第35章 古怪的樓

我閉上眼睛,聞着他身上的氣息,腦子裏一片迷亂。心說死就死吧,我只是個凡人,我也有七情六欲的。

我準備記錄下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可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滅燈、黑幕、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沒想到柳下惠找到知己了。

我是凡人,但張宗仆好像并不是。因為他只是想摟着我單單純純地睡一覺,真的什麽都沒有幹。

這一夜我根本就睡意全無,心裏把張宗仆罵了一萬遍,現在我不懷疑他是谷梁燕的那個啥了,我懷疑他是太監。

死不中用的!!!

六點多,窗外還漆黑一片,我就聽到宋林泉在外面走道上喊我名字。

張宗仆已經醒了,披衣下床推開了門。

宋林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喲!不好意思啊,把你吵醒了。我來找鹿珠的,你知不知道她住哪一間啊?”

我心裏一驚,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張宗仆輕聲說:“在我這裏。”

我氣急敗壞地捶了捶床,這人什麽也不敢做,還敢敗壞我名聲!

宋林泉哦哦了幾聲,怪聲怪氣笑道:“我猜你們這是熱戀期吧?”

張宗仆語氣平靜如水,直接忽略他的問題,淡淡地問:“你找她幹什麽?”

“哦,也沒啥事。鹿珠累壞了吧,啧啧,先歇着吧。”

我暗罵了一聲,穿上張宗仆那件長棉衣下床,拉開燈沒好氣地說:“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噢,鹿珠沒睡啊?”宋林泉笑嘻嘻從張宗仆身側擠了進來,環顧一周,伸手在桌子上敲了敲,露出一副很羨慕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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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們這房間可夠高級的,上等老檀木桌,這得值多少錢啊?怎麽我那屋就那麽寒酸,區別對待啊?”

我沒耐煩,“你要看着眼紅,你就來住呗。”

宋林泉看了張宗仆一眼,要多幽怨有多幽怨,“我也很想啊,只可惜郎有情妾無意。”

妾?看來他已經給張宗仆做好了定位。

我懶得搭理他,“你想說什麽?不說我走了。”

宋林泉關上了門,“我這話只能悄悄說。”

我對他點了點頭,“你最好給我說出個所以然來。”

宋林泉看向張宗仆,“本來我這話沒打算說給你聽的,不過既然你也不是外人,聽聽也無妨。”

張宗仆面無表情,“我并不想聽。”說着竟然徑直推門走了出去。

宋林泉吃癟,幹笑了兩聲,“這小子……有起床氣。”

我簡直無語,張宗仆這家夥的冰山臉簡直是三秒立現,這就是他嘴裏說的“盡力”?

房間裏就只剩我和宋林泉,我就問他到底要說什麽。

他收下嘻嘻哈哈的表情,沉聲說:“這個客棧有古怪。”

我心說這我已經知道了,你也太後知後覺了,就點頭說:“這是文物黑市地下交易場,客棧只是幌子。”

哪知宋林泉卻搖頭,“我說的不是這個。”

“嗯?那是什麽?”

“這地方妖裏妖氣的,有古怪。”

我心中微驚,其實我一直都有這個感覺,連忙低聲問:“你看出了什麽?”

“你有沒有發現,這裏除了老板娘就沒別人?一個這麽大的院子,怎麽連個打掃衛生的夥計都沒有?”

聽他這麽一說我才想起來,的确是沒見到別的人出現,這不符合常理,就算是文物黑市要做好嚴格的保密措施,也不可能連個幫手都沒有,谷梁燕再有本事,也不是三頭六臂。

宋林泉又問:“你知不知道昨天張宗仆走入這條巷子時,為什麽會在每一個發廊門口都駐足張望?”

“對啊,為什麽?”

“我告訴你可別吃驚,據我打聽,這一整條巷子的商鋪,都是谷梁燕的産業。她沒事的時候會待在發廊,平時這青木客棧是不會開門的。”

“哦!所以這客棧裏面沒有夥計,谷梁燕手下的人都分布在各個鋪子裏?”

“不錯!那些搞文物販賣的會把貨放在老板娘這裏,客棧會不定期舉辦茶會,供人買賣,也就是所謂的黑市。”

聽了宋林泉的話,我大概了解了這黑市是如何運營操作的。那些人敢把貨放在老板娘這,足以說明這個女人不俗的魄力和超凡的手段。

“這些消息你都是怎麽得到的?”

“谷梁燕沒有刻意隐瞞,也許她的背景很強大,這些事情對她來說并不能算是什麽秘密。”

我點了點頭,“那可不可以這樣認為——你所知道的,都是她想要告訴你的?”

“嗯,你越來越聰明了。”

“那你說的這些,和這個客棧妖力妖氣的又有什麽關系呢?”

宋林泉哈哈一笑:“看來你抓住了問題所在。但是這件事我不能給你解釋,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沉默了片刻,經營這樣的地下文物黑市是犯法的,性質惡劣的拉去槍斃都有可能,可是谷梁燕卻好像一點不忌諱。

宋林泉輕易就查到這些消息,難道是因為張宗仆的緣故?這個老板娘對我們很信任,所以不怕讓我們知道嗎?

還是,她想以此掩蓋一些更大的秘密呢?

我想了想,不能去問張宗仆,因為他昨天已經跟我說了很多,那大概就是他所能說的全部。

至于不能說的,問了也不會有答案。

爸爸常跟我說,如果你想得到一件事情的答案,最好的方法是親自求證。

我低聲說:“小叔過些天才會過來,谷梁燕也在幫我們準備裝備。如果可能的話,我想……我們可以自己來尋找答案。”

宋林泉微微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我懂你的意思。”

我不是因為好奇心作祟才想查這裏的秘密。一來,我有一種感覺,谷梁燕對于爸爸的事情可能還有所隐瞞;二來,這裏的秘密肯定與張宗仆脫不了幹系。

我相信張宗仆的出現并不是偶然,他知道的一定比我們要多得多。

想到這我就看向宋林泉,我想,他知道的也比我多。

“你說實話,是不是與張宗仆早就認識?”

宋林泉嬉皮笑臉地看着我:“為什麽這麽問?”

我一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想混過去,馬上就沉下臉說:“你別瞞我了,為什麽不能讓我知道!”

宋林泉考慮了片刻,“那好吧,告訴你也沒什麽。其實,我在英國的時候就和張宗仆照過面。”

“啊?張宗仆……去過英國!”

宋林泉笑道:“是不是很驚悚?”

“這……這怎麽可能呢?他連大白話都說不利索,會說英文?”

“去英國也不一定會說英文。”

“他去幹什麽?”

宋林泉看看窗外,然後低聲一字一頓地說:“去偷東西。”

我驚訝無比,張宗仆千裏迢迢去英國偷東西?

“什麽東西?”

“一件曾被英國人斯坦因帶走的東西。”

我心中一震,英國人斯坦因,我當然知道這人是誰。有人說他是探險家、考古學家,有人說他是國際敦煌學的開山鼻祖,也有人說他是一個盜賊。

一百多年前,守護莫高窟的王道士拿着燈盞,刨開了窟內一處有裂縫的牆壁。一個密不透風的小洞出現在他的眼前,裏面堆放着密密麻麻各式各樣的書卷。

當時的王道士并不知道,他成就了中國乃至世界上最偉大的考古發現,可謂石破天驚!

當時的王道士意識到這些書卷的重要性,他奔走呼籲,要修朝廷修繕莫高窟保護藏經洞,可是七年間,沒有得到任何一級官吏的回答,也沒引起任何一級政府的重視。

卻引來了國外研究者的重視,英國人斯坦因用二百兩白銀從藏經洞共運走二十四箱敦煌寫本經卷近萬卷,五箱絹畫和絲織品共五百副。後來更有其他國家考古家源源不斷從莫高窟運走經文。

“你是說張宗仆是去英國偷藏經洞流失的書卷?”

宋林泉點了點頭,“說偷并不恰當,應該是拿回。”

“據我所知,那些文書收藏在英國國家圖書館和大英博物館,他怎麽拿?”

“你說的這兩個地方是大部分文書的去向,其實還有一部分流入了英國某些民間收藏機構。有一次我費了很大勁得到一張民間拍賣會的門票,可那場拍賣會卻出了天大的亂子。”

我心中駭然:“張宗仆把拍品偷了?是敦煌遺書?”

“當時那家夥就坐在我旁邊,所以我說我與他有過照面。中途拍賣會出了岔子,他消失了一段時間。現場斷電,混亂了約30秒後,所有的燈又都打開,随後拍賣方解釋遺書并未丢失。”

“張宗仆沒有得手?”

“不是,我知道那拍品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被掉了包。某人還悠然自得坐回我邊上繼續看拍賣。”

“專家都鑒定不出,你怎麽知道被掉包了?”

宋林泉得意一笑:“你要相信我的眼光。別的東西我不敢保證,不過那次要拍賣的《三界九地之圖》,我絕對不會看錯。”

聽到《三界九地之圖》,我心中更是驚訝,“你研究過《三界九地之圖》?是爸爸讓你研究的?”

“為什麽這麽說?”

“爸爸失蹤前給我微信發過這張圖。”

宋林泉聞言明顯一驚,我不禁奇怪:“你不是翻過爸爸的手機?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宋林泉神情微變,正色說:“我的确不知道!你爸爸的微信聊天記錄我都看過,和你的聊天記錄中并沒有那張圖。”

我的心沉了下去!忙翻開手機中的那張圖給他看,問他:“這是現在網上流傳的那張藏于法國國家圖書館的孤本嗎?”

宋林泉接過手機仔細看了看,臉色的神情越來越凝重,過了許久他才說:“不是,這是那次拍賣會上拍出的被掉包的圖本。”

我簡直不敢相信,忙問:“你确定?”

宋林泉點了點頭,“這絕對不會有錯。”

我相信宋林泉在敦煌遺書某些方面的造詣,他在歐洲這麽些年并不是光旅游談戀愛的。

有人說敦煌在中國,但敦煌文化在國外。這句話到了現在也許已經被中國的敦煌文化研究者推翻,但是當國外握着一些不對外開放的第一手資料時,在某些方面的研究上是國內所不能企及的。

現在的重點是,爸爸發在我手機上的這張《三界九地之圖》,是被張宗仆掉包的贗品。

我對宋林泉說:“爸爸的手機微信上沒有這個消息記錄,說明他發過之後就把消息記錄删除了,這張圖他只想給我看。但是有一個問題我想不明白,他怎麽能得到被掉包過的拍賣品的照片?”

宋林泉一笑:“你以為我為什麽會篤定這是那張假的拍品?”

我嘆了一口氣,“好吧,我承認,我其實挺相信你的專業能力。”

宋林泉玩味笑道:“你這種信任感是什麽時候産生的呢?”

我“嗯?”了一聲,“你什麽意思?”

“實話告訴你,我認出這張圖片,不是靠什麽專業眼光,而是因為這張圖片就是我拿手機拍的。”

“啊?你說什麽?”

宋林泉的表情變得很複雜:“這張圖是我拍的,當時我只發給了我爸,而且……并沒有告訴他圖被掉包的事。”

我愣了三秒,随即就意識到這事情不對!心說我靠,這下麻煩大了!

我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爸爸的出走很有可能就是因為這張圖,也許他是想通過這張《三界九地之圖》中隐藏的消息尋找什麽東西。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事就很麻煩了!因為爸爸得到的圖是被掉包的贗品啊!其中隐藏的信息很可能是錯誤的,那爸爸的處境就變得非常危險。

我快被宋林泉氣死了,這特麽好大一場跨國烏龍啊!“你當時怎麽不告訴宋叔叔這圖有問題呢!”

宋林泉顯然也想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你先別慌,我還沒說完……”

我簡直要崩潰,忍不住爆粗口:“你特麽這是貨真價實的坑爹啊!”

“唉,我也沒想到會鬧這麽一出!先讓我把話講完,你再罵好不好?”

“快說!”

“你之前注意到的一個細節,我還沒給你解釋。那就是為什麽拍賣會專家沒有看出拍品有問題。”

“對啊,為什麽沒看出?”

“那批專家資歷深厚,我猜他們并不是沒看出拍品有問題,而是看出了沒說。”

“這不符合邏輯,難不成他們打算把贗品拍出去?”

“不是,因為……沒有必要說。”

“沒有必要?”

“張宗仆調換的那張圖與拍品雖然些許不一樣,但并不是贗品,也是貨真價實的《三界九地之圖》,與原拍品出自同一人之手。”

我腦子已經不夠用了,琢磨他這話什麽意思。

“拍賣方為了維護名聲,同時又不會損害買家利益,選擇了沉默。這在那些專家們心中,估計就只能當做一次靈異事件了。”宋林泉解釋。

我漸漸明白過來:“你是說,現藏在法國國家圖書館的那張《三界九地之圖》并不是唯一孤本,這個世界上至少有三幅出自同一人之手的《三界九地之圖》?”

“沒錯!”

“可是……張宗仆為什麽要用真品換真品?”

“這個我怎麽知道?你倒是去問問張宗仆。”宋林泉瞪了我一眼,忽然又笑了笑。

我奇怪:“你精神錯亂了?”

他打量我身上披的衣服,“不是,我在想張宗仆這人雖然神秘莫測,不過應該不會瞞你的。”

我皺眉:“你這個‘應該’,是從哪來的呢?”

他笑嘻嘻地說:“你們的關系都這麽親密了,他也不像那種玩弄感情的人,你要是問他這件事,估計他也不能瞞你。”

這人就是這樣,永遠喜歡開不合時宜的玩笑。我懶得理會他這話中的調侃,思索去問張宗仆究竟可不可行。

忽然,我意識到一個細節,冷笑了一聲,問他:“你知不知道剛剛張宗仆為什麽不想聽你說話?”

“為什麽?”

“一方面,你比較愛說廢話;另一方面,他實在是很聰明。”

我想到張宗仆剛才走出去的表情,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宋林泉那麽煞有介事地過來說話,如果是尋常人,一定很想留下來聽聽他到底要說什麽。

很顯然張宗仆并不是尋常人,他頂着一張冰山臉直接出去了。

因為對于宋林泉要說的話,他心中早就了然!而對于宋林泉不能解釋的事情,他也已經用行動告訴我們,他不會說。

宋林泉笑了笑,知道我說的是什麽意思,饒有興味地嘆了一口氣:“好一個洞察先機,原來張宗仆那小子這麽機靈。”

我白了他一眼,“你也不差啊。”

“哦?怎麽說?”

“別跟我裝糊塗,我就不相信你沒想到這一點。剛剛你讓張宗仆留下,就是為了詐他的話吧?可惜人家沒上當,終歸是棋差一招。”

宋林泉被我揭短,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說棋差一招并不貼切,你泉哥我可還沒認真玩。”

我看着他,“玩?你好意思說玩?爸爸現在或許已經陷入險境,你還這麽吊兒郎當,敢情這爛攤子不是你造成的?”

宋林泉擺了擺手,有些無奈地說:“好好好,你現在可算是找到個背鍋的了,就算是我造成的吧,我現在不也沒閑着?”

我一聽就大怒,“就算是你造成的?怎麽你還不想承認錯誤?要不是你把那張被掉包的《三界九地之圖》發給宋叔叔,爸爸沒準現在還老老實實待在家裏腌鹹菜……”

他一下子捂住我的嘴,壓低聲音說:“姑奶奶,你別這麽大聲行不行?當這裏是你家?”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張宗仆站在門外,輕淡地瞥了一眼幾乎是半抱着我的宋林泉,“放開她。”

他的語氣很平靜,但我卻感到一股若有若無的……殺意。

宋林泉一邊把我放開,一邊笑道:“別吃醋,我和鹿珠兒鬧着玩呢。”說着促狹地瞪了我一眼,從張宗仆身邊走出了房門。

這兩人擦肩而過時,我發現張宗仆好像說了一句話什麽話,宋林泉的腳步明顯一頓,停了停才繼續走出。

我去!這是當着我的面搞暧昧。我心思急轉,琢磨這姓張的說了什麽。

不知為什麽,我腦子裏閃過的居然是菩提老祖在孫悟空腦袋上敲三下的場景。張宗仆不會要給宋林泉開小竈吧?他要和宋林泉說什麽事情,而不告訴我?

我心裏暗罵了一聲,見張宗仆又上關了門,徑直走到老檀木桌前坐下,好像沒打算理我。

“喂,你跟宋林泉說了什麽?”

他翻開一本書,不緊不慢地翻着書頁。

我簡直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就這麽沒存在感嗎?“張宗仆!你聽不見我說話?”

他這才放下書,轉頭看向我,語氣溫和:“鹿珠,你有沒有看過《搜神記》?”

“當然看過……嗯?你怎麽叫我鹿珠?”

“不然,叫你什麽?”

我有些莫名其妙,這人昨天晚上不還含情脈脈地叫我阿珠嗎?

“為什麽問我《搜神記》?”

他微微一笑,緩緩道:“《搜神記》中有一種精怪,名為傒囊。此怪本性純真,見人則伸手想牽。可當世人拉着它離開原來的地方,它就會立刻死亡。”

我有些納悶,不知他想表達什麽意思。

他轉過身來與我相對而坐,“傒囊熱情,世人憐惜,攜手離去本是兩廂情願。可結果如何?”

我心中微動,不是因為他的話,而是他此時與我說話的氣度——溫和淡定,卻給人一種灑然自負的感覺。

我有些恍惚,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覺得張宗仆好像有兩面,一面是溫和儒雅,一面是狷狂桀骜,他刻意隐忍着狷狂的一面,有種很不自在的感覺。

一瞬間覺得有點悲傷,我和他之間好像隔着千山萬水的距離,我永遠也到不了他的心裏。沉默了好久,我問:“張宗仆,你把我當做什麽?是一個悲憫憐惜的對象?我是人,不是任你悲憫的傒囊。我有權利知道一些事情,至于那些事情對我好不好,不是你說的算。”

我看到他明顯愣了一下,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起身走出了房間……也許,他根本不會再說什麽了。

很多期許,到頭來不過是失望。

有時候人望山,總想探究山的另一邊有什麽,也許那邊隐藏着巨大的危險,可是不親身涉險就不會相信。

冤家路窄……下樓的時候碰上谷梁燕上樓。這木樓梯很窄,我只好先退了回去,等她先上來。

她嘴角隐約有一絲笑意,從我身邊走過時,一陣淡淡的香風飄過,好聞極了,不知是哪個牌子的香水。

我這人不是那種喜歡熱臉貼人冷屁股的,看她根本不打算理我的樣子,也就沒打招呼。正要下樓,忽然聽她淡淡問:“沈小姐昨天睡得還好吧?”

我轉頭看向她,見她扶着木扶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的眼前晃了晃,這是一個很驕傲的女人,并且具備驕傲的資本。

“哦,還好。”

“聽姓宋的小子說,你睡在張宗仆的屋裏啊?”

我噎了一下,簡直想掐死宋林泉。

她上下打量我一眼,意味深長地道:“也是,這古樓陰氣重,像你這種體質可要小心,別招上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我不禁奇怪:“古樓?”

她眉毛微挑,“哦,是啊,這木樓可有些年頭了。”說着轉身,娉娉婷婷地走進了張宗仆的屋子。

我捏着木扶手,看着張宗仆屋的房門開了又關上,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下樓走到院子正中,仰頭看着這棟三層木結構的吊腳樓,越看越覺得古怪。

這的确是一種很古老的建築了,我知道對于輕型木屋,一般只有十來二十年的壽命,而重型木屋甚至可以保存幾百年。這棟木結構的地基應該很深,而且木質細密沉重,且不宜被蟲蛀。

不易被蟲蛀?我細細聞了聞,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竟然聞到了一股香樟葉的味道。香樟木是有強烈的樟腦香氣,味清涼且有辛辣感,不易生蟲,可香樟木并不是這種深青色的。

青色的木頭,我可以看出這并不是油漆刷成的,應該木頭本身就是這個顏色。

我的見識實在是有限,想不出有什麽木頭可以一直保持青色而經年不朽。

但這并不是最古怪的地方,最奇怪之處在于這棟木樓給人一種随時可能傾倒的感覺,我站了一會,漸漸發現其中的關鍵。

我是學繪畫的,對線條特別敏感。這棟木樓給人撲面而來的壓抑感,絕不是因為地基歪斜的原因,而這棟木樓在建造的過程中,在梁柱等處使用暗黑色的木材,穿插在整體一片青木之中,造成了一種視覺錯覺。

就像有些明明靜止的圖形,因為整體線條的巧妙構造,讓人看起來感覺在動。其實不是圖片在動,而是眼球的焦距在動。

這究竟是無意為之,還是故意設計?就憑剛剛那老板娘意味深長的笑,我更傾向于後者。

不知是不是仰頭看久了的緣故,我腦袋發暈,一陣天旋地轉的眩暈感,正想找個東西扶一下。

就在這時,我忽然發現一個更加奇怪的現象,忍不住渾身一個激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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