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11)
一家溫泉旅館門口,龍離不知為何突然有種莫名的感動。
自己到底有多少年,沒泡過溫泉了?
亢奮了的龍離險些一個激動一腳把面前那扇門給踹了,他用了最大的克制力伸出手推開門,淡定無比的告訴旅館老板自己要開房,然後幾乎是飛奔着沖到後院的露天溫泉邊,三兩下扒光衣服裹上浴巾就跳了進去。
“哈哈哈哈...溫泉啊,老子想死你了!”
孩子般快樂的笑着,龍離将自己身上除了頭部以外的地方全都浸入了溫熱的水裏,安穩的閉上了眼,深深吸了口帶着微弱硫磺氣味的空氣。
“讨厭啦...人家本來都睡着了,大哥哥你又把人家給吵醒了......”
甜甜糯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龍離愕然睜開眼向身邊看去,發現一個體型嬌小的少年正慢吞吞的從池邊爬起來,正用清澈的目光看着他。
明顯還未成年的少年擡起手懶洋洋的揉着自己的眼睛,龍離驚訝的發現在對方的手指間赫然連接着一排排暗紅色的瘤狀組織。似乎是察覺了他驚訝的目光,少年把手伸到他面前專門晃了晃,笑眯眯的對他說。
“其實人家是海王星人啦,就是魚人嘛。”
海王星人?龍離看着眼前笑的燦爛的少年,在心裏無聲嘆息。
“如果你是海王星人,那我就是火星人了啊...黑貓。”
龍離的口中赫然吐出一個相當久遠的名字,托了超凡記憶力的福,只要是龍離看過的人或事,他就不會忘記。所以這名晃着手掌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海王星人的少年,龍離自然也不會忘記。
在那個已經化為塵土的西城監獄中,龍離曾經為了眼前這個少年幹了一場架。在那場架中,他第一次對自己剛剛獲得的恐怖再生力有了深刻的認識。
“大哥哥你怎麽知道人家的名字的...難道你暗戀人家偷偷調查過人家?”
瞧這淡定的表現,黑貓明顯是沒記起來龍離這個曾經為了他幹過一架的人,但他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眼神也依舊那麽清澈。
“五年前我見到你的時候你就是這副模樣,五年過去了你居然一點都沒有變,我很好奇你是不是永遠都不會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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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離嘆了口氣說道。他專門提起五年前,就是為了給對方提個醒,不過他也知道要向他這樣想起五年前曾經見過的一個陌生人實在很困難,所以也不再賣關子,而是直接對黑貓說道。
“我是龍離,五年前叫做周離,跟謝泯然一起出現在西城監獄的那座大廳中為你打了一架的那個人。”
看黑貓若有所思的表情,龍離無奈的又加了一句。
“就是被戳了十幾刀打了無數槍還沒死的那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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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汽彌漫的溫泉池中,龍離和黑貓大眼瞪小眼,一時間陷入了相當無語的狀況中。
“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被謝泯然改造成不死怪物的家夥對吧。”
認出了龍離之後,少年不再使用那種甜甜糯糯的發嗲語氣,但那雙貓眼中的目光始終清澈如初。這讓龍離想起他們第一次相見的時候,自己也就是被對方這種清澈的目光所吸引,不自覺的把對方當成了值得疼愛的晚輩來對待,最終導致了那場血淋淋的戰鬥發生。
“對,我就是那個不死怪物。”龍離點點頭,看着黑貓的眼神中充滿了疑惑。
“你是怎麽跑到這兒來的...那個又是怎麽回事?”
龍離所說的‘那個’,指的是少年手掌上那一排排一看就知道是非自然産物的肉瘤。在龍離的概念中,那種東西叫做變異組織,是長在被核輻射感染了的人身上的東西。
或許不該問這種會讓人感到痛苦的事情,可龍離突逢舊日故人,雖然交情不深,但看到黑貓依然活着,他仍然發自內心的感到欣慰。所以他不會避開黑貓的傷心事不提,去選擇更為和睦也是更為疏離的相處方式。
“這個當然是因為核輻射啊。”黑貓一臉看白癡的表情看着龍離說道,他笑眯眯的把自己的手掌貼到龍離胸膛上蹭了蹭,有點冷漠的告訴龍離。
“要是我用指甲在你這裏劃道口子,然後把這裏面的液體塗到你的傷口上,很快你這裏也會長出這種玩意的。”
那估計有點困難,龍離在心裏默默道。想要讓內裏已經與怪物無異的他再發生點什麽變異,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他也清楚黑貓這麽說是為了什麽,這個有着清澈目光的少年已經被他成功激怒了,所以想要用變異的威脅來令他露出醜态。
他一動不動的任由對方拿着那已經變異了的手掌在他胸口磨蹭着,良久,無聲露出了一抹苦笑。
“你還要蹭多久啊...”龍離苦笑着看向黑貓說道,話一出口他就從對方眼中發現了一抹勝利的光芒,但是他的話還沒說完。
“再蹭下去。”龍離的聲音有些低沉的沙啞,“就要起火了。”
坦誠相對,一個身體健康的成年男人被一個長相甜美的少年用手掌輕輕磨蹭着胸口,磨蹭了十幾分鐘,當然會有生理反應。
黑貓默然低下頭瞅了瞅水下龍離被包裹在浴巾中的下身,然後毅然收回手,爬起來走出了溫泉池。
點火不滅火天誅地滅啊喂......
龍離只能在心裏腹诽,他也從沒想過讓黑貓來幫他滅火。于是撐着帳篷的龍離,開始祈禱這家溫泉旅館附帶招妓服務。他已經告別了自己的右手很多年,并且一點都不想重溫那種感受。
黑貓就如同他出現的那般突然一樣,突然的從龍離眼前消失了。當龍離向旅館的老板問起黑貓的時候,對方竟然一臉茫然的告訴他自己從未見過他所形容的這個有着清澈目光的少年。
龍離開始自責,如果他當時留住了黑貓問清楚對方目前的情況,就不會出現這種讓他意料不到的結果了。不過他并沒有立刻去滿城打探黑貓的消息,在他心裏已經有了隐隐的猜測,只等着确認。
三天後,龍離在每天例行去東門查看記號的時候,發現自己畫下的那個‘S’旁邊,出現了一個歪歪扭扭的‘M’。
當天傍晚,蹲在城門口的龍離看着一臉不爽表情出現在他面前的黑貓,拿掉嘴裏咬着的煙蒂,笑眯眯的開口跟對方說。
“喲,又見面了。”
☆、漆黑的道路
光線越來越暗。
龍離跟随在黑貓身後,沉默的前行。他知道自己是在向下走,從那個位于山腳的入口進入這條漆黑的通道之後,他們就一直在往下走。
渣滓團,還有那個‘S’和‘M’。龍離從小城酒保那裏得知這兩個符號之時就已經有了推測,這種只有藍海人才會知曉其含義的符號,已經說明了足夠多的東西。
他在溫泉城遇到黑貓是個偶然,但聯系到他來溫泉城的目的,這個偶然就不再是偶然那麽簡單。
但走在這裏,走在這條漆黑的道路中,他還是有種奇異的不真實感。
“怎麽?你害怕了?”
在前面帶路的黑貓轉過身,看向身後不知何時已經停下腳步的龍離冷笑着說道。
“這裏太黑了,你們一直就呆在這種黑漆漆陰森森的地方,不覺得冷嗎?”龍離緩慢的在原地坐下,從懷裏掏出根煙咬到嘴上。橘紅色的細小火苗從指尖燃起,不知不覺間,打火機已經從他身上永遠的消失。
“這裏沒裝燈當然黑了。”目光清澈的少年注視着龍離,突然莞爾一笑。
“下面有燈有暖氣,還有專門引進來的溫泉。我們的家裏可一點都不冷,暖和的讓人一進去就忍不住打哈欠啊。”
“凡事總要先苦後甜。”黑貓走回龍離身邊,一臉滄桑的用那只變異了的小手拍了拍他的腦袋。
“走吧,等會我帶你去泡我們的溫泉。”
龍離咬着煙啞然失笑,他竟然被這麽一個看上去足夠當他兒子的少年給安慰了。不過黑貓的年齡的确是個謎,從他的外表上根本就沒法判斷出他的真實年齡來。
兩人再度邁開腳步向前行進,很快,就如同黑貓所說的,龍離的眼前開始亮了。
柔和的紅色燈光充斥在視線中,龍離看着黑貓打開眼前那扇厚重的金屬門,然後熱鬧的人聲和溫暖的空氣就一股腦從那扇門後湧了出來。
“我回來了!”
黑貓叫嚷着當先走了進去,幾個人立刻向他迎了過來,拍肩摸腦袋好不親昵。而當龍離跟在他身後走進那扇門時,也立刻有人向他迎了過來。
“你就是這一次的委托人吧。我是渣滓團的客戶接待員,你可以叫我老黑。”
面容滄桑卻有着溫暖笑容的大漢對龍離伸出了右手說道,而龍離也伸出手與他的手握在一起。
“我是龍離,剛來這一帶。聽說了你們渣滓團無所不能的驚人事跡後,有點事想要請你們幫忙。我想見你們的首領,跟他當面談一談。”
龍離與老黑交換了姓名,報清了來意。而聽了他的要求,老黑爽快一笑便帶着他往更裏面走去,那想必就是他們首領所在的地方。
“龍先生說是剛來這一帶...現下馬上冰封期就到了,這一帶最近也不怎麽太平,是不是有點太冒險了。”走路間,老黑狀似不經意的随口跟龍離說着話。
“富貴險中求,這是我家鄉的一句老話。”龍離笑眯眯的說道,在他眼角的餘光中,聽見這句話的老黑臉色微微一變,看向龍離的目光也多了幾分複雜的味道。
兩人的這場暗中交鋒就此告一段落,龍離跟着老黑來到一間莊重而空曠的會客廳中,向他告了個罪離開去通報他們的首領。龍離一個人站在這間處處都洋溢着中國古風的會客廳中,心下有些感慨。
帶領着一幫藍海人,在這片混亂的區域中闖下偌大名氣,建造出這麽一個隐蔽而龐大的地下基地。這位渣滓團的首領,絕非什麽普通之輩啊。
龍離來此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把這個渣滓團收為己用。
在來到這裏之前,他還以為渣滓團只是一個類似于傭兵團隊的自由團體。不過在看到這個龐大而秩序井然的地下基地之後,他已經推翻了自己原來的想法。這個渣滓團絕非什麽傭兵團隊那麽簡單,從某種程度來說,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勢力體了。
“富貴險中求,龍先生看來我們是同鄉人啊。”
一個寬厚而爽朗的聲音從身後響起,龍離在聽見這個聲音的瞬間全身一震。他僵硬的轉過身,看向那位正從門口大步向他走來的渣滓團首領。
“...唐哥?”
那個男人的腳步頓住了。他定定的注視着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的龍離,良久,有點不确定的吐出一個名字。
“周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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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寂靜的會客廳中,龍離靜靜的注視着眼前的男人。
穿着寬大的棉布開襟長袍,光頭,高而瘦,眼神明亮而堅決,這個渣滓團的首領,又或者說是唐堯,與龍離印象中那個有着強健體魄的男人相比,衰老了很多。但從未改變過的,是他身上那股無堅不摧的銳氣和永不屈折的堅強。
“唐哥,你再說句話吧...我快掉眼淚了。”
龍離默默的仰起頭,他的聲音不高,也不沉重,只是有點顫抖。
“周離。”唐堯再次開口叫了龍離那個曾經使用過的名字,他慢吞吞的蹲下身,似乎發現這麽蹲着有點不舒服,又幹脆往地上一坐。
“你還活着啊......”
唐堯坐在地上,擡起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似嘆息,又似情人間的呢喃般,說出了這句話。
一步,兩步,三步......龍離腳下踩着的是堅硬的石質地面,卻仿佛是在齊腰的沼澤中般前進的艱難。他走到唐堯面前,陡然雙膝一折跪倒在地,伸出雙臂緊緊的摟住了唐堯。
他已經忘了控制手臂間的力量,将唐堯的骨骼摟的咯吱作響。
那段驚逢末日的日子裏,在他的身邊,先有鐘琴,後有唐堯。是這兩個人将陷入茫然和無所謂中的他硬生生的拉扯了出來,讓他一點點發現了生命對于自己的意義。這兩個人引領着他不斷向生存的方向前進,沒有讓他悄無聲息的在那場巨大而突然的災難中化為一具微不足道的犧牲品。
“唐哥,你哭了。”
緊緊的摟着唐堯,龍離感覺到自己的肩膀上傳來了一股潮濕的溫暖。他吶吶的開口在唐堯耳邊輕聲道,說話間一顆透明的液體順着嘴角悄然鑽進了他的口中。
“別以為我看不見就不知道...你還不是也哭了。”
唐堯沙啞的聲音在龍離耳邊響起,龍離澀然咧嘴一笑,擡起手狠狠的蹭了蹭自己的眼睛。他松開死死摟着唐堯的手臂,直起身與唐堯面對面對視着。看着彼此發紅的眼眶,兩人不約而同的一起開始微笑。
“你們...在幹什麽?”
突兀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龍離愕然看過去,發現一臉驚訝的黑貓站在會客廳門口,用充滿了疑惑和詭異的目光注視着摟在一起深情對視的他與唐堯。
龍離啞然,接着讪讪的低下頭對唐堯露出了一個歉意的微笑。而看見他那個歉意的微笑,唐堯只能無聲苦笑。
被黑貓看見了這麽一幕,他的清白算是毀了。
果不其然,只見站在門口的黑貓驀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一臉不好意思的笑容對龍離和唐堯說道。
“啊,我不打擾你們了。”
門關上了。
“哈哈哈...”龍離看着那扇關上的門,突然忍不住向後一坐捂着肚子開始大笑。
“笑毛?”唐堯無奈的一瞪眼,擡起手狠狠的揉了揉自己那顆澄亮的光頭。
“老子的一世英明...沒了。”
“其實我從剛才就想問了。”龍離停下狂笑,慢吞吞的注視着唐堯開口道。
“你那顆光頭是怎麽回事?”
“你說這個?”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唐堯一臉惬意,他用一種既飄忽又虛幻的語氣告訴龍離——
“這是彪悍男人的夢想象征啊......”
龍離默默的摸了摸自己已經垂到腰間的墨色長發...很慚愧。
于是彪悍的光頭男人與一個柔弱的長發男人蹲在偌大的會客廳中開始敘舊。從西城監獄那場可怕的核爆開始,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述說着随着時間的推進自己的情況。聽到龍離在炎獄被扔上了拍賣場上那一節,唐堯頓時相當認真的把龍離從頭到腳好好打量了一遍。
“的确有這個資本...恩,當初我在龍嘯基地就發現了,你光溜溜的站在治療箱裏,感覺就跟老美那些電影裏未來世紀裏那些人造人似的,倍有料。”
被點評為倍有料的龍離聞言低頭瞅了瞅自己的胳膊腿,悄悄對比了一下旁邊唐堯的,默默吸了一口煙...很慚愧。
“我當初接受基因改造前,想着萬一改造失敗成了植物人病床前連個喂飯陪着的人都沒有太凄慘,就火急火燎的找了個女人結婚,還制造了個下一代。”
唐堯突然開始講起自己當年的經歷,龍離雖然不清楚他說這個是幹什麽,還是靜靜的聽了下去。
“後來改造是成功了,但我卻更慶幸自己這個決定。因為那個給我主持改造的研究員告訴我——改造是成功了,不過你繁殖下一代的能力也沒了。”
龍離皺了皺眉,他不清楚唐堯所指的這個沒了是怎麽個沒了法,但對于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這都絕對是個難以承受的巨大打擊。
“老子當時就扯着那個研究員的領子把他砸到了兩堵牆後,那小子據說後來再沒能站起來...不過憤怒也沒用,精神刺激物理治療,我什麽辦法都試過了,他媽的挺不起來就是挺不起來。”
唐堯咬牙切齒的吐了口煙,看來直到現在他也還對那位主持他改造的研究員怨念深重。
“我開始酗酒,瘋狂找人打架,消沉了一段時間。後來我妻子看不下去了,你估計想不到,一個才這麽丁點高的女人...”唐堯笑着在自己的胸口比了一下,口中繼續說了下去。
“...扯着我的領子跟我咆哮,我真是頭一次聽見女人咆哮。她說,唐堯,你他媽的下面挺不起來上面就挺不起來了?老娘不需要你下面挺的起來,我饑渴不死!老娘要的是你上面挺的起來,你老婆我和你兒子才能挺起胸膛做人!”
好彪悍的女人。龍離默默拍了拍唐堯的肩膀,他已經有點明白唐堯說這個是為什麽了。他剛剛提到了自己在炎獄被茱麗葉抓去當男寵的慘痛經歷,唐堯是想用自己的親身經歷來讓他從那種屈辱的回憶中掙脫出來。
這個有着寬廣胸懷的男人,就連表達關心的方式也是不讓人察覺的溫柔。
“我天生運氣就好的逆天,随便找了個女人結婚,都能讓我找到這麽棒的好女人。随便在基地裏拉了個碰到的人聊天,都能把你這個福星給拉住。那次在地下河裏,要沒有你我早就死了。”
唐堯感慨道,他看着龍離,認真的告訴對方。
“你這個福星又回到了我身邊,看來我又要走大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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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離究竟是不是福星他自己也不清楚,不過他清楚自己來此确實是有大事要找唐堯商量。之前他不知道這個渣滓團的團長是唐堯,現在知道了,自然就更要把唐堯拉到自己的戰車上了。
“其實我這次來...”
龍離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唐堯擺擺手打斷了,只見唐堯艱難的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自己已經蹲麻了的雙腿,然後沖身邊蹲着的龍離伸出了手。
“我餓了,我們去飯桌上說。”他笑着說。
于是兩人轉換戰場,看到那一桌子典型的中式菜點,龍離哪還顧得上說話——他險些沒把自己的舌頭都吞下去。
吃完飯,自然就是泡溫泉的時間。
唐堯本來是讓龍離跟他去旁邊着的小池泡着,因為大池中坐滿了人。不過在龍離開口答應之前,一個突然從後面撞過來的嬌小身體已經把他撞飛進了大池裏。
龍離掙紮着從池水裏坐起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被一個人一屁股坐到了大腿上硬生生壓的動彈不得。
“老實交代,你跟虎哥是什麽地關系?”
黑貓的臉幾乎都貼到了龍離臉上,他用清澈的貓眼盯着龍離如此問。
什麽地關系?
龍離腹黑的心理瞬間壓倒了理智,他笑眯眯的看着跟他玩貼面舞的黑貓,張開嘴無聲說出了幾個字。
“......”
黑貓沒聽清楚,他一拉龍離肩膀,側過頭把耳朵湊到了對方嘴邊要求龍離再說一次。
“我說。”龍離放開了聲音,臉上笑的跟花兒一樣燦爛。
“就是不-告-訴-你-地關系。”
池邊默默注視着這一幕的唐堯,無聲擡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黑貓怒了,他憤怒的向前一拱身,把龍離整個人連頭一起壓進了水裏。站起來在整個人平躺在水下的龍離身上狠狠踩了十幾腳,黑貓滿意的跳下來走開,留下痛苦的從水裏爬起來的龍離捂着胸口拼命咳嗽。
“給,擦擦頭發。”
蹲在池邊的唐堯給龍離遞來一條幹毛巾,他蹲在那裏笑眯眯的看着拿毛巾擦着頭的龍離,無比感慨的說道。
“看來我們渣滓團唯一的一朵嬌花,就要被你小子采走了。”
“嬌花?”龍離擦着頭的動作一頓,無聲望天。剛剛黑貓那十幾腳,踩的他這個怪物一樣的身體都很痛。
“我看是霸王龍才對吧......”
龍離擦着頭發從池中走出來,他打算好好跟唐堯談談他的那個計劃。可惜就在兩人向旁邊的小池走的時候,一個讓龍離一看到就覺得全身發冷的故人筆直的沖這邊走了過來。
是瘋狼,那個曾經在西城監獄與龍離有過一面之緣的男人。
“虎哥。”有着狼一樣冰冷而殘酷眼瞳的男人走到唐堯身邊低聲說道。
“那位煩人的大小姐又派人來了。”
唐堯的臉色瞬間變的很難看,他皺着眉看了瘋狼一眼,然後回身擡手拍了拍龍離的肩膀,告訴他。
“我去去就回。”
唐堯這一去就再沒回來。龍離在溫泉裏泡的都快睡着了,才有人過來跟他通知說唐堯脫不開身,讓他先去休息。
然後第二天一早,龍離就得知了唐堯昨夜連夜帶隊離開的消息,據那個傳話的人說,這一次他們要回來最起碼得是五六天之後。
于是龍離也走了,他外面還有一堆事情要做,等過幾天再回來找唐堯好了。不提別的,光是龍龍,就必須先安置下來。
離開唐堯的這個地下基地,在溫泉城附近的山裏找到龍龍,龍離乘着龍龍開始向南方行進。在溫泉城往南不遠處的一座屬于公會的小城上方,龍離拍了拍龍龍的腦袋,叫他飛下去。
“我不要,下面太臭了。”龍龍抗議道。
龍離沉默的,一跺腳。
當飽受欺壓無比哀怨的龍龍載着龍離忍着闖入鼻腔中的惡臭飛下去停到地面上之後,龍離看着眼前的情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腐爛變質的人類屍體布滿了整座小城,從那些還沒有完全腐爛的臉上依稀可以看出他們死前遭受了怎樣可怕的痛苦。
這是屠城,真正的屠城。與龍離曾經親眼所見的那些貴族屠城不同,貴族們的火焰會吞噬一切痕跡,因此遠沒有此刻出現在他眼前的這場景那般恐怖和驚人。
“這裏的空氣很不好,我們走吧,我不想在這種地方多呆哪怕一秒。”龍龍雖然會飛,但終究是條狗,狗鼻子總比人鼻子要靈敏的多,因此他受到的刺激也更大。
龍離聞言靜靜的吸了一口氣,用心去辨別這腐臭空氣中那一絲不同的味道。他走到一具屍體旁,蹲下身開始查驗對方的死因。
如果他沒有認錯的話,是毒氣。
瞳孔縮小、窒息、身體痙攣,毫無疑問是神經性毒氣,而具有快速致死的強毒性的,不是梭曼就是沙林。在龍離的認知中,炎獄絕無任何勢力在戰争中使用過這種生化兵器,也就是說,他們不掌握這種技術。
那麽進行了這場屠城的,只有可能是末日後藍海的遺留勢力。也只有他們,才有可能掌握這種生化武器。
看起來,這一片他打算打下來作為自己地盤的中間地帶中,不僅僅只是公會和流放者同盟的勢力犬牙交錯,還有一些隐藏在暗中的其他勢力在活躍着。
面對這一城屍體,龍離不得不在自己心裏,将這支殘忍的藍海人勢力也劃入了敵人的名單。如果可以,他不希望與這個星球上僅存的同胞們展開厮殺。但這種毫無人性的殘忍行為,已經觸及到了他心中的底線。
即便這些人都是炎獄人,即便語言不同彼此敵對,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身份,那就是平民。
“毫無意義的殺戮...也許不能這麽說,對于少部分人來說,這麽做是相當有意義的。”
收起抛錨的思緒,龍離直起身,從懷裏摸出根煙為自己點上。
“人生啊......”
慈悲在這個年代是最不值錢的東西,因為戰争無處不在。即便是龍離自己,為了達成某些必要的目标,也會毫不猶豫的下達屠城的命令。
正義只是口號,和平是欺騙民衆的幌子。端坐在上方的那些大人物們,懷着不同的想法在拿人命下棋,龍離也不例外。
他們都在這條漆黑的道路上行走厮殺,為了有一天能夠抵達各自的光明出口。
人命從來都不是等價的,龍離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讓他和他所在乎的那些人的命,能夠更重一點。
“走吧。”
躍上龍龍的背,龍離扔掉指間的煙蒂,在龍龍的狂奔中閉上眼,靜靜接受狂風對他的洗禮。風帶走了他身上沾染到的腐臭味道,也帶走了他心中那一絲微不足道的憐憫。
前方的道路漆黑一片,但那又如何?
他終将撕裂這片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 PS:那什麽,出門聚餐,回來再回評昂!!
☆、好大雪
末世歷五年九月二十日,天空中自從進入九月後就從未停過的雨雪罕見的停了半天,似乎昭示着某種不同尋常的事情即将發生。
在久違的日光的照拂下,龍離乘着龍龍飛抵了原來的印度半島、現在混亂的中間地帶南方,貴族勢力領地最北邊的一座小城。他并沒有讓龍龍遮掩身形,因此當他們一人一狗出現在小城上空之時,頓時讓城中的人們産生了恐慌和混亂。
“我是龍,是你們的主人。”
龍離的開場白相當簡單。他站在龍龍的頭顱上方,俯視着下面用驚恐目光注視着他的人群,血紅色的火瞳中火焰無聲搖曳。他的聲音并不大,但附加了擴散版龍嘯的威力,不僅讓整座小城的人都聽見了他聲音,并在同時震懾住了他們的一切動作。
“你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還不認識我,沒關系,從今天起用你們的性命銘記住這個名字吧,因為你們的生死就取決在我一念之間。”
龍離語氣平淡,就仿佛在跟朋友讨論今天中午吃什麽一樣的平淡。但只要是聽明白他在說什麽的人類,都能察覺到那其中所包含的深切寒意。
“不用擔心,我沒打算要你們的命,也不想把你們當做儲備糧養起來...我老婆還在床上等着我,我本來根本就沒想過要跑到這兒來找你們扯皮。”
龍離的話風突然一轉,變的懶散而低沉。
“老子是個貴族,可誰說是貴族就一定非得熱愛打仗不可?相比呆在這裏看你們木着一張臉管老子叫主人,老子更喜歡抱着老婆聽她甜蜜蜜的跟老子撒嬌...我日他媽的戰争。”
臉色一肅,龍離無比認真的告訴在下面聽着他說話的民衆們。
“記住,老子最痛恨的就是打仗啊戰争這幾個字,誰他媽的敢在老子面前提這個,我就撕了他。”
人們愣愣的看着站在龍龍那顆巨大的狗頭上叫嚣的龍離,默默的在心裏把他的這句話死死記住。
“想找個不打仗的地方抱着老婆睡個安穩覺,咋就那麽難呢?”
龍離似乎在喃喃自語,可他的聲音還是被傳入了小城中的每一個人耳中。看着這位喜怒無常看似暴躁的新主人,聽着他在那裏自言自語疑惑不解,人們突然覺得他似乎不再那麽可怕。
“得了。”龍離頹然的擺擺手,對下面的人們露出一個無所謂的笑容漫不經心的說道。
“我不管你們以前是哪邊的人,公會的抑或是流放者同盟的都随意。我也不管你們是什麽種族的人,是長生種還是短生種,反正在老子的地盤裏你們都是老子的人。我這沒那麽多規矩,就一條,不準想去打什麽仗,誰想我殺誰。”
龍離呲牙猙獰一笑,用溫柔的諄諄善誘的語氣告訴所有人。
“在我的地盤上沒有戰争這兩個字,誰想把戰争帶到這裏,我就毀滅誰。不要懷疑我說的話,因為我會用懷疑者的鮮血去證明它有多麽真實。”
演講完畢。
龍龍載着龍離展翅騰空而起,留下被龍離剛剛的一番話震撼的仍不能動彈的人們站在原地,仰望着那個逐漸遠去的身影暗自出神。
“給我頒發個奧斯卡影帝獎吧......”
揉着自己的臉喃喃自語,龍離收起血瞳,苦笑着癱倒在龍龍背上。陷入極度虛弱狀态的他吩咐龍龍找了個隐蔽的山崖落下,全身痙攣的依靠着龍龍坐到了踏實的地面上。
“...閉上眼睛做個美夢吧...”
又來了...這種要命的歌聲......
龍離閉上眼,卻被大腦的劇痛折騰的根本就沒法像歌中所唱的那樣做個什麽美夢。不知道多少次使用過絕對控制後遺症發作時他都覺得自己快死了,卻在一恍神之後發現自己原來還活的好好的。
“...不要驚惶...也不要悲傷...閉上眼睛做個美夢吧...明天吶一切就會好的......”
老是這一首啊,不能換一個?
缺乏說話力氣的龍離只能在心裏腹诽道。他現在開始懷疑唱歌的究竟是人類,還是什麽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幽靈。兩次了,在他落入需要撫慰狀态的時候歌聲就會響起,簡直就像是故事裏守護靈之類的東西。
鈴蘭...是你嗎?
思緒開始無意識的抛錨,耳中隐約而朦胧的歌聲漸漸與腦中那沉睡已久的記憶發生了重合。
小的時候,在他睡不着的時候...聽到的歌。
【我有多愛你,就有多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