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有多狼狽。

一身黑衣被鞭子抽的破爛,露出來的皮膚均是外翻着泛暗紅的血肉,都結了痂,臉上更是可怖,一條鞭痕順着額頭一直蔓延到下巴,面色發黃。

東方不敗看到他的瞬間,眼眶瞬間就紅了,瘦削的身影微微顫動了一下,靜默片刻,東方不敗微垂了眸,輕輕搖頭,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拳頭,一步一步走向左冷禪。

“你敢傷我蓮弟。”

被東方不敗這樣看着,左冷禪也忍不住心頭發寒,心中暗罵那向問天與任盈盈不知輕重,面上卻不能表現出分毫,眯了眼睛緩緩開口道:“東方教主且慢。”

“傷害楊兄弟的,可不是我。”

“只不過現在能下令放了楊兄弟的,只有我啦。”

左冷禪笑的像個老狐貍,他望了被扣住的楊蓮亭一眼,心中啧啧嘆息,不知道東方不敗這樣的枭雄人物,怎會喜歡這樣一個武功低微的侍衛雜役。

希望那任大小姐跟向問天所說屬實吧——不然,左冷禪深吸一口氣,他這可是賭上了這麽多人的命,若是事敗,怕是後果不堪設想啊。

“聽聞東方教主極其喜愛楊兄弟,為了他,可是什麽都能不顧?”

“自然不是!”童百熊聽了這話第一個跳出來否認,原本在旁邊他就已經按捺不住,覺得這些名門正派欺人太甚,此時此刻分明是想拿楊蓮亭來威脅東方不敗,他實在是忍不住了,厲聲開口喝道:“左冷禪,你是何居心!”

“今日無論你憋的什麽壞屁,我老童都不會讓你放出來!”

“童百熊,東方教主在此,還沒輪到你說話吧?”左冷禪冷哼一聲,并不搭理他,挑了挑眉頭繼續開口道:“若是東方教主想與在場所有人為敵,從我左某人手中劫走楊蓮亭,怕是縱然最後能搶走了人,卻也免不得受些磕磕碰碰吧?”

“我左冷禪的命倒是無所謂,就怕東方教主的男寵性命嬌貴啊——”

“條件。”東方不敗看了楊蓮亭一眼,輕聲開口,“說說你的條件吧。”

“好!”左冷禪哈哈大笑,拍了拍手開口道:“東方教主果真重情重義。”

“這其一嘛,很簡單,希望魔教撤走中原地區十個分舵,交出二十家當鋪,二十家青樓,二十家…錢莊。”

話一出口,童百熊瞬間就急了,可話還沒還口,東方不敗就點了頭。

東方不敗看着不遠處的楊蓮亭,他抿了抿唇,站立在身影十分挺拔,甚至有些料峭,他垂下眼睑,低聲開口:“本座應了。”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這出讓的,何止是幾家當鋪幾家青樓,還有魔教手中掌握着的錢財銀兩,東方不敗這一點頭,怕是從今以後,日月神教便會元氣大傷,再也無法跟中原武林對抗了。

“教主!”童百熊目眦欲裂,跪倒在地,砰砰給東方不敗磕頭,“您萬萬不可啊!”

“楊蓮亭那厮居心叵測,他不是好人,您怎麽能被這樣的小人蒙騙,拱手讓出我神教基業啊!教主,你糊塗啊!”

“糊塗?”

東方不敗看了童百熊一眼,他聲音很輕,眸色很淡,情緒看不分明,“童長老,你不明白。”

“此時此刻蓮弟在他們手上,我既無法擔保毫發無損的救他出來,自是得受人掣肘,答應這些個條件的。”

“好!這是其一,還有其二。”

左冷禪見東方不敗這樣,只覺得心中快意更甚,他萬萬沒想到任盈盈跟向問天說的竟是真的,這東方不敗,居然真能為了一個男人,拱手讓出魔教基業。

那麽豈不是說,只要楊蓮亭在手,他讓東方不敗做什麽,他都會照做了?

這樣的念頭在心裏一閃而過,左冷禪眯了眼睛,笑容越發燦爛了許多。

“其二嘛,也很簡單。”

“我左某人素來喜好和平,打打殺殺之類的事情,早就膩了,若是魔教能日後收斂言行,不再作惡,與我江湖武林和諧相處,那麽左某人定然銘記東方教主恩德啊。”

“本座應了。”

東方不敗聲音依然是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

“東方教主爽快,那我左某人也就不耽擱了,這其三嘛——”

“東方教主神功蓋世,天下武林無人能敵,我左冷禪雖然自負身為嵩山派掌門,卻也實話承認,我敵不過你。”

“今日我拿楊蓮亭威脅與你,江湖之中誰都知道東方教主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若是我今天就這麽放了你二人離去,日後——怕不僅前面這兩個條件無法兌現,我們在場所有人,都會受魔教報複,死無全屍吧?”

“左某人惜命,所以——”左冷禪頓了頓,“這第三個條件嘛,就是希望東方教主你,能夠當着我們這麽多人的面,自斷經脈,自廢武功!”

“左冷禪你這狗賊!”童百熊瞬間暴起,拿了刀就要上去砍他,左冷禪退後半步,幾個人飛快上前擋住童百熊。

他無法近身,童百熊胸口劇烈起伏,咬碎了牙齒轉而望向楊蓮亭。

“楊蓮亭,你這個小人!”

“你欺瞞東方教主,谄媚哄騙,現如今還要害得他為你自斷經脈自廢武功嗎!”

“你若是還有一絲良心,你就應該咬舌自盡,再也不要活在世上害人!”

“我童百熊自問對東方兄弟忠心耿耿,若将你挫骨揚灰,必定誓不為人!”

楊蓮亭掙紮着吐出了嘴巴裏塞着的布條,不看童百熊,深吸一口氣,望向左冷禪朗聲大笑,言語之中盡是不加掩飾的譏諷與鄙夷:“什麽時候你們這些名門正派,手段也如此卑劣下作了?”

“拿我威脅東方?真是天大的好算計!”

“東方由着你們的意思自毀了武功,他還焉有命在?真是可笑至極!”

“像你們這樣的蛀蟲蝼蟻,便該一輩子在神教陰影之下,被永遠鎮壓。”

喘了口氣,楊蓮亭停頓片刻,望向東方不敗所在的方向。

那人一身紅衣站立在衆人中間,那般安靜,盡管時機不對,地點也不對,但在兩人視線交彙的那一刻,楊蓮亭心中依然克制不住的,湧起了萬般的酸澀與柔情。

他輕輕地沖着東方不敗笑。

他方才親眼看着那人在衆人之中,翻手覆手之間就取人性命,看着他一動不動便能讓左冷禪動彈不得,看着在場所有名門正派,全都因為他一個人,不敢有任何輕舉妄動。

他的東方啊。

這麽優秀,這麽厲害,這麽驕傲。

“東方,別擔心,別聽他們的,我沒事。”

“楊兄弟,身為階下囚了還要如此嚣張放肆?”左冷禪冷哼一聲,直接打斷了楊蓮亭說話,“你莫不是以為拼一拼,東方教主便能救你出去吧?”

“東方教主,實不相瞞啊,我左某人做事,向來力求一個穩妥。”

“你若是不肯答應我的要求,想立刻大開殺戒,搶了楊蓮亭走,說實話,我也是不會阻攔的。”

“但是楊兄弟中了我給他下的毒,怕是東方教主,就沒辦法解了啊——”左冷禪拍了拍手,壓制着楊蓮亭道兩人得到指令,直接将楊蓮亭腰腹的衣服掀開。

只見上面一道紫黑印記由小腹生出,竟是在朝着心肺之處蔓延。

“解藥只有我知道在哪兒。”

“東方教主,我原本也是萬萬沒想到這區區一個小侍衛,居然能威脅您至此的。”

“可是誰曾想,這大名鼎鼎的東方不敗,居然真的喜歡上一個男人,為了這個男人,還能任由我左某人開價。”

“這份情意,實在是——感天動地啊。”

“當然,如果東方教主不願意接受我的條件——”

左冷禪笑容滿面,“今日你在我們這裏也讨不到什麽好,我們大可以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我殺了這侍衛,東方教主回黑木崖繼續做您高高在上的神教教主。”

東方不敗像是全程都沒有聽左冷禪說話。

他的視線落在楊蓮亭胸腹那條紫黑色的印記上面,望着楊蓮亭輕聲開口問道:“蓮弟,你可有不舒服?”

楊蓮亭深吸一口氣搖頭,“沒有,我好得很。”

東方不敗搖了搖頭,沖着楊蓮亭輕笑。

“你又騙我。”

“左盟主給你下的這毒,我也是認識的。五岳劍盟只有掌門才有的劇毒,中毒者一到夜晚便會如萬蟻啃噬,疼痛鑽心,直到黑線蔓延至心肺處,中毒者便回天乏術,救治無能。”

“東方教主好見識,沒錯,對付楊兄弟,怎麽能用那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呢,神教之中有神醫平一指,為報萬無一失,我自然是得多費點功夫啊。”

“不過這楊兄弟倒也是讓我刮目相看啊。”左冷禪啧啧驚奇,“這毒已經中下去幾天,每天夜裏應該都是他受盡苦楚折磨的時候,偏偏楊兄弟骨頭硬,愣是連一聲都不吭啊,果然是東方教主看上的人,就是不一樣!”

東方不敗抿了抿嘴唇。

微垂了眸,看不清楚他的情緒波動,只看他輕輕伸出手,朝着楊蓮亭的方向。

“左盟主,你要我答應你的三個條件,我都應了。”

“你且先拿出解藥來,放了蓮弟讓他離開此地,我便一一兌現。”

作者有話要說:

說在前面:楊蓮亭确實武功低微,在這種時候被人制住,發揮不了什麽作用,只能任由別人要挾東方不敗。

但是,但是,不代表他什麽都不會做。

下一章就會有反轉,希望大家稍安勿躁。

教主願意為了楊蓮亭付出一切,楊蓮亭同樣,也願意為東方不敗付出一切。

這樣他才是真正能夠配得上教主的男人。

下一章見,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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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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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你糊塗啊!”童百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痛心疾首道:“難道神教上下偌大基業都抵不過楊蓮亭這狗賊一人?”

“您若是在此自廢武功,那後果——”童百熊朝着東方不敗重重磕頭叩首,“您連性命都不要了嗎!”

“教主,您可千萬不要糊塗啊!”

話音未落,在場所有日月神教部下,齊刷刷跪倒在東方不敗面前。

東方不敗卻像是完全沒聽到似的,掃了左冷禪一眼,沉默片刻之後開口道:“左盟主,我應了你三個條件,也希望你可以現在放蓮弟離開,也好讓我安心。”

左冷禪聽到這話就笑了,他緩緩搖頭,“東方教主,您這話可就是說笑了。”

“這楊蓮亭現如今是我正道手中最大的依仗和籌碼,若是現在就這麽輕易放走了他,那豈不是把我們這些人的腦袋都送到你的手上嗎?”

“誰都知道東方教主神功蓋世,武功天下第一…”左冷禪挑了挑眉毛,笑容滿面的,“或許是我左某人小心眼了,但相信東方教主也能理解,實在是不得不防啊。”

東方不敗笑了。

他輕輕勾了唇,笑意卻未達眼底。

站立在原地,像是認真的想了想,然後緩緩點了頭,“确實。”

“左盟主顧慮的有道理,倒是我東方不敗強人所難了。”

“若是換做平時,有人膽敢像你這般威脅我,”東方不敗頓了頓,說的很平靜,也很認真,“以我東方不敗的手段,勢必要殺了你然後将你挫骨揚灰的。”

“但是蓮弟在你手裏。”

東方不敗抿了抿唇,視線略過楊蓮亭的臉,然後又很快移開,他微垂了眼眸,像是自言自語似的,輕聲開口道哦:“蓮弟既在你手裏,我東方不敗,自是被人拿捏住了最大的把柄——”

轉過身去,視線落在童百熊等一衆人身上。

東方不敗微微揚了頭,露出修長又潔白的脖頸,他眸色冷淡下來,聲音也帶了幾分肅殺和威嚴,頃刻之間轉換成那個高高在上,無人可以悖逆的東方不敗。

“童百熊聽令!”

“童百熊在!”童百熊重重磕頭,“屬下聽從教主吩咐!”

“第一,本座命你回黑木崖後,立刻遵照今日約定,拿出錢莊當鋪的房産地契交與左盟主。”

“第二,從今以後,神教低調行事,不與武林正派起任何沖突,雙方和平相處,平息鬥争。”

“第三——”

東方不敗頓了頓,“本座今日,便将神教掌門之位,傳給你。”

童百熊聞言瞬間一驚,他控制不住的變了臉色,正要說話,卻看到東方不敗擺了擺手,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放緩了語氣,低聲開口道:“童大哥,我知道你要說什麽。”

事實上,在東方不敗登上教主之位以後,童百熊幾乎就沒有在聽到他叫自己一聲童大哥。

現如今叫了,童百熊控制不住就紅了眼眶,有些老淚縱橫,卻萬萬沒想到是在這種情景,沙啞了嗓子,“東方兄弟,你——你這是又是何苦?”

“童大哥,以神教的根基,那幾家錢莊當鋪,根本算不了什麽,傷不了元氣的。”

“從今以後低調行事,不再與名門正派挑釁沖突,倒也算是個好事。”東方不敗輕輕笑了笑,“之前蓮弟便勸我,要少造殺孽,少生事端,現如今,倒也算是做到啦。”

“我知道你忠心耿耿,所以把教主之位傳給你。”

“那三個條件,說起來,也就是最後一個比較為難。”東方不敗眸色淡淡的,看不出什麽情緒,他微垂了眸,輕聲開口道:“不過,我東方不敗見慣了風雨,這也算不得什麽。”

“這怎麽算不得什麽?!”童百熊瞬間就控制不住了,“自斷筋脈,自廢武功,從今以後,你就要從天下第一變成一個廢人!”

“東方兄弟,我老童對你忠心耿耿這麽多年,親眼看着你是如何走到現在的,你一身雄圖壯志,怎能為了楊蓮亭這厮,受這些人如此欺負!”

“我們神教從來都不是好相與的!”

“這些人今日這般為難要挾與你,我們殺出去!到時候召集了神教上下所有兄弟一起,把這些個所謂的名門正派殺個片甲不留!”

“東方兄弟,你可莫要糊塗啊!”

東方不敗輕輕擺了擺手,像是沒聽到似的,繼續開口道:“你當了教主之後,一定要保住楊蓮亭的性命。”

“左盟主給他下了毒,你要親眼看着他解毒,然後将他送下山區,保他一生平安富貴,健康無憂。”

“童大哥,這是我身為教主,給你下的最後一道命令,希望你務必做到。”

說罷,不看童百熊道臉色,東方不敗轉身,面對着在場所有人。

他眼神平靜,一身紅衣雲紋大麾披在身上,微揚了頭,站在刀刃畢現,殺氣騰騰的武林一衆高手之中,依然是那個凜然不可侵犯的高高在上的神教教主,沒有一絲一毫被威脅不得不屈服的狼狽。

“今日我東方不敗應了左盟主三個條件,換楊蓮亭一條命。”

“希望在場所有名門正派,全部為我們作證。”

“我東方不敗将會依信守諾,兌現左盟主的三個要求,也希望在我自廢武功之後,各位能夠監督左盟主兌現承諾,為楊蓮亭解毒,送他安全離開這是非之地。”

頓了頓,東方不敗的視線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終落在後面楊蓮亭的身上。

他微微笑了一下。

在這樣劍拔弩張,殺氣騰騰的對峙關頭,他像是所有的一切,全部都不存在了似的,溫柔又安然的看着楊蓮亭。

那樣的眼神裏,甚至還有一絲絲的歉意與遺憾。

“蓮弟,你莫要害怕。”

“童百熊雖然恨你,卻也是為了我好,我下了命令,所以無論如何,他都會保你平安順遂。”

“左盟主綁了你還給你下毒,雖然我覺得他手段下作卑劣,卻也相信,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他斷然不會反悔,勢必是要給你解毒的。”

“蓮弟——”

東方不敗頓了頓,他修長的眼睫微微垂落,不知道在思忖什麽,半晌,他才重新擡起頭來,像是輕輕的笑了笑,又像是微微嘆了口氣。

但那聲音輕的幾乎不可聞,剛出口,就消散在了潮濕的風裏。

“可惜,我才剛與你在一起。”

楊蓮亭站在原地,看着東方不敗交代完童百熊,看着他做完這一切的安排,看着他跟自己說話,看着他對自己笑。

深呼吸一口氣,楊蓮亭哈哈大笑。

“好!”

他大喝一聲,重重的點了點頭。

“東方,我知道你自是不會讓我出事。”

楊蓮亭扯了扯嘴角,頗有些心有餘悸的樣子,“那左冷禪給我下的毒,可是真的折磨人,饒是我這樣自認皮糙肉厚的,都被折磨的不行。”

“你若是要按照他說的自斷經脈,那就快點兒的吧。”

楊蓮亭撇了童百熊一眼,“童長老,你可要記得東方今日所說之話,便他有朝一日不再是神教教主了,你日月神教上下,也要保我楊蓮亭平平安安。”

“你!”童百熊瞬間就被氣的青筋暴起,那模樣,像是下一秒就要擡起手來将楊蓮亭活活打死。

在場其他人看着這情景,忍不住也嘲諷開來。

“東方不敗看上的,就是這等貪生怕死的貨色?”

“果真是個以色侍人的男寵,一遇到危險,竟是這般貪生怕死。”

“今日一見,東方不敗可真是個癡情的,居然願意為了一個男寵,自廢武功。”

“就是可惜了,瞎了眼喜歡上這種貨色——”

“……”

唯獨東方不敗,像是充耳不聞一般,靜靜地站立在原地,看着楊蓮亭。

他輕輕搖頭,眸色幹淨又澄澈,垂下眼睑,低聲卻堅決的樣子,“蓮弟,你可是想故意傷我,讓我放棄救你嗎?”

“蓮弟——”東方不敗臉色青白,寬大的衣袍附在身上,顯得他格外的清瘦,他卻始終微笑着注視着楊蓮亭,“我始終是要救你的。”

“便是你這般傷我…我也不會當真。”

“好了!”左冷禪眼看着情況不對,有些厭惡的看了楊蓮亭一眼,生怕他這般貪生怕死的模樣真的惹怒了東方不敗,自己百般籌謀全都落空,上前一步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之後不陰不陽的開口催促道:“東方教主,你既然應了我左某人的三個條件,那便開始兌現吧!”

“你等得,怕是楊兄弟身上的毒等不得啊——”

話音未落。

一道白光閃過,楊蓮亭看準了機會,在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左冷禪跟東方不敗身上的時候,重重的撞上旁邊扣押着他的這人身上,一個踉跄,楊蓮亭一把從他腰間,将一把刀抽了出來。

他從木箱子裏出來便看準了要這樣做,此時此刻,動作敏捷又快速,撞的連自己都是一個踉跄,喉嚨裏都湧了腥甜的血絲上來,那把從那人腰間抽出來的刀,卻是死死的握在手上。

深吸一口氣,在衆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反手,一刀入腹。

鮮血順着刀刃往下淌。

劇痛。

冷汗淋漓。

顫抖痙攣。

楊蓮亭嘶的倒吸一口冷氣,他一雙手沾了自己的血,黏膩又溫熱,他卻像是完全都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似的,握着插進腹中的刀柄,踉跄着,站直了身體。

望向左冷禪。

“你想拿老子的命威脅東方?”

楊蓮亭臉色蒼白,臉上的笑容卻肆意又張狂,“左冷禪,我告訴你,你做夢!”

疼啊,真疼啊。

縱然是一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此時此刻也克制不住的覺得有些承受不了。

楊蓮亭輕輕呼出一口氣,努力平衡了呼吸,視線終于落在東方不敗的身上。

他心知肚明東方不敗的性格。

那人太死心眼,太傻,太笨。一旦涉及他的事情,便是半分原則也沒有,半分威勢都不存在了。

左冷禪要他如何,他便會如何。

為的,便是希望自己能夠平平安安,毫發無傷。

你看,堂堂天下第一的東方不敗,為了他這樣一個武功低微的廢人,竟是能夠退讓到如此地步,連自斷經脈,自廢武功這樣的事,都願意去做。

楊蓮亭的血順着傷口滴答,滴答的往下淌。

他意識都有些渙散,疼的站不穩腳跟。

看着地上的一灘血,他卻咧了嘴巴,無聲的笑。

東方啊,現如今他揮刀自殘,他自己親手傷了他自己,為了救他,東方便再毫無顧忌,不會再受任何人掣肘,所向無敵。

“東方,你看。”

“就是這麽簡單。”

“我寧願死,也不願你受他人折辱,自廢武功。”

東方,你看,我不會再重複前世的悲劇陰影,不會再讓自己成為你的掣肘,你看看你的楊蓮亭,他不願意再拖累你。

他一樣,也願意為你犧牲性命,為你付出一切。

東方,你看看我,你看看你的愛人。

懸崖絕嶺,為你,亦當是平底。

作者有話要說:

怕有朋友看不懂,解釋一下哈。

東方不敗不願意讓楊蓮亭有任何損傷,不願意出現任何意外,不願意拿東方不敗的性命做賭注,所以願意被要挾,願意讓步。

楊蓮亭同樣的,他知道東方為了他,願意付出一切,所以拼了命的,要阻止東方為他付出一切。

他自己動手傷了他自己,東方便不會聽左冷禪那些話,不會再自廢武功,不會傷害自己。

這出戲還沒演完呢 大家且看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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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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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蓮亭看到東方不敗在顫抖。

他發抖的頻率是如此的難以掩飾,以至于甚至相隔甚遠,他都能清晰的感受到,那具清瘦的身體,正在劇烈的戰栗。

然後他的眼眶就紅了。

殺人無數,江湖之中人人畏懼的東方不敗,站在十步開外的地方,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眼眶通紅,像是下一秒眼淚就要掉下來。

楊蓮亭胸口插着刀刃,他與東方不敗對視,忍不住有些無奈的心疼,伸出手,撫摸了一下東方不敗所在的方向,緩緩地,溫柔地撫摸。

下一秒。

就看到東方不敗朝着他飛快的沖過來。

周圍所有人全都變成了背景板,只有那一襲紅衣,清晰的毫發畢現。

血液滴滴答答的往下淌,楊蓮亭眼睛一點一點的變沉,也看着東方不敗距離他越來越近。

一直到那抹熟悉的松木香氣環繞他全身。

轟地一聲——

楊蓮亭直直的往後面沉沉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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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過來的時候,他用了許久,才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在哪兒。

黑木崖。

東方的寝殿。

房間裏像是燃了安神助眠的香,盈盈繞繞,聞起來很舒服。

他習慣性想要動彈,卻覺得自己的一只手麻木的厲害,沉沉地動彈不得,順着視線望過去,看到東方不敗半靠在床榻旁邊,像是睡熟了,枕在他一只手上,烏黑如同鴉羽一般的發絲垂下來落在他背後,燭火閃閃爍爍,映照着他的一張側臉,瘦削單薄,哪怕是在睡夢中,也如同承受着巨大痛苦一般,無意識的抿着唇,眉頭深鎖。

楊蓮亭靜靜地看了許久,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然後輕輕呼出一口氣,勉強擡起手來,想要把東方不敗眉心的褶皺撫平。

他方才稍微動彈了那麽一下。

東方不敗就醒了。

很顯然,他也有一瞬間的怔愣。

東方抿着嘴唇,那樣看着他半晌,才猛得反應過來這不是在做夢,他深吸一口氣,忽地從床榻上站起身來,“蓮弟,你可有哪裏不舒服?“

“還痛不痛?你醒了多久了?”

“我——我現在就去叫平一指——”說罷東方不敗飛快地就要轉身出去,楊蓮亭看着他的側臉,忍不住嘆了口氣。

“東方——”

張開口說話,楊蓮亭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多沙啞。

像是被砂紙磨過似的,難聽的無法入耳,他皺了眉頭,正要說些什麽,下一秒,卻看到東方不敗站立在原地,望着他,眼眶紅了。

“過來。”

楊蓮亭身上疼的厲害,可是偏偏又動彈不得,無法看清自己傷勢如何,只能勉強伸了手,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外面漆黑一片,看不出時辰,楊蓮亭輕輕笑了笑,緩緩開口道:”這麽晚了把平一指叫過來,還是給我這麽一個侍衛瞧病,那老頭可能會被氣死吧。“

“我沒事。”

“東方,你坐近一點,我想看看你。”

東方不敗坐在他身邊,楊蓮亭就這燭光看他,才發現他好像又瘦了許多。

“東方。”

“嗯。”

“你又瘦了。”

“嗯。”

“武林大會結束了嗎?”

“嗯。”

“今天是多少日了?我總覺得我好像睡了許久。”

“嗯。”

“原本還以為——”楊蓮亭輕笑一聲,“真好啊,一覺睡醒,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你。”

“…..”

這一次東方不敗沒有應答。

他坐在原地,垂眸,沉默了許久許久之後,低頭,伸手抱住了躺在床榻之上的楊蓮亭,用那樣不安忐忑,無法割舍,依賴又劫後餘生的心情,緊緊的,親密無間的,将自己的臉貼在楊蓮亭的身上。

“你終于醒了。”

“你知不知,若你再不醒,若你再不醒——”東方不敗說到一半幾乎快要說不下去,他深吸一口氣,将之前所有忐忑不安恐懼害怕生生按捺下去。

“你終于醒了。”

“我恨不得親手殺了平一指。”東方不敗抿了唇,垂了眼睑,輕聲笑了笑,像是自嘲,“我以為他救不活你。”

他的語氣太脆弱。

楊蓮亭聽的心中一軟,克制不住地就覺得心疼起來,他輕輕呼出一口氣,擡起手來,将東方不敗散落下來的發絲輕輕地挽到耳後去,東方不敗也任由他這麽動作。

正準備說些什麽,外面傳來了婢女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路。

“教主,楊侍衛該喝藥了。”

“現在是什麽時辰了?”楊蓮亭開口問。

“寅時了。”

東方不敗擡起手來攏了攏楊蓮亭身上蓋着的被子,看了外面一眼,房門應聲而開,外面跪着的侍女戰戰兢兢的走進來,看着像是十分害怕的樣子,從頭到頭,連頭都不敢擡一下。

“把藥端過來。”

東方不敗伸手接過藥,也不看那婢女,像是做過許多次一樣,熟練至極的給楊蓮亭喂藥。侍女擡起頭來,看到楊蓮亭醒着,像是吓了一大跳似的,眸色一喜,又迅速低下頭,戰戰兢兢的不敢說話,飛快地退了出去。

将侍女的畏懼害怕的神色盡收眼底,楊蓮亭接過藥碗自己喝,喝下去之前突然想到了什麽,動作一頓, “這幾日你每晚都這麽給我喂藥?”

“嗯,平一指說,你要每日要服五次。”

侍女出去的時候帶上了門,現在房間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楊蓮亭頓了頓,輕聲開口問道:“東方。”

“自武林大會那日之後,我便一直在昏迷嗎?”

“嗯。”

“那日,你是怎麽把我帶回黑木崖的?”

“…….”

東方不敗沒有立即回答。

他眸色有一瞬間的晦暗閃爍,下一秒鐘又恢複正常,他抿了抿唇,像是若無其事一般接過楊蓮亭手中的碗,輕聲開口道:“蓮弟,你剛剛蘇醒,應該好好休息。”

像是沒聽出來東方不敗刻意回避這個問題似的,楊蓮亭點了點頭,他輕笑一聲,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那你陪我睡。”

靜默片刻,楊蓮亭看着東方不敗輕聲說:

“東方,我很想你。”

這一句話說出口,東方不敗的嘴唇微微動了動,他坐在原地半晌,身子微微顫了顫,深吸一口氣,良久,點了點頭,眼眸微垂,視線落在空氣中的某一點上,他輕輕地笑,聲音沙啞。

“我也很想你。”

“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東方不敗修長的眼睫微微垂落,不知道是回憶起了什麽不好的畫面,他微抿了唇,輕聲開口道:“我以為你死了。”

“那把刀那麽長,你親手把它插進腹中。”

“血一直流,順着刀刃,淌了一地。”

“平一指要替你拔刀,我怕你疼,差一點失去理智把他一掌打死。”

“你昏迷了七天。”

東方不敗輕輕呼出一口氣,轉過頭來,視線落在楊蓮亭道臉上,他的脊背挺得筆直,嘴唇緊繃成一條線,可手握成拳頭,胳膊卻克制不住的微微發顫。

“楊蓮亭。”

“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東方不敗的胸口劇烈起伏,他控制不住的紅了眼,死死的盯着楊蓮亭,想要發怒,最終,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別過臉去。

“你知不知道,你若是死了。”

“我也絕對不會獨活。”

這話他說的冷淡至極。

可楊蓮亭卻從這樣的冷淡裏,聽出了決絕與平靜。

他胸口狠狠地一滞,酸澀與心疼一瞬間沖上他的心頭,像是在心尖上最柔軟的那塊兒肉上,澆了滾燙滾燙的開水,他深深呼出一口氣,想要笑着安慰東方,可話還沒說出口,他的眼眶也紅了。

他知道的。

他知道東方不敗就是這樣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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