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40)

“是我信友的珍藏啦,喏,就是這家夥。”蜃指了指坐在身邊的某貴族,路克正打算瞻仰一下這位肯把這麽珍貴的寶物送給朋友的偉人的真面目,卻發現對方正在以微不可察的幅度劇烈顫抖着,口中念念有詞。

“惡魔,惡魔,蜃你個惡魔……”

…………

路克将手中的盒子抱的更緊了些,看到這位仁兄的慘狀,他決定回去就把這瓶酒存進保險箱裏,不,放自己家裏太危險了,他還是把它存進銀行吧。

“怎麽樣?滿意了吧,可以原諒我了麽?”蜃問路克。

點頭,點頭,點頭。

路克小雞啄米一樣的點着頭,樂颠颠的抱着盒子傻笑不停。就在這時,他突然感到一股涼氣從背心升起。

在包圍在路克和蜃周圍的人群外面,端着餐盤的龍離注視着路克視若珍寶抱在懷裏的那個盒子,露出了一抹猙獰的微笑。

請不要忘記,某人的人生寄托有兩樣,一是煙,一是——

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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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藍海總部大樓,司令辦公室。

龍離撓着頭發掐滅手中的煙蒂,他桌案上的煙灰缸中午剛被安娜清理過,現在又已經塞滿了煙頭。

“城市照明系統老化申請重置?這個預算也太誇張了吧。”

正打算打回申請的龍離筆尖突然頓住了,因為他發現下面參謀部的意見是同意,署名則是黑三。現在鐘琴不在,總領參謀部的就是黑三,既然他對這份明顯不合理的申請予以批準,那其中應該有能促使他這麽決定的理由存在才對。

于是龍離又把這份申請重新看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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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看出什麽特別之處。

“安娜。”龍離對秘書官發出召喚。

“是,您有什麽吩咐?”光速現身的女秘書官雖然因為午休時的極限掙紮而略顯憔悴,但工作效率卻沒有半點衰退。

“去叫黑三來見我。”

“是,我立刻去通知參謀部。”

看着回到工作臺前開始聯絡參謀部的安娜,龍離又把手上的申請看了一遍,可無論他怎麽看,也沒看出能讓黑三同意申請的那個‘理由’。

沒有讓龍離等多久,踏着等距離步伐的黑三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龍離也沒有廢話,直接把手上的申請遞了過去。

“這份申請書,應該還有一份附件。”

黑三只是看了一眼,就明白了龍離叫他來的原因。聽了黑三的解釋龍離在自己的文件堆裏翻了一會,卻沒找到對方口中的那份附件。

“申請書與附件是釘在一起的,送到我手上的時候。”

黑三的話沒錯,那份申請書左上角明顯有兩個細小的洞眼,應該是裝訂過的痕跡。

“安娜。”龍離再次召喚秘書官。

“是,請問您有什麽吩咐?”

“這份申請書應該還有一份附件,那份附件現在不見了,你拿給我的時候有沒有注意到?”龍離問她。

“是,屬下記得申請書與附件是釘在一起的。”

“那就奇怪了……對了,黑三,已經沒事了,你回去吧。”龍離重新翻找起自己的文件堆,既然安娜都那麽說了,那份附件應該就在他的桌子上才對。

“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可以讓下面重新上交一份附件給您。”黑三在離開前如此說,聞言龍離停下了翻找的動作,對黑三露出了微笑。

“那就拜托你了。”他說。

事情就此告一段落,黑三離開,安娜也回到了自己的工作臺繼續待命,只是沒過幾分鐘,她突然露出了驚惶失措的神色。

那份附件……那份附件……該不會是她中午匆忙間拿走的那張紙吧!

話說在午休時,陷入極限掙紮中的女秘書官最終還是沒能敵過自己心中的惡魔,潛入了司令辦公室。她為自己找了個完美的理由,她是來為龍離清理煙灰缸的。

就在她站在辦公桌前盯着那張信紙在心裏進行着激烈鬥争之時,她突然聽見了門外的人聲。知道是龍離回來了的她心中一慌,手臂不慎将被她放在桌角的煙灰缸掃到了地上。急忙蹲下身去收拾的她擡起手想從桌面上的紙巾盒裏抽出紙巾,卻被什麽東西挂住了袖口,她只是稍微用力一扯,就帶下來了一張灰色的紙片。

那張紙不像是文件,她還沒來得及仔細看,龍離就走了進來,情急之下她就将那張紙塞進了自己的衣兜。

想到這裏,安娜急忙去掏兜,結果出乎她意料的是,那張紙居然不在她的兜裏。

想起來了!中午她打翻了煙灰缸後,衣服上也沾到了煙灰,所以她就去換了一套制服。

天哪,她怎麽會犯下這種低級錯誤?

在她之前的工作中,從沒有出現過這種低劣的錯誤,因為自己的失誤而讓主官的工作受到阻礙,這種事情,她無法原諒自己。

安娜明白,自己已經不适合再擔任司令的秘書官了。

眼中露出了堅決的神色,女秘書官邁開腳步,敲響了司令辦公室的門。

“進來。……安娜,怎麽了?”

龍離放下筆看向他的秘書官,這位女性現在的表情,明顯不太對勁。

“司令,剛才所說的那份附件實際上是被我擅自帶離了辦公室。”

龍離更加疑惑,他也把自己的疑惑問出了口。

“你拿那東西幹嘛?”

安娜深深的吸了口氣,但她清楚自己必須坦白自己的錯誤。如果她不說,龍離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這件事,但這件事勢必會成為她心口的一塊大石,讓她以後再也無法坦然面對她的主官。

“是屬下打翻煙灰缸時慌亂中犯下的錯誤,請您允許我引咎辭職。”

龍離沉默了,良久,他突然笑了。

“那你現在把它給我不就行了。”他說。

“萬分抱歉……屬下在換衣服的時候,将它遺忘在宿舍了。”安娜的頭已經低的擡不起來了,她居然把那份附件忘了個一幹二淨這種事,真是太可恥了。

“這樣啊,我知道了,你明天上班的時候給我帶過來就行了。幫我去跟黑三說一聲,就說附件找到了,不用再調了。”

龍離揮揮手示意安娜去做事,而接到了命令的安娜則下意識的走向門口,就在她即将走出辦公室的前一刻,突然聽見了龍離的聲音。

“記住,沒有下一次,相同的錯誤我只允許你犯一次。”

能夠讓血液凍結的冰冷話語,安娜的身體一滞,她轉過身,對着龍離深深的躬身行禮。

司令平時總是那麽溫柔,讓人不知不覺間就忘記了他的可怕。但這掩藏在溫柔之下的鋒利獠牙,一旦顯露就更讓人感到恐懼。

“可洛克。”

“屬下在。”

“那份附件在你手上吧,為何不在第一時間交給我?”

聽到龍離的問題,跪立在他身後的可洛克沉默了。

“我現在沒興趣追究你那些小心思,不過以後這種自以為是的行為你還是給我收斂點。把附件給我,你退下吧。”

可洛克沉默的将附件交給龍離,重新隐入黑暗之中。

龍離捏着這份幾經周折才拿到手的紙片,心裏着實有些煩躁。可洛克的想法很好猜,無非是對那個女秘書官有些不滿,打算找個理由把她處理掉。

他的這些個能幹的部下,一個比一個麻煩。

扔掉筆向後靠倒在座椅靠背上,龍離懶洋洋的為自己點燃一顆煙,拿起放在一旁的那張信紙看了起來。這封信他早上就已經看過,但無論看上幾遍,也不覺得厭煩。

等鐘琴回來,見過那個斯托克博士,就動身吧。

想到這裏,龍離的心情突然就變好了,他放下信紙,重新投身進文件的海洋中奮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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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十點,‘藍海’總部大樓,司令辦公室。

布滿了視野的焰燈光芒将整個曼陀羅城襯托的輝煌燦爛,這個城市在這兩年的變化太大,看着那些交錯林立的高樓大廈,龍離恍然有種回到末日前藍海大都市的錯覺。

當藍海的文明與炎獄的文明交融碰撞在一起,無數的奇跡就被創造。

這就是他想開創的新世界,無論是藍海人還是炎獄人,都在相同的秩序下共存。曾經是那麽遙不可及的夢想,現在看來,已經近在咫尺了。

只需要一伸手,就能抓到。

但還有一根刺,這兩年來始終梗在龍離喉頭。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飛速前進,可如果忽略了那些隐藏在這美好之下的暗流,未來的方向就有可能發生不可逆轉的偏差。

“可洛克。”

“屬下在。”

“兩年前我交給你的那個任務,還沒查出結果?”龍離轉身,臉色不善的看向跪在面前的部下。

“屬下無能,但兩年前那件事的相關者和線索都被清理的太幹淨,屬下無法找到切入點。”

龍離知道這件事不能怪可洛克無能,要怪,只能怪黑一做的太幹淨,而緊随其後的那場二次浩劫又給他幫了大忙,幫他抹除了可能留下的一切痕跡。

他現在所知道的只有一件事:兩年前,黑一被鐘琴調到總部之後,在第一次外出公幹的時候,可能殺了人。

這個消息得來的也十分曲折,之所以說是可能,是因為提供情報的人只是聽到黑一跟他說——原來殺了人的感覺,并沒有想象中那麽糟。

說實話,黑一殺沒殺人龍離根本就不關心,他關心的是黑一為何要殺人,又為何會因此申請調回龍騰基地,後來又為何會跟他說出那句話。

【是個有着蓬勃生命力前景很美好的地方,但是,不适合我們新人類。】

這句話始終梗在龍離心裏,黑一是謝泯然第一個創造出來的新人類試驗體,他深受謝泯然的信任,在新人類中也擁有極高權威。他不是個會随意下定論的人,尤其是這種【我們新人類】的統論。

“可洛克,人心真的很複雜。”

龍離看向身後落地窗外燈火通明的城市,聲音有些低沉。

“我們往往連自己的內心都看不清楚,卻又奢望着能夠看透他人的內心,這不是很可笑嗎?”

“是很可笑。”

在這種情況下總是沉默的可洛克突然開口回應了龍離的話,他擡起總是低着的頭顱,看向正向他看過來的龍離。

在漆黑的辦公室內,兩雙閃爍着焰光的火瞳對在了一起。

“漆黑的這裏和光亮的外面,只是隔着一層窗戶而已。”

可洛克的話語讓龍離微怔,他看了看眼前的落地窗,在這扇窗戶的兩側,分別是黑暗的世界與光明的世界。

“而我與您的距離,就如同這扇窗戶一樣。”

在龍離微微瞪大的燃燒之瞳中,可洛克向他伸出了手。那只手臂在他的身前伸展到了極致,卻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停了下來。

注視着那只手,龍離沉默的向前走了一步,然而随着他的靠近,那只手卻也在向後退縮。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也不打算費心思去猜。”

龍離的聲音很冷漠,但是在這冷漠之中,可洛克還是聽出了一絲苦惱的意味。

“如果你是希望我靠近你,就自己把你所說的那層窗戶打開。”

“否則,我進不去。”

可洛克怔怔的注視着站在他面前的龍離,那雙讓他打從心底裏無法反抗的燃燒之瞳正從上方定定的俯視着他。而他伸出的手臂,就在這沉默的對視中緩緩垂落。

他做不到,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他做不到。

已經到了最後,他還是做不到。無需憐憫,這就是他的選擇。與其在最後毀掉他與龍離間已經穩固的牽絆,還不如就這樣帶着遺憾……

砰!

狂猛的勁風從面頰上刮過,身邊的落地窗發出巨大的爆裂聲,化為無數細小的透明碎片向下墜落。垂落的手掌被拉住,可洛克眼前的世界被血紅的焰光充斥。

緊接着,他就被摟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非得要我先抓住你才肯靠近嗎?”

龍離的聲音在耳邊輕輕回響,可洛克瞪大了眼,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太別扭了,你這家夥。”

戲谑的笑語,帶着前所未有的熾熱溫度在耳中燃燒,整個耳朵瞬間通紅的可洛克愕然被放開,他呆愣的看着龍離緩慢在眼前放大的面孔,支撐在身後的手臂陡然僵硬。

這不就是你一直以來所渴求的嗎?

心中有聲音在發出質詢,可洛克沒有反駁,他只是擡起手,緊緊地摟住了龍離的脖頸。

合上眼,盡情享受這個吻。

他生于黑暗,黑暗早已成為他的色彩。第一次見到龍離之時,他以為遇到了自己的同類。可漸漸的,他發現自己錯了。

即便同在黑暗之中,那個人所處之處,仍然是那麽耀眼。

與只能仰望光明的他不同,那個人具備着将光明吸引到身邊的力量。

【因此無論陷入再深沉的黑暗,你也一定不會迷失自己的方向。】

“末世歷八年元月五日,貴族十年一度的燃燒慶典将在炎獄西大陸涅槃城舉行,屆時以風皇修斯特為首的貴族全族将與血眼之主弗雷進行生死之戰,如果想要救他,就去涅槃城,龍。”

從可洛克口中吐出的語句仿佛魔咒一般停滞了龍離的所有動作,潛伏在他體內的某樣東西發出了蘇醒的低吟。時間在這一瞬靜止,就連空間都陷入了無可抑制的凝固。

……

可洛克驚恐的看見伏在他身上的龍離捂着嘴,咳出了一口鮮血。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一場久違了的殊死鬥争正在進行。

龍離弓着腰,緩慢的站了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聽得見的是催人淚下的凄厲慘嚎,聽不見的是切碎了牆壁桌椅的鋒利聲波。因為處在最近範圍內,可洛克在第一時間被重創。他沒有做出絲毫抵抗,對他來說,死亡也許才是最好的歸宿。

警報器在瘋狂鳴響,駐守在總部大樓中的衛兵們用最短時間趕到了事發現場,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支零破碎的司令辦公室。

還有,長出了翅膀的司令。

那個全身都燃燒着血色火焰的身影站在失去了窗體的落地窗前,似乎是意識到了衛兵們的到來,回過頭看了一眼。

那雙已經為人所熟知的燃燒之瞳閃耀着異樣的冷酷焰光,一行鮮紅的血淚從眼角蔓延到下颚,看上去分外妖異和恐怖。

“轟!”

巨大的風壓激起了沉悶的爆響,那個血紅的身影在一眨眼的時間內闖入頭頂漆黑的天穹中,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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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歷八年元月三日,藍海曼陀羅城。】

早九點,‘藍海’總部大樓,司令辦公室廢墟前。

“怎麽會這樣……”

呆滞的注視着眼前的殘垣斷壁,秘書官安娜不願相信她的眼睛。明明在昨天,她還在這裏,與司令一起。

在來的路上,她還在苦惱該怎麽跟司令說那份附件被她搞丢了的事情,她手中提着的飯盒裏,還有她為司令準備的早餐。

倚着斷裂的牆壁滑坐到地面上,安娜的大腦一片混亂。盤桓在她腦子裏的只有一個念頭——

司令,不會出事吧?

碰巧路過的黑三看見仿佛失了魂一樣坐在那裏的女秘書官,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他走到安娜身前,俯下身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你沒事吧?”

“……黑三參謀長?”安娜眼中突然有了神采,她一把抓住了黑三的胳膊,急促的問道。

“司令……司令他還好嗎?”

“有目擊者證明司令還活着,我們在現場只發現了瀕死的可洛克大人。”黑三平靜的陳述道。

“那司令現在在哪裏?我可以去探望他嗎?”

“不知道。”黑三看着臉色驟然蒼白的女秘書官,語調沒有絲毫變化。“目擊者看見司令飛走了,方向未知。”

安娜松開了死死抓着黑三手臂的右手,她轉頭看向已經被破壞的不成樣子的辦公室,眼淚無聲的落了下來。

黑三本欲離開的腳步被這眼淚阻止了,他從兜裏掏出一張折疊後的信紙,遞到安娜面前。

“這是我們在現場發現的唯一完好的物品,是司令的私人信件,在司令回來前,就由你來幫他保管吧。”

安娜接過信紙,她看着黑三,突然就明白了對方這麽做的目的。

是為了,安慰她吧。

“謝謝你……謝謝你,黑三參謀長。”安娜忙不疊的向黑三道謝,而對方卻只是點點頭,幹脆的轉身離開。

小心翼翼的将信紙收進衣服的內兜,安娜隔着衣服按着那張信紙,心情突然就安定了下來。

等司令回來,就把這個代替那份附件交給他吧。

被珍惜的貼在胸口的信紙,上面的字跡堅挺有力,字裏行間充滿着喜悅而溫暖的情感。

【龍:

聽到你說要來見我,我真的很高興。

雖然希望你能快點來,但我最近有要事要去一趟西大陸,短時間內恐怕趕不回來。如果你已經準備動身的話,就把來我這的日程往後調一點吧,我會在二月初趕回去,那之後都會在王城裏等你。

莉莉的玩伴我已經安排好了,順帶一提,要論養小孩的經驗,我比你強。我的被保護人今年已經五十歲了,等你來的時候我帶他來給你瞧瞧。

有點擔心你是不是已經動身了,這封信我是派人用最快速度給你送過去的,但願沒有跟你錯過。你上次送過來的禮物還真是讓我吃了一驚,不過等你這次來的時候,我也有一份大禮要送給你,盡情期待吧。

無須回信,把你自己送過來就行了。

萊昂

炎歷九四三九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夜字】

================《與你的距離》完====================

作者有話要說: PS:現在時間4月9日23點33分,恩,某流為了防止手賤亂發,所以把存稿都提前按照2天一大章的頻率扔進存稿箱了= =更新時間是每日清晨10點整,回評是在更新當晚= =群裏俺也寫了備忘會在回評的時候往上爬。。。這就是有計劃的狀态流的日更安排。。。。。。

☆、最糟事态

末世歷八年元月四日,藍海血之王冠城。

正午,中心城堡城主府,天臺。

血旗王修伊的城主府只能用奢華來形容,站在鋪着厚厚獸皮地毯的天臺上,林十六頗為蕭索的點燃了一顆煙。

他不僅會抽煙,而且煙瘾還很大。這件事除了曾見過他抽煙模樣的謝泯然和萊昂之外再無第三個人知曉,包括林九。他也不是刻意去隐瞞,只是末日降臨前的時候,那個女人每次一看到他的臉就會露出一副想哭的表情,為了不讓她扯着自己鼻涕眼淚橫流,林十六總是盡量避免在人前做出任何可能讓她将自己與那個人相重合的活動。

久而久之,他就習慣了這種兩面性的生活,人前是缺乏幹勁碌碌無為的林家十六少,人後才是本性顯露的林十六。總體來說是有好有壞,壞處是偶爾露陷解釋起來很麻煩,好處則是讓他少了很多麻煩。

比如說他老子的那些舊部總是很照顧他,卻沒有人會想要把他老子留下的那一堆爛攤子交給他來承擔。林十六看過他老子的檔案,并且他衷心的認為——那簡直不是作為人在活着。

“居然把還在療養中的九哥帶着跑去炎獄參加什麽慶典,修伊你就那麽顧忌我?操。”

一腳踹上旁邊的石柱,林十六郁悶的掐滅手中的煙蒂,拎起左手旁臺桌上放着的酒瓶咕嘟咕嘟灌了幾大口酒。這事由不得他不郁悶,當初萊昂把他帶到龍騰基地,結果最後拍拍屁股自己跑了。一個人被撂下的林十六好容易熬過了冰封期,正打算啓程回血之王冠找他哥,卻又被龍離抓了壯丁當起了探索隊的總向導。

這一當就是兩年。

無數次想要中途落跑的林十六,最終卻還是乖乖的給龍離當牛做馬使喚了整整兩年。無他,皆因龍離的一句話。

【小十六你要是敢跑,我就去血之王冠把你拎回來關禁閉一年。】

這廂林十六還在頹廢消沉,驚動了整個血之王冠城的尖銳警鳴突然響了起來。對此林十六倒是漠不關心,反正血之王冠出了什麽事也都跟他無關。問題他一擡頭,就看見一道火紅流星從他頭頂的天空中劃過。

“有沒搞錯?”

喃喃自語着,林十六身體一弓,整個人猶如矯健的獵豹一般撲出,他跳上天臺邊緣的護欄,就那麽從八層樓高的天臺上跳了下去。

正在向着同一個方向飛快前進的貴族們發現他們之中突然多了一個陌生的身影,而且那個身影還在漸漸的将大部隊抛離。也有貴族認出了林十六,畢竟在血之王冠,林九和林十六這兩個經常出現在血旗王修伊身邊的藍海人也是相當有名的人物。

那顆火紅流星的速度太快,即便已經極力去追趕,等到林十六和衆多貴族趕到之時,一切都已經結束。

位于南星堡中心的大型永久火焰之門傳送陣閃爍着耀眼的焰光,明顯是剛剛被使用過。林十六提起某個趴在陣外的傷號,正想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麽,就對上了對方目光渙散的火瞳。

這個反應,是受到劇烈的精神沖擊才會有的。

放下手中的傷員,林十六終于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測。他在看見那道火紅流星時就覺得很眼熟,那個突然闖進血之王冠使用了火焰之門傳送陣的人,應該就是龍離。

像這種能夠連通炎獄的永久性火焰之門傳送陣在藍海原本有兩座,但自從兩年前那次浩劫之後,公會所擁有的那座傳送陣便不複存在。建造有時限性的火焰之門傳送陣不僅需要消耗大量物資,還需要一到兩天的時間。因此龍離突然闖入血之王冠使用傳送陣的目的很明顯,就是想要盡快趕到炎獄。

“看來最糟糕的情況,終于發生了呢。”

林十六轉身就往回走,他用最快速度趕回了城主府自己的房間,從床底拖出了一個小皮箱。打開箱子,他取出一支造型相當獵奇的尺長權杖。用雙手握着權杖的兩端,林十六眯了眯眼,向下一折!

咔嚓。

被折斷的權杖在林十六手中劇烈抖動,簡直就像有生命的活物。将斷成兩截的權杖丢回箱子裏,林十六翻身坐到床上,有些疲憊的點燃一顆煙。

“我能做的只有這些,接下來就看你的了,溯曉。”

===================================================

正午,炎獄西大陸,涅槃城。

“你自信過度了吧,萊昂。”

手指在臺面上輕輕敲擊,血旗王修伊看着自己面前數字相同的三張A,對坐在對面的獅心王萊昂笑道。

“牌還沒發完,輸贏還是兩個字,一句話,你跟不跟?”萊昂面前已經亮出的三張牌分別是黑桃10和 J,還有一張紅桃老K,就如同他所說的那樣,輸贏還是兩個字。看他自信的模樣,修伊猜測他蓋着的那張底牌多半是張Q。

“跟啊,當然跟。”修伊也不是吓大的。

“玩個牌而已,用的着這麽劍弩拔張嗎?”發話的人是貴族三王者中的怒瀾王溯曉,他漫不經心的推了推籌碼,示意自己也跟注。他的牌面比起修伊和萊昂更加有趣,清一色黑桃357,運氣好了就是逆天的同花順,運氣背了那就是一手垃圾。

這三位尊貴的貴族王者,正坐在一張桌子上,打牌。

負責給這三位王者發牌的荷官感覺自己的心髒都在撲通撲通的狂跳,這三位哪個輸了牌心情不好拿他來出氣,他都只有一個死字。這種事情他也不是沒遇過,自從這種紙牌游戲從藍海傳到炎獄後,沉迷于這玩意裏的炎獄人越來越多,如今就連三位高高在上的貴族王者都坐在他面前玩着這游戲。

這種游戲的刺激性太大,而且與游戲方式一并從藍海傳來的賭博模式,也讓這種游戲的危險度一瞬間上了N個層次。這兩年因為這個游戲而傾家蕩産的炎獄人,絕對不下四位數。

最後一張牌發了下來。

修伊面無表情的看着自己的最後一張牌,那是張紅桃8,而扣着的那張底牌則是一張方片2,所以他的牌面就是三條A。相對于面無表情的修伊,萊昂的表情就相當輕松,因為擺在他面前的赫然正是一張方片9,這樣他擺在明面上的牌就是花色不同的9,10,J,K。

溯曉則得到了一張黑桃6。

“□□。”

率先開口的是萊昂,他端起酒杯喝了口酒,表情相當的輕松惬意。如果他的底牌真的是一張Q的話,那麽修伊的三條明顯敵不過他這順子,而溯曉那邊底牌恰好是黑桃4的概率,低的可憐。

修伊根據他對萊昂的了解,判斷出萊昂的底牌十有八九真的是張Q。獅心王萊昂不是喜歡勾心鬥角的人,他的作風一向都以直接霸道著稱。相反,反倒是對于怒瀾王溯曉的底牌,修伊還有些舉棋不定。

溯曉這個人,最擅長的就是隐藏情緒,怒瀾王的無常性格也是炎獄人所共知的事實。旁人根本就無法從他的表情中判斷出所謂的真相,他是真正的欺詐專家。

不過,修伊想,無論溯曉的底牌究竟是什麽對他來說,都無所謂了。既然判斷出萊昂的底牌是Q,那這局牌他就已經輸了。

“我放棄。”他把自己翻開的牌全部扣住,示意認輸。

于是還未做出決定的就只剩下了溯曉,只見他搖頭露出了苦笑,伸出手去拿自己的牌。

“我當然……放棄。”他扣住了自己的牌。

修伊注意到了一個細節,溯曉的手本來是向着那張底牌而去的,很明顯他是想翻開底牌。可是在半途中他突然改變了方向,扣住了自己的牌。

“你們繼續,我去處理點事情。”輸了牌局的溯曉推開椅子站起身說道,注視着他快步離開的背影,修伊不為人知的蹙了蹙眉。

他拿起溯曉扣住的牌翻開,發現那赫然是賭徒們夢寐以求的黑桃同花順。

下午兩點,炎獄西大陸,涅槃城。

“聯絡監視血旗王王城傳送陣的鷹眼小組,通知各地情報點進入緊急待命狀态。”

“是!”

眯着海藍色的火瞳,怒瀾王溯曉從懷裏掏出一支小巧的手環。這支造型相當獵奇的手環此時已經斷成兩截,斷口十分平整,就像是被利物切開的一般。

他所擔心的那件事,終歸還是發生了。

作為即将發生的那件事,那件必定會震驚整個炎獄的大事件的主要參與者之一,溯曉手中還有一些就連萊昂和修伊都不知道的隐秘情報。他能得到這些情報并不是巧合,從很久之前,他就已經開始了行動。

“王,已經與鷹眼小組取得聯絡。”

溯曉的輔佐官辦事效率相當可靠,拿起被輔佐官送到面前的通訊器,他對通訊器那端的鷹眼小組負責人命令道。

“彙報你知道的情況。”

“是。今日午後一點五十八分,位于血旗王王城的火焰之門傳送陣發生異常啓動,被傳送過來的是‘藍海’總司令龍,但是此前并沒有收到任何他會來此的通知。”

“他現在人呢?”溯曉問。

“就在屬下眼前,從剛才走出傳送陣後,他就再也沒有移動過。因為他周圍一直張開着火焰屏障,所以屬下無法靠近。”

“無須靠近,你在原地繼續監視,情況有變立刻向我彙報,明白了嗎?”

“明白!”

斷掉通訊,溯曉臉色稍緩,多虧了這個藍海人發明的小玩意,他總算能夠在事件發生的第一時間做出反應。不過那種隐約的不祥預感,卻還是在他心中瘋狂翻湧。

烈風驟起。

===================================================

下午兩點,炎獄血旗王王城,火焰之門傳送陣前。

讓人無法直視的耀眼火焰盤桓在那個孤立的身影周圍,為他阻擋了外界的喧嚣。面頰上的血淚已經幹涸,擁有着燃燒之瞳的男人垂着頭,無人可見他臉上此刻的表情。

他曲膝半跪,用右手按住了地面。

【蘇醒吧,我需要你的幫助。】

細小的炎流脈絡從他的掌心鑽出,穿透堅硬的岩層向着星球的核心延伸。他的意識通過這炎流脈絡連接到一片浩然無盡的意識海洋之中,然而無論他怎麽呼喚,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被他所呼喚的母炎已經進入了沉眠,斷開了對外界的一切感應。認知到這一點之後,他不再進行徒勞的呼喚,轉而将全部的意識都投注到掌心延伸出的炎流脈絡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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