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看望
準決賽這天的上午,幸村迎來一位熟客。
九點多幸村還在病房裏進行模拟比賽訓練,熟悉的腳步聲傳來,他睜開眼輕嘆一聲,下床泡茶。
禮貌的敲門詢問被同意後,房門打開,走進來一位身着藍白運動服的俊美少年。
“Atobe.”幸村向跡部示意櫃上的茶杯,坐到床邊。跡部坐在椅子上,手捧茶杯和幸村相對無言。
“......”
“不燙嗎?”
“不燙,有點苦。”哪裏冷,哪裏苦,兩人心知肚明。
又一陣沉寂。
“真田他們現在正比賽吧。”
“是啊。”他們兩位關東強隊的部長卻奇妙地在醫院裏會面呢,“正在給你出氣。”
“啊恩。”跡部扯了扯嘴,還是笑不出來。
幸村覺得現在氣氛太沉重,他正想着調節的方法,跡部先行出聲:“我和手冢那場比賽,你看了嗎?”
“啊。”
“以前你們立海的部員每次比賽完,都會向你讨要一句評價。這次我有機會嗎?”
“精彩的比賽。”幸村的回複很幹脆,“持久戰是正确的。”
跡部的目光與幸村交彙,良久:“其實比完後我有點不開心。”
“我的策略并不被衆人認可,反倒是手冢應戰不惜廢掉左臂也要勝利的意志讓人動容,包括我。”跡部開始倒苦水,“而相對的,我的做法招致反感,可是這明明是正确的做法,是對某些暫時無法破除的技術的唯一化解方法,并且我做到了。”
“我為了贏得比賽施展的策略,展現的技術,相持的能力,因為手冢帶傷堅持的悲情不為觀衆欣賞。”
“這算的上是一次失敗的表演嗎?我真的錯了嗎?”
幸村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捂着坐回床邊:“你所展示的,我能看到。”
“你沒有錯,這就是競技。”
“Atobe,網球比賽,最吸引觀衆的,永遠是網球。”幸村閉上眼睛,“現場的一些觀衆不理解你,不代表所有的觀衆不理解你。”
“吶,你看過法網公開賽轉播嗎?”
“啊。”
“這些職業比賽,我們在視頻中永遠只有一個視角:斜向下俯瞰。而在現場,大部分人都是遠觀。”
“人們不想知道選手身上有多少傷,也不想知道選手在球場上努力到何種程度,甚至說斷絕網球生涯,或者說,有哪位職網選手不努力的嗎?”
“他們因網球的魅力彙聚一堂,視線只随着那顆小球移動,觀看兩邊球員用相似又不相同的身姿去演繹,去掌控網球。在球員完美地揮擊而網球劃過漂亮的弧線時,發出喟嘆——啊,真好。”
“人們因偉大球員奉獻的精彩比賽而感動,因此尊敬着他們,為他們的傷病感到惋惜。”
“只是惋惜,然後等待,而不會去責備他們某場比賽的對手。”
“我只看到精通球技的你們都秉承着必勝的信念去揮動球拍,你向手冢發出持久戰的邀約,手冢因為你成功推拒了速戰速決不得不應下,然後狀态一點一點地往下掉,而你漸漸掌握全場控制權,最後手冢無法堅持,你贏得勝利。”
“所以,這是一場精彩的比賽。”
跡部放下茶杯,用手捂住臉:“啊,精彩的比賽。”
幸村輕笑幾聲,岔開話題:“你還真難哄啊,跡部。”
“......”有種感情被玩弄的錯覺。
“吶,Atobe。”
“嗯?”
“這是我們最後一年呢。”
“我的已經結束了。”跡部自嘲一聲,“戰績越來越差。”
“在國中校網球部當三年部長的人,屈指可數吧?”
“除了你我,還有誰?”
“我們立海的神永部長。”
“啊,那位。”
“除此之外,應該沒有了。兩年部長的人倒是很多,立海這十五年就有三位。”
“所以,你想說什麽?”
幸村和跡部對視一眼,挪開視線喝熱水:“已經是足夠驕傲的事情了。”
“你這安慰也太不走心了吧?确定不是在炫耀立海嗎?”
“啊呀,你還挑剔?”
“......随你。”
一位清閑下來的部長,一位還在複健被拘在醫院的部長,像退休大爺般絮絮叨叨閑扯了近半個小時。接近十點,跡部起身告辭:“你今天還有任務吧?本大爺先走了。”
“啊,”幸村起身送到門口,倚着門邊朝跡部揮揮手,“我發現你有幾次過來,我的心情就能好一點,或許你可以多來幾次?”
“你,還真是不客氣啊。”
“呵呵。”
“我會幫你看的,立海的比賽。”一句許諾還在走廊裏回蕩,而發聲者消失在樓梯拐角。
“......那就拜托你了。”幸村突然覺得跡部是只貓,而自己是支逗貓棒,被撩撥到最後,跡部總能反擊在他心裏抓上一把。
并不讨厭。
立海一行午後才到醫院,因為他們中午要挑選一些禮品給幸村。真田先行一步,随護士前往病房。
房門虛掩,孩子們又來找幸村聽故事了,現在正暫停閑聊呢。小希拉着幸村的右手好奇“研究”:“哥哥到底是怎麽變得那麽厲害的?”
“對哦,日本第一。”小裕在床上趴着,雙手捧臉。
雅子護士笑着拉開門,帶着點寵溺與玩笑告誡道:“你們幾個,現在是午休時間嗎?”
“不好,被發現了。”小裕跳下床,孩子們立即“倉皇逃走”,當然走前沒忘和大哥哥揮手告別,“精市哥哥下次見!”
幸村笑眯眯地揮揮手。
“啊,真是的。”雅子護士無奈道,“那些孩子就喜歡粘着幸村君。”
“哈。”
“對了,你的朋友來看你了。”護士欠身離開。
“來了啊,Sanada。”幸村起身帶真田去天臺。
雖然已至夏季,天臺仍不是病患們晃蕩的好去處,他們通常的選擇是充滿亮麗色彩的花園,這也是幸村後來總到天臺的原因:清淨。
“上午我們以三場全勝晉級決賽,”幸村由攔網眺望遠處,真田背對防護網,向幸村報告賽季情況,“這樣就能以不敗紀錄繼續向前。”
成功晉級,幸村的心情上揚一些。
“全國三連霸毫無死角,這是作為部長的你帶出的好隊伍。”
“辛苦了。”[今年由你頂着壓力帶隊。]
“沒什麽。”【這是我們的約定。】“你就好好地完成複健,直到痊愈出院。”
“......”
“......Yukimura?”真田以為幸村對網球部有所擔憂,“有什麽問題嗎?”
“Sanada。關東決賽,交給你了。”[一定要贏啊。]社志上的關東十六連勝未能落筆,幸村心中就一直惶惶不安。等決賽過後,他才能完全放下,好好地恢複,争取去目睹大家的全國比賽......然後,就可以,積攢經驗去職網開始自己的征程了。久負盛名的網球大師們寶刀未老,他說不定有機會與他們對決......探尋的道路被病情拐了個大彎,或許還能走回先前向往的軌道。而這條路,錯過了和大家一起争取優勝的時光......
“讓大家好好發揮,就像平常一樣。還有,”幸村躊躇着,輕聲說,“Sanada...有時候,不要勉強。”
“嗯?勉強?”真田品味了一下,“沒關系的,大家都很自覺。”
“我是說......啊,不必那麽大壓力,畢竟我是部長,出什麽事情也有我在。”如果讓真田偏穩偏靜,那便不是真田的網球了。幸村覺得不應該在賽前影響真田的風格,他只是不安地想要把正選夥伴的所有方面都提升到牢不可破的程度。
“Sanada,相信自己,堅持自己。”[以你自己的方式去帶動全場,不要跟随對手的步調。也不要,輕易接下對手的邀戰。]
“這是當然。”【我相信,我能用強大的實力,将優勝錦旗帶給你。】
樓道裏傳來交談和腳步聲,天臺的入口被打開,丸井率先出來,手提糕點盒:“我就知道是在這裏。”
“今天完勝哦,幸村。”仁王第二個進來,午後的太陽有點大,正擡手擋住熾熱的光線。柳生和柳随後跟上,最後是捧着一束鮮花的島津。
丸井嗅嗅盒裏散發的香氣,在幸村跟前打開:“這是在醫院附近聯協的糕點店挑的,聞起來還不錯。幸村,複健辛苦了。”
“喂,你怎麽先打開了?”仁王對丸井的探病禮儀有點捉急。
“沒關系,”幸村溫和地笑着表示無礙,“上午辛苦了,聽到勝利的消息真的很開心。”
“這樣的話,我們會讓幸村君一直開心下去的。”
“沒錯。”島津理了理手上的花束,鄭重地遞給幸村,“祝願部長順利康複。”
“啊,謝謝。”幸村接過鮮花抱着,想和夥伴們聊聊這些天的狀況,真田默默離開,将空間留給丸井等人。
[Sanada?]
午餐後切原覺得蛋糕這種禮物太輕了,硬要去體育用品店給幸村買新上市的手膠和鉛芯負重指套。柳他們拉都拉不住,只好讓桑原跟着。就這切原還嘀嘀咕咕覺得前輩們總是把他當做小孩子。
他長大了好吧?
“說起來為什麽只有我現在還是兩倍訓練啊?”選購完畢的切原心滿意足地在醫院過道裏走着,趁副部長不在發發牢騷。
“來晚了,赤也,快點大家還在等着呢。”
“啊是哦!”
兩人加緊腳步,而後切原無意間瞥到了走廊邊病房裏亞麻色頭發的背影。
[好像是...據說...青學的天才?]切原拐了個彎往那間病房走去。
“诶?”除了不二,切原還看到病床上的橘,“這真是太巧了。”[進醫院了?有這麽誇張嗎?]
正巧橘杏和桃城越前也回來了,對切原和桑原格外敵視。
“你們來這裏幹什麽!”
“哈?”外人,尤其是敵人面前的切原完全收斂自己那副單純樣,他擺出在鏡子前實驗了好幾天才滿意的“邪魅”表情,“這都會進醫院,果然弱旅就是弱旅。”
“你!”還不是因為你!本就氣憤的橘杏被桃城拉住。
“而且青學和不動峰的人聚集在這裏,是想幹什麽?”切原沒有等待回複,他恍然大悟般給自己接話,“哦,是要交換情報?還是說明天想給輸了的橘桑報仇?”
“夠了,赤也。”桑原也覺得切原最近的嘴炮功力大幅提高。自這賽季開始,每逢一個敵隊就要去挑釁幾句,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
“只是打個招呼。”對桑原的回複,切原連“前輩”兩字都不說了。
“橘桑。”
“怎麽?”
“我可事先說好了。”切原瞄一眼橘杏,對着橘桔平說,“我可不會同情你的,當然,也不會向你道歉。”
“你說什麽?”性直的桃城握緊拳,實在忍受不了切原這種态度。
“不過都住院了,看起來還是有那麽點可憐。”
“切原!”正欲沖上前揮拳教訓這口出狂言之人的桃城被不二攔住。
“不二前輩。”
“住手吧,桃城。”
“但是我已經忍到極限了!”
“住手。”阻攔桃城的手收緊。
“......是。”
“抱歉,我們的部員聲音太響了。”
“哼,越是弱小的人叫得越響亮,這就是個例子吧?”
桑原看一眼表,上前:“喂,赤也,走啦。”
切原也覺得差不多夠了,正欲轉身,不二突然笑出聲:“呵呵。”
“昂?”切原回頭,“你笑什麽?”
“抱歉。”不二以淩冽的目光直視切原,“剛才一直在咆哮的,是你吧?切原君。”
[竟然被反擊了?!]切原絲毫不慫地對上不二,急智被發揮得淋漓盡致:“哪裏哪裏,我只是在緩緩闡述對橘桑那場的态度而已。倒是那位寸頭君的分貝,似乎傳遍了整棟樓呢。”
切原聳聳肩,轉身離開,沒再看後面的人。[啊啊啊啊啊~還是不夠強。剛剛不應該多事回去問的。]
“部長~”切原爬上天臺後終于按捺不住飛揚的心,宛如脫缰的野馬向幸村沖來,“我給你帶了好多東西!”他迅速從亂糟糟的包裏倒騰出三樣東西:“這個是手膠,新出品的,聽說巨好用!這個是負重指套,應該對部長複健有好處。還有還有,路邊看到書攤上剛更新的職網雜志,也順便幫部長帶了一本。”切原說完,睜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一副求誇獎求表揚的神情。
幸村摸摸切原有點亂散的黑發,相當開心:“赤也費心了,我都很喜歡。”
“嘿嘿嘿~”
“完全被比下去了呢。”丸井嚼着泡泡糖,“啊啊~”
“精市不會在意這些。”[只不過日後幸村免不了會給赤也個大大的回禮。]
“其實立海的勝利已經是我們最好的禮物了。”仁王喃喃自語。[今年一定能保持下去的。]
正談笑間,切原的一句詢問讓暖洋洋的天臺瞬間下降了幾度。
“沒有部長在的日子好寂寞啊,部長什麽時候能出院?能帶我們打全國大賽嗎?”
“......”幸村仍保持着柔和的笑靥,只是手指不由收緊,沉默着不知如何開口。他的愧疚再次沖破理智的鎮壓,萦繞心間。
[赤也啊!]仁王心裏一緊,扯住切原的後領往自己這裏拉:“哪有這麽快的,你該多去上上常識課了海帶頭。”
“仁王前輩,別叫我海帶頭!”切原與仁王鬧起來,柳生揣度了一下,也加入進去。丸井打出一個問號,偷偷掃一眼幸村。[嗷,全國大賽也來不及了嗎?]
“安心啦,幸村。”丸井坐在幸村身邊,湊近了悄悄說,“交給我們吧。”
“抱歉。”
“用不着這樣。”柳坐到另一邊,眼看一旁打嘴仗的三人和流着汗勸架的兩人,“這是你對我們全員的信任。”
切原掙脫仁王挂在他脖子上的右臂,往幸村跟前走了幾步:“那,全國決賽部長一定要來哦,要拍優勝團體照的。”在切原看來立海目前最牛的部長是神永,社辦裏貼着的整整五張團體照上都有他,及耳短發,身穿隊服,頭戴紋上立海 “R”型校标的發帶,被隊員們簇擁着。他崇敬的幸村部長怎麽也不能輸給神永桑才對。
“拍照時部長就披着外套站在最中間,這可是絕無僅有的全國三連霸!到時候三張照片一起貼在社辦裏,多威風啊。”
“沒錯沒錯。”
“赤也......”幸村說不上現在是什麽心情,大概有些感動,又帶着點苦澀和慚愧,“啊,到時候會去的。”
作者有話要說:
切原在用自己的方法處理橘住院,不動峰要求道歉這種事,可惜變成具有小海帶特色的立海傳統嘴炮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