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12)
你。】
是你教會我如何去愛一個人,也是你用自己的死讓我明白了什麽是恨。我的人生被你一手帶上扭曲的道路,然後在中途被你永遠的抛棄。如果沒有那些始終不願放棄我愛着我的人們,也許我會沿着這條扭曲的道路一直孤獨前行,直到死亡那一天的到來。
是你感到了悔恨,專程來守護我為自己贖罪嗎?
不需要的。鈴蘭,你不需要贖什麽罪,因為我已經将你犯下的罪孽扛到了自己肩上,所以不用悔恨,也不需要守護着我。
離開吧,去你該去的地方,我想有人比我更需要你。
離開吧,我求求你,不要再唱了...不要再動搖我的心了。
歌聲依舊在耳邊回蕩。
鈴蘭,鈴蘭,鈴蘭,鈴蘭......
如果你沒有死,如果你沒有離開我,我就不會離開那座深山,就不會接觸到所謂的外面的世界。我會陪着你,還有我們的女兒,一起靜靜的過屬于我們的安寧日子,然後在末日降臨之時,摟着你們含笑死去。
那便已經足夠。
“...閉上眼睛做個美夢吧...明天吶一切就會好的......”
鈴蘭,不要唱了。
“我叫你不要唱了啊!”
發狂一般的嘶嚎着,龍離抱着自己的頭,跪倒在地。
歌聲停止了。
就如同龍離所要求的那樣,歌聲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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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靜靜的抱着頭跪在地上,耳邊突然恢複了寂靜,就仿佛被整個世界遺棄了一般。
他的鈴蘭,走了。
“......不要走。”
龍離呢喃着,放下抱着頭的手臂,那張布滿了淚痕的臉上交雜着矛盾的迷茫和痛楚。他緩慢的向前伸出手臂,似乎想要抓住什麽東西。
“不要走...不要走,鈴蘭...不要走......”
他已經瘋了。
“繼續唱歌給我聽啊...繼續守護着我啊...你怎麽能走呢?你怎麽可能舍得再一次離開我呢?回答我啊!鈴蘭!你怎麽狠得下心再一次抛下我!”
抓着地面仰天長嚎,龍離已經受夠了。如果這麽輕易就可以再次離開他的話,那為何又要來呢?安安分分的沉睡在他的記憶深處不就好了嗎?
他只是個人,不是無血無心的神。會悲傷會喜悅,會流淚會歡笑,他在乎着那些他愛的與愛着他的人們,他為了守護這些人而不惜付出一切代價。可他還是失去了很多人,很多在乎的人,因為自身的無力和所謂的命運。
他為此而憤怒,而悲傷,而痛苦,而無法忘懷。
“不要再跟我玩什麽捉迷藏了...回來吧,鈴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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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紅色的長發,血紅色的火瞳,血紅色的戰袍。
容貌美麗的不真實,笑容安靜而從容,以人血的顏色為特征的男人突兀的出現在龍離眼前,靜靜的注視着他。
不是鈴蘭。
龍離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弗雷,腦海中驀然浮現出在末日降臨那一天,他們初遇時的那一幕。
弗雷是太過燦爛耀眼的存在,他仿佛就是一團燃燒中的血色烈焰,無止息的散發着屬于他的光和熱。他的存在讓別人不由的對自己的存在意義感到質疑——既然這個世界上已經有了這麽耀眼的存在,那麽自己活着又有什麽價值呢?
“我唱歌的時候聽到不遠處有人叫我不要唱了,心中好奇,便過來看看是誰...沒想到居然是你。”
弗雷的聲音就在龍離耳邊清晰的回響,似乎在提醒他眼前的人的确不是他所期望的那一個。所以,他笑了。
“原來是你啊。”龍離笑的恍惚,他抹了把自己臉上的淚痕,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掌,無聲微笑。
“...太好了。”
或許是因為他心中此刻一絲對于弗雷的殺意也無,祖龍潛伏在他血脈中的意念并沒有不合時宜的出來搗亂,而是明智的選擇了積蓄力量。
“你好。”龍離有點踉跄的站起來說道,他看着弗雷,慢吞吞的舉起右手揮了揮。
“再見。”
看着緩步走回龍龍身邊的龍離,弗雷無聲眯了眯他那雙血紅的火瞳。就在龍離即将順着龍龍的尾巴走上對方那寬闊的脊背之時,他突然開了口。
“這種時候,在這種地方遇到你,讓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得了吧。”龍離聞言一聲嗤笑,他在龍龍背上坐下,安靜的扭頭看向下面的弗雷。
“每次遇見你,倒黴的都是我才對。”
“我們藍海有個詞,冤家,說的就是你我這種情況。”龍離說着話拍了拍龍龍的脖頸,示意它準備起飛。他用一種相當複雜的目光注視着弗雷,似乎是無奈,又似乎是悲哀。
“你還是打算毀掉藍海,毀掉這個頑強而美麗的星球嗎?”他問弗雷。
弗雷沒有回答,他只是用那雙燃燒着璀璨火焰的血瞳注視着龍離,反問道。
“你是下定決心打算阻止我嗎?”
龍離沒有回答,他也不需要回答,因為彼此都已經明白對方的決意有多深沉并且堅定。
“就如同你所說,這是個頑強而美麗的星球。然而正是因為它太美麗了,才會引得無數炎獄子民厮殺争鬥,因為對它的渴望而枉送性命。”
【甚至為了發動争奪它的戰争,不惜聯手先将我這個戰争的最大阻力除去。】
弗雷在心裏默默的說道,他合上眼,深深的嘆了口氣。
“所以我要毀了它,毀了這個戰争的根源所在。”
“為了你可愛的炎獄子民?”龍離無聲咧嘴微笑,他笑眯眯的告訴弗雷。
“其實是為了釋放你自己心裏,那種被自己守護之人背叛的憤怒吧。”
大家都是怪物,就不要那麽拐彎抹角的找一堆大道理大正義了,我們彼此心裏都明白的不是?
仔細看吧,你我的身後,有的只是無盡的黑暗。
“果然瞞不了你。其實從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已經發覺了...我們是同類啊。”
弗雷收起臉上那種悲哀而充滿了神聖的表情,他睜開眼,淡淡的笑着與龍離對視。
“既能洩憤,從結果上來說又能阻止我的子民們互相殘殺。毀掉藍海,我志在必行。”
“我很期待。”龍離開口,語氣一如當年在炎獄般平淡。這句話他對弗雷說了兩次,所代表的意義卻截然不同。
“破壞總比守護要容易的多。”龍離說,他看着弗雷,漆黑的瞳孔中寧靜的陰暗波紋無聲回蕩。
“因為種種原因,我沒法殺你,甚至沒法阻止你在這顆星球上肆意發洩你的憤怒。”
“所以如果有一天藍海真的被你毀了,我就只能去把你的炎獄毀掉,以此來傾瀉我心中的憤怒。”
“你明白的,我做的到。”
山崖上一片寂靜,就連山風都不敢進入這片凝滞的空間,乖乖的選擇了繞行。
身前的光明有多耀眼,身後的黑暗就有多深沉。
兩頭人形怪物安靜的對視着,屬于他們的那兩片無盡的黑暗在身後翻湧,昭示着他們心中想要毀滅對方的猙獰欲望。
瘋狂的、猙獰的殺意在空氣中激騰,無由來的狂風自平地掠起。龍離與弗雷一坐一站,同樣冷酷而毫無退縮之意的目光深深的交織在一起,交換着生與死的信號。
明亮的天穹驟然暗沉下來,僅有的光線從山崖上逐漸消失。接着,雪花就紛紛揚揚的落了下來。
蕭瑟的風跟随在這些銷魂的雪花身後,吹散了山崖上濃重的殺意。視線雖然依舊膠着在一起,龍離卻恍然開始走神。
他想起了那首聽過一整夜的歌。
...不要驚惶...也不要悲傷...閉上眼睛做個美夢吧...明天吶一切就會好的......
如果只需要閉上眼逃避,明天一切就會變好,那他又何須苦苦掙紮殚精竭慮的想要創造什麽和平的安寧的新世界?
“已經是怪物了,為什麽還要唱這種歌......”
不知不覺間,他竟将自己心中的疑問無意識的說出了口。
“誰知道呢。”
弗雷仰起頭,注視着從上方不斷落下的潔白雪花,血紅的瞳孔中一片惘然。
“就算是怪物...也有想哭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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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嚣的風雪席卷大地,為即将到來的漫長冰封期吹響號角。
“可洛克。”
“屬下在。”
負手站立于被積雪所覆蓋的山崖頂端,龍離注視着這片在天地間肆虐的狂雪,無聲鎖起了眉頭。
“把這裏面的影像在領地裏傳開,告訴路克他可以開始按照我給他的那份東西行動了。”把手中把玩的記憶晶體扔給跪在身後的可洛克,龍離走到他面前,伸出手為他拍掉了堆積在肩上的落雪。
“留下一百人協助路克,其他的人由你帶領,五天後在北方的溫泉城與我會合。”
細致的清理了可洛克身上的落雪,龍離俯下身按着他的肩膀,将嘴湊到對方耳邊低聲笑道。
“刀子該見見血了,沒生鏽吧?”
“只要您需要。”跪在地上的可洛克擡起頭,與龍離對視着開口說道。
“我們永遠都是您最鋒利的刀刃。”
很好。
龍離直起身,收回按在可洛克肩上的手。他仰起頭注視着昏暗蒼茫的天穹,咧嘴露出了一個猙獰無比的微笑。
“好大雪。”他說。
的确是好大一場雪。
這場雪的到來,帶來的不僅僅是天氣的劇變,也為這片中間地帶混亂膠着的局勢帶來了驚人的變化。
原本犬牙交錯的勢力布局因為前陣子公會的突然推進,已經被打破。然而緊随其後的流放者同盟的反擊,卻不是在剛剛失去的西方,而是靠近公會地盤的東方。幾乎是在三天之內,十餘座原屬于公會的城市被屠滅,流放者同盟的這一手可謂是截斷了西面公會軍隊的後方補給線。原本公會一面推進的局勢瞬間變成了流放者同盟對其的包夾。
公會方面已經立刻向東面的大本營發出了求援,而流放者同盟的軍隊也在從東西兩面瘋狂向被夾在中央的公會軍隊緊逼。兩方比拼的就是時間,看是公會的援軍更快趕到解圍,還是流放者同盟的軍隊更快絞殺掉被包裹在中間的公會軍隊,完成地盤的連接。
而南方突然出現的貴族勢力,被兩方不約而同的遺忘了。因為無論他們哪一方要對付這個突如其來的闖入者,都需要先把對方解決了才行。
這一場大雪,是在告訴所有人,時間不多了。一旦到了冰封期,無論是公會還是流放者同盟,都只能被迫接受這種尴尬的局面,陷入持續而徒勞的僵持。
時間就是變數。沒有人知道随着時間的推移,局勢會發生如何的變化。
“兩敗俱傷。”龍離随手把焰筆丢到桌子上,那張被他勾畫的面目全非的軍事地圖靜靜的展開着,似乎是在無聲肯定他的判斷。
“有弗雷在,流放者同盟想要在這短短的幾天內吃掉那支被包圍的公會軍隊就是癡心妄想。相對應的,距離這裏最近的公會軍隊被掌握在謝泯然手裏,當然不可能會在冰封期到來前趕到。”
龍離說着話看向坐在房間中與他一起分析局勢的幾名部下,露出了溫柔到甚至有點羞澀的笑容。
“進入冰封期還保有作戰力的,只有我們了。既然他們要自己弄出個這麽大的蛋糕擺在那,那我們也就只有不客氣的笑納了。”
這幾名貴族精英能被選為輔助參謀,自然都是頭腦靈活思維謹慎之輩,玩弄陰謀對于他們來說也是家常便飯。然而此刻看着龍離那個溫柔而羞澀的笑容,他們突然覺得自己的修煉還完全不到家。
當天傍晚龍離就乘着龍龍連夜飛回了溫泉城,他回到渣滓團那個地下基地後,卻被告知唐堯還沒有回來。
“不祥啊。”
在聽聞了這個消息之後,龍離默默的在心中嘆了口氣。就如同那位渣滓團的客戶接待員老黑所說的那樣,這一片最近不太平。
非常的不太平。
唐堯所率領的渣滓團究竟有怎樣的實力,龍離并不清楚。但他清楚現在究竟有多少只手探進了這片中間地帶,更何況,還有弗雷。
那是個不能以常理度之的怪物,決意要毀掉藍海的弗雷,不需要考慮他手中所掌握的其他力量,其本身就是一具最恐怖的人間兇器。
就算是龍離自己,如果沒有祖龍的存在,也根本無法在弗雷面前獲得平等對話的權利。如果在輝光城重逢之時,他沒有表現出讓弗雷都感到驚訝的力量,那麽現在的他已經是一具腐爛發臭的白骨。
房間外傳來騷動聲,龍離把自己從腦海中的思緒裏拔出來,用幽暗的目光注視向那扇冰冷充滿了中國古風的木制房門。
“首領他們回來了!”有人在大聲這樣喊。
回來了啊,唐堯。
龍離撐着床面慢慢站起來,他一步步走向那扇阻隔了他與外界的房門,然後拉開了它。
回來就好。
作者有話要說: PS:我是一到家就開電腦更新的狀态流= =請允許我吃個飯然後再回評吧...
☆、仙人掌
人聲沸騰,從外面回來的唐堯一行人被人群包圍在中央,随後迅速從中分化出一小撥人,向着地下基地深處行進。
龍離站在人群外面,默默的注視着那一隊擡着唐堯的人從自己眼前離開,安靜的眯了眯眼。
自從當年在西城監獄被謝泯然注射了基因改造劑之後,獲得了逆死之力的龍離就再沒生過病。他的視力和聽力也被提升到了正常人幾倍的水準,比如說現在,他可以在三十米外看清楚被擔架擡着的唐堯額頭上流淌下的一顆汗珠的形狀。
他聽見了跟着擔架往前跑的黑貓口中不斷小聲對唐堯說‘挺住’,聽見了唐堯發出的細微呻吟,聽見了周圍人們那些嘈雜而刻意壓低的交談。
“好像是被貴族的火焰燒傷了腹部。”
“我們這次不是去對付公會的嗎?首領他們怎麽會碰上貴族。”
“不知道,聽說好像這次公會軍隊的首領就是個貴族,難不成貴族和公會聯手了?”
“這下糟糕了啊,貴族的火焰有魔力,被燒傷了就沒法愈合的。”
“只能去找那位大小姐求救了啊,就是不知道她又要怎麽獅子大開口了。”
龍離低下頭點煙,他聽着身旁這些渣滓團團員們的議論,臉上始終沒有露出任何表情。
朵兒叮燃燒的煙霧在沒有經過人類肺部的時候,是淡紅色的。但只要在人類體內走過一圈,從口中吐出的煙霧就會變成夢幻一般的粉紅色。
被粉紅色煙霧所包圍的龍離,靜靜的抽完了這根煙。然後,向着基地深處的方向邁開了腳步。
“無法對傷口進行切割,範圍太大了,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的。”
查看了唐堯的傷口,渣滓團內的醫師臉色很難看。唐堯的腹部被開了個拳頭大小的洞,那些附着在傷口上的火焰力量雖然阻止了傷口的自動愈合,但從另一方面也阻止了血液的快速流失。如果強行将這層附着着火焰力量的傷口表面切除,姑且不論是否能夠起到驅除的效果,單是失血就足以讓此刻陷入虛弱狀态的唐堯當場死亡。
“失血?可以輸血啊,我的血抽幹了都沒關系,你一定要把他給救回來。”
黑貓一把扯開外套,将自己纖細的臂膀舉到那名醫師面前急急說道。然而回答他的,是醫師無奈左右緩慢搖晃的頭。
“不行,他是受過基因改造的,其他人的血液是無法與他的血液相容的。”
“那怎麽辦?”黑貓收回手臂,那雙澄澈的貓眼中湧動着不為人知的暗流。
“我問你那怎麽辦啊!你這個沒用的東西!”
以與瘦小身材完全不相符的恐怖力道扯着那名醫師的衣領,狠狠的将對方掼到了牆上的黑貓咆哮着,顯露出與他平日裏嬉笑天真完全相反的真面目。
“放下他,黑貓。”
站在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瘋狼終于開了口,他沒去看那名被他從黑貓手中救下一命面露感激的醫師,而是探身垂頭在半昏迷狀态的唐堯胸口靜靜聽了片刻對方的心跳。
“雖然沒用,但至少他還能讓虎哥再撐久一點。我去找那位大小姐要救虎哥的藥品和設備,在我回來之前,你負責管理這裏,一定要把虎哥的命給拖住。”
瘋狼幹脆的轉身離開,他走到門口拉開門,就看見了站在門外的龍離。
“讓我進去看看唐堯,也許我能幫上你們的忙。”
龍離靜靜的與瘋狼對視着,臉上的表情無比平靜。他不疾不徐的說着話,用眼角的餘光掃視瘋狼身後躺在床上的唐堯腹部那個拳頭大小的傷口。
“我在炎獄呆了四年,跟貴族打過不少交道,也被他們的火焰燒傷過,對于如何處理這種傷口并不陌生。”
瘋狼冷酷的瞳孔中出現了一抹動搖,他微微向旁側開身,露出一個足夠讓人從他身邊通過的空隙。
龍離走了進去。
他走到唐堯的病床前,在旁邊幾人驚愕的目光中将手放到唐堯腹部的傷口處,就那麽毫不顧忌的用手指觸碰着傷口的邊緣。
被貴族火焰燒傷的傷口是不能用手去觸碰的,因為附着在傷口上的火焰魔力會被傳染到手指上。不僅手指會被燒傷,就連這些被燒傷的手指觸碰過的物體也會緊接着被傳染上消除不掉的火焰魔力。
這種火焰魔力是無形的,只有在被它傷害到的時候,才能感覺到它的存在。
龍離擡起手,将觸碰過唐堯傷口的手指舉到眼前,然後就在他的目光中,一團血色的火焰從他的指尖燃起。
“果然是......”龍離低聲自語道,然而他卻沒有将下半句話說出口。
黑貓怔怔的注視着龍離,注視着他指尖燃起的那朵血色火苗,突然覺得這個跟他有過一陣交集的男人變得相當陌生。他印象中那個喜歡溫泉還有點多愁善感性格惡劣的龍離,在這一刻卻平靜冷漠的讓他感到可怕。
“好了,都給我出來吧。”
将手掌貼在唐堯腹部那個被洞穿了傷口上方,龍離合上眼不讓旁邊的人看見他眼中此刻發生的異變。在他冷聲呵斥的過程中,無數看不見的血色火焰正從他掌下唐堯的傷口中湧入他的手掌中。
然後,血液就噴了出來。
用手掌堵在唐堯的傷口上方,龍離感受到掌心被血液沖擊的力道,于是一道剛剛被他收入掌中的血色火焰無聲鑽出,飛快的在唐堯的傷口表面游走了一圈。
對于火焰的操縱,龍離在血之王冠中的那段日子裏學到了很多。他其實本身已經具備領主級的火焰操縱力,只是因為不知曉方法而很難掌控自如。而當使用絕對控制融合體內的血眼與火瞳之力制造出血瞳之時,他對火焰的操縱力就可以超越領主級,達到王者的層次。那時他所使用的火焰,更是與弗雷同一等級的血焰。
當龍離将手掌從唐堯腹部拿開之時,那裏的傷口已經被止了血,正在唐堯本身的自愈力下緩慢而微小的再生着。
不再被火焰不停燒灼着傷口,唐堯口中不斷溢出的細小呻吟終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逐漸平穩的呼吸聲。
沒事了。
任何一個人看見此刻的唐堯,都能得出這樣的信息。沒事了,唐堯不會有生命危險了。
緩慢的睜開眼,龍離漆黑的瞳孔中顯露出淡淡的欣慰之色。他慶幸自己選擇在今天回到渣滓團基地來找唐堯的決定,因為如果他不在這裏,很快弗雷的火焰力量就會順着唐堯的傷口,蔓延到唐堯的全身。如果大腦和心髒都被燒毀了,龍離就算來了也只能束手無策的看着唐堯死去。
傷口的受創很嚴重,附着的火焰力量已經開始向傷口四周蔓延,燒傷了很多內髒和血管。不過唐堯接受過基因改造,無論是生命力還是愈合力都遠超一般人類,所以這些傷還要不了他的命。
只是想要下地活動,就算是以唐堯的體質,也必須要靜養一個月以上才行。
“傷口上附着的火焰力量已經被我驅除,接下來只需要靜養就可以了。”
龍離說的很平淡,仿佛這對于他來說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他的表現也證明了這一點。但是在黑貓瘋狼等人的眼中,龍離能夠在揮手間将讓他們束手無策的火焰力量驅除,保住了唐堯的性命,是何等不可思議的一件事。
“不要這麽看着我...我會不好意思的。”龍離微微一笑,身上剛剛那種平靜和冷漠瞬間被這笑容驅逐的無影無蹤。他笑着擺擺手向門口走去,在拉開門離開之前回頭向房內諸人囑咐了一句。
“如果唐哥醒了或者是出現了什麽異常,請務必知會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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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冽的冰風湧動,站在渣滓團基地上方山崖的頂端,龍離默默的注視着遠處有着微弱燈光閃爍的溫泉城,陷入了長久的靜默。
見到那一城腐屍,發現有藍海人勢力在這一帶活動之時,龍離就已經聯想到了渣滓團,聯想到了唐堯黑貓他們。
他只是很不希望事實與他猜測的一樣。
“原來你在這裏。”黑貓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龍離回過頭,看向這個對着他露出燦爛笑容的少年。
或許不該用少年這個詞,黑貓究竟多大了,在龍離心中始終是個謎。
“我找了你很久。”黑貓走到龍離對面,看着他認真的說。
“謝謝你救了虎哥。”
“我并不是為了你們才救他。”龍離開口道。“我是為了我自己。”
“我知道。”黑貓自來熟的貼着龍離的腿坐了下去,他擡頭仰望着在夜空中不斷飄落的雪花,聲音中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惆悵。
“你們之間的關系很親密,你是少數能和虎哥比肩前進的存在之一。”
“其實我很羨慕你。”黑貓突然對龍離說。
“你明明并沒有跟虎哥相處多久,卻能跟他建立起這種相互信賴相互依靠的親密關系。而我跟了虎哥這麽多年,卻始終只能站在他的身後,做一個乖巧聽話的弟弟。”
“我真的很羨慕你,你可以長的這麽高,可以擁有一雙能夠将他整個擁抱住的臂膀。”黑貓低沉的笑了,他笑着合上了眼,就那麽背靠着龍離的腿仿佛睡着了一樣。
“你喜歡他?”龍離問。
“啊,喜歡了很多年,從一見面就喜歡上了。可惜他身邊最親近的永遠都不是我,最開始是睡獅,睡獅死了之後就是真真,末日降臨後,又變成了瘋狼。你來了之後,我才發現就連你都比我距離他更近。”
龍離默然。
“不必同情我,這都是我自找的。學不會滿足是人類的天性,明明我已經靠的這麽近了,卻還總是想着更近一點。”
“這不是你的錯。喜歡一個人就想完全的占有他,是最正常的想法。”龍離突然開口打斷了黑貓的自我譴責,他淡淡的說着話,一圈橘紅色的火焰突然圍繞着他與黑貓所在的這片山崖燃起。火焰阻斷了外面吹來的冰冷的風雪,龍離低下頭,為自己點了根煙。
“不需要給自己找放棄的理由,沒用。”
“你說的對。”黑貓沒有為身邊突然湧起的火牆感到驚訝,他只是安靜的睜着那雙永遠澄澈仿佛透明一般的貓眼,說着話。
“他結婚之後,我就把自己放逐到了監獄城市裏,想要讓自己放棄心裏那些不可能的妄想。可是後來監獄被毀了,我和其他逃亡的囚犯被爆炸掀起的積雪和土石一起埋了起來,是他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将我從土裏挖了出來。”
“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我完了。”
“後來我們到了龍騰基地,卻被告知基地無法接收我們這一群可能被核輻射感染了的危險分子。當時黑寡婦那個女人也在基地裏,她為虎哥和我,還有瘋狼争取到了通行證,可是被虎哥拒絕了。”
“于是我們繼續向西面流亡,到了印度。在這裏,我們找到了一個印度人的基地。當時因為饑餓和輻射感染,已經有很多人在路上倒下了。那個印度基地接收了我們這群人,可他們把我們扔進了他們的核武器制造工廠,逼着我們去用那些簡陋的器材設備處理核廢料。”
黑貓舉起雙手,怔怔的注視着手上那些猙獰的變異組織,突然笑了。
“那幫傻叉阿三,不知道我們是什麽人就敢放我們進去,還敢讓我們吃飽飯,簡直就是自己找死。”
“我們幹掉了那幫印度佬奪了基地,然後去找流放者同盟的人談判,從他們那拿到了可以治療核輻射的藥品和醫療設備。不過虎哥的頭發,掉光了之後就再也長不出來了。”
看來黑貓對于唐堯光頭的怨念相當深重,專門提出來說。但龍離聽了他的話,卻一點都不想笑。
“我們是一幫被遺棄了的渣滓,不過就算是渣滓,多了也能硌傷眼。只要有虎哥在,我們這一群渣滓湊在一起,照樣能活的好好的,将這世間攪得天翻地覆。”
“我們是渣滓團,無法無天的渣滓團,誰想要我們的命,我們就去硌死誰。”
用自豪的、狂妄的語氣說出這句話的黑貓,眼中澄澈的光芒讓人無法逼視。龍離沉默的低頭看着他,良久,露出了微笑。
“本來我這一次來,是想找你們加入我的隊伍,一起去幹件了不得的大事。”
靠在龍離腿上的黑貓微微直起身,用有點驚訝的目光擡頭看向說着話的龍離。
“結果中途接二連三的出變故,我還一直都沒來得及跟唐堯提起這件事。你們所說的那位大小姐,應該就是指的流放者同盟對吧。”
黑貓點了點頭。
“這幾天公會和流放者同盟必然會有一場決戰。到時候,我希望無論流放者同盟為你們開出怎樣的條件,你們都不要摻和到這場決戰裏去。因為打傷了唐堯的那個站在公會一邊的貴族我剛好認識,說起來你也應該聽過他的名號。”
說到這裏,龍離頓了頓,眼中有些莫名的複雜意味。
“他就是弗雷,五年前那個讓炎獄三大勢力選擇和平入駐藍海的血眼之主,炎獄之神。”
“與他為敵是沒有勝算的,靜靜的旁觀,等待公會和流放者同盟兩敗俱傷再去撿便宜才是最佳選擇。唐堯短時間內還醒不過來,我希望你去把這個情報告知瘋狼,相信他也會做出跟我相同的判斷。你們兩個就是渣滓團目前的話事人,在唐堯不在的時候,要幫他保護好這個家。”
或許是這段時間習慣了的原因,一談到正事,龍離就不自覺的使用了命令語氣。所幸黑貓并沒有對此産生什麽反應,他只是深深的看了龍離一眼,接着便點了點頭。
“那是當然的。”黑貓點頭說道,說話間他的身影突然開始模糊,接着就那麽憑空消失在了龍離眼前。
異能者。
渣滓團裏的人都是從西城監獄僥幸逃生的囚犯,而西城監獄裏關押的,都不是普通人。異能者,變異人,古武者,科學瘋子,這些人聚集在一起,當真是一支危險至極的可怕力量。
而能夠将這些人糅合成一支隊伍的唐堯,則更是何等可怕的存在。
龍離無聲嘆息,聽了剛剛黑貓那一番話,他心中對于收服渣滓團于己用的信心有點動搖。不是說害怕唐堯會拒絕他,抑或者害怕自己收服不了這些人的心。他只是覺得,只有在殘酷的荒野上掙紮求存,這支渣滓團才能凝聚散發出屬于它的力量和光芒來。
如果被他收服,有了安穩的後方,很可能就會像沙丘一樣垮掉。
那不是他想看到的結果,而且渣滓團一旦垮掉,支撐在唐堯心中的那些信念很可能也會一起垮掉。
那絕對不是龍離想要看到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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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突,矛盾,激湧成河。這是一條人血流成的河,永遠不會幹涸的河。
“喂,龍龍,你說為什麽你這麽能吃呢?”
扛着一頭冰魔狼的巨大屍體,龍離挺起腰砰然把這玩意丢到龍龍面前。他這個寶貝龍狗兒子的胃口太好了,好的讓他一直頭疼無可奈何。
這是龍離返回溫泉城的第二天正午,他目前暫住在渣滓團的地下基地裏,等着唐堯從昏迷中醒來。當然,這只是他來此地的一部分原因。
“因為我長得又高又大。”龍龍慢條斯理的活動前爪撕開狼皮,一邊說話一邊開始進食。
“龍龍啊。”
“恩?”
“既然你已經長的這麽高又這麽大了,就該學會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