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17)

拍了拍丁偉的臉,唐堯對于他這種獨特的撒嬌方式始終沒轍。

“…不要,這樣舒服。”擡手從自己臉上摘下唐堯的手,丁偉閉着眼睛嘟囔着,把對方的手掌握在手心裏不松開,就像是害怕唐堯再用這只手去打攪他的睡眠一樣。

“得了,遲早有一天我這條膀子得叫你給枕廢了。”仰頭無聲微笑,唐堯的話一出口,丁偉就有了動作。只見他閉着眼睛骨碌碌翻了個身,腦袋順着唐堯的胸口一路下滑,在左邊的大腿根處停了下來。

握着唐堯的左手搭在自己胸口,丁偉曲起一條腿,枕着唐堯的大腿正兒八經的開始睡覺。

唐堯不說話了,他已經徹底被這小子折騰的沒脾氣了。

漸漸綿長的輕微呼吸聲,驅散了徘徊在房間內的寂寞與孤獨。唐堯咬着煙低下頭,沉默而長久的注視腿上丁偉平靜的睡臉。

去年他在香港,遇到了丁偉。此前他對于丁偉的印象無限接近于零,然而很微妙的,丁偉卻似乎把他當成了生存意義一般,賭上了所有人生來尋找他。

然後,就真的找到了他。

這小子有着常人難以企及的強運,唐堯如此判斷。因此他将丁偉帶回了渣滓團,給予了對方走進屬于自己所在世界的機會。很快,他就真正意識到了自己的決定有多正确。

丁偉不是天才,也沒有什麽過人的天賦。他只是個前所未有的瘋狂賭徒,一旦決定要做某事,就會賭上所有去完成。對上那種狀态下的丁偉,就連唐堯自己都沒有多少勝利的把握。

沒有力量就沒有在他們這個世界存活的資格。

在這一年裏,丁偉讓唐堯重新認識了玩命做某事的準确定義。在這個世界裏,所有人都在玩命,只不過玩命的程度不同,自然也就造成了完全不同的結果。

光是玩命也沒用,還得有運氣。

賭上一切的強運加上超越認知範圍的玩命,丁偉在這一年中究竟蛻變了多少次,唐堯知道的不知道的加在一起十根手指都不夠用。他甚至每次在看着瘋狂前進的丁偉時,都會産生一種極為荒謬的感覺,感覺就像是——

他正在目睹一個神話的誕生。

客廳外的走廊上,一個嬌小的身影無聲離開。那是一片只屬于唐堯與丁偉兩個人的,毫無隔閡、不容他人涉足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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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着樓梯走上二樓,在樓梯的轉角處,黑貓狠狠一拳擂到旁邊的牆上,緩慢而無助的順着牆壁蹲下,用手臂死死的抱住了自己的頭。

“你是在吃醋嗎?”

清冷的女音在耳邊響起,黑貓皺着眉擡起頭,發覺不知何時鐘琴這個團裏最讓他讨厭的女人,赫然已經站到了蹲着的自己面前,正用缺乏情緒波動的冷漠目光俯視着他。

“不關你的事。”

心情因為鐘琴的出現變的更糟,黑貓站起身冷冷的撂下一句話轉身就走。他已經受夠了,如果不是因為這裏有唐堯在,他早就脫離這個渣滓團,離開這個到處都是讓他讨厭的人的地方了。

“我沒有惡意。”鐘琴站在黑貓身後,用一成不變的語調告訴他。

“我只是想采集一下你剛才的情緒資料,完善我的情緒庫。”

完善你媽,你怎麽不去死?

黑貓霍然轉身,他真的很有捏死這個女人的沖動。最終,他還是克制了自己幾乎脫口而出的怒罵,以及想要傷害對方的強烈欲.望。這個女人是團裏的智囊,是唐堯倚重的對象,是不可缺少的存在。

身影憑空消失,為了早點離開這個讓他無比讨厭的女人,黑貓不惜動用了異能。

“想要殺死我的欲.望與對唐堯的忠誠抵觸,憎惡情緒被壓制,優先級別不同嗎?…不,應該是這兩種情感本身的等級不同…需要重新做一份情感等級設置了,表現方式也需要進行修正……”

鐘琴快速的自言自語着,在手上的記錄器上把新增項目一一輸入進去。随後,她深深的看了一眼黑貓離開的位置,在自己的資料庫中為對方添了一條評語。

【對于團體來說,是個不穩定因素。】

西元2000年五月十三日,也就是這場埃厄戰争整滿兩周年的日子。目前的戰局已經穩定,那幾百萬平方公裏的土地幾乎被埃軍完全收複,只有少部分地區還有厄軍在頑抗。渣滓團為埃軍訓練部隊的委托也已經結束,明眼人都知道這場戰争持續不了多久,很快就要結束。

渣滓團也該收拾行李,打道回府了。

唐堯一向不怎麽接保護任務,渣滓團最經常幹的行當就是刺殺。這倒不是存心在跟那些職業殺手搶飯碗,只是因為團內的人員構成和戰力傾向都更偏向于這一邊。

前面所說的那個私怨,也就是由此而起。

對方也是一只野團,就是沒有大公司做背景的小型傭兵團,叫銀盾。聽名字就知道這是只擅長執行保護解救任務的團隊,也就是說,跟渣滓團很不對盤。

兩方的第一次沖突是在96年的海地,他們接到了來自不同勢力針對同一個目标所發出的不同任務。很簡單,銀盾接到的任務是要解救目标,而渣滓團這邊則是刺殺。

當時唐堯組建渣滓團還不到一年,缺乏經驗,跟銀盾這種老前輩在名氣上也沒法比。銀盾在執行任務前也從情報販子那裏聽說了有人接手了與他們相反任務的消息,不過弄清楚是個沒名氣的小野團之後,也就沒有花費太多心思來針對渣滓團做什麽事先準備。

目标的解救出乎意料的順利,就連銀盾的首領也沒想到會那麽順利,順利的簡直不正常。緊接着,那名剛剛被解救出來的任務目标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被一顆子彈打爆了頭。

從那以後,銀盾和渣滓團徹底成了冤家。兩邊的十次任務裏面,總有一兩次要撞車。伴随着渣滓團的名聲越來越響,兩邊的矛盾也越來越激化。到了現在,要是分屬兩邊的雇傭兵偶然碰了面,就只有一個反應。

雖然還沒有正式敵對,但彼此都已經将對方視為眼中釘。對于這種遲早會帶來禍患的對手,唐堯在跟鐘琴商量過之後,決定搶先一步下手,徹底毀滅掉這個隐患。

這一次埃厄戰争,銀盾也來了。不過運氣還算好,他們也是受雇于埃軍,為個別重要人物擔任保镖。難得擁有站在同一陣營的機會,渣滓圖與銀盾也都默契的無視了對方。

當然,只是表面上。

‘蜘蛛’鐘琴針對銀盾鋪設的網早已張開,現在,已經到了收網的時候。

“具體的安排就是這樣,至于怎樣執行,你們自由發揮。”

臨時據點小樓的客廳內,在會議上陳述完任務安排和人員分配的鐘琴話音剛落,坐在她對面的黑貓就安靜的站了起來,然後安靜的一擡腳踹翻了面前的茶幾。

“給我一個留守的理由。”

他看着鐘琴,聲音很平靜,目光依舊清澈,但任誰都能感覺到他的憤怒有多強烈。

沒錯,鐘琴把他分配成了留守人員。此前,黑貓因為他罕見的異能力,一直都是渣滓團在執行任務中的主力之一。也因此,在渣滓團中,黑貓始終覺得自己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這也是他留在這裏的信心源泉。只有這樣,他才覺得自己對唐堯是有用的,他才覺得自己有資格留在對方身邊。

“我認為以你現在的情緒狀态不适合出任務。”

鐘琴淡淡的說道,與黑貓毫不避忌的四目相對。由于丁偉的出現,最近黑貓的情緒狀态的确相當不穩定。鐘琴自身因為小時候的事故而喪失了作為人應有的情感,但也正因此,她始終都在研究人類的情感并試圖為自己重新打造一個完善的人造智能情感系統。她對于他人的情緒判斷相當準确,從任何角度來說。

黑貓不說話了,他知道他如果繼續逼問下去,鐘琴這個機器一樣的女人肯定會把他心裏所想的東西,全部都向在座的所有人解析出來。

唐堯就坐在那裏,那個新來的也就那麽大咧咧的靠在他肩膀上閉目養神。

在這一刻,黑貓突然覺得自己被這個空間排斥了。他不應該站在這裏,站在這些人中間,成為他們的一員。

這裏,沒有他的立足之地。

緩慢的掃視了一周,黑貓沒有從在座的任何人臉上看到他想要的表情。所有人都似乎對他被鐘琴無故冷置的決定表示認同,沒有人想要站起來幫他說句話。

還有唐堯,黑貓看了過去,發覺對方正在把丁偉枕在自己肩膀上的頭往上推了推,似乎根本就沒注意到正發生在黑貓與鐘琴之間的這場争執。

很好,黑貓慘然一笑,他咧咧嘴卻最終什麽都沒說出來。邁着有點踉跄的步子,他一步一步的消失在了客廳門口。

黑貓一走,整個客廳內的氣氛就恢複了正常。鐘琴繼續講解着這次任務中的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其他人也偶爾插言一兩句,在這個過程中,唐堯始終一言不發。

黑貓對他抱着怎樣的情感,唐堯很清楚。然而他并不打算回應對方的情感,各種各樣的理由。說的好聽點,他是不想黑貓離他太近,因為黑貓的運勢并不強,很容易被他克死。說的難聽點,就是嫌麻煩。他不打算因為黑貓,而背負上什麽本來不應該由他來背負的包袱。

要是沒有感情,他大可滿足黑貓的願望,将對方徹底變成一只家養的小貓咪。然後這只貓咪要是哪天因為他而死去,他也不會有多少愧疚自責抑或者悲傷痛苦。

就是這樣。

會議結束,鐘琴離開了客廳,向着自己的房間走去。她邊走邊分析黑貓剛剛在會議中所表現出來的一系列情感,說實在的,黑貓這個研究素材讓她相當滿意。

“鐘琴。”

身後傳來的聲音有點陌生,鐘琴回過頭,發覺那個自從來到這裏之後幾乎不與唐堯以外的人交談,名字叫做丁偉的男人正慢吞吞的向她走過來。

“你有什麽事?”

彼此都不夠熟悉,只不過在鐘琴的資料中,這個丁偉是渣滓團未來的預定主力。

“沒事。”丁偉在鐘琴面前停下,伸出手似乎是想要和她握手,卻在中途改變了目的地,一把按住了她的左胸。

“手感不錯。”

捏着鐘琴的乳房,丁偉用左手捏起她的下巴,近乎于粗暴的吻了下去。

面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這一切,鐘琴思考了短短的半秒鐘,然後從自己的情感庫中挑選出了最适合的應對模式。

她開始掙紮,淚腺也被腦內的智能芯片發出的脈沖刺激,流淌出了晶瑩的眼淚。

看到她的眼淚,丁偉突然松開了她。

“太假了。”

說着話,丁偉拍了拍鐘琴的臉。他認真的看着鐘琴,半晌,突然笑了。

“我看你欺負黑貓欺負的挺高興,就想着也過來欺負欺負你。”

頓了頓,丁偉咧了咧嘴,有點無奈的笑着搖了搖頭。

“還是算了,我可沒興趣抱個充氣娃娃上床。”

他轉身就走,走的絲毫不拖泥帶水,留下鐘琴一個人靜靜的站在原地,反思自己剛才有哪一點做的不夠真實,讓他給看出了端倪。

哪裏都足夠真實,演繹的相當到位。問題是,這些都不是她——‘蜘蛛’鐘琴應該有的反應。

都不是只屬于她,只屬于她這個人的真實情感。

☆、渣滓團(中)

收網的前一天,渣滓團內被分配了任務的人員已經全部抵達預定位置,留守在亞的斯亞貝巴臨時據點內的只剩下了黑貓、鐘琴、丁偉三人。

這是一個相當微妙的組合。

鐘琴是行動的策劃者,現場指揮不用她來操心,自然有唐堯負責。行動一旦開始,她只需要留在後方,保護好自己的安全就行。丁偉迄今為止還沒有參加過任何一次渣滓團的行動,因為唐堯不允許。而且鐘琴也贊同唐堯的決定,從丁偉的訓練資料上就可以看出來他擁有怎樣的潛力,而且正在以如何可怕的速度飛快成長。在他還沒有成長完全之前,唐堯和鐘琴都不會允許他出現在戰場上。

丁偉對此毫無意見,他一點都不着急去戰場上驗證自己的能力。這是一種極為反常的現象,任何人突然拿到了一把槍,在允許的情況下都會忍不住想要開一槍試試。可丁偉就是把這把槍安靜的揣在懷裏,摸都不去摸它一下。

黑貓與鐘琴勢成水火,鐘琴跟丁偉有過一場不愉快的經歷,丁偉跟黑貓之間因為唐堯的關系更談不上友愛。把這三個人湊在一堆,能造就的只有沉默和暗戰。

黑貓一早就離開了據點小樓,他不想跟那兩人呆在同一個空間內自找不痛快。鐘琴也一直呆在她的房間裏沒出來,丁偉一個人坐在客廳裏安靜的抽煙發呆。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們就會這樣将這一天度過去。

毫無預兆的一顆炮彈砸碎一樓外廳的窗戶投進了小樓,緊接着,爆炸。

火焰瞬間吞沒了視野,是燃燒彈。接連不斷的燃燒彈被射入小樓,迅速将這座小樓渲染成火的海洋。

剛剛推開房門的鐘琴在下一刻被從樓下跑上來的丁偉一把抱起來扛到肩頭,然後就像是坐過山車一樣開始上下劇烈的翻騰。丁偉直接扛着鐘琴從二樓蕩着扶手躍了下去,他沒有多餘的時間浪費,必須在第一時間把鐘琴送到地下室,然後從那裏拿到武器。

扛着鐘琴的左臂一痛,丁偉奔跑間偏頭掃了一眼傷處,接着臉色變得相當難看。

看來敵人沒能用燃燒彈把他們逼出去,已經不耐煩了。也許最開始還有捉活口的想法,但投射了白磷彈之後,擺明了是要這樓裏的人全部去死。

屏息,閉目,丁偉扛着鐘琴憑借感覺狂沖過那片被白磷煙霧籠罩的走廊,終于抵達了地下室的入口。冷靜而快速的按下密碼,丁偉等待着地下室的自動門開啓,終于有空閑查看一下被他扛在左肩上的鐘琴的傷勢。

很糟糕,糟糕透頂。

剛才那顆在左邊炸開的白磷彈不僅燒傷了他的左臂,更重要的是,嚴重燒傷了鐘琴的全身。白磷彈的特點就是遠超一般火焰的燃燒力,如果被燒到了身體,那麽不僅會燒傷到表面,更會穿透皮肉深入到骨頭繼續燃燒。鐘琴已經因為劇痛而陷入了昏迷,但讓丁偉感覺驚訝的是在進入昏迷前的這段時間內,她始終連一聲悶哼都忍着沒有發出,為的就是不讓他分心。

自動門開啓的同一刻,丁偉的目光鎖定在地下室的某處。那是一只長方形扁平體的魚缸,裏面游動的是唐堯最寶貝的七星刀。這條一直都被小心照料的大家夥,終于體會了一把虐待的滋味。它被丁偉捏着腦袋從水裏拎起來丢到魚缸外面,差點被捏成腦裂。

把鐘琴這條美人魚送入魚缸,丁偉把自己的左臂傷口也浸入了水裏,然後掏出匕首兩下切掉了傷口處沾染上白磷的皮肉。一邊噴着止血劑一邊把需要的武器往身上套,首當其沖的當然是那柄AUG A3。為了減輕負重保持靈活性和速度,丁偉并沒有攜帶太多彈藥。他的目的不是全滅對方,而是制造混亂和拖延時間。

這裏是亞的斯亞貝巴市內,雖然不是市中心,但也絕對不是什麽偏僻的連人影都找不到的地方。更何況現在還是戰時狀态,在國家首府內發生武裝沖突,埃軍方的反應不會慢到讓人難以接受的地步。

端起AUG,丁偉從地下室的特殊逃生通道中走出。他在出來之前已經通過通道口的外部監視器觀察過出口四周的情況,這個出口是一間僞裝的民房,距離據點小樓直線距離有兩百米,應該已經脫出了敵人的包圍圈。

确認安全,丁偉轉身返回通道口,他必須去把鐘琴接出來。就在自動門在身後重新關閉的下一刻,丁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不對勁。

剛才他在那間民房中查看情況的時候,四周安靜的過分了。就算是不在沖突波及的範圍內,人們也總該有點騷動才對。可剛才,在這間民房外面的街道上,他竟然連一個人影都沒看見。

非常的不對勁。

飛奔中的丁偉眼神一凝,如果他心裏剛剛産生的那個念頭是正确的話,那麽只說明了一件事。

渣滓團內部,有內奸。

連逃生通道的出口都已經暴露,敵人又恰好在這個據點內最為空虛的時候發動了進攻,偏偏從頭到尾都沒有進行毀滅性的打擊,而只是一直在逼他們往外逃。這只能說明,敵人知道據點內留守的是誰,他們的目标就是活捉其中的某個人。

毫無疑問,是鐘琴。

鐘琴作為渣滓團的大腦,可以說這幾年渣滓團的飛快崛起與她的作用密不可分,最具有被捕獲的價值。而且,她還是一個女人,概念中女人的意志力總是要比男人弱,也更容易軟化收為己用。

想通了這一節,丁偉已經來到了那個裝着鐘琴的水族箱面前。鐘琴還在昏迷,狀态不容樂觀。丁偉伸出手将她抱出了水族箱,脫掉她身上穿着的白大褂扔到一邊,然後又把她重新放了回去。

撿起地上的白大褂,丁偉在房間中掃視了一周,将一件件必要道具往身上裝。然而最重要的道具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不要說類似人形的東西,就連差不多大小的長條物體都沒有。

而且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那個民房中的監視器已經被敵人動了手腳,想要拿枕頭之類的東西當僞裝根本行不通。

給我一個人,管他死人活人,是人就行。

就在丁偉躊躇之時,一個人影放佛從天而降般,憑空出現在了房間中。

是黑貓。

在街上游蕩的黑貓發覺了這裏的異狀,于是便瘋狂發動異能趕了回來。發覺整棟小樓已經被火焰吞沒無法進入,他就猜到丁偉和鐘琴應該是躲進了地下室。

看見黑貓的瞬間,丁偉沒有做任何思考,直接一把扯着他的肩膀把鐘琴的白大褂披到了他身上。然後在黑貓驚訝的目光中,把他打橫抱起來就往通道跑。

“你幹什麽?”

“別問那麽多,一會再給你解釋。”

黑貓被噎的沒話說,他雖然不知道丁偉想幹什麽,但也終歸還是沒有動作。他雖然有異能能夠随時随刻進行空間移動,卻無法帶人一起移動,也就是說,他不具備帶着丁偉和鐘琴一起逃生的力量。

在離開通道口時,丁偉低聲囑咐黑貓将臉側向他懷裏這邊。出口的自動門一打開,丁偉就抱着黑貓闖了出去。跟他預料的一樣,民房四周還是一派安全的景象。

第一時間判斷出最适合安裝攝像頭的位置,丁偉将黑貓放到床上,選了個正對着攝像頭的方向從懷裏掏出一枚手雷塞進了黑貓手裏。

“如果有敵人發現這裏,就用這個。”

丁偉看着側着臉只露出下巴的黑貓,輕聲囑咐道。然後他對着攝像頭的鏡頭,在黑貓的頭頂俯身輕輕一吻。

眼神悄然相對,黑貓在一瞬間明白了丁偉想要他做的是什麽。他安靜的合上眼,将握着手雷的手收到胸口。

丁偉将AUG橫在胸前,小跑着離開了這間民房。他快速的在民房附近移動,爬上了不遠處的一間房頂,似乎是想要在那裏進行埋伏。

從遠處射來一顆子彈精确的擊中了他的後心,丁偉整個人在屋頂上猛的前俯,然後骨碌碌順着房檐滾了下去。防彈頭盔被摔落到幾米外,丁偉趴在地面上,一動不動。

死了。

十餘名全副武裝的士兵迅速從附近的房屋中湧出,聚集到了那間民房外。一顆催眠瓦斯被投入房中,幾秒之後,為首的一名士兵一腳踹開房門,帶領着三名部下沖了進去。

迎接他們的,不是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鐘琴,而是在一瞬間充塞了視野的燦爛火光。

被丁偉安放了數枚C4的民房爆炸的分外壯觀,一瞬間沖天而起的火光幾乎讓方圓十平方公裏內的人都看得見。不要說爆炸時就在房中的那四名士兵,就連站在外面的其他幾名士兵都沒能幸免。

姍姍來遲的警笛聲終于響起,隐藏在暗中的敵人開始撤離。與此同時,一個嬌小的身影憑空出現在了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丁偉旁邊。

黑貓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丁偉,蹲下身把對方抱起來,躲進了附近一間無人的民房內。把丁偉放到床上,黑貓再度離開。他還得去找被留在地下室的鐘琴,把對方也帶出來。

黑貓的身影消失,床上的丁偉慢慢的睜開了眼。

松開手中緊緊攥着的遙控器,丁偉艱難的翻了個身,讓自己臉朝下背朝上。他雖然提前穿了兩件防彈背心,還專門找了個只能讓對方射中後心的位置,但子彈的沖擊力仍然讓他非常不好受。而且從房頂上摔下來,就算有所準備也不是那麽輕松的活。

要命了。

趴在柔軟的床鋪上,丁偉安靜的調整自己的呼吸,試圖讓自己不那麽在意身上各處傳來的痛楚。就在剛才,他又賭了一把,并且賭贏了。

他賭的是,黑貓不是那個奸細。

“...真是個好人。”

喃喃着笑了,丁偉有些感慨。黑貓的确不是個容易相處的對象,喜歡鑽牛角尖,處理事情也永遠都不知道什麽叫圓滑。

但剛才,他只需要在丁偉身上稍微做點手腳,就可以把丁偉變成一具屍體,讓這個搶走了唐堯的男人永遠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就連鐘琴也是完全不需要去管的,只要他不去,那麽短時間內得不到治療的鐘琴就會無比合理的死去。

這樣一來,渣滓團內黑貓最厭惡的兩個人就都消失了。

不過,既然黑貓是好人,那麽壞人......

又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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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對銀盾的收網行動被中止,唐堯他們火速趕回了亞的斯亞貝巴,與正在接受治療的鐘琴三人在一家私人醫院會合。

是誰發動了這一次針對渣滓團的攻擊,很容易就查到了。敵人正是他們打算下手的銀盾,對方雖然沒能成功捕獲鐘琴,但也達到了本來目的。渣滓團清除銀盾的計劃被徹底打亂,想要再有一次這麽好的機會,就沒那麽容易了。

最關鍵的問題是,那個奸細是誰?

這個奸細不被清理掉,那麽渣滓團的一舉一動毫無疑問都在對手的監視下。最具有情報分析力的鐘琴正在接受治療,想要準确的從團員中找出那個奸細,沒有人能夠拍着胸脯打保票。

團員中有些人心浮動,漸漸地一個流言開始在渣滓團內部傳播開來。

黑貓就是那個奸細。

黑貓在渣滓團的人緣的确很爛,而且在那天據點受到襲擊前并不在場,也沒法提供出足夠可信的證據證明他是在街上閑逛。在事後的會議上,丁偉在講述事實經過的時候并沒有怎麽提到黑貓的作用,他只是很随意的提了一句黑貓在最後趕回來了。

僅此而已。

流言傳播的很快,就連黑貓自己都聽說了這個流言。每當有人用懷疑的目光看向他時,他都會不屑的咧嘴冷笑。

對于那些忘恩負義的人和事,他已經習慣了。

鐘琴和丁偉說到底都是他救的,然而這兩個人卻都沒有站出來為他說過哪怕一句話。鐘琴還有情可原,畢竟她是在接受治療,無法出面。至于丁偉,黑貓從一開始就沒指望對方能幫他說話。

讓黑貓欣慰的是,不論流言怎麽傳,唐堯始終不為所動。沒有唐堯發話,流言傳得再兇其他人也不敢當面要求黑貓去對質。

越來越多的人跟唐堯建議把黑貓抓起來進行審問,渣滓團的其他幾位高層也逐漸有了這種傾向。黑貓也可以感受到每天出沒在自己身邊的那些未經授權的監視者越來越多,他幾乎可以想象再過幾天唐堯被衆人的聲音逼迫到極限之時,自己坐在審訊椅上的場景。

就在這時,一件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渣滓團高層之一,獵鷹李銳,被人活生生的淩虐至死,屍體還被放回了他自己房間的床上。

渣滓團內部的緊急會議立刻召開,這一次就連受傷未愈的鐘琴都出席了會議。黑貓站在會議室角落的陰影裏,冷笑連連。

獵鷹李銳,就是第一個說黑貓是奸細的人。

他死了誰的嫌疑最大?毫無疑問是黑貓。當然也不能排除兇手故意栽贓嫁禍的可能性,但從逆向思維來說黑貓依舊是最大嫌疑人。衆人看向黑貓的目光越來越不善,會議上也衆口一聲要求對黑貓進行審問。

唐堯依舊不為所動,他只是冷着臉,淡淡的看着衆人。

“黑貓不是奸細,我比誰都了解他,他不會做出任何對我不利的事情。”

這種類似于愛情宣言一樣的話語從唐堯口中吐出,無異于在衆人心中投下了一枚炸彈。站在角落的黑貓也吃了一驚,他雖然從沒掩藏過他對唐堯的心意,但也始終都沒有跟唐堯直接挑明過。因為唐堯一直都用一種暧昧的态度來對待他,讓他無法把心裏所想的事情說出口。

其實唐堯都知道,比誰知道的都清楚。因為不想接受,所以一直都裝作完全沒察覺的樣子。

黑貓突然很想看看丁偉的反應,唐堯這麽堅決的袒護着他,令他突然産生了一種勝利者的感覺。可他這時才發現,一直與唐堯形影不離的丁偉,此刻竟然不在會議室裏。

丁偉在哪裏?

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了,穿着灰黃色作戰服的丁偉拎着一個黑色密碼箱慢吞吞的走了進來。他身上布滿了血跡,有黑紅色的幹涸塊狀血痂,也有剛剛濺到沒多久的新鮮血液。血人一樣的丁偉走進因為他的到來而鴉雀無聲的會議室,把手上提着的箱子放上了橢圓形的會議桌。

“不好意思,我來遲了。”

平靜的說着話,丁偉擡手擦了一把臉上不住往下淌的血液,有點疲憊的拉過一張空着的椅子坐下。

“我們正在讨論獵鷹的死亡原因以及善後事項,你來遲的事情等會再跟我解釋,現在先開會。”

唐堯深深的看了丁偉一眼,他心裏已經有了某種預感,但沒想到丁偉居然還是做了。不過他并不打算在會議上直接挑明了說,他已經把這個意思傳達給了丁偉。

可惜丁偉不願意。

“不用讨論了,獵鷹是我殺的。”

他一開口,就徹底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丁偉漫不經心的說着話,把自己的作戰服上衣脫下來用力擰幹,溪流一樣從上面淌落的血液似乎在為他的話做無聲的證明。

“上次會議上我有件事情忘了說明——如果說黑貓是奸細的話,那我和坐在那裏的鐘琴就都已經成了死人。”

“聽說有人傳流言說黑貓是奸細,我就去找那個人談了談。”

那個人,指的就是獵鷹。至于談的方法,從獵鷹那慘不忍睹的屍體上就可以明白。

“奸細就是獵鷹。雖然他已經死了,但我找到了證據,就在這裏。”

打開放在桌面上的密碼箱,丁偉越過衆人驚愕的視線,與唐堯四目相對。兩人安靜的對視片刻,最後是唐堯先移開了視線。

密碼箱裏放的是一張人臉,一張血淋淋的剛剝下來沒多久的臉皮。被圓形圖釘釘在木板上的人臉展開的相當平滑,就連脫落的眼球都被仔細的安了進去。雖然猙獰無比,但在座所有人都能輕松的認清這張臉是誰的。

銀盾的首領,戰車索蘭多。

“獵鷹和這家夥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後來他們的國家爆發了內戰,兩個人流散到了不同的地方,但都活了下來成了雇傭兵。再後來獵鷹在緬甸加入了渣滓團,這家夥則從銀盾的前任首領手中接下了首領的位置。”

像是講故事一樣講述着獵鷹與索蘭多的事情,丁偉為了得到這個故事,着實花費了相當大的力氣。

“他們倆重逢了,然後發覺愛上對方了,最後就好上了。”

黑貓無聲瞪圓了眼,不止是他,其他人包括唐堯都被這個突然的轉折給弄懵了。唯有鐘琴眼中突然露出了狂熱的光芒,看起來她對這個離奇的發展相當感興趣。

“還有這個。”

丁偉從褲兜裏掏出兩條鏈子,每條鏈子都挂着一個半邊的古代錢幣。他把兩枚不規則斷裂開來的半邊錢幣舉起來,輕輕一合。

紋絲不差,完美咬合。

那半邊錢幣獵鷹一直挂在胸口,所有渣滓團的人都有印象。至于那另半邊錢幣究竟是不是銀盾首領索蘭多的,只需要調查一下就可以知道。事實已然明了,就算再離奇詭異,他們也只能接受。

就這樣,這場會議很快就結束了。沒有什麽好讨論的了,事實就擺在那裏。

銀盾首領的臉皮也擺在那裏。

丁偉究竟是怎麽做到的,他不說就沒人知道。但扪心自問,讓他們自己單槍匹馬去拿下銀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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