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一樣說話,只不過他身不由己。竭力動了動腦袋,向着冰雕女龍騎所在的方向艱難一點頭,謝泯然的意思很簡單,他要換具身體。
至于如何把一具死屍變成可以供他操縱的替身,有鐘琴在,謝泯然一點都不擔心。
憑他們師徒合力,在這個世界上還很少有做不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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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白到刺眼的雪地上,一道橘紅色的火焰之門格格不入的嵌在那裏。在這扇火焰之門的正中,插着一面巨大的血色旗幟。
血旗王修伊這個屠夫,看上了哥裏蒙城這頭失去了主人的肥豬。
就如同獅心王萊昂曾是前任雷帝雷洛的被保護人一樣,血旗王修伊也有一位大名鼎鼎的保護人,那就是風皇修斯特。從這位保護人身上,血旗王修伊學到了很多,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如何用腦袋打敗敵人。
他雖然生性嗜殺,但這對他來說也許并不是個惡習。正因為嗜殺如命,所以在每一次行動前,他都會格外認真而仔細的去布置謀劃,直到擁有絕對把握才會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勢出手。這一切的謹慎,都是為了能夠讓他盡情享受殺戮的快感,而不受到打擾。
炎獄中就連孩童都知道,見到血旗,就等于見到死神。而如今,這面血旗就豎在哥裏蒙城門外。最開始得知血旗王來了的消息後,大批商人和富貴家族想要出城逃亡,結果一打開城門,他們就正面對上了這面血旗。
人驚號車咆哮,擁阻在城門口的衆多車輛幾乎同時試圖後退,但只是短短一眨眼,一片火光閃過,本來車水馬龍人山人海的城門口瞬間就清淨了許多。
守門的衛兵發了瘋的把城門重新降下,而那面血旗的主人似乎并不急于在這時搶攻進城,就這麽任由城門再度合攏。經過這面一鬧,血旗王修伊至此的消息再也無法隐瞞,在極短的時間內傳遍了哥裏蒙城的每一個角落。
在這種危難時刻,女龍騎居然還未現身。城中公會勢力的士兵們群龍無首,就連軍官們都感覺心中惶惶。所有人都迫切的希望此刻能有人站出來,把城內的反抗力量組織起來。這個人必須有名聲,大家都認識,還必須有品德,大家都信服。可這樣的人,到哪找去?
女龍騎生死未蔔,當然不在。有名聲的百分之百都是商人,正所謂無奸不商,這些商人的品德,又怎麽可能讓所有人都信服?哥裏蒙傭兵工會的會長?很不巧,這位大人在冰封期到來前就已經出發前往公會總部彙報工作去了。
除非女龍騎突然出現,否則現在沒有人能夠控制住這個哥裏蒙城的局面。
“唯一活命的辦法?”
在哥裏蒙唯一的交易所的會長辦公室內,林九看着對面愁眉不展的老洛克托,很意外于從對方口中得到的這個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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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旗王修伊在心情的好的時候,就會在屠城前玩一個游戲。他給這個游戲取名為‘命運的天平’,參與者必須能夠在他宣布游戲開始之後的1分鐘內親自來到他的面前,然後拿出自己最珍貴的東西,以此來向他提一個要求。而這個要求是否能被同意,完全看他的心情。如果你拿出的東西對自身來說足夠珍貴,那麽也許就能換回一條命。”
老洛克托并沒有對林九隐瞞什麽。他是個精明的商人,他當然知道如果人太多提的要求太多,血旗王修伊那點不太充足的耐心就會被大幅分薄。可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更要将林九拉到他這邊來。可以料想,一旦血旗王宣布游戲開始,那麽為了自己的存活,一場瘋狂的內鬥将無可避免。
林九具有B級巅峰強者的實力,單憑這一點,老洛克托就想讓他成為自己的助力。這是合作,他們的力量合在一起,才有最大的把握得到參與游戲的資格。
于是時間流轉,一個小時後。
沒有人清楚血旗王本人會出現在東西哪個城門外,如果不幸選錯了城門守着,要在一分鐘內穿過整個城區來到另一個城門外,這是個不可能的任務。
林九選了西城門,他倒不是确定血旗王會出現在這邊,只不過走西門,他總歸有個可以逃的地方。老洛克托自然與他一起守在西門,合則兩利分則兩害,就算老商人其實心裏對東城門更有信心,在林九的堅持下,也還是妥協了。
城門尚未打開,在血旗王宣布游戲開始前,出現在城外就是個死。林九看了看身後僅存于世的十餘名林家子弟,又看了看眼前厚重合攏的巨大城門,安靜的合上了眼。
生死二字,殊途同歸,不過爾爾。
一聲長嘶響徹天穹,貴族三王之一的血旗王修伊,乘坐着由地獄三頭犬所拉的華貴馬車,施施然從火焰之門中現身。就在他出現的瞬間,林九睜開了眼。雖然隔着一道城門,但那種可怕的火焰熱力與唯有至強者才擁有的恐怖威壓,已經穿透城門牢牢的籠罩住了門內等候的衆人。
“羔羊們,讓我們來玩個游戲吧。”
在‘聽’見這句話的同時,林九驟然色變。他直直的盯着眼前那扇已經開始緩緩升起的城門,心裏的驚駭難以用言語來傳達。
這是何等恐怖的精神力量!
血旗王修伊的這句話并不是用嘴說出來的,而是使用精神力,硬生生的把這句話打入了哥裏蒙城的每個人腦海裏。說實在的,在炎獄會這一手的強者并不少,林九主要是從來都沒見過才會如此驚駭。
炎獄上有原生的‘貴族’,有流放者,還有衆多自然演化出的其他種族。力量的使用形式極為多樣化,力量的分級就很難達到統一。這個問題存在了上千年,最終被公會的領袖智者倫薩給解決了。
【誰比誰強,打一場不就知道了。】
基于這句話,智者倫薩制定了一種通用的力量分級制度,并被整個炎獄所接受。
但凡能夠擊殺一頭魔獸之人,只要拿着魔獸屍體去任何一方勢力的傭兵工會,就可以拿到一枚象征着F級強者的徽章。
要升為E級強者,只需在傭兵工會的見證下,擊殺兩名F級強者。
從E級升到D級,需要擊殺三名同為E級的強者。
從D級升到C級,是四名。
以此類推,一旦成為一名至強的SSS級強者,就意味着他具備着擊敗三十六萬兩千八百八十名F級強者的實力。這還僅僅只是單調的數字運算,并未将戰鬥中的變數和其他因素計算進去。
在炎獄,一人敵一城的情景十分常見,一名SSS級至強者若是想要屠滅一座沒有同等級強者坐鎮的城市,真的沒多少難度。
放佛同時中了某種魔法,在城門升起的那一刻,與林九一起等候在西門內的人們全部同時動了。就像發了狂的公牛一樣,彼此推搡踩踏着拼命向着那扇此刻看來如此狹窄的城門擠去。短短一個眨眼的功夫,林九已經看見了不下幾十起互相殘殺的慘劇。林家子弟将他牢牢護在中央,跟随着洶湧的人流緩緩前進。在他旁邊是老洛克托的隊伍,在這陷入瘋狂的人群中,他們兩支隊伍仿佛翩翩小舟,跟随着風浪翻騰,卻始終沒有絲毫要翻的跡象。
擠過擁阻的人群,當林九的腳終于踏上城外土地的瞬間,他的視野被一片鋪天蓋地的紅所淹沒。高的無邊無際的火焰牆壁将整個城門出口處包裹,但凡抱着趁亂逃走之心擠出來的人,都會在第一時間感到一股沒頂的絕望。
血旗王修伊的地獄烈焰車就在正前方不遠處安靜的停着。不,與其說那是一輛馬車,不如說是一間移動房屋。大的驚人的馬車車門緊閉,周圍一個護衛也無,可入目那沖天而起的火牆又太過震懾人心,讓所有人都下意識的不敢亂動,靜靜的等待着馬車中那位大人的出現。
短促的一分鐘很快就結束了,林九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全神貫注的盯着那輛馬車看,而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想到了此刻另一道城門處的情景。既然血旗王在這裏,那麽另一邊,迎接那些想要獲得游戲資格的人們的,大抵就是血旗王的手下那無情的火焰了吧。
馬車門,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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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真是了不得。”
人尚未現身,聲音卻已經傳了出來。以嗜殺聞名的血旗王修伊說起話來一點都不兇惡,溫文爾雅的低沉聲線若是放到末日降臨前的藍海,去當歌星唱唱情歌倒是綽綽有餘。
黑底鑲金邊的大氅領子高高豎起,将那張略顯蒼白的冷峻面容遮住了大半。血旗王修伊最惹人注意的大抵就是那一頭銀白長發,因為它的确長的過分了。銀白色的瀑布從頭頂直直蔓延到腳踝,給這位至強者平添了一分妖異妩媚。
“我只有一個,而你們卻有幾百個,這樣可沒法玩游戲。”
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中,這位貴族三王者之一的大人物,居然一邊說着話一邊就那麽在車沿上坐了下來。露出未長大孩童般天真浪漫的笑容,修伊将兩只手掌豎起來,十指分開。
“十個,我只要十個人陪我玩。”
殺戮再度開啓。
林九閉上了眼。就在他合上眼的剎那,一柄柄揮向身邊人的屠刀已然舉起。就在林家隊伍的旁邊,老洛克托慘叫着倒下。生死關頭,用錢買來的忠誠往往不堪一擊。
所有人都在揮舞着手中刀劍,除了林九。他站在十餘名林家子弟組成的保護圈內,合上的眼久久沒有睜開。在這種幾乎所有人都在孤身奮戰的殺戮場中,林家這十餘人齊心協力殺敵護衛林九的畫面相當刺眼。就連一直漠然旁觀這場由他一手造成的人間慘劇的血旗王修伊,也不由在林九身上多看了幾眼。
“林家子弟聽令!”
沒有人知道在這閉上眼的時間內林九腦中轉過了多少念頭,也沒有人知道他究竟在心中舍棄了什麽。只是當這位林家家主再一次睜開眼之時,無形卻驚人的殺氣由那雙漆黑的瞳孔中,瘋狂四溢。一把扯掉阻礙行動的厚重大衣,林九走出林家子弟組成的保護圈,徑自向着血旗王修伊所在的方向大步前進。林家殺人技從他的手上使出來,只要是擋路的,統統去死。
“跟老子去宰了那個血旗王。”
沒有咆哮,也不是嘶嚎,林九說這句話的時候就跟說‘我們去吃飯吧’一樣平淡而安然。可跟在他身後的這十餘名林家子弟卻知道,這是他們九爺真正發怒的表現。而且能讓這位爺說出‘老子’這倆字,可見不是一般的憤怒。
九爺怒了,林家子弟卻都笑了。他們紛紛笑着砍翻擋在路上的敵人,緊緊的跟随上他們九爺的腳步。他們的九爺或許沒法跟林家歷史上那些傳奇人物相提并論,但林家家主一職,林九當之無愧。他們會景仰那些過去的林家傳奇,會懷念曾經跟随過的某位林家領袖,但更會,愛他們的九爺。
林家的隊伍仿佛一把尖刀,狠狠的撕裂了厮殺中的戰場,筆直的向着那位高高在上悠然旁觀這一切的血旗王修伊殺去。林九的力量評級是B,而血旗王修伊則是至強的SSS級強者,兩者間似乎相差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林家衆人此刻的行為,就好比那飛蛾撲火,螳臂擋車。但也如同一盞微弱卻明亮的燈光,引燃了場中許多人內心的那把火。
“不打了!他媽的反正左右是個死,老子寧可把這條命拼在那個王八蛋身上!”
有人在代替林九咆哮,林九身後的隊伍在不知不覺中壯大,十幾人,幾十人,上百人。當林九終于毫無阻礙的站在血旗王修伊面前之時,他的身後,俨然已經發展為一支憤怒的洪流。
“有意思,這場游戲,終于有點意思了。”
血旗王修伊笑的太開心,他也不站起來,就這麽看着眼前的林九,還有他身後那些充滿了憤怒的臉龐,緩緩的伸出右臂,向內一攬。
“來吧。”他說。
林九站在原地,雙臂自然下垂,沒有絲毫動作。每當他真正憤怒的時候,也就是他最冷靜的時候。他清楚自己面對的是誰,是大名鼎鼎的貴族三王之一,SSS級強者血旗王修伊。對付這種敵人,一擊不中,基本上也就宣告了自己的死亡。
“爺,請您退後一點。”
一名林家子弟突然上前,在林九耳邊低語道。不僅是他,十餘名林家子弟已經齊齊來到了林九身前,将血旗王修伊包圍起來。林九目光一凝,驀然明白了他們想要做什麽。
“無回!”
“無回!”
“無回!”
......
無回,将體內所有真氣一次發出,造成真實的爆炸。這是林家殺人技中唯一的有名字的招式,也是林家子弟必須掌握的自殺技。它唯一須掌握的技巧就是怎樣将體內的真氣釋放幹淨,給予敵人最大的傷害。施展者也會因為經脈爆裂和真氣衰竭而死亡,在解放前的家族混戰中,林家也因此被視為不可招惹的對象。但凡林家子弟,從沒有死在外人手中的。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連成串,一個又一個林家子弟高呼着無回撲向血旗王,地面上厚厚的積雪被炸的四下激揚,又被赤紅的熱血浸染,變成漫天血雨。
這血雨,吹響了瘋狂的號角。震懾于血旗王的威名不敢上前的人們被這血的紅喚醒,紛紛咆哮着舉起手中刀劍撲入戰圈。
林九赤紅着眼,仰天長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心在淌血,他的大腦在嗡鳴。這是他林家最後一批子弟,是他林九最後的部下。他們愛着他,他又何嘗不——愛着他們。
真氣在經脈中飛速運轉,林九安靜的站在原地,等待着屬于他的時刻到來。眼前有無數的血肉飛舞,屍體越堆越多,身邊向前沖入戰團的人也越來越少。直到此刻,血旗王修伊甚至連他的火焰都未放出,這說明他還完全沒受到任何有威脅的攻擊。
林九動了,他開始向前走,腳步不快,但卻決然至極。一步,兩步,三步。他面無表情,雙眼赤紅,黑發激揚。任何一個看到這抹身影的人,都會難以移開視線,愕然停下手中的一切動作。
這是一種凜冽到了極致的美。
血旗王修伊揮手間扭斷身邊最後一個敵人的咽喉,一轉頭,就看見了緩步走來的林九。他銀灰色的瞳孔驀然凝滞,甚至忘了收回伸出的手臂。他就這麽一動不動的看着林九走到他面前,看着對方張開手臂,抱住了自己。
“無回!”
經脈碎裂的劇痛讓林九臉上最後浮現的那抹笑容有些扭曲。他軟軟的依着血旗王修伊,眼前已經模糊的視線中隐約浮現出修伊那張因受到傷害而再也無法保持從容的臉。他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飛快流逝,意識正在消散。
他笑着,迎接這死亡的來臨。
————————————————《哥裏蒙攻略》 完—————————————————
作者有話要說: PS:歷史在忠實的按照劇本前進,前方迷霧重重,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真相大白那一天的到來。
再PS:這其實就是一個又一個俗套編織而成的故事。
☆、罪孽滔天(上)
三十四年前,在中國西北某個偏僻的小城裏,一名男嬰呱呱墜地。他的降生為那個瀕臨破滅的家庭帶來了最後一絲璀璨光芒,宛如初升之朝陽,映亮了那對夫妻逐漸沉沒于黑暗中的心靈。
他就是龍晟,祖龍最後一位血脈繼承者。
這世上幸福有千萬種,悲劇卻往往驚人的相似。追殺,逃亡,生死離別。龍晟來到世間的第一年,就是在無盡的颠沛流離和生死一線中度過。為了讓自己的妻子和尚在襁褓中的兒子能夠過上安定的生活,龍晟的父親毫不猶豫的付出了自己的性命。
故事進行到這裏,終于轉換了背景音樂。急風驟雨般的鼓點漸歇,取而代之的,是悠揚哀傷的二胡。心疲力竭的女人帶着她的兒子,在丈夫事先為他們準備的深山秘所中定居。
龍晟開始長大。
深山寂寥,草木為伴,龍晟的童年無邪而美好。他生長在這片最為純淨的深山中,未曾沾染過哪怕一分人世間的塵埃與煙火。他的母親極為疼他愛他,在這只有他們母子相依相存的深山之中,始終洋溢溫情的旋律。
如果故事就這樣進行下去,那麽似乎在這裏就已經可以畫上終止符。沒有變數的故事只存在于書本上,在這個世界上,沒人能逃得過命運的肆意作弄。
一切的變化,都要由龍晟十歲那年開始說起。
“晟兒,你認認真真的聽我說。”
在龍晟十歲生日的當天夜裏,他的母親拉着他的手,用莫名複雜的目光注視着他這樣說。
“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妻子。”
什麽玩意?
龍晟眨巴眨巴他那雙漆黑的大眼睛,看着他的母親半晌沒反應過來。妻子,我娘是我的妻子?
年僅十歲的龍晟不是不知道妻子為何物,他爹為他準備的那間藏書室已經被他看完了大半,什麽男女情愛甚至超越性別的情愛他都有所了解。他只是,有點轉不過邏輯來。
“哦,我知道了。”
女人本來早已做好心理準備,還準備了一大套說辭打算用來給兒子解釋這其中包含着怎樣無奈而深刻的原因。結果她兒子發了一會呆,然後就點了頭。
龍晟點了頭,然後離開了卧室,徑自跑到酒窖喝了一夜酒。有個很煩人的聲音一直在心底裏告訴他,這樣是不對的。可有什麽不對,他很愛他娘,他娘也很愛他,如果按照那些書裏所說的,兩情相悅即可結為夫妻,這也是再正常不過的情況不是?
可她是你娘,生下你撫育你長大的女人,誰都可以做你的妻子,她不可以。你們這樣,是背德,是罪。
而且你對她的愛,只是對于母親的愛而已。
“好吧好吧,随你怎麽說都好。反正我只知道我愛她,只要是她想我做的,我就會去做。”
狠狠灌下一口酒,龍晟坐在漆黑一片的酒窖中,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對某個特定的人說。
于是母子變成了夫妻,龍晟配合着他的母親,兩人一起努力改變現有的相處模式。
他不再管她叫母親,而是叫她‘鈴蘭’。她依舊叫他‘晟兒’,卻不再用寵溺的腔調拍打他的腦袋責備他調皮。
他學會在飯前用衣袖替她拭去額上汗水,學會在睡前給她一個淺而溫柔的親吻,學會在看書時對送茶來的她點頭微笑。
他們的生活并沒有什麽大的改變,卻泛着截然不同的色彩。龍晟越來越喜歡喝酒,酒窖中的酒壇也越來越少。一向喜歡窩在藏書室幾天不走動一步的他,現在卻經常進山打獵一去就是幾天。每當他扛着滿載而歸的獵物回到隐居的小屋時,面對門前迎接的她臉上那溫柔的笑容,腳步就會不由自主的放慢。
“你的父親,龍翰,也是我的父親。”
此時是龍晟十四歲的生日,他安靜的坐在妝案前,任由她為他解開束起的長發,解下身上的袍服。他們都知道即将發生什麽,不需言語交流,心中的默契已經足夠。相比較于從容安靜的龍晟,她卻有些心緒難平,竟在這時提起了那個早已死去的男人。
“我龍家家訓有言,血脈不可絕,不可污。然而傳至今日,已然變成了這種血親結合的局面。我等從不畏懼世人眼光,但求問心無愧。若龍家血脈于我這一代斷絕,我将無顏面見地下祖宗。”
她聲音漸低,最後已然微不可聞。龍晟低垂着的頭顱擡起,閃耀着血紅光芒的瞳孔微眯,一把攬起她的腰,拉至懷中深吻。
在那個夜裏,他抱了她。
愛太深,早已分不清是怎樣的愛。母親也好,妻子也好,他愛她,始終愛她,深深愛她。
無法自拔的——愛她。
三個月後,她懷孕了。
龍晟開始學習下廚,開始學習為她挽發。他不再留戀酒窖,每夜都在她床前徹夜守護。為了她能夠順利生産,他每日除了照顧她,便是抱着醫書鑽研。他甚至逮回一頭待生産的母鹿進行實驗,接生出了一窩小鹿。
她的肚子越來越大,龍晟千等萬等,終于等到了生産的那一天。他的努力沒有白費,孩子生的很順利,沒有出現任何意外。
是個女孩。
她安靜的看着自己的女兒,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接着慢慢的,永久的,合上了眼。
她太累了,堅持到現在,真的太累了。這深邃的疲倦早已腐蝕了她的身心,雖然容貌依舊姣好,心靈卻蒼老如死。當看見女兒的那一瞬間,她終于可以放下這一切重擔,安靜的睡了。
“睜開眼,否則,我就掐死她。”
粗暴的提起自己的女兒,龍晟看着她的睡顏,雙眼泛起血紅的光。
“你不信我會掐死她對不對?鈴蘭,我不是你,我下得了手。”
昭示着血脈純正的血瞳閃爍,龍晟捏在女兒喉間的手指慢慢收緊。十五歲的少年,鬓間竟已有了白發。
咯噔。
時光靜止了一秒,接着重新邁開腳步。龍晟丢掉手中女兒的屍體,依着床沿緩緩坐下。他扭過頭,怔怔的看着旁邊她那嬌豔如生的容顏。
罪也好,愛也罷。有你在身邊,我永遠不會迷茫。
“睡吧。”
在她冰冷的唇上印下一吻,龍晟飒然一笑,恢複了漆黑的瞳孔有些不自覺的濕潤。擡起手背擦了擦眼睛,他呢喃着閉上了眼。
“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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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997年,中國四川,樂山。
“我他媽的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別在老子睡覺的時候吵醒我!”
龍家的大少爺——龍铮,只穿了一條褲衩就被人從床上扯了起來,此刻正在憤怒的咆哮。這位英姿飒爽的大少爺此刻眼泡浮腫,參差不齊的胡渣遍布下半張臉,頭發睡的跟鳥巢一樣,看上去跟路邊上的流浪漢沒兩樣。
“我這不是有大事急着找你嘛,消消氣,消消氣啊。”
小心翼翼的安撫着自己的堂弟,周炳良狗腿的從旁邊侍女手中接過濕毛巾給龍铮遞過去。結果一聽他這話,龍铮眼一瞪身一轉,也不接毛巾,就那麽又躺回了床上。
“又是找老子去給你跑腿?不幹,我剛從柬埔寨回來,還在休息期,你去找那個瘋女人吧。”龍晟閉着眼漫不經心的推脫,他現在可謂是身心俱疲,現在只想舒舒服服的睡足一覺。
“啊,這樣啊。”周炳良突然一正色,聲音變的涼絲絲的。“虧我聽說了‘血眼’出現的消息就巴巴的趕過來找你,結果卻吃了個閉門羹。得,我不打擾您老了,告辭。”
周炳良轉身就走,只不過他這走路速度着實有點緩慢,活似上了年紀的老頭。就在他即将邁出卧室門的前一刻,躺在床上的龍铮終于發話了。
“你剛剛說,‘血眼’?”
=========一個小時過去了=======
“炳良啊。”
“恩?”
“你大半夜的開着直升機把我帶到這來幹嘛?”龍晟指着下方的樂山大佛,頗有種全身無力的感覺。聽了他的疑問,周炳良也不答話,只是眯眼笑了笑。
直升機緩緩下降,龍铮也終于看見了他想找的人。
盤膝坐在樂山大佛的腦袋頂上,長發及臀的男人舉着酒壇仰頭狂灌。正因為是在夜中,他那雙閃爍着血紅光芒的血瞳才更加顯眼。被直升機強烈的燈光一照,男人也放下了手中的酒壇,他靜靜的看着從機艙中探出身來的龍铮,半晌,咧嘴一笑。
“你好。”他說。
=========這是兩天後的分割線========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周炳良把手上的卷宗一股腦丢給龍铮,然後滿意的看見了對方變了色的臉。他悠悠然點燃一根煙,用一種事不關己的口氣在旁邊說風涼話。
“在你找到他之前,這小子可是犯了不少事,手上人命沒有一打也有半打。你這個做哥哥的,就乖乖的給他善後吧。”
龍铮默然,他翻着這些卷宗,額上青筋刷刷的往外冒。
與此同時,龍家老宅。
“夫人,他就是龍晟,你的‘新’兒子。”
李沫香站在樓梯轉角,手按着扶手,探身向着老管家所指的方向看去。她的目光正好與龍晟向上望來的視線對上,在那一瞬間,她恍然聽見了心中沉寂已久的鳴動。
龍晟漆黑如墨的瞳孔仿若兩汪深不可測的潭水,一旦落入其中,就休想逃脫。
命運發出了咯吱咯吱的難聽尖笑。目光糾纏的二人,從這一刻起,共同墜入了名為罪孽的無底深淵。
龍晟被龍铮要求隐居在老宅‘避避風頭’。他本人倒是沒什麽意見,這裏有酒有書,還有女人。他每天除了窩在書房裏看書,就是半夜爬到李沫香卧室對面那顆大榕樹上抱着酒壇喝酒。
一個月後,龍晟爬進了李沫香的卧室。
一年之後,龍晟被龍铮召離老宅,正式進入了社交界。他腦袋上頂上了‘龍家二少爺’的稱號,沒過多久,這個稱號變成了‘龍家那個浪蕩子’。
整天在一群女人中間打混,龍晟的生活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醉生夢死。而把他撿回家的龍铮也從來不對此發表任何意見,因為不在乎。兄弟倆倒不是沒有交集,只不過感情着實不深。這個情況,一直維持到了龍晟來到龍家第三年的年底。
公元1999年11月,中國上海。
“龍晟,立刻跟我走。”
周炳良一推開門,就被眼前的景象給刺了眼。龍晟半躺在KINGSIZE的大床上,三個光條條的女人正圍着他做某些少兒不宜的運動。也顧不上避嫌,周炳良一定神就直接闖了進來。他站在龍晟面前,铮铮然撂下了話。
“你們先下去。”龍晟揮揮手讓三個女人離開,接着拎起旁邊的睡袍披上,看了周炳良一眼笑問道。
“怎麽了?”
“龍家出事了,這次不是小事,保不定就有大禍。铮少讓我先送你出國避難,你準備一下吧,我們現在就走。”周炳良看着龍晟說,眼神中帶着某種說不清來由的責難。
“是因為我對吧。那幫老不死的終于沉不住氣了?”龍晟笑眯眯的說着話為自己倒了一杯酒,似乎沒察覺他這句話給了周炳良多大的震撼,就那麽徑自說了下去。
“當年逼死我爹,逼得我娘帶着我隐居山林,現在又想來弄死我,還真是锲而不舍精神可嘉。”
說到這裏,龍晟端着酒杯,擡頭問周炳良。
“我哥在哪?”
“湛江。”周炳良一時間竟無法與龍晟對視,那雙眼中閃爍的光芒太耀眼。“湛江,湖光岩。”
湛江,湖光岩,某間別墅。
“我并不想殺你,只要你把那個人交出來,我們還會是朋友。”
聽了這句話,龍铮扯唇嗤笑。他現在被幾條鋼索像狗一樣牢牢的拴在地上,而本來應該是他最信任的摯友,正站在他面前大放厥詞。他一聲不吭,連跟眼前這個畜生說話的興致都缺缺。
“不逗你了,我清楚你是什麽樣的人。”蹲下身拍了拍龍铮的臉,這位龍铮的前‘摯友’面無表情的扳起龍铮的頭,他越湊越近,終究親上了龍铮的嘴。
龍铮突然胃裏一陣惡心。
一只手順着他的褲腰滑了進去,龍铮全身都在劇烈發抖,不是害怕,是氣的。就在某個難以說出口的地方被手指觸碰到的瞬間,他驟然發出了一聲宛如野獸般的咆哮。
“不要激動。”一邊活動着手指,這位‘摯友’一邊用另一只手扯下龍铮的褲子。他看着龍铮沐浴在冷色燈光下的精悍身體,眼中的欲望火焰熊熊燃燒。
“夜還長着呢。”
夜的确還很長,對于龍铮來說,這是他二十一年的人生中最漫長的一個夜晚。他曾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堅強,這世上沒有什麽他扛不住的劫難,死亡也不能使他畏懼。
可他錯了。
當不顧周炳良的阻攔,連夜乘坐飛機從上海趕到這裏的龍晟出現在這間地下牢房門口時,外面的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站在高度隔音的牢房門口,龍晟的臉色越來越冷。他擺手揮退了身後跟随的部下,讓他們通通退出這間別墅。然後,發出了狂怒的長嘯。
無聲卻直接震懾靈魂的咆哮穿透牢房的鐵門,使房間內的兩人同時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