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殺了張宗仆!

我望向車窗外,湖水如鏡倒映星光,散發着幽藍寧靜的色彩。我心中訝異,鋼琴聲?這裏難道還有一位湖上鋼琴師嗎?

凝神聽了一會,忽然覺得這聲音很耳熟,好像許久之前在哪聽過。

我跳下了皮卡,聽得更加清晰了,走了幾步猛然發現自己的車裏居然閃着光!

并不算明朗的冷光。

我吃了一驚,随即就意識到這是怎麽回事,是那個諾基亞手機在響!

這個來電鈴聲我再熟悉不過,一下不由心裏暗驚,這手機中的電話卡是我特意給張宗仆買的,只有我自己的手機存過這個號碼。

我的手機被丢在木樓格子間裏了,看手表現在是夜裏淩晨十九分,誰會在這個時候給這個號碼打電話?

鈴聲不厭其煩地響着,我走到車外,透過窗果然看見那個小小的諾基亞在後座上,一邊閃着光一邊振動。

這一刻,我竟十分不想去接這個電話。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着,我感知到一種危險,并且隐隐覺得這個電話不僅僅是危險那麽簡單,它是一場陰謀!

我站了足足有30秒,電話鈴聲斷了一下,沒多久就又繼續響起。

不知為什麽,我忽然想起古代即将被處以極刑的犯人,最後擡頭看一眼天上的陽光時的樣子。

我擡頭看了看天,星光無比璀璨。然後,打開車門拿起了座上的手機。

來電顯示的是我自己的手機號碼,我的手微微發顫,按下了接通鍵。

“喂……”

我想到很多可能性,也許是宋林泉或者谷梁燕,他們重返古樓拿回了我的手機;也許是那樓中的紅衣男人,他無意間撿到了手機;也許只是一個垃圾廣告……

可是我心裏明白,事情不會這麽簡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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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很平靜的女聲:“沈鹿珠,現在往托素湖走。”

我渾身一震,這聲音很熟悉很熟悉,可我就是想不起來是誰。

讓我往湖邊走?我心裏大驚,猛地意識到她能看到我!

連忙四處張望了一圈,白公山黑壓壓的,托素湖是一片寧靜,四周連一個活動的影子都沒有,她躲在什麽地方監視我?

“你是誰?在哪?”我愣怔了好久,才開口問。

“現在,往托素湖走。”她重複着剛才的話,語氣之中并沒有不耐煩的,但卻讓我感到一陣脊背發寒。

她的聲音好像有一種魔力,讓我雙腳不由自主地聽她的話往湖邊走去。

走到岸邊,我看着滿湖星辰,一顆心在狂跳不止。你明白那種感覺嗎?有人在黑暗中監視着你的一舉一動,你心裏清楚,卻又毫無辦法。

“我已經到了,你……你在哪?”我四處張望,呼吸因為緊張而變得無比局促。

電話那頭安靜了片刻,随後那個聲音淡淡地問:“你看到了麽?”

看到了嗎?什麽?我什麽都沒看到啊!我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忽然就注意到一個異樣——在很遠的湖面上,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動!

那是一個點,白幽幽的點,逐漸地朝着我的方向逼近,緩緩地變大變清晰,我揉了揉眼睛,看清那居然是一頭鹿!

是一頭體型健碩優美的白鹿,通體瑩白如玉,四蹄飄雲生風。它在踏湖而行,可湖面卻并沒有蕩起一絲漣漪,速度極快,倏忽之間就停在了距我約十米之遙的水面上。

我定定地望着那白鹿,雖然看不清晰,卻能感覺到它也在看我。

一時間我被震驚得無以複加,據我所知,白鹿多存在于傳說中。《春秋運鬥樞》中有過記載稱:“瑤光散為鹿。”,其中的鹿指的并不是普通梅花鹿,而是白鹿,意思是說白鹿是瑤光化散而成,乃祥瑞之兆。

也許歷史上真的存在過白鹿,但也極少,比如一只鹿得了白化病,皮毛就成了白色,被世人發現,口口相傳到最後就成了神獸靈物。

我所震驚的不僅僅是這頭鹿的顏色,它美麗優雅的鹿角、踏湖而行的氣韻、渾身流轉的靈氣……無一不在提醒我這真的是一頭神獸!

電話那頭的聲音又響起:“沈鹿珠,白鹿會指引你輪回圈,你要看清楚。”

我剛想說話,電話就“嘟”的一聲挂斷了。

湖上白鹿一聲嘶鳴,清亮透徹似乎有一種穿透黑夜的力量。

我向後退了幾步,還沒反應過來,就見白鹿開始奔走,在湖面踏出了一圈漣漪。

倒映在湖水中的星辰開始變化,随着漣漪的蕩漾開始有規律地轉動。

一個圈!湖面上星辰流轉,出現了一個詭異無比、且符合幾何形态美的星辰圈!其結構複雜無比,比張宗仆在車窗玻璃上畫的那個類似德令哈沙漠怪圈的東西要複雜很多。

我瞪大了眼睛,幾乎合不上嘴。這應該就是張宗仆口中的那個輪回圈!

我雖然不知道它帶表着什麽,卻也知道這是整件事中一個關鍵的節點。眼睛不帶眨一下地盯着湖面上的水紋星辰圈,想把它深深記在腦子裏。

可是這個圈是在緩緩變化的,雖然那白鹿在有規律地走動,以延緩水紋的消失,但還是沒有堅持到一分鐘就化為一團混散,我只能在腦子裏存留個大概的印象。

白鹿看向我,又嘶鳴了一聲。

我愣愣地看着它,耳中聽着它的叫聲,心裏居然升起一絲莫名的傷感。

這頭鹿好像是在告訴我,它要走了,讓我以後多長點心。

我感受到了一些不舍的意味。不僅僅是白鹿對我的不舍,我竟然對它也有同樣的感情。

我不由駭然,這是什麽原因?我雖然天生比較能和小貓小狗玩得來,但也不至于和一頭見面不到五分鐘的白鹿互生情愫吧,這也太詭異了!

白鹿踏湖離去,消失在清亮的湖面上。我愣了一會,怪事接踵而至,實在不容多想,現在最重要的是那個圈!我轉身快速跑向自己的車,拿紙筆把剛剛看到的星辰圈畫了出來。

我知道自己畫的與剛才看到的有很大出入,但也管不了那麽多了。畫完後我盯着紙上的圖案,不知道是不是一種心理暗示,只覺得頭腦發昏,再看一會就得暈過去的感覺。

有些圖案看久了就會給人一種眩暈感,比喻一些寺廟中的四目神靈壁畫,如果盯着神像看,就會使人感到頭暈目眩。

我閉上眼睛,使勁揉了揉眉心,确定剛剛不是在做夢。

“輪回圈,輪回圈……”我不停地喃喃低語,真的有輪回轉世嗎?

忽然間,我發現自己的聲音好像有些不對勁,忍不住又說了一句“輪回圈”。

輪……回……圈……

我聽着自己的聲音,一下站了起來,“砰”的一下腦袋直撞到車頂篷!

一個發現讓我吃驚不已……不僅僅是吃驚,那是恐懼!心底深處的恐懼!

我發覺那電話中的聲音,竟然好像是我自己的!

我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來。人,到底能不能清晰認知自己的聲音?

我緩緩搖了搖頭,知道人聽自己聲音和別人所聽是有很大出入的,因為聽到自己的聲音通過兩種途徑,一是空氣;一是自己的顱腔內部。由于後者所占的比重較大,所以人對于自己聲音的認識和別人聽到的是不一樣的。

我一開始只是覺得那電話裏的聲音耳熟,卻并沒有意識到是我自己的。可剛剛我閉上眼睛,耳朵裏聽到我的喃喃自語時,腦子裏一個重影,就忽然閃過這個可怖的念頭。

甚至到現在我也不敢确定那聲音是不是我自己的,但我的冷汗還是開始簌簌地往外冒。我顫抖着拿出手機,剛剛多了一個心眼,對電話進行了錄音。

那人從始至終只說了四句話:“沈鹿珠,現在往托素湖走”、“現在,往托素湖走”、“你看到了麽”、“沈鹿珠,白鹿會指引你輪回圈,你要看清楚”。

我使勁咬了咬唇,疼痛感使我稍微鎮定下來,我想,現在有一個辦法大概可以驗證一下我這個荒誕的猜測是不是真的。

我重複了那女人的話,盡量用同樣平靜的語氣,進行了一次錄音。

……十分鐘後,我坐在車裏,反反複複地聽着電話錄音和我自己的錄音,我已經完全崩潰了……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呢?

聲音幾乎是一樣的!難道剛才給我打電話的是我自己?

我渾身的力氣都被抽離了,在這最深的恐懼之下,已經連瑟瑟發抖都不會了。我的腦子裏變得很空很遲鈍,喪失了一切思考的能力。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忽然“叮”的響了一下。我一下子條件反射把手機給扔了出去,随機意識到了什麽,猛然撿起來看。

是一條短信:殺了張宗仆!

我愣愣地盯着屏幕,感覺那短信的字好像變成了紅色,血紅血紅的,幾乎要化成血滴滴落出來。我猛地扔掉了手機,推門下車蹲在地上開始幹嘔。

身上的冷汗被風一激,頓時寒意徹骨,讓我稍微清醒了一點。

我想起在黑馬河鎮賓館內自己手機上那通莫名的電話,當時爸爸的通話進行了二十分鐘,可是接電話的人并不是我。

我終于明白這是為什麽了,當時,爸爸真的以為他就是在和我說話啊!

真的……是我接了電話嗎?

這世界上不可能有聲音完全一樣的兩個人,但是十分相似卻是有可能的。我搖了搖頭,開始否認腦子裏荒誕的猜想,不會是我的,那天夜裏張宗仆在我身邊,如果我真的精神失常去接了電話,他不可能不知道。

可剛才的情況,我也并不是在做夢。做夢不可能真的有手機錄音,更不可能有我現在這樣的清醒的分析。

而且,那條短信說殺了張宗仆……我慌張站起來望向白公山頂,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到,張宗仆有危險!

現在的這個情況絕不能坐以待斃了!我得找人過來幫忙,我想到了警察,但随即就想抽自己一巴掌。雖說有困難找民警,但這可并不是小困難,別說民警了,國安部特警都可能不中用……

我嘆了一口氣,還是回去找谷梁燕吧。

重新爬上車,調轉方向看了看山頂,心說張宗仆你可千萬要撐住,我這不是臨陣逃脫,是去搬救兵的……

心裏還沒念叨完,忽然就覺得好像有什麽不對勁……脖子後面有一陣涼風拂過,陰冷森然,一下子我渾身的汗毛都豎立起來,直覺告訴我,後座上有東西!

我僵硬地擡眼看向後視鏡,幾乎做好看到一切妖魔鬼怪的準備……甚至,我想也許會看到古樓沙地中的那個玄武。

可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的是,從後視鏡裏,我看到了一張臉,我自己的臉……

“她”的眼睛也看向後視鏡,與我的目光相觸,沒有一絲波瀾,只是淡淡地說:“殺了張宗仆!”

以命令的語氣。

我的腦子轟然一聲,一片空白,這一瞬間我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猛地轉頭向後看去。

我要看清楚,看她是不是真的與我一模一樣!

可我什麽都沒看到,後座上空無一人……

我快被逼瘋了,剛才是錯覺嗎?怎麽可能那麽真實?怎麽可能!

伸手使勁捏了自己一把,我揉了揉眼睛把車裏仔仔細細每個角落看了個遍,沒發現那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

或者說,沒發現那張和我一樣的臉。我不相信她是人,那是一個面具或一副畫吧?我緩緩搖頭,神經已經完全混亂了……

不知不覺地踩下油門,車子的發動機忽然劇烈響了一下,我愣了一下,這車雖說是低配,可也沒到拖拉機的程度啊,又是怎麽回事?

還沒反應過來,忽然車就猛地向前竄了出去,失控了!

我聞到一股焦臭味,好像是離合器什麽東西被燒壞了,前面不遠就是白公山的一處溶洞,看這架勢是要直接撞進溶洞裏阿!

情急之下我猛踩剎車轉方向盤,可是什麽用都沒用。

我大叫了一聲,車頭已經陷入了溶洞中!沙石亂飛,只聽一聲如刀割鐵石的劇烈刮擦,震蕩随之而來……

在我清醒的最後一刻,我的腦子無比清醒,我想自己的這輛車恐怕是被什麽人動了手腳。下一秒,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說話的聲音。

一個蒼老而焦急的聲音說:“姑奶奶,張宗仆生不同人、死不同鬼,你這樣太冒險……”

有個女人不耐煩地打斷:“廢話少說!張宗仆再厲害又能怎麽樣?他心中有執念……東西已經得到,他在外面只能給我們制造麻煩。找不到那個地方,我們身上所受的折磨會一天比一天嚴重。你很享受這樣生不如死的感覺麽?”

安靜了片刻,又是一聲滿是無奈的長嘆,“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不過,這個女人你打算怎麽辦?”

“她活着一天,對張宗仆就是拖累,所以,她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

什麽在拍我的臉,我幾乎是用盡全力才睜開雙眼,接着一雙含笑的眸子就映入了眼簾。

“姐姐感覺還好吧?”

我想了好久,才意識到這是燚燚,扯了扯嘴唇,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不知道是不是剛剛的震蕩傷了腦子,我現在喪失了說話的能力。

但我的意識還算清醒,很快就意識到不對勁,剛剛那個女人的聲音很像是燚燚。

我和燚燚才認識不到一天,只聊過幾句,小姑娘之前給我留下的是熱情腼腆、外柔內鋼的印象,在我的意識裏,她的笑應該是開朗純真的。

可不知為什麽,她現在卻笑得很古怪。

我掙紮着起身,卻被她伸手給按了回去。

“姐姐,你現在還是不要動了。”她平靜地說,眼中還是滿滿的笑意。

不對,她笑得很不對……我心中一涼,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難道小姑娘之前的純真無邪都是裝出來的?

我看了看四周,老井和麻繩拿着探燈站在燚燚的身後,幾道探燈光的照耀下,這裏好像是個密閉的空間,燈光照不到頂,四周壁上巨石橫突,似乎是一個自然形成的山體裂縫。

我剛剛直接撞進了裂縫中?

我看着燚燚,裝作什麽都沒察覺的樣子,過了好一會感覺自己應該可以說話了,開口故作茫然問道:“這是……什麽地方?”

燚燚呵呵一笑,“姐姐是真傻還是假傻?”

她笑看着我,手指纏繞着自己一縷頭發,一雙英氣勃勃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轉,顯得十分狡黠。

我一下子不知道怎麽反應好了,我的演技就這麽差嗎?一下子敗下陣來,我也不打算裝了,冷冷問道:“張宗仆呢?你們把他怎麽樣了?”

小姑娘又是呵呵一笑:“姐姐,我本來打算放你一條生路的,你自己闖進來可不能怪我。”

我心說這也不是我想進來的,我的車子失靈,應該是那個叫麻繩的做的手腳吧?不想在這毫無意義的事情上辯駁,不得不苦澀一笑,問道:“究竟想怎麽樣?你直說吧。”

燚燚拍了拍手:“我先給你看一樣東西吧。”

麻繩走到石壁邊上,我聽到有轱辘轉動的聲音,接着從漆黑的洞頂緩緩垂下一個東西。

渾身是血的東西。

我忍不住驚呼一聲,探燈光的照耀下,我看清這居然是張宗仆!他的身體被繩索捆綁着懸吊在空中,身體從上到下全都是血。

洞內是絕對的靜谧,我甚至可以聽到血珠滴落在石頭地面上的聲音,如同滴水入深潭。

我愣了三秒鐘,從沒想到有一天強大如神佛的張宗仆會這樣狼狽地出現在我眼前。

小姑娘還在一臉天真的笑意,我現在簡直連殺了她的心都有!

“你到底要幹什麽?”我從地上爬起來跑到張宗仆的身邊,捧起他的臉,只見滿臉的血污,黑色的血從他眼睛鼻孔嘴巴直往外滴。

看到這一幕,我的心好像一下子被撕裂了,疼的我呼吸一滞,連叫了幾聲張宗仆,他也毫無反應。我慌忙去解繩子想把人給放下來,可那繩子捆得無比結實,根本就摳不動那些死結。

我的手在不停地抖,眼淚不受控制地往外落,“張宗仆,張宗仆……”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希望他能給我一個回複,輕輕地哼一聲也好。

可他完全沒有回應。

燚燚嘻嘻笑了一下,“想不姐姐對張哥哥的感情這麽深啊……”

我看向她,眼中模糊一片,幾乎是帶着哀求的語氣問:“你到底想幹什麽?”

她聳了聳肩,“我已經得到了玉圭輪回圈,這具屍體就送給你了。他已經孤獨很多年了,你就陪他長眠在此吧,也算是我對他這次幫我的報答了,你說好不好?”

她說着将手一揚,我感覺自己手背上涼了一下,接着懸吊張宗仆的繩索斷了,他整個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我的手背被什麽東西削去了一塊肉,可能連血管都被切斷了,鮮血直往外湧,我卻顧不上這些了。

俯身抱起張宗仆,只覺得他身上一片冰涼,他死了嗎?真的死了嗎?我大叫着他的名字,伸手摸了摸他的脖頸動脈,已經……沒有跳動了。

一陣胸悶窒息,疼,肝腸寸斷的疼。

洞中的燈瞬間熄滅,燚燚說了句:“走!”,接着幾下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後,就什麽動靜都沒有了。

黑暗之中只有我抑制不住的抽泣聲。我緊緊地抱着張宗仆,不敢相信他就這麽死了。

可是他沒有了呼吸,身上冰涼一片,也許過不了多久就會變硬。我使勁搓着他的手,想着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我對他不好,一點都不好,從來只會給他惹麻煩,從來沒體諒過他一絲一毫。

他卻一向隐忍溫和。我有什麽好,值得他這樣傾盡了所有溫柔來對我?

我死死咬着唇,一絲血腥在嘴裏散開。沒用的,咬破了唇也消不去心頭痛。再也沒有人會像他這樣對我了。

而我,卻到他死了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誰,不知道他喜歡什麽,不知道他想要什麽,甚至連他的年齡姓名都不清不楚。

我撲在他身上痛哭流涕,感覺整個人都空了,張宗仆就這麽一下子把我的魂魄也帶走了,我以後活着也只能像小說中的那些行屍走肉了!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完全沒了力氣,趴在他逐漸冷硬的胸膛,完全不去想這是什麽地方,我該怎麽出去。

我不想出去了,就在這裏陪他吧……燚燚有一句話說的對,他已經孤獨太久了。雖然他不說,但我知道他是孤獨的,他是一個與現在社會格格不入的孤獨的人。

我恨我自己,為什麽明知道他的孤獨,卻連一個安慰都不願意說出口?

眼淚哭幹了,我想我可能要瞎了。

也沒什麽,在這漆黑一片之中,既然連他最後一面都看不見,瞎不瞎又有什麽區別?我是活該遭到這些懲罰的!

我的意識不受控制地分散飄離,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周圍好像變得很亮很亮。

手背一涼,我抽了一下,立即睜開眼睛。

一團明朗,刺得我眼睛生疼,緩了片刻,看到一塊巨大的藍色晶體壓在頂上,正滴滴答答往下滲着水。

我恍惚了一下,這是什麽地方?藍色的晶體透着明晃晃的光,好像是被太陽照射的藍水晶。

水滴越來越多,頃刻間就滴水成線。

我低頭看向張宗仆,他雙目緊閉,唇色慘白,毫無生氣。可不知道為什麽,臉上的血污卻沒凝結,七竅之中仍有血水緩緩流出。

我的鼻子一酸,眼眶苦澀,連半滴眼淚都沒有了。接了一些從頂上滴落的水為他洗去了臉上的污漬,發現從他口鼻流出的血漸漸不那麽黑了,變成鮮紅色。

我抱起他的頭,尋思着該怎麽辦。就在昨天夜裏,我有過輕生的念頭,可是這個時候,我知道自己應該想辦法活下去。

生不易,死簡單。

我要活着,要弄清楚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我不能讓張宗仆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死了!

當災難沒有來臨時,人總是覺得那一定是無法承受的,可世上事往往不如人意者多,很多時候總是咬牙經歷過之後,回首才發現自己竟然能夠那麽堅強。

溫度一下子降得很低,再這麽待下去,我的四肢就會麻木。我把張宗仆輕輕放下了來,起身想去找出口。

既然燚燚和老井他們能進退自如,這裏一定有出口。我活動了一下手腳正準備起身,就在這時候,忽然發現張宗仆好像動了一下!

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忙俯身去看張宗仆。他沒有一絲反應,但七竅中的血不再往外流了。

我伸手輕輕拍了拍他,忽然發現他的身體好像并不那麽硬了。我的太陽穴直抽,剛剛一直處在悲痛欲絕的情緒中,并沒發現他身體的變化。

人死之後,七竅怎麽還會血流不止呢?

難道,難道他根本就沒有死?我驚呼了一聲,忙把手指按在他脖子經脈上,這一下我探得仔細,可過了好久還是沒有感受到一絲一毫細微的跳動。

剛剛他明明是動了的!是我的錯覺嗎?

我愣愣的看着他,忽然發現他的唇好像在微微顫抖,這一下我再也沒有懷疑,他沒有死!他想要跟我說話。

我忙把耳朵貼在他的唇上,過了好久才聽到斷斷續續的聲音。

“沒……沒……用……”

沒用?說我沒用嗎?我忙拍了拍他的背說:“我是挺沒用的,你堅持住啊,我還指着你帶我出去呢!”

他皺起了眉,随即猛地抓住了我的手,力道極重。我疼得直哼了一聲,聽他還在喃喃重複着什麽……好像不是“沒用”。

我凝神聽了好久,“冰……冰……湧……溶……”

“冰溶!”我愣了一下,沒錯,是冰溶!

正在這時,頭頂上傳來一陣悠長好似冰裂一樣的聲音!

随即我的整個身體被張宗仆給推了出去,一塊巨大的冰砸落在原來的地方,冰屑四起,瞬間将他埋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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