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生不同人,死不同鬼

壓在張宗仆身上的冰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迅速消融,很快就化為一灘水漬。

我錯愕地看着這一切,忽然就意識到現在是在什麽地方了。

這裏絕對不是白公山的自然裂縫,應該是一處冰溶穴,冰雪壓頂,由于常年冰雪難化而形成的一種地質奇觀。

我爬到張宗仆的身邊,把他拖到了一處與地面成三角的倒岩底下。張宗仆還是毫無反應,我想起昏迷時聽到的一句話“張宗仆生不同人,死不同鬼”,難道這人根本就不會死麽?

不管怎麽說,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出路,我看着頂上不斷滴落下來的冰水,照這個速度下去,這個冰頂很快就會崩塌,不知道上面是什麽。

陽光照在冰頂上透射出光芒,說明冰頂上面沒有岩石遮掩。可是光成幽藍色,有兩種可能,也許冰頂很厚;也許冰頂之上有深水。

這兩種可能都十分危險,不管事厚冰還是水,一旦撐頂結構破壞,就相當有千斤的重量砸落下來,絕無生路。

現在一刻也不能耽擱,必須馬上出去。我爬出倒岩,在洞內找了一圈,一顆心逐漸沉了下去,洞中居然沒有任何出口,岩壁光滑,連縫隙也沒有!

不到三十平的洞穴,我前前後後摸索了好幾遍,毫無收獲。昨天晚上燚燚她們就是從這裏走出去的,不可能沒有出口的。

我想這裏一定有什麽機關是我沒找到的,岩壁四周是天然形成的溶洞石,石紋流暢,并無人工開鑿的痕跡,四壁存在暗門機關的可能性并不大。

我閉上眼睛,回憶昨天夜裏探燈光熄滅之後,我只聽到幾個輕微的腳步聲,接着燚燚和老井麻繩就消失了。他們走的并不遠,沒有攀岩的動靜,如果有暗道的話,一定是在地面上。

我仔仔細細一寸一寸地查看地面,忽然聽到張宗仆呻吟了一聲,我轉頭見他雙眉緊皺,兩只手在輕微地顫抖。

這一下我心中狂喜,能有這樣的反應,總比他一動不動毫無生機要讓我安心。我來到他身邊,摸到他身上很熱,衣服在不停地冒着水汽,剛剛被冰砸中,他的衣服完全濕了。

在這樣極端的環境中,保持衣物的幹燥十分重要。我曾經看到過一個野外探險節目,在南極極度的低溫下,一位探險家把自己脫了個精光,只為擰幹衣物中的水,看似得不償失,其實是求生的重要法則。

我把張宗仆的衣服給脫了下來,他的外套濕透了,裏面的衣服也半幹不幹,我使勁擰了幾把,把衣物搭放在一旁。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多不勝數,傷口邊緣平整光滑,應該是什麽利器所致。我為他擦幹淨血污,又揉捏他的手腳希望能促進血液流動,不希望把他帶出去後,還要因為組織的凍傷壞死而給他做截肢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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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衣服給他重新披上,剛要起身去繼續找出口,忽然後背被他的手臂收緊,一個沒穩住跌在他懷裏。我吃了一驚,剛要起身,就聽到一聲巨響,無數冰渣飛濺,打到我的臉上脖子裏,又涼又疼。

我扭頭一看,就見一塊巨大的冰塊砸在洞中央,上面的冰頂猶在,只不過已經可以看到裏面的光華流轉。

我現在可以肯定,冰頂上面是水。

這樣的情況其實更糟,是冰的話好歹還有角落可以躲,可如果是水……我不敢想象一瞬間浸入冰水是什麽感覺,可能會引起血管驟然收縮,進而引發心髒衰竭。

張宗仆的手臂又從我的背上滑了下去,我看着他,心裏直着急:“我說你到底有沒有昏迷啊?沒昏的話就起來幫我一下,這情況我搞不定。”

他手臂微動,指尖在地面上畫了一個箭頭。

我心中一喜,忙問:“機關在那個方向?”

他的手指在地面上敲了敲。

我忙順着他指的方向爬過去,果然看到地面上有一個小小的凸起的石塊,好像是按鈕。

我看到按鈕就習慣性想去按,張宗仆在地面上輕輕叩擊,就見他的手指順時針畫了幾個圈。

“是順着轉三圈的意思?”

他又敲了敲地面。

我連忙照做,捏着那一處凸石順時針旋轉,這個機關潤滑方面做的不錯,旋轉過程十分流暢,幾乎沒有一點聲響。

我轉過了三圈之後,并沒發現有什麽變化,正納悶着,就忽然就覺得腳底下一空,整個人開始向下墜。

我驚呼了一聲,手忙腳亂什麽也沒抓住,就好像踩上了劣質井蓋,一腳踏空落下去的感覺,可是我并不是筆直向下,而是斜着從類似臺階的東西上滾了下去。

我摔得七葷八素,終于停下來後,覺得四肢都好像斷了。還沒緩過勁來,就聽到又有什麽東西在噗噗騰騰往下滾,随即那東西直接摔在我的身上。

這一下幾乎沒把我給壓死,上面的洞口瞬間閉合,一下子變成漆黑一片。

頂上回蕩着劇烈的聲音,應該是上面的冰蹦碎了。

壓在我身上的是張宗仆,我聞到了檀香的氣味,費了好大勁才把他給推開,“你到底醒沒醒?別玩我了行不行?”

他這下不再紋絲不動,而是斷斷續續地說了兩個字。

“點火。”

我摸了摸四周,地面上好像有枯枝,他顫抖地從懷裏拿出一個東西放在我手裏,是火柴。

我拔下頭上的發卡,摸黑從一截木枝上刮了些木屑做火絨,然後生起了一堆火。

火苗升起,照亮了周圍的環境,不知道是不是火光的原因,我覺得張宗仆臉上的顏色不再那麽慘白,這使我稍微放了心。

火光不能照及遠處,從輕微動作造成的空曠回響判斷,這裏應該是個很大的空間。

這不到二十四小時的經歷實在是一言難盡,我想理清思緒也找不到頭,索性就先不去想了。

坐在石階上望着火光發呆,暫時為這一團明暖而抑制不住地歡喜。也許從人類開始學會使用火時,對于火光的狂喜就已經深深刻印在我們的基因之中。

我不由十分慶幸,爸爸在我成長的過程中給我灌輸了很多野外生存的技能,如果不是爸爸,恐怕我現在連生個火都不會。現在想想,當時爸爸看似無意間對我潛移默化的影響,是不是早就規劃好的呢?

草蛇灰線,埋伏筆于千裏之外。

我究竟是誰?爸爸為什麽要這樣做?這個問題我一直不願深思,我內心深處甚至願意自己就是爸爸的私生女,也不想有什麽奇奇怪怪的來歷。

想起很多小時候的事情,爸爸總是叫我臨摹莫高窟的壁畫、帶我去各種艱險的環境中、不允許我遠離敦煌……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吧。

我想的入神,沒發現張宗仆已經坐了起來。

他淡淡地說:“莫思因果,因果自來。”

我吓了一跳,轉頭見他盯着火光,神情無比平靜。

“你醒啦?好些了嗎?”

他點了點頭,盯着火光,沒有看我。

我一下子沒繃住,激動的老淚縱橫,簡直想給他兩巴掌。

要不是他非要大半夜去找輪回圈,又無緣無故輕信老井那一幫人,事情怎麽會搞成這樣?

但我還是沒有下去手,姑且看他快要死了的份上,先把這筆賬記下來。而且我實在有太多問題,現在翻臉也不太好。

“你現在感覺怎麽樣?”他有好一段時間連脈搏都沒了,我奇怪這人身體到底是什麽構造,居然現在還能逼格滿滿地坐起來。

他搖搖頭:“不太好。”

我一下就又慌了,忙問:“怎麽回事?”

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一臉平靜:“我的腿動不了了。”

“啊?你癱了?”

“……嗯。”

我伸手使勁捏了捏他腿上外關穴,“沒有感覺嗎?”

他還是一臉淡然地搖頭。

“不會是凍的吧?”我着急地喃喃自語,心想如果這雙腿凍壞了,出去可就真要截肢了,連忙捋起他的褲管想查看一下,捋了半天卻沒捋起來。

我一時着急,索性就去扒他褲腰帶,他抓住我的手腕,有些愕然:“你幹什麽?”

“我看看是不是凍壞了。”我心急如焚,一門心思琢磨待會兒該怎麽處理凍傷。

他還是緊緊抓着我的手不放。

我急了:“你趕緊的!剛剛我已經脫過你衣服了,穿什麽內褲我都知道。還墨跡什麽?”

趁他愣神的功夫,我已經三兩下把他的褲子給扒了下來,本以為會在他腿上看到很多凍瘡,哪知道卻連紅腫都沒有。

我不放心又按了幾下,确實沒有腫。

他把我的手拿開,又恢複了淡定的神情,“不是凍傷,氣血不通所致。”

我稍微放心,不是凍傷,那出去後應該還可以治。

他看着我:“你聽到水流的聲音了嗎?”

頂有巨響的跌水聲,我又沒聾,當然能聽到了,就點了點頭,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他卻搖頭說:“不是上面,是這裏的水流,你聽到了嗎?”

我“啊”了一聲,仔細聽了聽,只是上面跌水冰裂的聲音太大了,我并沒有聽到別的聲音。

他指了指左邊石壁,對我說:“這裏有火油,你用枯枝做一個火把。”

我一聽忙過去看,果然石壁角下有很多粘稠的油膏。我暗暗心驚,要是剛剛點火不小心點着了這些火油,恐怕現在我和張宗仆已經被烤熟了。

我拿着自制的粗劣油膏火把四處走動一圈,發現這是個悠長看不到邊的甬道,地勢東低西高,一條河水源源不斷地通向更深的地下。

張宗仆說:“逆着河水走,可以走出去。”

我知道現在只有這個辦法,有些犯難,要是我一個人或許還方便一些,可是多了個行動不便的殘疾人,等會如果洞穴矮窄需要趟水過河,可就不太好辦。

他好像看出我的憂慮,對我說:“我雙腳雖不能行,雙手足以。”

我翻了個白眼:“你得了吧,想效仿街上那些乞讨的殘疾人?你不嫌寒碜,我還嫌慢呢!”

他有些無奈:“那要如何?”

我搓了搓手,大義凜然地說:“我背你吧。”

他搖頭:“不妥。”

我“哼”了一聲,“這時候知道不妥了,早你想啥了?”說着上前拉起他的兩只手,憋着一股氣勉強将他背了起來。

這人看着高瘦,但肌肉密度十分高,我感覺好像有一座山壓在我的背上,還沒走出幾步就身體一歪,和他一起摔在了地上。

我的膝蓋磕在一塊石頭上,疼得悶哼了一聲,張宗仆并沒什麽反應。我氣喘籲籲地蹲在地上,一時不知道怎麽辦好了。

他摸了摸我的腦袋,輕聲說:“你去找兩根粗點的木棍來。”

我知道他是想找手杖,本來覺得不可行,但我實在背不動他,也沒別的辦法,只好冷哼一聲,不情不願地過去給他找木棍。

……

兩根歪歪扭扭的木棍被張宗仆用的得心應手,我手持火把走在他的身後,他雖然是憑借手杖行走,但走的一點都不慢,甚至可以說很飄逸。

我看着他的背影,幾乎有點跟不上他的速度,不由心裏直犯嘀咕。沿河逆行,路上碎石嶙峋并不好走,可這人絲毫不像是雙腿癱瘓的,我都有點懷疑他對自己的傷是不是誇大其詞了。

沉默地走着,我感覺自己的腳底板直發熱,不知道走了多久,火把已經用去三個,水聲依舊,似乎永遠都走不到頭。

最後我實在受不了了,讓張宗仆稍微慢點,我靠在石壁上喘着氣,“咱們這樣走……到底靠不靠譜啊?”

“不然,你想怎樣走?”他反問我。

我嘆了一口氣,沿河向下只能深入地下,可是沿河向上就真的能出去嗎?

“先歇息一下。”他看出我體力不支,撐着拐杖率先坐在了一塊石頭上。

我滿肚子的疑問,開口問他:“我記得當初我是開車撞進了白公山的溶洞之中,怎麽醒來後會出現在那個冰溶穴呢?”

他似乎是想了想,才說:“你醒來已經是在三天之後了。”

我“啊?”了一聲,不敢相信。“你是說……我昏迷了三天,在這一段時間內,燚燚她們把我轉移到了上面的冰溶穴?”

他點頭,“應該是這樣。”

“那你呢?你是怎麽來的這個地方”

“此處,我想來便來。”

我心裏不屑,什麽叫想來就來?就追問:“那你是怎麽受的傷?”

“受傷?”他笑了一下,“這個世界上,能傷我心者,只有你一人;能傷我身者,唯我自己。”

我聽他說話這麽桀骜不馴,這一下卻不覺得他是在大言不慚,心中有什麽東西被觸動了一下,讓我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過了好久我才問:“那你……是怎麽受的傷?”

“被玉圭輪回圈的幻光所傷,已無大礙。”

我“哦”了一聲,對他這話半信半疑,就說:“那個玉圭輪回圈被燚燚得到了?”

“是我讓她得到的。”

我聳了聳肩,心說張宗仆原來這麽愛面子,也沒必要拆穿他,就問:“那個冰溶穴形成應該有些年頭了,這時正是嚴寒,為什麽會突然崩塌?是燚燚她們做了什麽手腳嗎?”

“那女子是極陽之體,就算是千年玄冰,遇到她也會很快消融。”

我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這小姑娘能融化玄冰,也算是一種很奇葩的體質了。

頓時心中疑雲又起:“你說千年玄冰?那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你我現在大約在柴達木山體之中。”

我不由愕然,柴達木山我是知道的,在大柴旦以北,山頂終年積雪覆蓋。山中有流淌了幾萬年的溫泉,傳說是西王母和七仙女沐浴的地方。

沒想到我現在已經不在外星人遺址,而是跑到了柴達木山體之中,想想就覺得驚悚。

我還打算再歇一會,張宗仆就站了起來對我說:“不要在此處久留,繼續走。”

我重新換了個火把,撐起來繼續上路。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忽然聞到一股很濃的硫磺味。

我使勁抽了抽鼻子,感覺空氣變得很溫熱。

張宗仆在我前面停了下來,說了句:“到了。”

我心裏一喜,拿着火把跑到前面四處掃了一下,沒有看到意料中的出口。

前面竟然是一堵石壁,死路。

這一下直接從大喜跳到大悲,我使勁拍了拍石壁,壁上發出沉悶的響聲,裏面應該是實的。

我難以置信地看着張宗仆:“到了?到什麽了?”

他放下手杖坐在了地上,“等一等。”

我心急如焚:“等什麽啊?前面沒路了!”

“等到天亮,看看情況如何。”

我一驚,連忙看了看手表,發現現在已經是晚上六點多了,不知不覺中竟然已經走了一天。

我癱坐在地上,這一下沒了出去的希望,饑餓和困頓都湧了上來。

肚子咕嚕咕嚕地響。

我有些難為情,揉了揉肚子,偷偷看了張宗仆一眼,見他閉目養神,好像什麽都沒有聽到。

說實話,自從這次張宗仆醒過來,我就覺得不對勁,他對我的态度變得很疏離,好像一點都不在意我的處境。

我心裏憋着火,但見他這副半癱不癱的樣子,又不好怎麽樣。

沉默了一會,這樣的氣氛實在壓抑得難受,我開口問道:“你身上的傷還疼嗎?”

他搖了搖頭,沒說話。

我嘆了一口氣,忍不住問他:“你怎麽了?對我愛答不理的?”

他睜開眼睛看向我,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反問:“你餓嗎?”

我點了點頭,不知道多久沒吃東西了,真的很餓。

他也點頭,卻沒表示,我以為他會從哪裏摸出點吃的來呢,哪知他只是說:“放空你的心思,勿思勿念。”

我噎了一下,沒好氣地“嗯”了一聲。

他看向我,眼睛充滿着玩味的笑意。我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你這麽看着我幹什麽?”

他笑了一下:“鹿珠,你知不知道蘋果是什麽滋味?”

我莫名其妙:“蘋果?就是酸酸甜甜的呗。”

“如何酸?如何甜?你說的太籠統了。”

“什麽意思啊?”

他還是不理會我的疑問,繼續自顧自地說:“古人說閉關修行可明五識,今夜正當其時,不如試一試。”

我越來越糊塗,不明白他到底想說什麽。

他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釋說:“這個世界越複雜,你就越不能認清本質。你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麽,正如,你不知道一朵花真正的芳香,不知道一個蘋果最真實的滋味……”

他緩緩道來,好似佛陀講經說法。我望着他閉目端坐的姿态,心中忽然一動,如同在凄風苦雨中找到一盞明燈,有了一絲通透的感覺。

不知不覺地随着他的話閉上了眼睛,在最初的時候,我感到的全是饑餓與勞頓,很想睜開眼睛,可就好像夢魇了一樣,無論怎麽使勁都睜不開。随後我的身體好像越來越輕,我逐漸放棄掙紮,開始享受這樣飄然欲飛的感覺。

當一個人真正的放空自己時,大概會想明悟一些事情。我的思緒像一陣風,無影無形,回到了很久之前,看到了大漠的風沙,看到了莫高窟的壁畫,看到了那個雷雨夜中發生的一切。

那是個帶眼鏡的年輕研究員,深夜拿着把手電筒走在莫高窟的石窟廊道上,他忽然停住了腳步,雷聲轟然、暴雨如注,他聽到了一聲嬰兒的啼哭聲。

他四處尋找,手電的光柱照到了一處洞窟的地面,那裏竟然躺着個嬰兒在哭泣。

研究員慌忙跑過去抱起孩子,看到孩子脖子上挂着一條長命鎖,刻着生辰八字。八字皆單,命數極陰。

研究員雙眼泛紅,抱着嬰兒迅速走出了石窟……

如夢似幻,皆為泡影。我想看清那小孩的模樣,卻只能看見暴雨中的一個背影。我的思緒不能随着那研究員的離去而飄走。

一片素錦從空中翩翩飄落,素錦上好像有什麽字,可我看不清那是什麽。

忽然,耳邊響起了一個聲音:“殺了張宗仆,快!殺了張宗仆!”

極具魅惑的聲音,心智好像一下子被控制住了,我猛然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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