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孫紹祖送去兵部的銀子到位, 順利補缺京畿校尉,說話就走馬上任。

因近來京畿駐紮的軍隊閑散了一段時日,提督指示加強訓練, 孫紹祖也只好随軍駐紮。雖然駐紮地離京城不遠, 但來回也要半日, 孫紹祖只得打消了住在府裏的念頭。

孫紹祖一走, 迎春的日子便好過了起來。張媽媽說話依舊夾槍帶棒,沒有什麽好臉色。好在繡橘等丫鬟時時回護, 且賈琏已有契約在手,那些婆子丫鬟也不敢造次。

繡橘感覺日子漸漸有了盼頭,對迎春道:“這都是琏二爺的功勞。”

迎春不解地問:“二哥哥的功勞?”

繡橘這才說道:“聽下人們說是琏二爺還了老爺兩千兩銀子,老爺才有銀子給上面,才得以做校尉……雖然還算是京官, 但不必時常住在府裏。”

迎春有些吃驚,也有些怔忡, 憶起自己回府時還與二哥哥說了好些喪氣的話,不想二哥哥竟然舍得花這麽多銀子,心中漸生懊悔。

“依我瞧着,這些事最好不要聲張。想必琏二爺也是偷偷拿銀子還的, 萬一被二奶奶知道了可了不得。”

“還有, 往後琏二爺若吩咐了什麽,咱們照做就是,他定然不會害咱們。”

迎春點了點頭,心中五味雜陳, 沒有再言語。

賈琏聽聞孫紹祖已經出了京, 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雖然不知将來如何, 但起碼迎春近期是平安的。

六月大暑天,賈政的門生,捐了通判的傅試傳來消息,稱其妹妹傅秋芳已經說與了賈雨村。

鳳姐說道:“起初我以為是續弦,不想還是做小妾。真真可惜了傅家妹子,今年差不多有二十六了,年紀雖然大了點兒,不過相貌姣好,又頗通詩書,我見過兩回,不比園子裏的姑娘們差。”

賈琏一臉鄙夷地道:“這個傅試也是個一心想結豪貴、攀高枝的貨,實在不懂二老爺為何會中意他。”

“如今嫁妹的帖子已經送來了,定在月底,到時候你可要去?”鳳姐又問。

賈琏果斷地回:“不去,你去打點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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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姐嘀咕着:“不過是做偏房,弄頂轎子擡進去便完了,還搞得煞有介事,一個個的也不給人省心。”

賈寶玉聽聞傅秋芳說與了賈雨村做妾,卻是氣得破口大罵:“好端端一個美貌才華兼備的姑娘,又被這些人給糟蹋了。”

襲人趕緊止住賈寶玉:“二爺說話也不怕忌諱,怎麽就叫糟蹋了?傅家哥哥留着她就是想攀結權貴的,如今雨村大老爺好歹也是大司馬,軍機朝政都有他的立足之地。雖然進門後身份只是小妾,焉知将來不會被扶正?”

賈寶玉瞪了襲人一眼,懶得辯駁。自打去了學館,這半年來,襲人處處提醒他科舉之路的種種好處,聽得他心中極不耐煩,雖然想疏離了她,但生活大小還是她熟悉周到,處處離不了她……

現下只哼了一氣兒,拔腿朝門外走去。

襲人追問:“天色将黑,二爺這是去哪兒?”

“去老太太屋裏。”

賈寶玉哪裏是要去賈母處,他是想去園子裏找林妹妹說話,但不想告知襲人罷了。

不料襲人卻猜着了一般,轉頭拿了一盞燈籠追上去:“天色将黑,我給二爺照路罷。”

賈寶玉斥道:“不用了,我想單獨走走。”

襲人立在原地,心覺委屈,卻也習以為常,只好喃喃地道:“那二爺早些回來。”

暮色降臨,潇湘館裏,燈影綽綽。

林黛玉閑着無事,拿出賈琏送過來的绛珠簪子,趁着燈光細細瞧着。

紫鵑道:“姑娘,這簪子極美,為何不見你戴它?”

林黛玉摸了摸瑪瑙珠子,說道:“我原也想戴,卻總找不到戴的時機。”

紫鵑有些不明白了:“戴這簪子也需要時機麽?”

林黛玉沒有解釋,恰巧賈寶玉走了進來:“林妹妹,在看什麽?”

林黛玉将簪子放在了妝奁盒上,轉身站了起來:“天都黑了,你怎麽跑過來了?”

賈寶玉眼尖,看到了那枚簪子,伸手取了過來,說道:“這是什麽花樣,好生別致,也好襯你。”

林黛玉一愣,将簪子拿了過來,問:“你不知這是什麽花樣?”

賈寶玉笑道:“我從未沒見過,怎會知曉,好妹妹且告訴我答案。”

林黛玉莫名有些失落,旋即又覺得難道這東西果然只有自己知曉?她将绛珠簪子收了起來,拿了把圓面纨扇,閑閑搖着道:“我給它取名绛珠簪。”

“绛珠簪。”賈寶玉咂摸了會兒,“果然好名字,與它的氣質融為一體。”

林黛玉見寶玉果然不識绛珠簪,不禁睨了他一眼:“都這麽晚了,你怎麽還進園子裏來?襲人也沒跟過來,真真少見。”

“快別提她了,我今兒聽說傅秋芳姐姐許給了賈雨村做小妾,她卻說也挺好。我一時心煩,進來逛逛散散心。”

林黛玉也見過傅秋芳一面,知曉她是個有才氣的姑娘,只是攤上個這樣的哥哥,難免有些為她感覺惋惜。

二人說了些有的沒的,就見襲人打着燈籠找上了門。

她笑道:“才剛去老太太那兒回個話,竟沒瞧見二爺,料想二爺定是來園子裏了。”

林黛玉嘲道:“我便說怎會‘少見’……”

襲人不明白前因後果,只笑着說:“二爺,待會兒園子裏就要關門了,還是改日趁白天再過來姑娘這兒罷。”

襲人走後,紫鵑禁不住說了句:“襲人姐姐真是跟得太緊了。”

林黛玉看着門外,嘆了一聲,說道:“罷了,把門關上罷。”

月底,傅秋芳還未出嫁,薛蟠緊張兮兮地把賈琏叫出去喝酒。

薛蟠道:“我便說琴姑娘這檔子婚事,十之八九不成。”

賈琏驚訝地問:“可是出了什麽變故?”

“今兒退婚的書已經遞過來了,寫了一堆文謅謅的話,我也說不上來,大概意思就是說當初兩位父輩指婚不過是一時酒言,沒有考慮周全,無訂親信物,更無三媒六聘……說了一大通,總之就是要退婚。”

賈琏雖然早已經知曉此事要黃,聽聞時少不了要做出一副驚訝惋惜的表情來。

薛蟠悶了一口酒,冷笑了一聲:“梅家早半個月前就已經回京了,回來後也一直不往來,是什麽意思,大家都清楚。”

賈琏道:“事已至此,也好,起碼把話說清了,咱另擇賢良便是。”

“我也是這個理兒,只是老人家喜歡長籲短嘆。”

“另尋了更好的,姨媽的心結也就了了。”

“說是容易,眼下他們兩個孤兒,沒父沒母的,只能仰仗着母親一人做主,偏偏這段日子母親又氣病了……”薛蟠說這話的時候,賈琏突然覺得眼前的這個人有些變化,他不再是之前的那個薛大傻子呆霸王,變得成熟了許多。

陪着喝了些酒,薛蟠的心情非常沉重,賈琏的心情卻很不錯。

是的,他的私心所想,終于成了現實。

原本他只想着,若要讓黛玉死心,只能想辦法讓寶釵成為寶二奶奶,可是老太太不喜歡寶姑娘,少不得要借助元妃力量。

可是在他心中,更屬意于寶琴。一則,寶琴是園子裏唯一沒有進入薄命司的姑娘,可見是有福氣的。在前世賈家敗落時,雖然梅家也因為種種原因避開這門婚事,但是寶琴的哥哥非常得力,家中生意蒸蒸日上,又對妹妹愛護有加,即便遭遇退婚,也能為妹妹找到好親事。

二則,賈琏聽聞寶玉與寶琴感情交好,能吃、玩到一起去,寶釵成熟穩重,卻顯老成,二人還因經濟仕途鬧過別扭……

回屋後,賈琏同鳳姐提起梅家退婚一事,鳳姐也跟着驚詫了一番,然後思慮道:“這一退婚宴,可怎麽好。”

賈琏道:“這有什麽,不過退婚了,再找門更好的不就行了?”

鳳姐搖了搖頭道:“高門大戶自然有底氣,可他們家全靠姨媽撐着,可如何是好?”

“老太太不是喜歡寶琴麽?還有意為她說媒,依我看許給寶玉也不錯。”

鳳姐笑了笑:“老太太心中定的是誰,你又不是不知道。況且太太更屬意寶姑娘,所以兩方相持不下。”

賈琏假裝開玩笑地說:“這不更好,鹬蚌相争,漁翁得利。”

鳳姐沉思片刻,說道:“要說琴姑娘,那是極好的一個人,既具寶姑娘之大氣,又具林妹妹袅娜,模樣才情絕佳,她自小跟着她父親從這省玩到那省,底子好經得起折騰,不比林妹妹體弱多病,加上性情比寶姑娘活潑,沒有藏那麽多心思,若我來定,撇開這些世俗偏見,選琴姑娘是最順的。”

賈琏聽罷,沒有說話,他何嘗不知道鳳姐不願意選擇寶釵的原因呢?寶釵心思深一些,将來做了寶二奶奶,只怕當家一事輪不到鳳姐了……

他說道:“這事還不能到處亂說,被退婚終歸不是好事情。”

“放心,這點分寸我還是有的。”

作者有話要說:

該來的總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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