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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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六月
作者:貓大夫
內容簡介:
兩名少年一見鐘情以後,順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在我學會喜歡的時候,是你讓我練習着溫柔。
- A Fairy Tale -
CP是虞君和奚盟。
☆、1st.
哪怕乘坐着空調公交,面對日光照耀,皮膚依然會被曬得十分幹燥。虞君坐在後門附近,要不是因為耀眼的光照,早已靠着窗戶睡着。耳機內随機播放着鼓點清晰的流行音樂,不知何時其中一只從耳朵裏掉了出來,導致虞君的聽覺出現了偏差。
他眯了眯眼睛,難掩困意,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許是小長假正要開始,又是臨近學校的站點,公交車停靠後陸續上來好幾個學生,幾乎穿着和虞君一樣的校服。他搓了搓被曬得麻木的臉,取出手機給父母回信息,說明自己已經在回家的路上。
當他把手機放回口袋,不經意間擡頭,忽然發現一雙修長的腿站在自己身旁。虞君暗自驚訝,繼而擡頭看去,正見到對方将行李箱推到了自己身旁。兩人目光無意地遇上了,虞君看到他清秀文靜的臉和透明澄淨的眼睛,心底突然咯噔了一聲。
對方與虞君對視了兩秒以後,在他旁邊的空位上站定了位置。
公交車在路途中平穩行駛,滿車乘客都沉溺在奇異的寂靜當中。虞君仍然戴着耳機,在歌曲結束以前,歌手唱到最後一句歌詞——“愛情來了。”
他不甚自在地坐直了身體,雙手抓住前排座椅扶手,不消片刻又重新放下,将手揣進了口袋。
那只行李箱始終放在虞君腿邊,很大,偶爾随着車輛行駛過程中的颠簸而晃動,似乎并不沉重。他是出遠門嗎?——虞君不禁在心裏這樣猜測。
再過兩站路,就是一個長途汽車站。他猜測或許他是要去搭乘長途汽車回家,抑或去別的什麽地方。
其實剛才匆匆一瞥,虞君沒能來得及看清對方。再過一站路的功夫,他便記不起對方的容貌,只是在腦海裏留存着一個模糊的概念,足以羅列許多關于賞心悅目的形容詞。
他似乎戴了一只手表。不知為何,虞君居然這樣認為。他給了自己一個理由來确認是與否,回頭望了一眼。誰知那人卻并非站在虞君身後,當見到後方的大媽,虞君氣餒地重新轉回了身子。
公車行駛至長途汽車站,虞君轉身往後門張望,果然看到剛才那個人從人群中擠出來,開始拉扯自己的行李箱。虞君連忙幫忙将行李箱推出去,對方見狀錯愕,對他善意地微微一笑,說:“謝謝。”
“不客氣。”這話恐怕沒來及讓他聽到。虞君話音剛落,他已經推着行李箱離開了。
想到他恐怕就要這樣下車,虞君心中陡然冒出了很多奇怪的想法。被其中最強烈的那個想法驅動着,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誰知對方卻沒有及時下車,而是拎起箱子走往車廂後排,在留出空位的位置上坐下,并且安置好了自己的行李。虞君一看,頓時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哭笑不得,回頭再看自己的座位,已經被原先站在身後的那位大媽坐下了。
車輛突然急剎車,尚未找到地方扶靠的虞君混亂當中險些抓到了旁邊一位女乘客的肩膀。好在他及時站穩了腳跟,人也跟着吓出了一身冷汗。虞君環視一番,發現早已擠得水洩不通的車廂中部再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抓扶,想了想,索性抓着扶杆往後部走去。
由于車輛經過長途汽車站時,上來了不少帶着行李的乘客,車廂後部的過道上多的是行李箱。但總歸比起中部要松動一些,虞君垂着眼簾,似是無心地走到了那個男生身邊,再度見到了那只普普通通的行李箱。
他同樣戴着耳機,畢竟之前和虞君打過兩回照面,現下見到他走過來,免不了第三次目光相接。
虞君發現他眼神中透露着對陌生人的警惕和疑惑,心上一凜,立即轉臉看向了窗外,尋找時機若無其事地走到了別的地方站穩。
眼看距離家越來越近,虞君越發缺乏耐心。站在男生後方,虞君幾次忍不住尋思對方究竟要在哪裏下車。他盡管沒穿校服,但既然是在那個站上的車,看着年紀和自己相仿,說不定也是高中生才對。
他喜歡什麽?虞君再度看向那只行李箱,發現上面有機動戰士的貼紙,為此驚訝地眨了眨眼睛。除此以外,他遺憾地發現自己找不到更多信息。忽然,虞君見到他掏出了接着耳機的手機。
可他按耐住了自己的好奇心,重新朝窗外望去。再這麽下去就會變成一場萍水相逢的偶遇。這本沒有什麽大不了的,畢竟每個人每天都會和許多陌生人遇見,而虞君并沒有辦法判斷這一次會有什麽不同。
算了。虞君在心裏說服自己不要異想天開。果然,過了一會兒,就連他自己也覺得自己剛才的行徑十分無聊和無趣。
偏偏正這麽想着,公交車再次抵達了站臺。那個男生拉起行李箱的拉杆,跟着其他乘客一同下車。虞君始料未及,腦袋裏空白一片。手機裏究竟播放的是什麽歌曲,他聽不到了。他胡亂将耳機線收進口袋裏,趁着車門關上前,大喊了一聲要下車,匆匆忙忙跑了下去。
男生下車以後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原地張望了一會兒。虞君看他決定方向以後朝過街橫道的方向走,縱然知道自己的行為十分失禮和魯莽,仍然試圖跟了上去。
沒過多久,走在前面的男生突然停下腳步。
虞君的雙腿也跟着鬼使神差停下來,只見他轉身奇怪地看着自己,皺起眉頭的模樣看起來似乎很困擾。
“呃……”見狀,虞君嘴角抽動了兩下,好不容易扯出一絲連他自己也知道不好看的笑容,“你好。”這簡直是最糟糕、最老土的搭讪方式了。
他困惑地看着虞君,問:“請問有什麽事嗎?”
事到如今,虞君也編不出什麽特別的理由。他定了定神,努力鼓足勇氣,開口以前卻發現喉嚨裏幹得厲害。“那個……”虞君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這麽慫,“可以交個朋友嗎?”說完,他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交朋友?”他聽罷更加困惑了。
虞君心想換做自己,肯定也是這個反應。夕陽的光照依舊缺乏溫潤感,曬得虞君臉上和胳膊上的皮膚都發幹發癢,他反手往臉上擦了一下,苦笑着揮揮手:“沒事,你當遇到了個神經病吧。不好意思,打擾了。我走了。”
“哎。”他在虞君轉身以後,出聲叫住他。
虞君一愣,驚訝地回頭。
他半信半疑地打量着虞君,爾傾,笑道:“你不是說交朋友嗎?可你沒說你的名字。”
聞言虞君幾乎驚喜地睜大了眼睛,一時之間腦袋裏一片混亂,居然連自己的名字也想不起來了。“呃,你等等。”他扶着額頭原地走了兩步,又鼓足勇氣走上前去,拿出手機慌亂地将正在運行的軟件都關閉,“我叫虞君,高二。你應該也是學生吧?我剛剛看你在學校門口上的車。”
看出虞君的意圖,他也拿出了手機,打開相應的社交軟件。“我也是高二。你是我們學校的嗎?我好像沒見過你。”他看到虞君的手機屏幕上出現了掃碼窗口,紅線在背光下隐約掃動着,便将自己的認證條碼打開。
虞君正一門心思添加新的好友,撓了撓發癢的額頭,說:“不是。我早就在車上了,經過你們學校門口,看到你上車。”手機軟件發出了系統提醒,告訴他已經添加了新的朋友。
“你的名字是?”軟件上的名字明顯不是真名,虞君不好意思地問他。
他一怔,為自己的疏忽而害羞地笑了笑,說:“我叫奚盟。溪水的溪字去掉三點水,盟是‘聯盟’的‘盟’。”
虞君認真修改了備注,忙也對自己的名字做出說明:“爾虞我詐的‘虞’,和‘君子’的‘君’。”
“虞姬的‘虞’?”奚盟開玩笑道。
聞言虞君尴尬地笑了一聲,不得不點頭承認:“嗯,是。”
終于得到了聯系方式,虞君也因此松了口氣。他擡頭看看面前的新朋友,摸摸後腦勺說:“你覺得我很奇怪吧?”
“不會啊。”奚盟坦然地微笑,又問,“你也是在這站下車嗎?”
當然不是。為此虞君困窘地笑起來。
奚盟從他的笑容裏猜到了答案,指着馬路對面的半山別墅區:“我家住那邊那個小區。”
虞君望向那一幢幢設計優雅的別墅,不免愣了一下。“我還以為你是要坐長途車回家的。”說完,他低頭看了看那只行李箱。
“沒有,只是天氣熱了,把一些厚衣服拿回家裏。”奚盟原地踟蹰片刻,道,“那我先回家了,再聯系。”
他連忙點頭,跟奚盟揮手道別。
未免加重他的心理負擔,虞君在他轉身以後,同樣也回到了公交站臺上。趁着公交車沒來,虞君遠遠眺望奚盟過馬路的方向。果真不久以後,奚盟通過別墅區入口處的閘口,消失在郁郁蔥蔥的臨街綠化帶裏。
☆、2nd.
自從添加了新的好友以後,手機裏的交友軟件一直沒有新的推送信息,為此奚盟寫作業時按耐不住往手機上看了好幾眼。
雖說是路上平白無故認識的人,但畢竟通過手機應用結為了好友,這麽長時間過去了,總應該發個消息,打聲招呼才對。——起碼,奚盟是這麽認為的。
否則,為了搭讪特意提前下車的行為,又怎麽解釋呢?
這麽想着,奚盟忍不住拿起手機,打開了交友軟件。
和虞君的聊天對話框仍停留在系統提示可以開始聊天的位置,奚盟托腮盯着那句“你們可以開始聊天了”,努了努嘴巴。
既然是對方要求認識的,如果由他先開始對話,感覺實在太奇怪了。奚盟思來想去,還是删除了輸入框內已經打了一半的問候。他退出界面以後,點開虞君的個人頁面查看他發表的狀态和圖片。
虞君沒有設置個性簽名,上一條狀态發表在一周以前。當時高考即将開始,考生們在教學樓上舉行傳統的擲卷禮——将複習資料從教學樓上洋洋灑灑丢下來,有破釜沉舟的意思。奚盟認得那幢教學樓和寬闊的廣場,原來虞君是那所學校的學生。
這張配圖的文字寫着:還有一年。
他很少發朋友圈,大概十天半個月會轉發一條科學類的新聞或者電影影評。奚盟驚訝地發現,影評裏所推薦的那些電影自己都看過。至于關于新科技和新游戲的新聞,奚盟則沒什麽興趣。
虞君似乎有個妹妹,朋友圈的第一條狀态就是那個女孩子的照片。女生長得和虞君很像,大眼睛、高鼻梁,白皙的面龐透着春桃一樣的嫩紅色,看起來格外可愛。看着女生的照片,奚盟忽然回想起虞君磕磕絆絆向自己要聯系方式的樣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他的個人頁面信息太少,奚盟沒一會兒就看完了。奚盟放下手機,繼續寫作業,在解完一道物理大題以後,想了想,還是重新打開交友軟件,在剛才那張關于擲卷禮的圖片下,點了“贊”。
“汪——汪汪!”奚盟才放下手機,便聽到樓下傳來Tieria的叫聲。
這是它見到熟人時打招呼的方式,奚盟聽出是媽媽回家,連忙将作業本合上,鉛筆和橡皮全放進文具盒裏,起身朝窗外望去。果然,他看到了高蘭蘭的汽車正在倒車入庫,漸漸消失在樹蔭下。
奚盟猶豫片刻,還是強作鎮定重新坐下,打定主意要把物理作業寫完。
自從上個月母子二人在學校附近的咖啡店喝下午茶以後,奚盟就再沒機會見到媽媽。當時她是來向奚盟道別,說自己要去上海出差,要六月初才能回來。
奚盟看看臺上的日歷,發現六月已經過了一半。
畢竟心裏記挂着事情,奚盟的解題過程十分緩慢。他一筆一劃地寫着平時閉着眼睛也能寫出來的物理公式,想了想,又開始心算将已知項代入公式後的結果。
“奚盟?”身後傳來了敲門聲,黃解顏門外輕聲說,“你媽媽來了。”
奚盟聽到居然是她來通知,不禁心底有些氣餒。他應了一聲,起身走出門外,正見黃解顏仍等在走廊。
“他們在樓下說話。”她的聲音一如既往虛弱無力,卻溫柔似水。
奚盟讷讷點頭,“謝謝。”
“我想好了。我什麽都可以不要,但是,孩子要跟我。”奚盟還沒從樓梯上走下來,便已經聽到媽媽用肯定而堅決的語氣說,“你和黃解顏以後要一起生活,應該還是要有自己的小孩吧?奚盟跟着你不方便,還是去和我住。”
他不知不覺停下腳步,抓緊了樓梯旁的扶手。
奚良沉默許久,似乎已經做了決定。他問:“奚盟跟你,你們住哪兒?”
聽罷,奚盟彎腰望向客廳,剛好看到高蘭蘭輕蔑地哼了一聲。
她不堪忍受地翻了個白眼,道:“奚良,別說這麽不禮貌的話,行不行?這房子誰設計的,你忘了?奚盟跟着我,不會風餐露宿。你別瞎操心。”
奚盟又一次見到媽媽臉上出現這種眼高于頂的表情,盡管知道是爸爸對不起媽媽,可還是感到難過。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關心。”奚良早已對自己的妻子失去耐心和信心,說,“其他身外物自不必說,我該給你的都會給。至于孩子跟誰,他也長大了。你讓他自己決定吧。”
聞言高蘭蘭臉上露出了不自然的表情。她仍舊坐得挺直,正四處張望着要找兒子,卻已經看到他站在了樓梯上。
奚盟不尴不尬地走下來,遠遠朝她問好:“媽媽。”
“奚盟,”她窘促地笑了笑,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親切地說,“來,到媽媽這邊來坐。”
奚盟摸摸後腦勺,走往客廳,坐在了沙發上。
高蘭蘭打量他,微笑道:“一個月不見,好像又長高了。學校功課緊張嗎?”
他搖搖頭,回答:“還好。”
“期末考試考了嗎?”她關切地問。
奚盟擡眼看了看爸爸,又對她說:“還沒,下周考。”
“哦……”高蘭蘭了然地輕微應道。
上回他們一起喝下午茶,也是時不時就落得這樣無話可說的情境,對此奚盟已經習以為常。
他雙手不太自在地放在大腿上,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坐在對面的爸爸,希望爸爸能夠說些什麽,不至于讓場面變得這麽冷清和尴尬。
奚良看兒子無所适從,開口道:“奚盟,我和你媽媽剛才在商量離婚的事。”
這件事情,他們商量有半年了,奚盟一直都知道。他點點頭。
“爸爸媽媽想問問你的意見,我們今後就要分開了。你想要跟誰一起住?”奚良頓了頓,進一步說,“你放心。不管你是選擇和爸爸或者媽媽一起生活,都不會影響我們對你的愛。”
奚盟知道爸爸媽媽都很愛他,從小就給他最好的生活,對此他沒有一丁點懷疑。他覺得自己也很愛他們,如果可以,他們最好不要分開,這樣無論自己選擇誰,都不會對他們造成傷害。
可是奚盟同樣也明白,要是他們不分開,說不定就是對彼此最大的傷害。
思及此,奚盟緩緩地吐了一口氣,失落又無奈。
“我……”奚盟抿緊了嘴唇,看看爸爸,又看看媽媽,對比他們的目光誰更殷切一些。這個問題他自己也想了很久很久。從他們向奚盟宣布要離婚開始,這個念頭就已經在他的腦海裏冒了出來。
他雙手抓緊了膝蓋,低着頭小聲說:“我想和Tieria在一起。”
聽到這個回答,無論是奚良還是高蘭蘭都愣住了。兩人面面相觑,頓時困窘和尴尬都浮上了臉面。
高蘭蘭脫力地笑了一下,又定了定神,用勝利者的喜悅語氣說:“黃解顏怕狗,Tieria還是跟我一起住吧。奚盟也和我一起。”
遭到兒子的拒絕,奚良面對妻子高傲的優越感無可奈何。他嘴巴微乎其微地努了一下,充滿理解和遺憾地對兒子微笑,說:“沒關系。那你和你媽媽一起住吧,以後有什麽需要,盡管和爸爸還有黃阿姨說。”
奚盟悶悶地點頭。
“你現在還住公寓裏吧?能養狗嗎?”最後的問題得到解決,奚良對妻子說話的語氣不客氣許多。
高蘭蘭說話同樣利落幹脆,面對質疑,果斷說道:“我找個能養狗的小區不就完了?多大事兒。”
兩人這樣針鋒相對不是一天兩天,奚盟聽到他們鬥嘴,恍惚之間還是以為他們不會分手。偏偏離婚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奚盟也知道哪怕自己不同意,口口聲聲說深愛着他的父母,還是會分開。
“那麽在你找到适合的地方以前,奚盟和Tieria還是住這裏。”奚良絕不助長高蘭蘭的氣焰,“新家你要給奚盟選好。他還有一年就高考了,別安排到不倫不類的地方去。”
高蘭蘭白眼一翻,哼聲道:“還用你說?”
終于高蘭蘭在得到赫赫戰果以後,凱旋而去。奚盟在媽媽的要求下,走到別墅門口送她離開。
望着她開着惹眼的紅色越野車離去,他眨了眨眼睛,還是四目無神。
Tieria在一旁吐着舌頭散熱,憨憨地舔了舔奚盟的手。他一愣,蹲下來撥開它眼睛前面長長的毛發,疲憊地說:“再過不久,我們就要搬家了。”
“唔……汪!”Tieria聽懂了奚盟的話,湊近他讨好。
奚盟被它舔得發癢,一屁股坐在地上,忍不住咯咯笑起來。“哎,行了。我沒有不開心!”他生硬地拒絕寵物對自己的關愛,又蹲起來,說,“到新環境可能我們都會不适應,但一起加油吧。”
“汪!”它同意着應了一聲。
因為黃解顏對狗毛過敏,自從她住進家裏來以後,Tieria一直住在車庫旁邊的小房子裏。剛開始它也對新環境不适應,常常偷偷跑進屋裏來,為此奚良沒少沖它發脾氣。
後來它慢慢學乖了,如果沒有主人的允許,就只在院子和自己的小房子裏活動。它的狗窩就在奚盟窗臺下,晚上奚盟睡不着覺,會趴在窗臺上遠遠地和它聊天——他們以前總是一起睡。
“爸!”奚盟做了一個決定,他把狗牽進屋裏,對奚良說,“Tieria今晚能不能睡在我房間裏?我保證它不亂跑。”
奚良正要和黃解顏一起上樓,聞言二人看向玄關。
“好啊,讓它進來吧。”還是黃解顏溫和地微笑說。
奚盟高興地把Tieria往裏牽,笑說:“謝謝黃阿姨!”
好在家裏有兩道樓梯可以上樓,為免黃解顏碰到狗毛,奚盟帶着Tieria往另一道樓梯走。這個樓梯距離他自己的房間也近一些。一進門,奚盟就把Tieria趕向衛生間,打算給它清理清理沾了不少塵土的腳丫子。
他順手拿起手機,驚訝地發現上面有虞君發來的信息,問他選的文科還是理科。奚盟盛了一盆水放在洗手間裏,對狗說:“你自己玩一玩,待會兒給你吹幹。”
理科。奚盟回複以後,也問:你呢?
虞君發了幾個驚訝的表情,回道:我看到你的朋友圈裏有字帖和詩詞,還以為你是文科生。我也是理科。
奚盟抿嘴一笑,回:我猜也是。
誰知道,虞君下一條信息居然是一張照片,上面拍了一道數學證明題。緊接着,他說:我在寫作業,這道題你會做嗎?
什麽意思?奚盟不禁納悶。難道是在考他?他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先問:你不會做?
虞君卻道:你會做?
一來一回,反而是奚盟懵住了。他到底是應該會,還是應該不會?對此奚盟沉吟良久。他最後決定先做出來再說,于是将照片上的題目抄在草稿紙上後,反扣手機,開始證明。
☆、3rd.
發給奚盟的那道數學證明題是年級周測的加分題,虞君原本不想動腦子思考,故而當做話題發給了奚盟。
沒有想到奚盟居然不到十分鐘就把拍攝了證明過程的圖片發了回來,着實令虞君大吃一驚。
奚盟就讀的高中和虞君的學校分別是市內最名聲在外的兩所重點高中,虞君有不少初中同學畢業以後選擇進入那間高中就讀,他對他們學校的學風和教學質量早有聽聞。
看來真的是挺厲害。虞君端着手機看了半天那張圖片,又不由得心想:奚盟的字還挺可愛的,特別是數字和字母,像是小學生的筆法。
許是過了良久,虞君仍沒有回複這條信息,奚盟按耐不住發來了幾個問號。
虞君發了個憨笑的表情,說:你成績一定很好吧?
奚盟:啊?馬馬虎虎吧。
還挺謙虛。虞君努了一下嘴巴,不禁想知道他們下一次見面會是什麽時候。還有兩天,端午節假期就要結束。按照校歷,期末考試周将會在虞君返校一周後開始。
考完試,意味着他們成為新一屆的高考生,學校和老師們為他們準備了厚禮,将要在暑假以前向可愛的學生們呈現。想到那些補課期間的大禮包,虞君不禁翻了個白眼。
他端着手機出門,向奚盟問道:你們是什麽時候期末考?月底前放暑假?
奚盟:兩周後期末考,考完就放假。你們呢?
這回答實在是拉仇恨,讀罷虞君嘴角抽搐了兩下,回道:考試時間差不多,但是考完還要補課!
同樣是省重點的學生,為什麽他卻這麽苦?虞君欲哭無淚,又說:我現在轉學去你們學校,還來得及嗎?求收留!
這話把奚盟逗笑了。他發了兩個龇牙笑的表情,說:我們也是要補課的,不過是提前開學而已。你們應該還是八月底開學吧?
虞君眨眨眼,回道:這個倒是。
奚盟:這不就是了?我們八月初就開學了。
對于即将來臨的高三生活,恐怕所有的高中生生活狀态都是相似的。虞君前兩年也曾參加學校的社團,但這個學期結束以後,他也要退出社團全心投入複習了。偏偏在這時才認識奚盟,為此他難免感到可惜。
虞君:要是能早點認識你就好了。
奚盟:為什麽呢?
他想了想,說:前兩年比較有時間玩。
校園內的課外活動還是十分精彩的,據虞君所知,奚盟他們學校亦然。要是能夠早一點認識奚盟,虞君想請他到學校來看他設計編程的機器人,或者請他看學校的籃球賽——虞君的籃球打得還不錯。
要是奚盟對這些都沒有興趣,周末晚上一起去圖書館報告廳看電影也不錯,虞君記得奚盟的朋友圈裏有不少關于觀影的信息,其中大部分他自己同樣很喜歡。
這時,奚盟說:高三應該也不會非常緊張?總能調出時間的。
從得到他電話號碼的那刻起,虞君就為奚盟這種自然而然接納和親近的态度感到詫異。現在再看他這麽說,更是令虞君發懵,一不留神笑從嘴角露出來,好不容易才沒笑出聲。
“你自己跟你哥哥說去。看他,在淨水器前面站了十分鐘了。”正當虞君滿腦在考慮如何得體地回答奚盟這句話時,身後不遠處冷不丁響起了媽媽的聲音。
他吓了一跳,連忙把手機揣進口袋裏,惶然拿過一旁的水杯,裝模作樣地裝了一杯水。
“幹什麽?”虞君回頭,若無其事地問。
夏智淵正坐在布藝沙發上打毛衣,挑眼瞥了一眼兒子,又沖浴室的方向擠了擠眼睛。
虞君記得半個小時前妹妹向自己征求過他倆誰先洗澡的意見,彼時他正在寫周測,便讓妹妹先洗。
見狀,他滿腹狐疑地走向浴室,只見虞檸穿着睡裙,頭發和身體上沒有沐浴過的痕跡,依靠在浴室門口朝他讪讪發笑。
每回妹妹這樣笑,必然是又搞出了什麽問題。虞君對此有所預感,幹巴巴地問:“又幹什麽了?”
“呃,吃晚飯的時候,我不是答應你把魚缸裏的水給換了嗎?”虞檸還在讪笑,“我想那條魚總要放到什麽地方不是?就把魚倒進了盥洗池,排水口堵起來。後來洗頭要裝水,忘了這件事……”
看她自己都說不下去,虞君感覺有雷打到了腳邊。他撇開妹妹,快步走進浴室。結果一點也沒有出乎虞君的預料——他看到自己的金魚渾身泛紅,兩眼一翻,死在了盥洗池裏。
“小姐,你是不怕開水燙,才裝這麽燙的水洗頭發吧?”虞君心疼地看着自己尚未培養出感情的寵物魚,回頭幽幽道,“這魚八成已經熟了。”
虞檸尴尬地杵着,撓撓臉頰,發懵問:“現在怎麽辦?”
上周校園文化節,虞君在撈金魚的攤子裏撈到了這條金魚。他從小沒養過寵物——光是應付這個妹妹已經足夠他頭疼,心血來潮将金魚帶回家裏養。誰知才一個禮拜的功夫,金魚就被妹妹的洗頭水給煮熟了。
“告訴我,你不是在争寵。”虞君将水杯中的水倒掉,撚起金魚的魚尾,将可憐的小家夥丢進水杯裏,斜眼瞄着妹妹說。
虞檸當即豎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道:“我發誓。而且,魚缸還是我送你的,你忘了?”
她說的倒是有據有理,虞君姑且信了她,說:“明天拿到樓下花園,找個地方埋了吧。”
看哥哥沒有生氣,虞檸明顯松了一口氣。
“趕緊洗澡!”他走出浴室,擡腿往她小腿上踢。
虞檸身手敏捷,當即避開了哥哥的突襲,迅速躲進浴室內,關上了門。
看着水杯裏的金魚,虞君遺憾地嘆了口氣。
坐在沙發上打毛衣的夏智淵聽到兒子嘆氣,反而毫不客氣地說:“你看看,一條魚都被你們養死了,還跟我說要養狗?真虧你們想得出來。”
養貓貓狗狗向來是虞檸那個小丫頭的心願,虞君也就是在旁邊幫腔的份。現在聽媽媽這樣說,虞君落得尴尬,只得一陣幹笑。
趁着等浴室洗澡的功夫,他無所事事,把裝着金魚的水杯拿到陽臺,找了個光線足夠的位置拍了一張照片,上傳至朋友圈。
配字是:舍妹真是人間極品。
這條狀态在虞君洗澡結束以後再看,已經有十幾條評論,當然,還有不少虞君無法理解的“贊”。
奚盟沒有對照片做評論。他實際并不在虞君真正的朋友圈裏,也不認識虞君的其他朋友。但虞君沒有想到奚盟居然能從那樣的配字和照片裏,猜測出背後的故事。
奚盟給他發消息,問:你妹妹把金魚養死了?
虞君吃驚得不得了,再次感覺奚盟簡直是個心思細密又聰明可愛的人。他忙回複說:是的!我上周在文化節上撈的金魚,那丫頭換水時倒進盥洗池裏,後來裝洗頭水忘了這件事,熱水把魚給煮熟了!
奚盟再怎麽聰明,也不可能猜到這樣的細節。他得知以後,迅速回複了兩個吃驚和冷汗的表情,又道:人間極品……
原本以為頭一次聊天說不上什麽,但時間卻過得比虞君想象的要快許多。不知不覺間,和奚盟的聊天記錄已經産生了不少緩存。
不确定究竟是因為他們有太多同樣的喜好,還是因為奚盟本就知道得多,好像虞君說起的每一樣東西,他都有所了解,也能夠和虞君就着話題繼續聊下去。
于是便一發不可收拾,虞君趴在床上發消息,渾然不覺深夜的來臨,直至床板被睡在下鋪的妹妹踢動。
自從上了初中,虞檸的身子拔竹節似的長高,腿也長了許多。後果便是她打招呼的方式變成了直接擡腿踢虞君的床板,導致虞君時常産生地震的錯覺。
虞君看了一眼平板電腦上的時間,不滿道:“都一點多了,你詐屍?”
“哥,媽媽剛才又說不能養狗狗了。”她苦惱抱怨道,“怎麽辦?我已經和湯圓說好了……”
要不是她訴苦,虞君險些忘記自己無辜犧牲的金魚。他撇撇嘴,一邊給奚盟回消息,一邊心不在焉地說:“你連金魚都能煮熟,就別想着養狗了。”半晌,虞君沒聽到妹妹吭聲,又忽而注意到另一個細節。他起身趴在床邊往下探身子,問:“湯圓是誰?”
黑暗裏什麽都看不到,可虞君能夠想象到此間她必定眨了眨她像星星一樣閃亮的眼睛。
“湯圓是音樂教室張老師的麻薯下個月要生的寶寶呀!你忘了?我們跟張老師說好,要是麻薯這一胎能下兩只崽,就把其中一只抱回來養。”聽出哥哥對這件事的不上心,虞檸不禁生氣道,“月初麻薯剛懷上的時候,我們就和張老師約定的。你居然忘記了!”
虞君确實忘記了。
張玫是小區商業街少兒音樂教室的鋼琴老師,店裏養了一只叫麻薯的比熊犬,雌性。虞檸自小學習鋼琴,又一直很想養貓狗這類小動物,因而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