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25)
了預案。然而此刻,那些東西都失去了意義。
“你知道‘瑪利亞’嗎?”
楊·克萊因這個頭開的可謂是莫名其妙,坐在他對面的龍離安靜的搖了搖頭,等待着下文。
“‘瑪利亞’是同盟的建立者葉·铎蘭留下的要塞級中央智能系統,也是現在同盟執行的權限制度的核心。所謂的‘權限制度’,實際上就是它所執行的一個程序。”
“貢獻值審核記錄——權限評定——權利分配,這些最核心的任務都是由‘瑪利亞’完成,它只是一臺機器,所以同盟的‘權限制度’也被稱為最公平公正的制度。”
龍離眯了眯眼,從楊口中得知的這些流放者同盟機密,讓他覺得很有意思。
“但你應該也發現了,現在同盟的絕大多數人都是‘零權限者’,也就是說,他們不被包含在這個‘絕對公平公正’的制度內。”
龍離點了點頭。
“‘瑪利亞’的程序設定相當嚴謹完善,它每年都會發布總計超過五萬點貢獻值的‘零權限’任務。不,與其說是任務,不如說是福利。這些‘零權限’任務實際上是在給‘零權限者’提供學習技能的機會和獲得更高權限的資本,葉·铎蘭建立‘權限制度’的目的是為了讓有能者獲得權力,然而他估計也沒想到他的‘權限制度’現在會變成特權的維護工具。”
一個充滿了譏諷意味的冷笑出現在楊·克萊因那張本來就過于陰鸷的臉上,讓他看起來更加陰森可怖。
“一代一代,父傳子子傳孫,低級權限者不依附高級權限者就永無出頭之日。‘瑪利亞’只是一臺機器,‘權限制度’也只是一個程序,既然是程序,又怎麽可能沒有漏洞?那些‘零權限’任務每年一發布就都被高級權限者擺在飯桌上瓜分幹淨,‘瑪利亞’只管驗收結果,誰去執行任務可不在它的管轄範圍內。”
龍離笑了,他笑着向前探了探身,開口問楊。
“那個負責維護‘權限制度’的審判所呢?他們不就是監督管理這種事的嗎?”
楊·克萊因看着龍離,沒有回答。不需要回答,龍離會這麽問也不是想要他回答。
流放者同盟的‘權限制度’能夠演化成今天這副模樣,審判所肯定功不可沒。
楊·克萊因把話說到這地步,龍離如果還不能理解對方想要做什麽,那他就是純純粹粹的白癡了。雖然不知道對方是出自何種動機,但龍離在看見楊的第一眼時,就已經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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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守護者,與龍離一樣的守護者。
“我來流放者同盟,只是為了救出茱麗葉。”
龍離定定的注視着楊,他的目光真摯而有力,就如同他的聲音一樣。
“你想要推翻流放者同盟現有的制度,想要守護你想守護的東西,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但前提是你必須協助我救出茱麗葉和莉莉。”
楊·克萊因沒有絲毫猶豫,再一次對龍離伸出了右手。
合作達成。
“你的手太冷。”握着楊的右手,龍離輕嘆了口氣說道。
“恩?”被突然這麽說,楊有些不解的看向龍離。
“所以,我會帶多利走。”
瞳孔驟然收縮,楊·克萊因怔怔的看着龍離,他從對方眼中看見了不容置疑的認真。龍離的話音在宮殿內輕飄飄的回蕩,用一種無形而緩慢的方式,撕裂了兩人間剛剛那種和諧融洽的氣氛。
交握的手掌間所傳遞的,不再是信任和友好。龍離安靜的與楊對視,對方眼中升騰而起的憤怒火焰灼熱而明亮,但卻遮掩不了隐藏在其中的矛盾與掙紮。
良久,楊·克萊因松開了與龍離握在一起的右手。眼中的火焰無聲熄滅,他用略微嘶啞的聲音告訴龍離。
“我知道了,你帶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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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摸肌理的紋路,一寸一寸,手指像是被滑膩的皮膚吸住,無法離開。目光時而游離時而凝滞,卻已經被規定了範圍。無法忽視的苦悶喘息,撩撥心弦。
然而,缺了點什麽。
翻身走下床,龍離撿起丢在地板上的睡袍随便給自己套上,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煙盒就離開了房間。在他的身後,趴卧在床上的赤練緩慢的翻了個身,用無神的目光看向空無一物的天花板。
咬着煙在克萊因議員的城堡中游蕩,龍離的腳步在經過庭院某處之時停了下來。他眯着眼看着那兩個面對面站在冷星花叢前的身影,轉身隐藏到了走廊的牆壁後。
朵兒叮淡紅色的煙霧在夜色中無聲消散,龍離合上眼,安靜的傾聽着那兩個人的對話。
“我自問待你不薄,多利,為何你一直想要離開我?”
“……這裏沒有別人,不用再說那些昧心話了,楊。”
“昧心話?……哼,你已經排斥我到這種地步了嗎?……多利,我很失望,你讓我很失望。”
“不是排斥,……是畏懼。你已經不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楊了,現在的你,對我來說只是個陌生的怪物而已。”
…………
世界突然安靜了。
已經燒到尾的煙蒂被龍離一把捏滅,他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感覺有股寒意從石質的牆壁透過單薄的睡袍鑽進了背部的皮膚裏。
怪物……嗎?
“無需傷害他人也能生存的世界,不可能存在。過去沒有,現在沒有,将來也不會有。抱着那種天真的想法,多利,如果沒有我的庇護,你早就死了。”
說的還真肯定,躲在一邊聽牆角的龍離撇了撇嘴角,無奈的搖了搖頭。
不過,的确沒說錯就是了。
“的确,沒有你我早就死了。”多利的話鋒突然一轉,聲音裏濃重的火藥味讓旁聽的龍離都有點驚訝的皺了皺眉。
“你對我有救命之恩,但這并不代表你有資格否定我的信念。将來的事情誰都不能斷言,我不能,你同樣不能。不傷害他人就沒法活下去?這種荒謬的道理我無法認同,人類也不是你所認為的那麽無可救藥。不要用你自己的偏見來看待這個世界,不要用你那些道理來歪曲人心……不要用你的絕望來拖我下水。”
如果不是在偷偷摸摸的聽牆角,龍離都想為多利鼓掌了。太狠了,完全不留情面,簡直是一針見血。不出意外的話,那位議員先生估計要失控了。
咯噔咯噔咯噔。
石板破碎的聲音雖然短促,但卻清晰無比的傳入了龍離的耳朵中。緊接着,就是楊那刻意壓低的嘶啞咆哮聲。
“我一次又一次的容忍你對我的放肆,似乎讓你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多利。你只是我撿回來的一條狗,我不指望你能夠為我做什麽,只要你乖乖蹲在我腳邊就行。”
聲音又消失了,龍離耐心的等待了一會多利的回答,卻始終沒等到。心裏有些不好的預感,他微微傾斜身體,探出頭去看了一眼。
昏沉的夜色裏,在冷星花微弱的熒光映照中,多利被楊緊緊的摟在懷中深吻。
這可真是……
龍離收回探出去的腦袋,從兜裏摸出一根煙放進嘴裏,指尖細小的火苗一閃而逝。他就那麽咬着煙,慢慢的順着牆壁滑坐到了地上。
愛的表現形式多種多樣,龍離對此的研究不深。不過他能感覺的出來,多利和楊之間的那種牽絆,應該是愛沒錯。
愛是個要命的玩意。
想要守護的東西,想要守護的人,龍離突然想起鐘琴告訴過他的那個關于利用與愛的理論。他與鐘琴,楊與多利,利用與被利用,區別只是自願與非自願,結果卻殊途同歸。道理似乎一用到愛情上就行不通,變得脆弱易碎。
“人生啊……”
這邊龍離在心中無聲感慨,那邊突然一聲耳光響起。一口煙差點被嗆着,龍離聽見一個人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遠處,眯了眯眼猶豫了片刻,還是拍拍屁股站起來從牆背後走了出去。
“晚上好。”施施然對僵立在原地的楊打了個招呼,龍離頓了頓吸了口煙,貌似漫不經心的問對方。
“你的臉怎麽紅了一塊?”
楊冷冷的注視着出現在眼前的龍離,沒有回答。他從一開始就已經察覺到了龍離的存在,但是既然對方沒有攪局的意思,他也就沒有去理會。因此對于龍離這種明知故問的問題,他不認為自己有回答的必要。
他現在,沒有說話的心情。
“小小的火焰,暖呼呼的,一抱進懷裏就覺得被解救了。”
注視着轉身欲走的楊·克萊因,龍離突然莫名其妙的說了這麽一句話。然而很奇怪的,當聽到這句話後,楊的腳步也停下了。
“我說過的吧,你的手太冷了。被你那雙手捧着,細小的火焰遲早要熄滅。所以在它熄滅之前,我會帶它走。”
龍離的話音未落,背對着他的楊·克萊因便猛地轉過身來,定定的注視着一臉理所當然的龍離。
“……你還不是跟我一路的貨色。”
龍離笑了,他聽了楊的話之後就笑了。那笑容有些譏諷,也有些自嘲。
“安心,我會把它找個地方好好的保存起來,需要的時候再拿出來暖暖手,絕對會有分寸的不讓它熄滅。”
憑空而起的烈風在龍離與楊周圍激蕩,在楊那雙漆黑瞳孔中出現的憤怒火焰,讓龍離在一瞬間以為對方會沖過來找自己拼命。然而很快,一切就又再度恢複了平靜。
安靜的轉身離開,楊·克萊因的背影漸漸與夜色融為一體,消失在了龍離的視線中。
“糟糕了。”
有點苦惱的揉了揉太陽穴,龍離也邁步打算返回自己的房間。托了多利和楊的福,他剛剛莫名失去的那股欲火重新升騰了起來,得回去找赤練解決一下才行。
推開房門,龍離一邊向卧室走一邊随手把身上的睡袍扯下來丢到客廳的沙發上。鋪着藍色床單的大床出現在視線中,龍離前進的腳步一頓,他站在卧室門口,盯着那張空無一人的床鋪,慢慢蹙起了眉。
視線在房間中掃視了一周,龍離想了想,轉身向着浴室走去。隔音效果良好的藍色晶體門被一腳踹開,漆黑一片的浴室裏半個人影都沒有。
走出浴室,龍離的目光在打開的衣櫃上停留了片刻。他緩慢的走到客廳的沙發旁,撿起那件剛剛脫掉的睡袍重新穿上。從衣兜裏取出煙盒,龍離為自己點了根煙,接着坐倒在沙發裏合上了眼。
跑了。
赤練這個逃跑的時機選的不錯,龍離承認自己确實大意了。他在赤練身上投放的注意力太少,甚至不經意間已經忘記了對方是他逮回來的俘虜,而不是性愛娃娃。
赤練的傷在這段時間已經完全養好了,龍離也沒在他身上做什麽禁制或者用來追蹤的精神印記。能從赤練那裏知道的東西龍離都知道了,對方也一直都很乖順,沒露出過任何反抗或者想要逃跑的意圖。
在發現這一事實的瞬間,龍離有過去追的念頭。不過只是一轉眼的功夫,他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跑吧,能跑多遠跑多遠。有生之年,千萬別再遇見我。
作者有話要說: PS:.........無話可說。
再PS:= =抱歉更新晚了...某吃完晚飯不慎趴在沙發上睡着了...默默看。【那啥,流放者同盟的權限制度表已經更新在《各種資料》那一章裏了,最下面= =閑的蛋疼的親可以去看看。】
再再PS:屏幕上的字有無數重影= =不行了,翻了...抱歉,某睡醒了再回評...
☆、光雪
雪白的世界。
末日降臨前,應該是2001年的1月,龍離坐上了前往中國西北某山區的大巴車。他全身上下就揣了兩枚一元的硬幣,正應了窮的叮當響那句俗話。大巴車在途中遇到了大雪封路,頭尾相接密密麻麻的車輛在被白雪覆蓋的山體上環繞成線,一圈一圈仿若黑色的鎖鏈。
窩在窄小的卧鋪床裏,龍離用手抹開窗上的霧汽,對着窗外一片雪白的世界發起了呆。
悶熱的車廂裏一片細碎嘈雜。旅客們有的在交談,有的在看書,有的則在這大白天悶頭睡覺。懸挂在最前端的電視機屏幕裏,周星馳正在第N遍的點秋香。背着桶裝方便面箱手提熱水瓶的山民不時從車窗外經過,龍離餓的前胸貼後背,卻從沒沖對方招過手。
一碗□□紅燒牛肉面,要十塊錢。
這些老實淳樸的山民是這次大雪封路的最大受益人,他們辛苦幹上一年活的收入,大抵還比不上這兩天的賣面錢。一杯開水也要一塊錢,龍離身上的錢就夠他喝兩杯開水。
被困在這片雪山裏已經一天半,龍離不知道這叫不叫出師不利,不過他的确又渴又餓,瀕臨極限。就算到了目的地,也不會有熱飯菜等着他。然而只是看着窗外潔白到耀眼的雪景,他就覺得自己仿佛陷入禪境的僧人一般,心如明鏡……
無波。
疾馳的雪梭将眼前蒼茫的雪霧果斷堅決的切成兩半,龍離收回不知道抛錨到何方的思緒,對着車窗外與記憶中所差無幾的雪景慢慢的吐了口悶氣。不論看了多少次,找尋了多久,他仍找不到當年那種寧靜與感悟。物是人非,也許他再也不可能體驗到當年那種玄妙而空寂的境界了。
有些悵然的收回目光,龍離雖然很想抽根煙排解一下積壓在胸口的這股郁氣,但這雪梭內的空間太過狹窄,一根煙就足夠讓車內的空氣渾濁到難以忍受。更何況司機還是位年輕的女士,駕駛高速行進的雪梭是件需要極度專注的累活,龍離不能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而去妨礙到對方的正常工作。
為了收攏開始不穩定波動的精神,龍離合上眼,開始沉思。
今天早上,在那座充斥着陰森氣息的宮殿內,他與楊·克萊因進行了一場足夠漫長的對話。如果說昨天晚上兩人那場交談只是淺嘗辄止的互相試探,那麽這一次,就是分量十足的正菜。
話題仍然是由楊引的頭,不知道是個人習慣還是為了考驗龍離的耐心,楊這個頭開的依舊是莫名其妙。他只字不提關系到兩人合作的任何具體事項,徑自給龍離講述起了炎獄的歷史。
“數十萬年前,炎獄只是一顆沒有任何生命跡象的礦星。”
迎着龍離詫異的目光,楊·克萊因端起盛着幽藍酒液的透明晶體杯,微微一笑。
“無需置疑,我身上所流淌的克萊因家族的血脈在這個宇宙中存在的時間,是用百萬年作為單位的。”
“數十萬年前,炎獄只是宇宙中一顆微不足道的無人礦星。位置偏僻,礦産資源也并不豐富,它甚至沒有被标記在宇宙聯合委員會發布的标準星圖上。然而這顆默默無聞的偏僻礦星,卻在某一天突然發生了異變。”
“這個異變就是……”
“母炎。”
龍離端起放在面前的酒杯,啜了一口杯中幽藍的酒液。楊所講述的這段歷史很有意思,但很可惜,這裏面并不包含任何能讓他關心的信息存在。當然,如果楊想要講,那麽他也會安靜的聽下去。
“母炎的出現方式太過矚目,其表現完全可以媲美一顆大質量恒星的毀滅。宇宙聯合委員會統計監測局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發生在宙域邊緣這顆行星上的巨大異變,并且立刻派出了探查艦隊。很快,一個消息在宇宙中飛快的傳播開來。”
楊·克萊因安靜的注視着龍離,就像把禮物在情人面前慢慢打開的小夥子一般,鄭重而難掩激動的吐出了兩個字。
“炎晶。”
炎晶,炎獄特有的能源礦産。在龍離的概念中,炎晶就是炎獄人生存的根本。
“單單是原礦的能量強度就達到了令人咂舌的程度,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它的生成速度。如果控制在一個相當寬泛的限度內,這顆星球的炎晶礦可以說是采之不盡的。與它伴生的金焰礦石也同樣令人心動,可以說,簡直就是為了讓人們能夠更容易更方便的使用這種能源而存在的。”
龍離無聲搖頭,他已經可以推測出即将發生的是什麽了。
“圍繞着炎晶,圍繞着這顆行星,一場慘烈而血腥的戰争開始了。”
楊·克萊因的聲音相當冷漠,這段歷史從他口中平淡無奇的述說出來,卻帶着凜冽的殺意。
“據後世不完全統計,死于那場戰争的人數超過了三十億。然而,這是一場沒有勝利者的戰争。”
“為什麽?”
龍離的好奇心終于被楊給挑起來了,他很好奇,好奇導致這個結果産生的原因。所幸,楊并沒有賣關子,而是幹脆的給出了答案。
“因為‘膜’出現了。”
在龍離的視線中,楊·克萊因突然松開了手中盛着幽藍酒液的透明晶體杯。本應遵循地心引力墜落到桌面上的酒杯卻仿佛被看不見的絲線牽着一樣,穩穩的停在了半空中。還剩下小半杯的幽藍液體開始不規則的湧動,就好像五指握攏成拳那樣,收縮凝聚成了一個規整的球體。一星微小的藍火從豎立在桌旁的火炬中飄出,搖晃着準确的投入了半空中的杯口。
幽藍的液體球開始燃燒。
酒杯陡然倒轉,完全違背了物理學的藍色火球并沒有因為酒杯的轉向而向下掉落,它執着的在杯體正中燃燒着,就如同那顆名為炎獄的星球一般。
“‘膜’的出現毫無預兆,當時圍繞在炎獄上空來自不同勢力的龐大艦隊群被這道突然出現的‘膜’瞬間切成了兩半。整顆炎獄星都被這層‘膜’包裹了進去,緊接着人們發現,他們失去了與‘膜’內部的一切聯系。”
“想要進到‘膜’內部沒有任何困難,然而進去了的東西就再也不會出來。其後近十萬年間,針對這層‘膜’的研究一直在進行,結果卻永遠都是失敗。”
“幾十萬年過去,炎獄終于徹底淪為用來流放死刑犯的監獄星球。而炎晶這種能源,也從人們的記憶中消失,變成了歷史的塵埃。”
啪啪啪。
龍離微笑鼓掌,楊·克萊因為他講述了一段相當有意思的歷史。但是很可惜,他對此毫無興趣。為了來見楊這位盟友他已經花費了不少時間,而他的茱麗葉和莉莉目前還生死不明。如果可以的話,他更希望楊能夠用這些時間來跟他講一些更有意義的東西,比如說,審判所總部的兵力部署。
“不,不要鼓掌。”
楊·克萊因似乎完全沒有理解龍離鼓掌的另一層含義,他搖着頭,用嘶啞的聲音告訴龍離。
“我還沒有講完。”
龍離眯了眯眼,忽而咧嘴一笑,他偏了偏頭,安靜的繼續擺出了傾聽的姿态。
“在這漫長的幾十萬年裏,雖然宇宙中絕大多數人都把這顆星球遺忘了,但有一些人卻始終沒有忘記。比如說我所屬的克萊因家族,又比如說與克萊因家族有着同樣悠長歷史的班卓家族。”
豎起右手,楊·克萊因五指微分,他一邊報着人名,一邊慢慢曲下這五根手指。
“黑索隆,羅蘭,萊格爾,默克多,迪奧。同盟九人議會中的五位最高議員,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姓氏,那就是班卓。”
這可真是……了不得的□□。
“如今的同盟,就是班卓家族的工具。自從五年前炎獄與藍海的空間通道打開之後,隐藏在同盟內部的班卓家力量就紛紛浮上水面。他們只用了兩年的時間就把最高議員的位置占據了一大半,接着開始瘋狂的利用整個同盟的力量為班卓家族進駐藍海打基礎。”
“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直到他們發現他們所擁有的通訊儀器無法聯系到外界為止。”
龍離突然想起了弗雷的那艘飛船。
身體猛的向前一晃,被打斷了思緒的龍離睜開眼,發現車窗外的景象已然靜止。
補給點到了。
這是一個相當寬敞的山洞,幾道人造炎流脈絡被安置于山洞正中,将整個山洞映照的光亮溫暖。跟随在女司機身後走下雪梭,龍離被帶領到一張放滿了食物的餐桌邊。
喝了口熱茶,龍離心不在焉的切着香氣四溢的肉排,思緒再度抛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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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座陰森的宮殿中,坐在那張高級魔獸皮制成的沙發上,龍離捏着細長的酒杯,忽然坐直了身體。
他挺直了腰背,脊椎以一種無比自然的姿态豎起,就仿佛一柄即将出鞘的長劍。從談話開始始終籠罩在他身上的那股懶散一掃而空,這種姿态只宣告了一件事。
他已經開始認真。
拖沓的前言鋪墊已足夠長,效果也足夠好,楊·克萊因滿意的看到了龍離對他之前努力做出的肯定回應,于是懸浮在他面前的那只酒杯安靜的落回了桌面,回到了它應該擁有的姿态。
“六個月前,同盟的五名最高議員聯合發布了一項SSS級任務。任務獎勵是由五人共同支付的十萬點貢獻值,接手要求是擁有最高議員級別權限。且此任務一旦接手,若接手人無法完成任務,則需賠償五名任務發布者總共五萬點貢獻值。”
龍離已經猜到了任務內容,以及接手人。
“任務內容是協助五名任務發布者奪取血眼之主的宇宙飛船,具體要求是在五名任務發布者成功奪得飛船前,正面拖延阻礙血眼之主的一切行動。唯一評判接手人是否成功完成任務的标準只有一個,就是那艘飛船的所有權是否成功轉移到了五名任務發布者手上。”
“任務編號SSS043,任務接手人莉莉·周,任務執行中。”
“我知道了。”龍離安靜的注視着楊·克萊因,言語中透露出難以形容的詭異平靜。
“任務失敗了賠不出貢獻值會怎樣?”他問楊。
“那自然就任憑任務發布者處置。”楊·克萊因看了一眼龍離,發覺對方沒有因他這句話産生任何可以用肉眼察覺的反應,也沒有絲毫要說話的意思,所以他自己繼續說了下去。
“五萬點貢獻值很多,但只要肯變賣一些領地和部下,對于最高議員代理莉莉·周來說這并不是關系到生死存亡的事件。”
“真正的問題,還是出在你身上。”
龍離輕輕的皺了皺眉。
“私自将耗費了大量資源兵力占領的南部戰區送給你,莉莉·周嚴重的損害了同盟的利益,因此,她會被帶回審判所的總部,接受‘瑪利亞’的審判。”
“‘瑪利亞’的審判?”龍離敏銳的把握到了楊話中的關鍵詞,在昨晚的對話中楊曾相當明白的告訴過他,‘瑪利亞’只不過是一臺只會按照程序運作的機器而已。讓一臺機器進行審判?這不是不合常理,而是腦殘。
“說是審判并不準确,應該說是估算統計罪犯對同盟所造成的損失等同于多少貢獻值。一般來說,超過兩千點貢獻值就會被處以死刑。”
楊·克萊因淡淡的陳述着,他對于同盟這種與人性公義道理完全無關的法律體系并不排斥,也毫無興趣去思考這樣的處刑模式是對是錯。
流放者同盟不是國家,它僅僅只是一個組織,一個類似于黑社會團夥的組織。加入其中的人所作所為是對是錯的評判标準只有一個,就是是否對組織有利。炎獄三大勢力中除了公會勉強能算是國家之外,無論是貴族還是流放者同盟,都跟這個詞扯不上半點關系。
“如果我擁有兩千貢獻值,而我又犯了等同于兩千貢獻值的罪。”
龍離露出了溫柔的微笑,他微笑着問楊·克萊因。
“那我可不可以用我所擁有的這兩千貢獻值,來抵消我所犯的罪?”
“當然……”楊·克萊因看着溫柔微笑着的龍離,眼角悄然浮現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可以。”
“真不錯,我都有點憧憬了。”龍離在得到了楊肯定的回答後如此說,然而在說這句話之時,他臉上那抹溫柔的笑容卻變成了諷刺的冷笑。
“同盟沒有無可赦免的罪行,只要你擁有足夠的貢獻值。”
楊·克萊因不緊不慢的對上述言論做出了補充,他淡淡的看了一眼龍離,略帶嘶啞的聲音驀然壓低。
“弱肉強食,适者生存,這是宇宙永恒不變的法則。”
人類,乃至所有的智慧生物,都被綁縛在這條法則的因果鏈中。它貫穿了整個智慧生物的歷史,觸碰不得,卻又随處可見。
“你應該已經有了計劃。”龍離的心情突然變得很糟,無由來的糟糕。他說着話從懷裏摸出一根煙,咬上,點燃,然後淡淡的看了楊一眼。
“說來聽聽。”
朵兒叮淡紅色的煙霧袅袅升起,楊·克萊因安靜的注視着龍離,張開了嘴。
“我打算毀掉‘瑪利亞’。”
龍離捏着煙的手指停滞了動作,他翻起眼皮看向楊,片刻,一聲輕笑。
“距離今年的權限分配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在那之前,我打算讓那臺機器變成廢渣。”楊·克萊因端起酒杯,搖晃着其中所剩無多的幽藍液體,微笑說道。
“還得感謝班卓家的那五位最高議員,他們為了把藍海打造成班卓家的前進基地,費了幾年功夫才把‘瑪利亞’的主體從炎獄搬到藍海。托他們的福,給我減少了很多麻煩。同盟的創始人在炎獄可是為‘瑪利亞’專門建造了一個要塞,我的力量根本滲透不進去。但是現在,我已經掌握了‘瑪利亞’置放的具體位置。”
“‘瑪利亞’的主體,就在審判所藍海總部德庫拉城中。”
楊·克萊因的最後一句話讓龍離眉頭跳了跳,審判所藍海總部,莉莉現在應該也在那裏。于是龍離肅容正色,目光誠懇的問楊。
“有什麽我能幫忙的嗎?”
“有,當然有。”楊·克萊因等的就是龍離這句話,他迎着龍離誠懇的目光,陰鸷的面容上赫然出現一抹和煦的微笑。
“我需要你幫我将班卓家的注意力完全吸引到血眼之主那邊,給我創造實施計劃的機會。而且一旦讓班卓家得到了血眼之主的宇宙飛船,那麽後果将不堪設想,你我辛苦經營到現在的一切都将化為泡影,藍海與炎獄将淪為班卓家的殖民星。相信我,當班卓家的艦隊出現在我們頭頂上空之時,一切就都不可挽回了。”
龍離當然相信,外星人攻打藍海這種劇情他當年在很多好萊塢大片中都有看過。雖然現實可能會跟電影不太一樣,但不同等級的科技文明碰撞,本來就剛剛經歷過一場大劫的藍海肯定是被外星侵略者征服的命運。
但他看着楊·克萊因,口中卻斷然拒絕了對方的請求。
“沒那個必要。”
龍離不意外看見了楊臉上的詫異,于是他為此給出了自己的解釋。
“除非自願,沒有人能從血眼之主手中搶走他的東西。不要說只是流放者同盟五名最高議員的力量,就算整個流放者同盟傾巢而出去對付那位血眼之主,也沒可能從那位手中搶走哪怕一顆螺絲釘。”
“如果是在炎獄,也許你這樣說沒錯。”楊·克萊因蹙起了眉頭,“但這裏是藍海,可沒有母炎能夠幫他。”
“哪裏都一樣,而且他也不是狂妄到愚蠢的白癡,打不過跑掉還是沒問題的。”龍離咧嘴笑的漫不經心,言語中也帶着難以察覺的羨慕意味。
“只要讓他回到飛船上,往天上那麽一飛,誰還能把他打下來?”
楊·克萊因默然。
“那幾位班卓自己犯了失心瘋想去招惹血眼之主,我們沒必要為他們的結局操心。你打算毀掉‘瑪利亞’,而我要救我的女兒,‘瑪利亞’跟我女兒又恰好在同一個地方,所以我可以順路幫你做點事。”
龍離話說的直白,他不打算按照楊期待的那樣跑去血眼之主那邊串場,但也并不是打算袖手旁觀。在‘順路’這個前提下,他會盡可能的幫助對方。這是個相當合理對雙方也相當有利的提議,然而坐在他對面的楊·克萊因聞言卻只是皺了皺眉。
“為了防止血眼之主重新回到飛船上,同盟班卓家的五位最高議員派出了大量軍隊前去阻攔。”
楊·克萊因深深的看了龍離一眼,毫不意外的發現對方并沒有對這句話産生什麽大的反應。的确,無論在誰來看,試圖用人數去推倒血眼之主這種等級的強者都是妄想。而且貴族的火焰對人海的克制力一向很可怕,血眼之主又是貴族的始祖級人物。
看來,不得不放出殺手锏了。
“而這些軍隊的統帥,是血腥公主茱麗葉。”
仿佛被大錘照頭狠狠砸了一記,龍離坐的筆直的身體微微晃了晃。他手上已經燒到頭的煙蒂悄然從指間脫落,擦着褲沿滾落到地面。
“血腥公主已經有五年沒有公開露面了,這次是為了收拾女兒留下的爛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