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眸色流轉之間,卻是讓楊蓮亭忍不住心中一軟,忍不住微微搖頭。

他的東方啊。

可他這一搖頭,看在東方不敗的眼中,就又是另外一種意思了。

冷哼一聲,帶着些許被人冒犯的薄怒,還有一種說不清楚的尴尬,耳根微紅,擡掌就沖着楊蓮亭打過去。

“教主息怒,教主息怒——”

看到他的動作楊蓮亭就忍不住口中微微發苦,無奈之餘卻不得不迅速開口求饒,伸手指了指自己胸口的位置,露出包紮用的繃帶。

“屬下這箭傷還沒好呢...”

白色的紗布中間微微滲了血跡,男人分明是一身玄衣,配上這紮眼的顏色,有些說不出的滑稽可笑。

東方不敗眼神微凝,冷哼一聲,收回掌風。

微微仰着頭,露出弧度優美的脖頸,楊蓮亭看在眼裏,忍不住心中一跳,眸色轉深了幾分。

可有了這幾次的教訓,他自然不敢輕易再冒犯了東方,迅速收回目光低下頭去,卻是忍不住苦笑搖頭。

上輩子自己究竟是造了什麽孽,被豬油蒙了心,瞎了眼,竟到死,才發現這人的好。

若是前世能好好珍惜,又何至于現在,只能遠遠地看着這人在他面前,卻可望而不可即。

“箭傷未愈誰讓你到處跑動的?沒有人告訴你這裏不能随便來嗎?”

東方不敗冷冷開口,楊蓮亭一笑,卻是絲毫沒有畏懼的意思,站起身來,望向面前的男人裝作很驚訝的樣子。

“請教主贖罪,屬下...屬下只當這裏是無人問津的野地,才會把東西搬過來忙活,實在不知,原來這一處斷崖,竟是教中禁地?”

他是故意問的。

憑借他對東方這麽多年的了解,這人的脾性,怎麽可能會向一個陌生侍衛開口承認這裏是他最愛一個人獨處的地方。

果不其然。

東方不敗皺了眉頭,沒有回答楊蓮亭的問題,反倒是有些氣悶的揮了揮袖,目光落在了他身後的一堆東西上面。

“你這是在釀酒?”

“回教主,正是。”

東方不敗鼻尖微動,嗅了嗅空氣當中彌漫着的濃郁酒香,卻又不好直接開口,只得揮了寬大衣袖,轉身背對着楊蓮亭。

“教中美酒無數,怎的,楊侍衛還需要自己釀酒,可是看不上我神教美酒?”

又來了。

楊蓮亭站在原地,望着面前這人的背影,眸色忍不住溫和了幾分。

這人一向都是驕傲的,前世自從愛上他,他便是再也沒有聽過東方用這樣的語氣說過話,永遠都小心翼翼,擔驚受怕,生怕哪一點不對,就會惹惱了他。

這一世倒是經常,看見真正的東方不敗,這般驕傲又自在的樣子。

不過也正是因為重生了一遍,他才能夠真正醒悟過來,這個樣子的東方不敗,究竟有多珍貴。

心裏這樣想,臉上卻還是得表現出誠惶誠恐的樣子,楊蓮亭微微躬了身,開口解釋道:“教主,教中美酒自然是世上難得,只不過屬下早在山下養父家中,喝慣了養父親手釀的酒,索性發了月錢,又害怕打擾到其他兄弟,方才想着将物什搬到這斷崖來,自己釀上幾壇。”

東方不敗輕哼了一聲,說的倒是合情合理。

“那你手中拿的酒葫蘆,可是你口中所說那酒?”

終于問到這裏來了。

楊蓮亭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道:“回教主的話,這是屬下去年夏天釀好的酒,只剩這麽一壺了。”

一邊說着,一邊将酒葫蘆從後面拿出來,遞到東方不敗的面前去。

東方眼神微動,想要伸手去接,衣袍下面的手卻是微微頓住。

他生平最愛幹淨,潔癖也實在嚴重,教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個楊蓮亭倒是大膽至極,拿着他喝過的東西就直接遞給自己。

“楊蓮亭,你好大的膽子!”

這一聲冷喝,楊蓮亭先是一愣,觸及這人冰冰涼涼的眸子,又迅速反應過來,拿着酒葫蘆的手微微一頓。

苦笑一聲,神色有一瞬間的落寞跟失望。

不過他調整的很快。

面前的這個東方,還沒有跟他在一起,還沒有愛上他,所以,這多正常。

再說了,楊蓮亭輕輕呼出一口氣,握了握拳頭,前世他造下的罪孽,這一生,東方待他再冷漠再疏離,他都應該甘之如饴,全盤接受。

俯了身,低頭,緩緩開口。

“教主息怒,是屬下逾矩了。”

說着,就要收回遞給東方不敗的酒葫蘆。

東方站在距離楊蓮亭還有三步的位置,他衣袍翻飛,飄飄欲仙,可望着低着頭恭恭敬敬的男人,卻不知道怎麽的,忍不住微微蹙了眉頭。

嗓音清冷,眸色冷淡,隐約有些不耐,可那語氣當中,卻有一絲微不可察的情緒波動。

“愣着做什麽,還不把酒給本座拿過來?”

楊蓮亭一愣,猛地擡起頭來,望向站在他面前的男人。

“教主,您不介意這酒...是屬下喝過的嗎?”

楊蓮亭眼神複雜,沖着東方不敗輕輕地笑,一雙眼睛眸色漆黑,情緒濃得化不開,被他這樣望着,東方不敗眉頭皺得越發的緊了幾分,揮袖冷聲開口呵斥。

“楊蓮亭,誰準你這麽望着本座?”

這眼神。

這眼神。

東方不敗努力的想要找出一個合适的詞彙去形容,偏偏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被這眼神看的竟是有些心煩意亂起來。

咳嗽一聲迅速收回視線,再度回複到恭恭敬敬的樣子,掏出一方洗的幹幹淨淨的手帕來,仔仔細細的擦了擦酒葫蘆的瓶口,一直到确認幹淨了,方才伸手遞給東方不敗。

東方不敗的手很好看。

或許是因為練了葵花寶典的緣故,與武林上那些拿刀拿劍魯莽漢子不同,他的那雙手,沒有難看粗粝的老繭,沒有粗大的骨節,反倒是修長勻稱,幹幹淨淨的樣子。

看着,都讓人覺得賞心悅目的好看。

随手接過了楊蓮亭遞來的酒葫蘆,看了他一眼,仰起頭來隔空便是喝了一口。

烈酒甘醇清洌,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曲線來,一直到落在東方不敗的口中。

楊蓮亭站在原地,看着東方用這樣的姿勢,充滿了江湖氣的喝酒,忍不住微微一笑,心中越發柔軟。

他越來越感激上蒼能夠再給他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

能夠讓他重新一點一點的去發現,最原本,最驕傲,也最好的東方不敗,究竟是什麽樣子。

酒初入喉,東方不敗便是有些驚喜。

這酒跟他喝過的所有,都不太一樣。

很烈。

可卻又不是那種會嗆得人不舒服的辛辣,滑入喉嚨,便是能夠感覺到連帶着整個肺腑,都燒的灼熱起來。

再細細的品,逐漸甚至還有淺淡的花香蘊藏在酒中,暈開在口中,越發的顯得層次分明,酒香厚重。

“教主,這酒如何?”

聽到楊蓮亭問,東方收斂了表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只恩了一聲便是不再搭理楊蓮亭了。

可事實上,楊蓮亭怎麽會被他這樣冷淡的态度給打擊到?

跟東方相處了那麽多年,他可以毫不誇張的說,這天底下,再也不會有人比他,還要了解這人。

他性子冷,敏感,多疑,所以大多數時候,都是不會将自己的情緒表露出來給旁人知道的。

可事實上,這人心最軟,最幹淨,最單純。

方才喝酒的時候,他眼睛一瞬間亮了起來,像一只貓一樣的眯了眼睛,嘴角還有些上翹。

這些啊,全部都是他心情不錯的跡象。

日月神教的教主,武林之中人人聞風喪膽的東方不敗,旁人永遠都被他那一副冷淡漠然的樣子吓得不敢多言,除了他,哪裏還會有人有機會,有命,注意到這些細節。

心中了然,面上卻依舊是不動聲色的樣子,楊蓮亭微微躬了身,恭恭敬敬的開口道:“屬下釀出來的酒自然是無法跟教中進貢的美酒相比較,入不了教主的口,也是正常。”

東方不敗皺眉,斜眼看了楊蓮亭一眼。

“本座說這酒差了嗎?”

說着,就是仰頭灌了一大口。

楊蓮亭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低低的咳嗽一聲。

恩,他忘了說。

東方最愛嘴硬,最愛口是心非,還有就是,最愛不分青紅皂白的,維護他喜愛的東西。

看楊蓮亭一直站在旁邊,不知道怎麽的,東方不敗莫名地感覺自己像是被看穿了似的,咳嗽一聲,冷下臉來斜了他一眼。

“你不是要去釀酒,傻站在這裏看着本座作甚?”

楊蓮亭扯了扯嘴角,指了指身後放着的壇壇罐罐。

“教主,在您來之前,屬下已經把東西弄得差不多了——”

東方不敗皺眉,看了楊蓮亭一眼,突然就發現了些許不對勁的地方,微微眯了眼,眸色逐漸轉深。

在這武林之中,他號稱天下第一,日月神教上下諸多教衆,無人敢在他面前多說半句。

可這楊蓮亭,倒是一絲一毫,都不怕他。

不知道東方在想什麽,可感受到這人身上逐漸濃郁起來的殺氣,他神色微微一凜,忍不住心中苦笑。

迅速反應,頂着森然殺氣,呼吸都有些艱難,咳嗽一聲,擡起頭來望向東方不敗艱難地笑了笑開口道:“教主,你若是喜歡,這酒釀好了之後,屬下給您送上幾壇過去——”

殺氣驟消。

東方不敗揮袖,運了內功掃盡灰塵,直接坐在了地上,握着酒葫蘆仰頭喝酒。

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跟楊蓮亭講。

一身紅衣,獨坐斷崖,手中握着酒葫蘆,那一張側臉,清隽好看,如同畫中走出的谪仙一般。

他獨自喝着酒,不再搭理楊蓮亭,不知道心裏在想些什麽。

楊蓮亭站在一旁,望着這人的側臉,不知道怎麽的,突然就聯想到上一世的那個東方。

他後來愛上自己,卻被自己狠心傷害的那些個日日夜夜,這人是不是也像現在這樣,孤單寂寞的坐在這裏。

高處不勝寒。

眸色有些恍惚,也有些心疼,楊蓮亭輕輕呼出一口氣,忍不住上前一步,扯出一個笑臉來,湊到東方不敗面前。

“教主,要不然屬下陪你一起喝酒?”

前世從沒做過的事情,這輩子,他想去做做。

他想陪陪他。

可事實上,東方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是涼涼拒絕。

“平一指說過,箭傷嚴重不能喝酒,楊侍衛還是不要自讨苦吃的好。”

于是這黑木崖上從來都無人問津的斷崖之上,出現了這麽一幕,讓人覺得莫名怪異,又意外和諧的畫面。

紅衣男人清隽如仙,席地而坐,潇灑暢飲。

玄衣侍衛站立一旁,身材高大,眼神深邃,卻又溫柔專注。

東方不敗喝酒素來不知道節制。

旁人只道教主酒量大,英雄氣概十足,可唯有楊蓮亭心裏清楚,不過是因為這人練了葵花寶典這樣陰寒的功夫,所以才喜愛烈酒燒過喉嚨灼熱肺腑的那種感覺。

到後來喝着喝着,就成了習慣。

不過酒喝太多,總是不好。

看着東方不敗一口接着一口,酒葫蘆都快見了底,終于忍不住開口勸阻。

“教主,您還是少喝一點——”

話還沒說完,東方不敗涼涼的看了他一眼,冷聲開口道:“何時區區一個黃衫侍衛也敢插手本座的事?”

“你好大的膽子!”

楊蓮亭心中無奈,微微嘆了口氣,卻不再說話了。

言語之間,東方不敗仰頭,一口喝幹了酒葫蘆當中所有的酒,擡手一扔,将葫蘆就扔到了楊蓮亭的懷裏。

不過今天東方不敗的心情似乎難得的不錯,對于楊蓮亭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竟是沒有想要追究的意思。

坐在原地許久,一直到站起身來的時候,已經有些微醺。

不過內功高強的人,自然是不會有太大的反應,除了耳根有些不明顯的微微泛紅,和眼神微微渙散之外,倒也沒有其他太明顯的表現。

準備離開的時候,東方腳步微頓,視線落在楊蓮亭的身上。

似乎是因為喝多了酒,難得有些微醺的緣故,他的視線褪去了平日裏那股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冰涼,眸色清潤見底,有些迷惑,又有些不高興的樣子。

“你過來,站到本座面前來。”

楊蓮亭疑惑,卻還是按照東方不敗的話,往前面走了兩步。

東方原本就身形修長,可楊蓮亭卻又比他高上不少,站在他面前,東方不敗想要看清楚他的臉,還需要微微仰頭。

于是,一身紅衣,素來都冷漠孤傲的教主大人,此時此刻微微蹙了眉,望向站在他面前的楊蓮亭。

楊蓮亭長得并不醜。

或者認真一點說,他那張臉,雖不及東方精致秀氣,卻實在是刀削斧鑿一般的輪廓深邃俊朗。

東方不敗皺着眉頭看着楊蓮亭,看了半晌。

“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只不過...”

東方眉頭皺得越發的深了起來,有些迷茫又有些不悅的搖了搖頭,用微不可聞的聲音低低開口。

“本座在哪裏見過你?”

“為什麽感覺這麽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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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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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不敗說話的聲音很輕,在這斷崖之上,像是被風一吹,就要散了。

楊蓮亭武功低微,六識不如他那般敏銳,自然而然,這句話也沒有能傳進他的耳朵裏。

知道不能心急冒進,于是恭恭敬敬行了禮之後便是拿了自己的東西離開,沒走出幾步,他又忍不住轉過頭來望向兀自站在斷崖邊上的男人。

東方很瘦。

這是前世他就知道的。

這人練了葵花寶典之後,因為性情變得敏感多疑,喜怒無常,導致手下乃至婢女,整個日月神教之上,無人敢冒犯他分毫,每日只知将旁人眼中豪華奢侈的膳食送來讨好,卻從來不曾知曉,這人最是見不得葷腥,挑食的很。

下人不知道他的口味,他也從來不屑多說半句,只是這身子,卻是越發的瘦了。

紅衣烈烈,被風吹得揚起,不知道他站在那裏一個人在想些什麽,入了神,如同畫裏走出來的谪仙一樣,像是被風一吹,就要飄走了。

楊蓮亭想了想,握了握拳頭,半晌,還是頓住腳步。

“教主。”

聽到楊蓮亭的聲音,東方不敗皺了眉頭轉過頭來,像是在問他為何還沒有離開似的,話還沒說出口,就看到楊蓮亭沖着他笑了笑。

“嘿。”

“恕屬下多嘴。”

“這斷崖上風大,教主切莫待得太久,寒氣入了體,很容易着涼。”

說罷,楊蓮亭不再停留,鞠了個躬轉身便是離開了。

只留下東方不敗站在原地,望着他離開的背影,微微長了嘴,像是有什麽話想說卻又被堵了回去似的,半晌,細長的眉再一次蹙了起來,輕哼了一聲。

“本座武功天下第一,怎會輕易受涼。”

嘴巴裏這樣說着,東方不敗的腦海中,卻是抑制不住地浮現出方才楊蓮亭的樣子。

正對着陽光。

一張臉輪廓硬朗,被光線籠罩着,竟是讓東方不敗都有些晃眼的英俊,沖着他笑的樣子,溫溫和和的,眼睛裏看不到畏懼谄媚,反倒讓人莫名其妙的看着順眼。

這個武功低微的小侍衛。

倒是真的,長了一張還不錯的皮囊。

嘴裏還有未曾散去的甘冽酒香,東方不敗坐在斷崖邊上的枯樹之上,紅色衣袍翻飛,眸色清淡平靜。

可那微不可察的一瞬間,嘴角似乎勾起了一道似有若無的弧度,誰也未曾看見。

只有那一日東方不敗貼身服侍的婢女知道,似乎今日教主的心情不錯,送上去的幾道菜竟是比平日裏,都多用了幾筷呢。

是夜。

東方不敗的院子裏,來了客人。

童百熊一向爽快豪放,不拘小節,可此時此刻,不知道怎麽地,一張粗犷的臉,竟是隐約透着一股說不出來的凝重。

隔着屏風跪在地板之上,深吸口氣,沉聲沖着東方不敗的方向開口:“教主,上次遇刺一事,屬下又有了新的進展。”

東方不敗正靠在軟榻上看書。

燭火搖搖晃晃的,陰影落在書頁上,他手指修長,一頁一頁的翻過去,表情平平靜靜的,像是完全沒聽到童百熊說什麽似的。

似乎已經習慣了東方的這幾年的性子,童百熊倒也不覺得奇怪,再度磕頭,抱了拳,咬了牙,沉聲開口道:“據可靠消息,黑木崖上,似乎混進了那些正道之人的卧底。”

“可屬下...屬下...暫未能查出卧底究竟是誰。”

話說到這裏,童百熊已經是一身的冷汗,脊背微寒。

他雖然算是東方不敗的拜把兄弟,可這些年來,自從他練了什麽勞什子的葵花寶典之後,性情變幻莫測,連他這個老兄弟,都實在是把握不住他究竟是在想些什麽,教主積威日重,他如今辦事不利,自然是心中忍不住畏懼。

漫長的寂靜讓人心頭發慌,只聽得到燭火偶爾噼啪的聲音,還有屏風後面東方不敗翻書的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

東方淡淡嗯了一聲。

“童長老起來吧,本座知道了。”

“謝教主,屬下辦事不利,一定會盡快将黑木崖上試圖對教主不利的幕後黑手揪出來!”童百熊咬牙切齒起誓,眼中的确是有怒意燃燒。

在他看來,那些所謂的武林正道不過是一群沽名釣譽的虛僞小人,現如今,那些家夥居然敢将手伸到這他們神教裏面來,還設計視圖刺殺教主,實在是讓人忍無可忍。

“對了,還有上次替您擋了一箭的楊兄弟,雖然他武功低微,可我老童覺得,此子對教主倒是一片忠心,可堪大用,要不然把他調到黑木崖下的堂口去鍛煉鍛煉,說不定以後還能為我神教立功——”

如果楊蓮亭在這兒聽到童百熊對他的這些誇贊,怕是心中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了。

前世他将童百熊視作眼中釘肉中刺,不過是因為這人對東方赤膽忠心,看不慣他這等奸佞小人,更是他奪取神教大權的最大障礙。

所以最後他讓東方親手殺了這人,讓他死不瞑目。

可萬萬沒能到,前世水火不容的童百熊,這一世,會這般對他贊不絕口。

不過這似乎,也很能夠被人理解。

童百熊四肢發達,頭腦卻是簡單,在他的心中,東方不敗便是神明,他一心一意為了東方好,一心一意為了神教忠。

前世楊蓮亭處心積慮,待東方虛僞逢迎,童百熊自然看他不慣。

而這一世楊蓮亭身為小小侍衛,卻能不顧安危,沖上前去替教主擋箭,童百熊愛憎分明,性情爽快,自然而然對楊蓮亭好感倍增。

提議将他下放到堂口鍛煉,也實在是為了提拔他才做出的提議。

可聽到這個提議,東方不敗正在翻書的手,卻是微微一頓,半晌,像是在走神似的,沒有作出回答。

童百熊等得急了,有些奇怪,不由得再度開口詢問:“教主,把那楊蓮亭下放到堂口鍛煉,您意下如何?”

“不了。”

東方不敗清清淡淡的聲音從屏風後面傳過來,他半靠在軟榻上,合上手中的書冊,緩緩開口。

“就讓他留在這黑木崖上吧。”

童百熊皺眉,不解東方此舉的意思,“教主,這等忠心之人,若是只當一個小小黃衫侍衛,怕是有些浪費啊,正是多事之秋——”

“那便把他調到本座身邊,當個貼身護衛吧。”

東方不敗此言一出,童百熊猛地一愣。

“教主的意思是——”

話說到一半,童百熊終于反應過來,拍了拍手,哈哈大笑起來,“教主英明,這樣也好,這樣也好啊。”

“楊侍衛對教主忠心不二,做個貼身侍衛自然是極好的,只不過就是他那武功實在是低微——”

童百熊嘿嘿笑了一聲,沖着東方不敗的方向拱了拱手。

“改日我去找兩本秘籍,好好操練一下他小子。”

說罷,跟東方不敗告退之後便是興沖沖的離開了。

屏風後面,東方不敗将書冊随意放置在一旁,眸色清清淡淡的,像是想到了什麽,緩緩地搖了搖頭。

童百熊提議将楊蓮亭調去堂口,對于普通黃衫侍衛來說,的确算是極好的發展。

可不知道怎麽的,腦海中浮現出楊蓮亭膽大包天沖着他笑的模樣,東方不敗心中一動,話到嘴邊,忍不住就轉了個彎。

貼身護衛。

若論武功,楊蓮亭那低微地實在拿不出手的武功,怕是根本連一丁點都比不上他那些訓練精良的黑衣暗衛的。

可仔細想想。

看在他釀的酒着實不錯的份上,當個貼身護衛,倒也還說得過去。

于是,就在東方教主的一念之間,小小黃衫侍衛楊蓮亭,就在一夜之間雞犬升天,變成了教主的貼身侍衛。

“你說什麽?”

楊蓮亭顧不得尊卑有別,一把抓住了童百熊的胳膊,瞪大了眼睛,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

童百熊原本就對他很有好感,再說了,原本就是不拘小節的魔教中人,怎會在意這點細節?

只不過童百熊卻是誤會了楊蓮亭的意思。

他拍了拍楊蓮亭的肩膀沉聲開口安慰道:“楊兄弟,我原本的确是想着把你調去下面堂口鍛煉兩年的,說不定到時候你還能升個堂主做做什麽的,可教主卻拒了我的提議,讓你去做他的貼身侍衛。”

“你別灰心,到教主身邊也沒什麽不好的,哪一日得了他的歡心,想要什麽位置到時候還不是教主一句話的事——”

童百熊話還沒說完,就被楊蓮亭哈哈大笑給打斷了。

他很興奮,很開心,幾乎是控制不住的喜悅。

上一世他被調到東方身邊,可是兩年以後的事,這一世,提前了這麽久,他如何能不開心?

連帶着此時此刻看童百熊的眼神,都順眼許多。

他沖着童百熊鞠躬抱拳,喜形于色,迫不及待的開口問道:“童長老,是現在就去教主的院子嗎?那屬下現在就去收拾東西——”

“楊兄弟,你別急啊。”童百熊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開口道:“還有幾件事,需要跟你交代的。”

“雖然我老童是教主的拜把兄弟,可這幾年,自從教主練了那什麽神功之後,就越發的喜怒無常了。”

“死在他手裏的護衛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原本我不該跟你說這些的,不過看在你舍身護了教主一箭的份上提醒你一句。”

“什麽事情都給我放機靈一點,別惹怒了教主,到時候保不住你這條小命,可別怪我老童沒提醒過你。”

童百熊粗聲粗氣,可這話說的,卻是真心實意。

楊蓮亭聽在心裏,雖然對他來說實在沒有什麽用處,可重生了一世,面對這個前世他親手害死的日月神教的老人,不由得心情有些複雜。

在心中嘆了口氣,沖着童百熊點了點頭示意他知道了。

回去收拾東西的時候,楊蓮亭忍不住輕輕呼出一口氣,搖頭笑了。

“對不住了童長老。”

“上輩子是我楊蓮亭陰險小人,這一世,無論如何也不會再對不住您啦。”

一邊這樣想着,一邊手腳麻利的收拾完東西,就往東方不敗那邊去。

說是貼身護衛,可實際上也貼身不到哪裏去。

畢竟這神教之中人人都知道,東方喜靜,最厭惡的就是旁人打攪,所以,無論是教中暗衛,還是貼身護衛,都只是比旁人離教主要稍微近一些罷了。

跟他住在同一個院子裏,平日見面的機會,倒也少之又少。

可這對于楊蓮亭來說,已經是求之不得的進步了,如何還會嫌這嫌那?

在東方不敗婢女的帶領下,搬進了屬于自己的房間,還沒等東西放好,他就忍不住開口問道:“教主呢?”

“教主他——現在在做什麽?”

婢女突然聽到他問這個,忍不住吓了一跳,看了門外一眼,壓低了聲音沖着楊蓮亭開□□代道:“楊侍衛,教主的行蹤可不是我們這些下人可以随便問的。”

“教主耳力驚人,若是被他聽見了我們在背後議論,可是會死人的。”

顯然,這婢女說的是事實。

前世東方不敗,也的确如這般所說,因為性情敏感尖銳,下人說錯了話,或是在背後問了什麽談了什麽,幾乎是毫不留情一張斃命。

也難怪這婢女如此擔憂畏懼。

楊蓮亭有些無奈,扯了扯嘴角笑了笑,示意自己知道了。

婢女看着他笑,卻是一時之間忍不住晃了眼,怔楞半晌,移不開眼睛。

這黑木崖上大多都是粗犷大大咧咧的江湖漢子,一個個不拘小節,長相自然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東方不敗雖然俊秀如同谪仙,可他的那張臉,卻是如同冰山雪蓮一般,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清淡漠然。

再者說,堂堂神教教主,她們畏懼都來不及,如何敢擡頭多看一眼?

可楊蓮亭不同。

他本身就英俊不凡,尤其是笑得時候,一雙眼睛溫和深邃,像是能把人的魂魄都給吸走一樣,在這婢女看來,自然是勝過了崖上那些渾身酒氣,一天到晚喊打喊殺的漢子們不知道多少。

這樣想着,婢女俏臉微紅,低了頭,攥着手帕想了想,看了楊蓮亭一眼,還是将他想知道的說了出來。

“我聽青蘿姐姐說,教主今日,似乎是去後院看幾位夫人去了。”

“不過楊侍衛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就算告訴了,也千萬別說是我說的——”

随意敷衍的應了幾句,楊蓮亭有些恍惚,坐在椅子上,半晌,長長吐出一口氣來,心中就是不知道怎麽的,煩躁至極,臉色也是出奇的難看。

去後院看幾位夫人去了。

他怎麽都忘了。

在與他一起之前,東方的後院裏,還有七位嬌俏可人,美豔動人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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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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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作東方的貼身侍衛之後,楊蓮亭的住所條件,比較之前做普通雜役的時候,已經好了許多許多。

已經是深夜,黑木崖上很安靜。

他躺在床上,卻是怎麽都睡不着,輾轉反側。

睜着眼睛,望向漆黑的房間,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輕輕地呼出一口氣,閉上眼睛,将所有濃沉情緒一一掩去。

原來等待,是這樣一種滋味。

他在等東方從七位夫人那裏回來。

事實上,按照楊蓮亭的記憶,似乎前世在他們在一起之後,東方因為修煉葵花寶典的緣故,幾乎已經是對女人沒有絲毫興趣了。

可現在,卻是兩年前啊。

正是他們恩愛正盛,情意正濃的時候。

此時此刻東方應該在做什麽呢?七位夫人皆是人間絕色,武林少有,對待東方也是傾心愛慕,耐心溫柔。

吃飯,喝酒,跳舞,還是親熱?

腦海中抑制不住地浮現出這樣那樣的畫面,楊蓮亭深吸口氣,想裝作毫不在意,眸色抑制不住地發沉。

前世那人對他一心一意,幾乎是付出了所有癡心,以至于把他給慣壞了,差一點忘記,在沒有他的時候,他也是有溫香軟玉在懷,有七位傾國傾城的夫人,在一旁等待着任他予取予求。

偏偏這一切都是怪他自己前世不懂珍惜,怪他自己咎由自取。

所以楊蓮亭,你看你多活該。

東方不敗去了兩個多時辰,楊蓮亭就數着時間,一刻一刻地等了兩個多時辰。

模模糊糊地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像是睡着了,微微地閉着眼睛,像是陷入了夢境。

他看到了前世的東方。

那一日是他第一次,為了這黑木崖上的權勢,硬着頭皮跟東方歡好。

事實上,楊蓮亭這一生,從來都沒想過有一日,他會跟一個男人在一起。在他的想象中,他的未來,若是飛黃騰達了,那就找一個溫柔美麗,柔柔順順的女人成親,生一兒一女,然後圓圓滿滿地過一生。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在第一次意識到東方對他的心思時,那般地厭惡和抵抗。

卻從來都沒有深想過,那般神仙一樣的人物,能夠那樣卑微那樣癡心的戀着他,又是一件多麽多麽不容易的事情。

為了能夠留住他,東方說蓮弟,你要什麽我都給你,你要什麽...我都給你。

那天在黑木崖上受了氣,心煩意亂之下,他在自己房裏喝多了酒,一腳踢開了堆在下面的酒壇,聲音驚動了看書的東方不敗,那人一進來,便是看到他渾身酒氣,意識不清的樣子。

東方素來喜潔。

可看到他這樣,卻動手幫他擦了汗,溫聲勸慰着,将他扶到床上去躺着歇息,他用自己的內力幫助他纾解酒勁。

那個時候他的确是有些醉了。

東方距離他很近很近,近到什麽程度呢?他能夠嗅得到這人身上淺淡的好聞松香,能夠看得到他皮膚白皙幹淨,幾乎沒有汗毛,看得到他一雙眼睛黝黑,瞳孔裏清清楚楚倒影出自己的身影。

或許他在東方面前,潛意識裏是有些自卑的。

而這種潛意識裏存在的自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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