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2)
身放開了貼在龍離臉頰上的右手。
人都有占有某些事物的欲望,然而對于貴族來說,他們的占有欲太過強烈,強烈的無法抑制。得不到想要的東西,就好比判處了他們死刑。為了阻止這種無止無休的沖突與争搶,他們為自己定下了一條規則——
強者為尊。
這條規則相當有效。貴族們不再盲目争搶,他們學會根據力量差異采取行動。弱者不再會向強者貿然發起搶奪枉送性命,他們會拼命變強,直到強大的足以将雙方的力量對比颠覆過來,再去拿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一切源于占有的欲望,一切決定于力量。
龍離不是貴族,所以他不可能理解貴族的生存方式,萊昂也不會試圖讓他理解。在血之王冠中的這段時間裏,龍離一直被庇護于血旗王修伊的羽翼之下。他所處的,是血旗王修伊庇護下的強者地位。所以他不可能真正觸碰到貴族們的生活,更無法從中察覺到什麽深層次的東西。
所以他今天,才會對萊昂說出這番話來。他不明白貴族,他從藍海人的角度去看待貴族的制度,才會覺得矛盾而畸形。
萊昂轉身欲走,龍離的話勾起了他心中一些深藏已久的傷痛,讓他覺得很不舒服。他并不是因為龍離的話而感到難受,只是每次想起這些事情,就會讓他對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痛苦。他需要一個人靜一會,讓自己從這些無奈和傷痛中掙脫出來。
但他的手卻被拉住了。
龍離拉着他的手,沒有說話,那雙漆黑的瞳孔無聲訴說着關切。溫暖而柔和的力量順着兩人相握的手掌傳遞,萊昂感覺到這種溫暖而柔和的力量正在試圖把他從心中的苦悶中向外拉扯。
“留下來,有什麽難過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對我說,而不是一個人去忍受。”
龍離開口了,他握着萊昂右手的手臂一用力,便将無意抗拒的萊昂拉下來摟進了懷裏。擡起左臂攬住萊昂的肩膀,龍離将對方的頭顱按在自己的右肩上,感受着耳邊傳來的輕柔呼吸聲,重新陷入了沉默。
“我十歲的時候,看上了一柄寶劍。我去向寶劍的主人讨要,但他不給我。”
萊昂的聲音有些飄渺,似乎已經沉浸到了記憶的深處。
“我真的很想要那柄寶劍,吃飯睡覺都在想。所以我就把這件事告訴了我的保護人,然後在當天下午,我就如願得到了那柄寶劍。”
這個發生在萊昂小時候的故事似乎到此就該結束了,可聽着他話中的意思,龍離覺得一定還有後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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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保護人是雷帝雷洛,而那柄寶劍的主人則是他相當寵信的一位部下。失去了心愛的寶劍,那位将軍非常不甘心,于是他接下了一個非常危險的任務,并且付出了極大代價完成了這個任務。然後在慶功宴上,向我的保護人請求用他這次立下的功勞換回那柄寶劍。”
“但那柄寶劍已經被我的保護人送給了我,就是我的東西。所以除非我的保護人把寶劍從我這裏搶走,它的決定權都在我的手上。作為雷帝雷洛的被保護者,任何人想要從我這裏搶走我的東西,就必須擁有比我的保護人更強大的力量。”
把下巴抵在龍離肩上,萊昂突然發出了一聲輕笑,他笑着繼續講了下去。
“其實那柄寶劍我在得到手之後就沒那麽喜歡了,如果他私下裏過來跟我要,我也許就會還給他。但他在大庭廣衆之下,向我的保護人口口聲聲說要用功勞來換回他的東西,這就令我感到憤怒了。那柄寶劍在到了我手上之後就屬于我的東西,而他卻始終認為那是他的東西。所以我當着所有人的面拒絕了他的請求,很認真的告訴他,寶劍是我的,永遠都是我的。”
龍離已經聽出了萊昂想要告訴他的東西。當初在炎獄,弗雷也曾跟他提過關于貴族那天生的可怕占有欲。萊昂講這個小時候的故事,也是想讓他了解到貴族的占有欲究竟與他認知中的有何不同。
“後來,我覺醒了本源火焰,脫離了雷帝雷洛的保護。當然,這只是名義上的。實際上當時,我仍然還站在他的餘蔭下。可明明知道這一點,那個多年前被我搶走了心愛寶劍的将軍,居然公然對我的領地發動了戰争。他不惜背叛他的主人,舍棄現有的地位,就是為了拿回他心中屬于他的東西。”
“結果呢?”龍離問。
“結果就在你面前,既然我還活着,那他自然就是死了。至于那柄寶劍,我把它扔進了地表炎流中,任它自生自滅了。反正它是我的東西,我愛怎麽處置怎麽處置。”
萊昂回答的理直氣壯,作為一個貴族,他的占有欲絕不比其他的貴族差。其實在講完這個故事之時,萊昂也釋然了。也許貴族的生存方式是可悲而扭曲的,但作為貴族本身,如果讓他們壓抑自己的占有欲更加正常的活着,那只會更加可悲。
存在即合理,貴族們已經按照這種生存方式生存了這麽久,那麽無論它正确與否,它都有它存在的理由。
“我明白了。”聽完故事,龍離的語氣中充滿了感慨,“下次你想要什麽東西跟我說一聲,我幫你搶。”
看着萊昂有點茫然的眼神,他又接着解釋了一下。
“你去搶,我善後。你在前面拿了東西就走,我在後邊殺人滅口斬草除根。”
萊昂頓時沒了言語,什麽沉重的心情都全部被攪合沒了。他靠在龍離的懷裏,突然覺得有點困,很想合上眼好好睡一覺。
曾幾何時,好好睡一覺,對于他來說已經成了奢望。一合上眼,那些已經成為過去的人和事就走馬觀花的在眼前過。大腦每一分每一秒都保有清醒的意識,就算是在睡覺,第二天醒來卻依舊能記得夜裏身邊所發生的一切。
萊昂曾經試圖用摻了強效催眠劑的烈酒來讓自己好好睡一覺,第二天醒來,卻發現身旁多了一具屍體。後來才查明是對頭派來的刺客,不知從何知道他當晚的詭異舉動,想要趁着這個大好機會把他幹掉,卻不想反被沉眠中的萊昂給扭斷了脖子。
“簡直是誘人犯罪。”
龍離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呢喃道,苦笑着看向懷中俨然已經閉上眼進入夢鄉的萊昂。從他這個角度,正好可以透過萊昂敞開的衣領看到內裏形狀優美的鎖骨。可惜偏偏只能看不能摸,要是把萊昂驚醒了,龍離估計自己得內疚挺長一段時間。
小心翼翼的偏過頭,龍離做賊似地從懷裏掏出煙盒,取出一根叼到嘴裏。小巧的火苗在指尖燃起,随即朵兒叮粉紅的煙霧袅袅散開。龍離咬着煙,突然很想念照相機。
睡吧,睡吧,我的小親愛。
作者有話要說: PS:話說這個慢條斯理的感情戲告一段落,接下來就是咆哮的戰争篇了...不對,是小離的調教之路啊....
再PS:為毛推不倒,你們都懂的......【凸HX凸】
再再PS:居然下意識的把萊昂的保護人弄成風皇修斯特了。。。。你們也不提醒某嗷嗚——幸好某回顧的時候反應過來不對捏。。。
☆、那硝煙中的花兒
“搖曳啊搖曳,你的心兒在搖曳......是誰?用謊言編織甜美夢境......是誰?把笑容當做致命武器......”
漫不經心的歌聲在荒野上空回響。蹲在一人高的土包上,龍離咬着煙搖晃着上半身,看上去活像發了羊癫瘋的精神病患。
在土包十米外的炎流車上,閉着眼睛假寐的萊昂額上無數青筋抽動。龍離唱的是藍海的一首情歌,但為了能讓萊昂聽懂,他專門用了炎獄通用語來唱。結果好好一首情意綿綿的情歌因為語言的轉換,愣生生變成了完全沒有韻律可言的詩歌朗誦。
“喂。”
忍耐力到了極限的萊昂鐵青着臉走下車,大步走到龍離蹲着的土包下,打斷了上面那位人士的發神經行為。
“你終于被我真誠的歌聲感動了,小親愛?”龍離眯着眼,就像是沒看到萊昂難看的臉色一般,不知死活的說道。
“沒錯。”萊昂一點頭,接着一腳踹碎了面前的土包。蹲在上面的龍離一個空翻完美着地,然後迎接他的就是萊昂攜帶着風雷之勢的一只鐵拳。
“小親愛,你這是在謀殺親夫。”龍離說着話向後一仰,險之又險的避開了這一拳。他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直接萊昂落空的拳頭一墜,追着他砸了下來。
“沒錯。”萊昂再一點頭,看着龍離單手支地一翻身躲開了他的拳頭,于是立刻追上去一記掃堂,目标直指剛剛落地重心還沒停穩的龍離腳踝。
“打住。”龍離探手擒住萊昂掃來的腿,他從這一腿的力道上判斷出萊昂不是在跟他打鬧開玩笑,而是動了真火。所以他急忙叫停,再打估計就要真的出事了。
“打不住。”萊昂金紅色的火瞳中怒焰熊熊,他右手一展,一柄金紅色的火焰□□憑空出現。看到這柄□□,龍離就心道壞了。他松開抓着萊昂右腿的手,閃電般向後躍開。随即,他剛才所蹲的地面就被萊昂一槍紮透。
萊昂這幾天是被龍離搞的一肚子火沒處發,憋得夠嗆。想他堂堂獅心王,天天被龍離當着衆人的面滿口小親愛小親愛的叫,然後動辄在人前被龍離摟摟抱抱摸摸屁股,實在太傷自尊,太毀滅形象了。
“你過來!”萊昂晃了晃手中的□□,向龍離喝道。他今天不把龍離好好抽一頓,他心裏這股邪火就下不去。
“你把槍收了我就過去。”龍離正色道。
“你過來,我就收槍。”萊昂眯了眯眼,金紅色的火瞳中閃過一抹狡猾的光芒。他看着龍離向自己走過來,手中握着的金紅色□□一緊,就等着對方進入攻擊範圍立馬一槍抽過去。
锵!
金屬的碰撞聲在這寂靜的荒野上響起,萊昂抽搐的望着不知從哪掏出把匕首擋住自己槍身的龍離,發覺對方正用真摯的,難以置信的眼神看向自己。
“你居然騙我。”龍離分明是早有準備,拿匕首擋住了槍身,臉上卻顯露出一種被欺騙後極為痛苦的表情來。這家夥不等萊昂說話,便自顧自的向後退開兩步,收起匕首,一臉落寞的從懷裏摸出根煙點燃。
“算了。”咬着煙,龍離蕭瑟的看着萊昂沉聲說道。
“纏着你不放是我不對,但我沒想到你會有這麽大反應,估計再纏下去你會真的想殺了我也說不定。我不想死,尤其不想死在你手上。”
龍離眼神中透露着深沉的悲哀,他緩緩的合上眼,深深吸了口氣,接着說了下去。
“我們結束吧,我不會再纏着你了。”
萊昂沉默了,他被這突如其來的轉折給徹底弄懵了。誰來告訴他,事情究竟是怎麽發展到這種地步的?
龍離與萊昂沉默的對視着,直到他嘴裏的那根煙燒完。吐掉煙頭,他面無表情的轉身離開,留下尚且有些茫然的萊昂在他身後怔怔注視着他的背影。
走出萊昂的視線範圍,龍離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揉了揉自己的臉,那上面的肌肉因為一直保持着沉痛的表情已經有點僵硬了。點了根煙,龍離咬着煙開始微笑。
一切都在按照計劃發展,萊昂的爆發也早在他的計算之中。龍離有無數種方法來化解萊昂的怒火,可他偏偏哪一種都沒用。或者說,他根本就是在有意的刺激萊昂發火。
那一次,當萊昂在他懷中真正睡着之時,他便知道自己已經成功侵入這位驕傲的貴族王者心中那塊最私密、最深沉的地方了。也正因此,他才開始了下一步的計劃。
“搖曳啊搖曳,你的心兒在搖曳......是誰?用謊言編織甜美夢境......是誰?把笑容當做致命武器......”
用自己的母語哼唱着優美的情歌,龍離微笑着合上了眼。在他的身後,是遮天蔽日的——
無盡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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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克今年二十六歲,正值壯年,在今天之前他還是公會駐薩旺城軍隊的一名軍官。而現在,他是一名俘虜。
清晨天還沒亮,路克還摟着那名身材火爆的妖精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時候,一陣刺耳的警笛聲驟然響起,将他從睡夢中驚醒。
公會有十二龍騎将,由這十二名龍騎将的居城組成的兩個巨大的六芒星,構建起了整個公會駐藍海地盤的防禦圈。最中心是公會駐藍海的主城——輝光城,輝光城方圓二百炎距的範圍被稱為核心圈,是公會駐藍海最繁榮也是人口最密集的地區。而從核心圈外圍到由第一到第六龍騎将居城組成的小龍之六芒星這一片範圍,被稱為內圈。再向外推,在小龍之六芒星與第七到第十二龍騎将居城組成的大龍之六芒星這一片範圍,就被叫做外圈。至于再往外,那自然就是最混亂的邊緣地帶。
薩旺城位于外圈北部,相當靠近小龍之六芒星的位置。在這一片區域,已經很難看到非公會勢力人員的身影。就算有,也是喬裝遮掩匆匆而過,不敢多呆一分一秒。更別提有敵入侵,路克自從來到藍海駐紮到薩旺城之後,身上佩戴的炎流槍就徹底變成了裝飾品。
可就在今天,末世歷五年五月二十五日清晨,頭頂上的天空還沒亮的時候,一支兩百人的貴族隊伍出現在了薩旺城門外,扯開了那張拉風的血色大旗。
若論破壞城池,以火焰為武器的貴族是天生的專家。兩百名貴族閃現間,薩旺城內已經火焰滔天。他們甚至不需要動手,只用在放完火之後靜靜的旁觀,火焰就會為他們收取敵人的性命。
兩百名貴族在薩旺城中穿插縱火,連水源都能瞬間蒸幹的超高溫火焰以一種可怕的速度在城中蔓延,整個薩旺城幾乎轉眼間就成了人間煉獄。龍離他們來的太突然,根本就沒有給公會的軍隊任何準備的時間。如果是兩軍擺開陣勢,憑借着數十倍于龍離他們的人海和有秩序的指揮,也許勝負還有些懸念。但現在的情況是絕大多數薩旺城的軍人連武器都沒拿到手,剛剛跑出房間就發現自己已經被火焰給包圍了。
作為被重點關照的對象,薩旺城的軍營是最先變成廢墟的地方。
路克因為跑出來押妓,所以僥幸逃得了一命。不過他的好運也沒持續多久,因為他身上的軍裝,很快他就被一名貴族給盯上了。第一眼看見那個向自己走過來的貴族的時候,路克眼一閉心道完了。結果梆梆梆梆四聲悶響過後,路克四肢全被打斷,慘嚎着在地上打滾,卻愣是沒死。那個貴族不僅沒使用最拿手的火焰把他燒成空氣,更沒用銳利的刀劍讓他身首分家,而是提着一根像是剛從哪裏拆下來的鐵管,十分溫柔有分寸的僅僅打斷了他的四肢而已。
接着路克就被丢到了城裏最寬敞的鬥獸場裏,這裏有着許多跟他相同遭遇的公會軍人,大家都是被打斷了四肢丢到這裏,個別傷重的還得到了簡單的治療。
後來路克知道,他們成了俘虜。據那個看守這裏的貴族所說,如果他們貴族的首領能夠和公會的首領倫薩達成協議,那他們就會被活着放回去。這種事情簡直聞所未聞不可思議,所以路克他們并不太相信。可沒有人想死,不可否認一絲希望已經埋藏在了他們心底。
讓我們将視線放回此刻的薩旺城中,已經變成了煉獄的薩旺城中到處都是瀕死之人的慘嚎,兩百名貴族精英游走于城中各處。然而在今天,他們并沒有像以往那樣大肆殺戮,而是一板一眼的救起了人來。
“佛羅艾,把你那根鐵棍子借我用一下。”
提着一個被打昏了的公會士兵,一個貴族對不遠處的另一名貴族說道。而那個被稱為佛羅艾的貴族則揮了揮手中的鐵管,示意對方直接把人給他扔過去就行了。
佛羅艾揮舞鐵管,幹脆利落的四下打斷這名公會士兵的四肢,結果他還沒來得及把這個處理完成的俘虜送到聚集地,剛剛那個貴族又提了一個昏過去的公會士兵來到了他面前。
很快,佛羅艾再次揮舞鐵管處理完了這名新來的‘貨物’。可當他擡起頭,赫然發現好幾名貴族人手一個昏過去的新‘貨物’站在他面前。
“流水線作業?”
發現了這一幕的龍離有點驚訝,他看見越來越多的貴族提着抓獲的俘虜來到佛羅艾面前放下,而後有幾名貴族主動留了下來,把那些被佛羅艾處理完畢的俘虜送往聚集地。
佛羅艾已經麻木了,現在他就像一個機器一樣,感覺到自己面前有人,就四棍子敲上去。因此當龍離站到他面前時,他頭也不擡照例揮起了手中的鐵管。
哐。
這一次,鐵管敲到人體上發出的聲音格外響亮,響亮的簡直就像是砸到了鋼鐵上一般。察覺到不對勁的佛羅艾擡起頭,卻愕然看見了面無表情的龍離。
“幹的不錯,你叫什麽名字?”
活動了一下被擊中的左臂,龍離在這說話的功夫裏手臂的傷處已經恢複如初。他确定換個人挨這一棍子臂骨必定要折,就算是他自己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也聽到了骨頭碎裂的微響。
“我是佛羅艾,主人。”
佛羅艾的聲音有點僵硬,尤其是最後那兩個字叫的當真是別扭至極。在他的心底,至今仍無法把龍離與自己的主人完全畫上等號。
“好,佛羅艾,你再用棍子戳我這裏試試。”
龍離抓着鐵管引着佛羅艾的手,将鐵管的頂部抵上了自己左肩的關節處。佛羅艾雖然很疑惑,但還是聽話的把鐵管一收一送,輕柔的戳中了龍離的左肩。
咯噔。
佛羅艾簡直都快哭了,他明明沒用力,只是對準龍離指的那個地方那麽一戳,結果龍離那條剛才敲起來堅硬的宛如金屬般的手臂頓時就垮了下來。
“明白了吧,就這麽幹。”
右手扶着左肩一推一送,龍離輕輕松接上自己的手臂,然後用那條剛剛恢複的手臂拍了拍佛羅艾的肩膀。眨了眨眼,龍離笑的壞兮兮湊到佛羅艾耳邊低語。
“我很看好你哦,佛羅艾。”
留下滿臉震驚的佛羅艾一個人在原地發呆,龍離轉身走的那個潇灑。他用眼角的餘光瞟到不遠處始終看着這邊的萊昂,于是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
佛羅艾感覺到自己面前又有了人,他這次學聰明了,先擡頭,然後再一棍子戳了出去。咯噔咯噔美妙的聲音響起,這回被他處理完畢的那名俘虜甚至都沒從昏迷中驚醒過來。佛羅艾心中微微一震,他已經明白了龍離要他明白的是什麽。
很多年後,已經練成一套屬于自己的獨特槍法的佛羅艾教導自己的被保護人時,便會像今天龍離對他所做的這樣,讓對方戳自己一下試試。接着他就會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湊到對方耳邊低語那麽一句。
【我很看好你哦,XXX。】
這大抵就是怨念的可怕之處了。據說他的被保護人在成為保護人之後,也把他的這一套繼續沿用了下去。于是幾乎學會他那套槍法的每個貴族,都有過那麽一段惴惴不安對于自己的師傅莫名憧憬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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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散發着熱量的不規則物體,被人們稱為火焰。
“一個,兩個,三個.....我們播撒的是火焰的種子,遲早有一天這些火種會變成熾烈的火焰,在這片大地上肆無忌憚的燃燒。”
“主人,屬下無法理解您話中的意思。”
“沒必要理解,可洛克,你只需要按照我說的去做就行了。”
“是,屬下告退。”
薩旺城的城主府書房內再度陷入死一般的寂靜,良久,一聲低不可聞的冷笑幽幽響起。伸出手關掉桌面上的焰燈,龍離坐在椅子上側頭看向身後窗外那深沉的夜色,點燃了齒間的煙。
當夜,一支十數人的貴族隊伍在可洛克的帶領下從薩旺城出發,消失在了黑暗的荒野之中。
在那個被當做臨時戰俘營的鬥獸場中,路克見到了越來越多的‘同伴’。他從這些與他有着相同命運的同伴們口中得知,那支貴族軍隊在這兩天內閃電般襲擊了薩旺城附近的另兩個城市,這些新來的同伴們多數都是那兩個城市中駐守的公會士兵。
“這幫貴族究竟想要幹什麽?”
路克越來越難以理解,他們這些戰俘的待遇雖然很差,但絕對還不到會把人逼死的艱難地步。他們不僅沒有受到拷問,還有醫生來為他們進行治療戰鬥中留下的傷口。
“天知道,不過我聽說貴族有吃人的習慣,我們很可能是被他們當做軍糧給畜養起來了。”躺在路克旁邊的一名公會軍官說道,而這個推論一出口,不光是路克,就連他自己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倒覺得他們說的那個什麽談判贖回是真的......看,那個醫生又來了。”
他們旁邊的另一名公會軍官提出了反對意見,而聽了他的後半句話,幾人同時将目光投向戰俘營的入口處。在那裏,提着醫藥箱的龍離正微笑着走進來。
龍離穿着一件白色的長袍,臉上還戴了一副無框眼鏡,一副白衣天使的善良形象。他笑着跟臉熟的戰俘們打着招呼,在偌大的露天戰俘營中緩步穿梭着,不時停下來為臉色難看的重傷號進行治療。而伴随着他的出現,戰俘營中的氣氛也有了改變。人們不再大聲交談,而是壓低了聲音注視着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龍離竊竊私語。
“還有誰感覺不舒服的,請出聲叫我。”
将整個戰俘營都轉了一圈,龍離擦了擦額上的汗水,大聲對着戰俘營中的人們喊道。而在他溫暖的目光注視下,許多聲音響了起來。
路克也是其中之一。
龍離很快就來到了路克身邊,他先是詢問了路克哪裏感覺不對勁,得到答案後便毫不避諱的解開了路克的衣服,在他的胸膛上用手掌進行按摩。要知道路克身上可不是一般的髒,血痂和泥垢把他的皮膚都染成了黑灰色,相對比龍離的那雙手實在是幹淨白皙的過分了。
“為什麽......要派你來為我們治傷?你們根本沒必要對我們這麽好吧,現在可是在打仗,我們可是敵人啊。”
看着專心致志為自己按摩的龍離,路克終于忍不住把心裏的疑問問出了口。結果回答他的就是龍離的一個微笑,還有一句輕聲的解釋。
“我是自願來的。”
龍離抹了把額上的汗水,結果把手上的泥血弄到了自己的腦門上,他一邊輕聲說着話,一邊為路克進行收尾治療。
“戰争啊打仗啊的都是上面人操心的事情,我是個醫生,我只管救人。”
“在我的眼中,無論是貴族還是其他種族的人,都是一樣的。我們都是人,都會受傷,也都會死。口口聲聲說着種族不同便要互相殺戮,這種戰争毫無道理可言。”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龍離身體一僵,接着便不再言語。他為路克處理完傷口便起身離開,而在他的身後,被他剛剛那番話所觸動的路克卻久久無法将目光從他身上挪開。
“毫無道理的戰争嗎......”
用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呢喃着,路克躺在地上,眼中流露出一抹古怪至極的目光來。
完成每天例行的戰俘營醫生扮演之後,龍離邁着輕快的步伐返回已經變成他辦公室的薩旺城城主府書房。在路上他遇到了對着新來的戰俘練習棍法的佛羅艾,迎着對方熾熱的目光,龍離稍微停了一會,與佛羅艾進行了一番閑聊式的對話。
當他終于回到城主府換完衣服推開書房的門時,便赫然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等待着他的萊昂。
“在進攻亞丁城的時候我遇到了有秩序的抵抗,這說明公會已經發覺了我們的入侵,并且已經對此做出了反應。我認為,是撤離的時候了。”
自從那天與龍離發生了那一段離奇而不愉快的對話後,萊昂與龍離的關系便徹底降到了冰點。現在除了公事之外,兩人之間幾乎沒有任何交流。而攻下薩旺城之後,帶領隊伍在外征戰的事情就被萊昂一手包攬,龍離則專心處理他在薩旺城的各種事務。
“恩,差不多也是時候了。”
龍離點點頭,走到辦公桌後面的椅子旁坐下。他扯開放在桌面上的軍事地圖,用焰筆在上面的某處畫了個小圓圈。然後将地圖拿起來,指給萊昂看。
“攻下這裏,我們就可以收手了。”他說。
“卡特拉裏?”萊昂念出了那個被龍離圈起來的城市的名字,他臉色變幻了幾次,最終定格為如釋重負。
“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萊昂說道,“故意下令連續攻下西面的彭埠、亞丁兩城,實際上卻打的是東面第四龍騎将居城卡特拉裏的主意。而恰好第四龍騎将又帶着主力部隊被倫薩派遣到了北面與流放者同盟的邊界,卡特拉裏城內軍力空虛。時機寶貴,我這就帶領隊伍出發。”
“不,這次我親自帶隊。”龍離阻止了想要立刻離開的萊昂,他放下了手中的地圖,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正色說道。
“我有另外一件事要你去做。”
傍晚時分,一百五十名貴族精英集合于薩旺城城主府門口。在他們等待的目光中,破天荒穿上了惹眼的黑色大氅的龍離從門內緩步走出。他漆黑的長發被整整齊齊的用炎晶發箍束在頭頂,雖然并沒有發動絕對控制現出那對血色的火瞳來,但只是改換了裝束,龍離的形象就已經有了絕對性的改變。
他身上所透露出的,是長期發號施令的上位者才會擁有的無形威嚴與隐而不露的尊貴味道。
“在天亮前,給我拿下卡特拉裏。”
“遵命,主人!”一百五十名貴族精英齊聲半跪領命,然後在龍離的目光中仿佛一只只黑色的夜鷹般閃電消失。而龍離也邁步走上專門為他準備的炎流車,向着卡特拉裏城疾馳而去。
夕陽似血,天空中厚密的積雲被這夕陽所浸染,将整個世界都染成了一片血紅。龍離靠坐在車座上,透過車窗注視這個血紅的世界。
他看見了一朵野花,一朵在這片荒蕪的平野上頑強盛開的白色小花。它在狂猛的勁風中倔強的開放着,向世界訴說它的美麗。也正是因為周圍的荒蕪,這朵小花才被凸顯的格外嬌豔。
這是一種對命運抗争的美麗,是用生命燃燒出的絕豔。
看着這朵野花,龍離突然想起了很多人。想要創造新人類時代的謝泯然,一肩扛起家族傳承使命的林九,為了殺死血眼之主不惜違背火焰之誓的絕?楓岚,悍然對創造自己的母炎所制定規則發起挑戰的修伊,執着于殺死弗雷的萊昂。
還有選擇了變成怪物的自己。
那硝煙中的花兒,孤獨的綻放,孤獨的死去。但當它綻放之時,這天地間沒有能夠遮掩它光芒的存在。
這便已經,足夠了。
============《那硝煙中的花兒》完===============
作者有話要說: PS:首先祝大家中秋快樂,哈哈哈,說起來某已經挺多年沒過中秋節了,主要因為我不愛吃月餅,自己一個人也就自然而然的把它給選擇性的遺忘了。其次是沒法在這個節日裏給大家多送幾章某有點愧疚,唉,這就是有心無力的标準表現了。得了,廢話不多說,某去眯一會先。。。
再PS:貌似寫出狀态來了,靈感泉湧中。。。跑去前面修改了個BUG。。。萊昂的保護人是雷洛傲嗚——
☆、黎明之卡特拉裏
山雨欲來風滿樓。
站在輝光城最高的建築物——輝光塔頂層,公會的首領倫薩俯視着腳下這座繁榮而美麗的城市,雙手負于身後,他的脊背即便是在無人時也依舊挺的筆直。
這種站姿,是他從那個人身上學來的。然而無論如何,他始終學不到對方身上那種天生俯視一切的氣勢。但這麽多年過去,他也終歸形成了屬于自己的風格。
堅忍,超乎想象的堅忍。倫薩将自己打造成了一柄劍,一柄不出鞘則矣,一出鞘則必定天崩地裂的寶劍。他在無數血淚中學會了忍耐,也在無數次磨砺中變得越來越堅強。
直到現在,這世上已沒有任何事,能将他的脊背壓垮。
與那些驚采絕豔的天才們不同,倫薩只是一個平平凡凡的普通人。他天生體質虛弱,無法修習武技,連在酒館裏當個端盤送水的雜役都做不好。他也沒有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