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二節課是英語課,他還有十分鐘的課間休息時間可以寫作文

偏偏這個時候,奚盟先前放在抽屜裏的手機震動起來。他沉了沉氣,只想着抓緊時間完成上課之前要上交的作文,壓根不想理會手機。可奚盟發現手機并不是來了信息,而是接到了電話。

他一邊奮筆疾書,一邊奇怪地從抽屜裏摸出手機,餘光瞥了一眼,發現是媽媽的電話,筆鋒頓時停歇下來。

“喂?媽媽。”奚盟用接電話那只手的胳膊肘壓着作業本,仍在寫剛剛想到的短句,“才下課,什麽事?”

高蘭蘭已經習慣了随時給兒子打電話,問:“周末你回家嗎?”

聞之奚盟寫了一個句號,想了想,反問:“怎麽?”現在奚盟常回的那個家,對高蘭蘭來說已經不是家了,所以當聽到高蘭蘭這樣問起,他不免感到不适和古怪。

“是這樣的。你周末如果不是非得回家不可,就上媽媽這裏來吧。這個星期,媽媽找了幾個不錯的小區,覺得居住環境都挺好,打算周末帶你一起去看一看。”高蘭蘭又道,“都是可以養狗的樓盤,花園式社區。你也可以先回家,帶上Tieria一起來。”

父母離婚,尚未成年的奚盟需要選擇其中一方作為自己的監護人。這個重要的決定,在上次高蘭蘭回家時已經塵埃落定。彼時奚盟表示自己要和Tieria在一起。現在聽到媽媽說可以帶着狗一起去挑選新的居住環境,奚盟一時之間,不知是否該認為媽媽很體貼。

“媽媽,我快上課了。中午放學再給你打電話好嗎?”奚盟還在趕作業,思路被高蘭蘭的問題中斷,腦袋裏只剩下一片空白。

高蘭蘭并不介意,說:“好的,中午我等你電話。再見,寶貝。”

“再見,媽媽。”奚盟挂上電話,繼續埋頭寫作文。

預備鈴聲再次響起,而奚盟還在數着作文中包含的單詞數。英語課代表在遠處望着他,用眼神督促他趕緊交作業。奚盟對她揮了揮手,數出自己還差五個單詞,又臨時在已經寫下總結句的作文後面,加了一個不影響主旨的句子。

“交了!”奚盟起身将作業本朝課代表丢過去。

女生在前面招了招手,往後排壘起的書上一撲,可算抓住了奚盟丢過來的作業本。

先時婉拒虞君所說的話,不過是借口,眼看着就要期末考試和數學競賽,奚盟本沒有要在周末回家的打算,他甚至連市內學生的留宿申請單也寫好了。沒想到媽媽卻約了他一起看新環境,奚盟倒是有幾分慶幸自己一開始拒絕虞君來校的決定。

想起虞君,奚盟不禁又想起他在上節課給自己發的消息。那條消息害得他整堂生物課都不自在,連英語作文也得留在課間時間寫。思及此,奚盟心懷不滿地打開了聊天軟件,果然見到唯一一條未讀信息是虞君發來的。

虞君:咦?我原以為快考試周了,你也不回家。

讀畢,奚盟心裏不禁納悶。所謂的“也”不回家,他理解為虞君不打算回家。可是,因為考試周而不回家,理應是留在學校複習,怎麽虞君還會有來找他玩的想法?這話說得未免太矛盾了。

奚盟思忖片刻,還是适當表示了自己的不滿,回複道:我剛剛是上課以後收到了你的消息,是網絡延時的原因?還是你們學校上第一節課的時間比我們學校晚?

話說得十分隐晦,不過不知道為什麽,奚盟認為虞君能夠看出他言外之意的不爽快。如果他看不出來怎麽辦?

奚盟等他回複時,不由得又擔心起來。

如果虞君讀不出來。如果他讀不出來。奚盟突然感到有些洩氣,因為他發現如果虞君連這個也讀不出來,他自己對此并無辦法。

為了避免英語課上再次出現生物課的慘劇,奚盟連震動也取消了,将手機調至完全靜音的狀态,放在攤開的英語課本上。

不多時,上英語課的陸老師穿着波西米亞風格長裙款款走進了教室。她先是從課代表手中接過已經收完的英語作業,放在講桌邊緣,才朝同學們喊道:“上課!”

“起立!”班長用洪亮的聲音回應。

奚盟的手機裏閃現出一條新消息,他沒來得及看,手機屏幕已經暗了下來。他不得不在朝老師鞠躬的同時,重新滑開手機屏幕。

虞君:抱歉,那我以後不在上課時間找你就是了。

他讀出來了。奚盟坐下時,盯着手機屏幕,思索還要不要回複這條消息。如果回複了,豈不是暴露了他自己也在上課時間玩手機?

奚盟在對話框裏打了一個“哦”字,手指在“發送”鍵上方遲疑。

忽然,虞君發了兩個龇牙笑的表情,又發了一張課程表。

明明就在半分鐘前,虞君還信誓旦旦地說自己不再在上課時間給他發消息,結果又一連發了兩條。奚盟心裏哭笑不得,但還是将那張虞君發來的課程表保存在手機裏。

趁着英語老師不注意,奚盟把課程表打開看清楚,得知原來虞君這節課是語文課。

他鬼鬼祟祟地再次偷瞄了一眼正在寫板書的英語老師,在手機相冊裏找到自己的課程表,也給虞君發了一份。

奚盟:哦,我們這節課是英語。

奚盟:先這樣,別回了。

奚盟:[愉快][愉快]

☆、1st.

失敗了,又回到原處重來。這種感覺像是虞君小時候玩的飛行棋,因為急于抵達終點而選擇了飛棋,結果被敵方的棋子撞子,又回到了停機坪。

為此虞君氣餒了一上午,直到中午回寝室休息,打開筆記本電腦繼續給機器人編程,才恍然想起虞檸的生日正是這個周末。虞君松了口氣,慶幸這回沒約成奚盟,否則如果他周末不回去給妹妹過生日,指不定她怎麽怨他。

虞君向來沒什麽考試周的意識,在許多同學都在為期末考試而緊張複習的時候,他仍在刷數學競賽的題目消磨時間。但他看得出來,奚盟恐怕是那種深受老師喜愛的好學生,上課認真聽課、按時完成作業、下課專心複習,說不定熄燈以後還會偷偷使用應急燈自習。類似的人虞君認識挺多,比如他的同桌韋岷,除了偶爾狂熱追星以外,幾乎每天都在過這樣的生活。

如果奚盟真是那樣的人,他該如何跟奚盟相處才對?

午後的倦意漸漸侵襲了虞君的大腦,他的眼皮發沉,講壇上正在書寫板書的化學老師似乎産生了許多個重影,每一個重影都變得格外模糊。虞君的腦袋一沉,腦門險些磕在桌面上,不得不從抽屜裏取出保溫杯。

不料他才把保溫杯蓋子擰開,四溢的濃縮咖啡香味就引得周圍的同學紛紛朝他望過來。虞君像做賊被抓到一樣,目光将所有把他抓住的人掃了個遍,匆匆忙忙把蓋子重新擰上了。

他打了半節課的瞌睡,趁着同桌分神找習題冊時,小聲問道:“岷岷,你喜歡什麽樣的人?”

“嗯?”韋岷奇怪地看看他,想了想,說,“聰明漂亮的吧。然後身高有一米六以上,皮膚白,胸不要太大。”

聽罷虞君眨了眨眼睛,好奇地問:“女孩子?”

韋岷眉頭一皺,生氣道:“當然是女孩子。”

“哦……”虞君了然地點了點頭,餘光瞥見他仍耿耿于懷地斜睨自己,忙笑說,“知道了,對不起。我妹妹挺符合你的标準,就是年紀太小了。過兩年介紹給你當女朋友呗。”

他直勾勾地盯着虞君,半晌,冷哼了一聲,沒有作答。

虞君又發現自己沒能問出關鍵的部分,又問道:“那個性呢?比如是喜歡溫柔的,開朗的,或者是成熟一些的?”

“個性開朗的會比較可愛,但是成熟一點比較懂事。稍微開朗一點點就可以,太開朗會很吵。”韋岷說完,肯定地點了點頭。

虞君聽完,覺得韋岷說的很有道理。仔細想想,他似乎也喜歡這種個性的人,或許這樣的人本就受大家歡迎。

忽然,韋岷轉過頭打量了他一番,說:“其實你就是這樣的人嘛,只可惜你是男的。”

“是嗎?”虞君自己卻不知道。

話說到這裏,兩人誰都沒有機會繼續往下接。因為一根粉筆頭突然從天而降,落到了虞君腦門上,吓得他“哎”了一聲。

老态龍鐘的化學老師瞪圓了她那雙标志性的杏眼,兩手往水桶腰上一插,掐着聲音罵道:“你們兩個逗逼,到底還要不要聽我老太婆的課?覺得自己期末考能考滿分的,現在就可以出去!”

剎那間,全班四十多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了虞君和韋岷二人。兩人被罵得一愣一愣的,頓時臉色都紅透了,慚愧地低下了頭。

化學老師認定他們不會離開教室,又絮絮叨叨地罵了他們兩句,轉而繼續講課了。

這位退休以後又被學校返聘回來的勞老師,不但是他們的老師,還是學校好些老師當年的老師。她在學校裏是以嚴苛著稱的。被勞老師這麽一頓訓教,無論是虞君還是韋岷,整堂課剩下的時間可謂是連大氣都不敢出了。

未料不知是哪個缺心眼的,竟然在課堂氛圍漸入佳境時,給虞君傳了個字條。虞君的椅子被踢了好幾回,回頭莫名其妙地瞪了柯銘庸一眼,對方面無表情地把字條遞給他,他只好迅速接過,懷着百分之百的警惕,打開字條來讀。

看到上面的內容,虞君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字條分明就是柯銘庸自己寫的,上面寫道:你可以出去啊,滿分對你來說又不是難事。

趁着老師不注意,他把字條揉成團,往後丢回了柯銘庸臉上。

無論如何,經過這一次遭到奚盟的拒絕,虞君在行事方面變得謹慎了。畢竟考試周也快到了,為了不打擾奚盟複習,虞君給他發消息的頻率和次數都減少了許多。

百無聊賴的時候,虞君想起奚盟,想象他此時此刻說不定正在努力地學習,自己也不好意思發呆和開小差,同樣投入到了期末考試的複習當中——雖然在他看來,恐怕收效甚微。他的朋友圈又回到了原先死寂的狀态。

周六恰好是虞檸的生日,星期五下午放學,虞君先是到社團活動室将電腦裏存儲的編程代碼轉進自己的筆記本裏,然後才搭乘公車回家。

路況還是和從前一樣,夏日燥熱的陽光把道路曬成了黃橙橙的一片,沒離開市中心前,四處都能遇到堵車的狀況。

虞君站在愛心座椅旁邊,一邊聽歌一邊發呆,直到聽見司機師傅沖着試圖擠上車廂的人大喊:“上不來了!等下一趟車!”他恍然發現公交車經過了奚盟他們學校附近。

他連忙回頭,在擁擠的空間裏朝前門瞻望。有幾個學生不聽勸說,非要擠上車來,而司機也将後門打開,又有零星乘客從後門上了車。

虞君緊張地看着那些擠上車來的學生,卻見不到熟悉的身影。過了一會兒,司機将車門全部關閉,随着車輛繼續行駛,因停站而熱鬧了片刻的車廂再度恢複原本的安靜。

空調的冷氣、夕陽的幹燥,乘客們身上的香水味和汗味混雜、飄蕩在車廂裏,漸漸全部凝結。

虞君忽然發現自己想不起奚盟的相貌,記憶中只有他們初次對視時,他那雙幹淨透明得像是玻璃珠子般的眼睛。

再不見面,他會不會連這雙眼睛也忘了?

所謂熟悉的身影,其實對虞君來說并不熟悉。意識到這一點,虞君懊惱地皺起眉頭,感到凝結的氣氛再次活動起來,流動的空氣壓着他的胸腔,氣喘得有些悶。

“咦?虞君!”隔着耳機傳進鼓膜的鼓點聲,不遠處有人朝虞君打了招呼。

他正低頭一遍一遍地刷奚盟好幾天沒有更新的朋友圈,聞聲回頭,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潘悟然?”對方正是虞君初中時的同班同學,中考過後,他選擇去了奚盟他們學校。

也不知潘悟然是什麽時候上的車,方才虞君光顧着搜尋奚盟的身影,竟然沒有發現老同學。

潘悟然擠過幾個乘客,來到了虞君身邊,笑道:“好巧!你回家?”

“嗯,對。”虞君客套問候道,“最近怎麽樣?過得還行吧?”

他呵呵笑着,說:“還行,快考試了。你們也是吧?”

虞君點頭。

“不過你不用複習,考不考試都一樣啦!”潘悟然對虞君的印象明顯還停留在他們的初中時代。

然而虞君的狀态的确還是和初中時沒太多不同。他讪讪一笑,又好奇問:“你現在是學文還是學理?”

“當然是理科啦。歷史、地理什麽的,想到就頭疼。”潘悟然也問,“你呢?應該也是理科?”

虞君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想到老同學同樣也是奚盟他們學校理科班的學生,虞君心中不免萌生出一個想法。這個念頭在他腦子裏面徘徊片刻,還是用更委婉的方式問出了口:“對了,以前初中和你一起升高中的那批,現在成績應該都還不錯?那個尹詩慧,還回回考第一嗎?”

“呵,不太行了。不過還是埋頭拼命的學霸就是,前十是有的。”潘悟然思索片刻,說,“你記得沈樂嗎?以前(9)班的。他現在可了不得,是科協的會長不說,分班以後每回考試都是第一,從沒掉下來過。”

聽到這個名字,虞君還需要在記憶裏稍微搜索一番才能将名號對上。印象中,從前虞君和他還一起打過一段時間的籃球,是個球技不錯的家夥。沈樂的成績在初中時總是忽上忽下,虞君有幾回曾在年級前十名的名單上見到他,可很多時候他的名次則埋沒在排名表後面幾頁。

虞君詫異地說:“很牛啊!”

“嗯,他們班有幾個都不錯。有一個叫做奚盟的,長得很帥,學校裏不少女生花癡他。他的化學總是考滿分,我們都驚呆了。”潘悟然咂咂嘴,又換了話題,問,“你們學校呢?以前咱們認識的那些,現在都有什麽新聞?”

意料之外,虞君還沒有旁敲側擊打聽到奚盟的情況,潘悟然竟然先一步說了。他聽得呆了呆,過了兩秒鐘才反應過來。“哦,也沒什麽特別的。”虞君還在回味潘悟然所說的那句話,心不在焉地說,“現在我跟韋岷是同桌,挺熟的。韋岷喜歡女生,他親口跟我說的。”

潘悟然也和虞君最初聽說時一樣驚訝,瞪圓了眼睛,問:“真的假的?他不是GAY嗎?”

虞君聳肩,不置可否。

“不過,他喜歡女生。有女生喜歡他嗎?”潘悟然深表懷疑。

他想了想,道:“應該有,他挺可愛的。”

兩人又在公交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幾站路,虞君先到了家門口,與老同學互相留了聯系方式後,道別下車。

先前只是猜測奚盟成績好,沒有想到,他的成績會這麽好。虞君不禁懷疑,上次自己鼓起勇氣的搭讪是不是太幸運了,不免擔心接下來是否會發生什麽壞事。

他又想起了前幾天化學課上,勞老師朝他丢粉筆頭的訓斥。說不定努力一回,他這次化學也能考一個滿分,到時候發一條朋友圈讓奚盟看一看。

其實他也是可以很努力的人,沒有奚盟想象的那麽吊兒郎當。——虞君想要證明這一點。

十幾分鐘前,虞君還在擔心有壞事發生。待他走到小區商業區,見到超市和咖啡館前的發電機,才确信果然是沒好事了。

除了使用柴油發電機發電的那幾家商鋪以外,其他商鋪內都沒有開燈。不少居民坐在商業街和樓下花園的休息椅上乘涼閑聊,抱怨電力系統仍未恢複供電,場景比往常虞君路過時熱鬧不少。

虞君好奇地走到蒸汽咖啡館門口,店主Matt飼養的布偶貓被他的腳步聲驚醒,警覺地起身,轉眼又消失在店內某個角落中。

“停電了?”他問正在門口寫黑板廣告牌的Matt。

Matt回頭看他,繼續在廣告牌上畫咖啡拉花,用外國人特有的腔調回答說:“昨晚雷暴雨,把電路劈斷了。還在搶修。”

那場雨斷斷續續下到中午才停,或許正是直到現在也沒有搶修完畢的原因。虞君了然地點頭,想到現在回家同樣沒有電,不如先在咖啡館裏小憩片刻。

“那我……”他正将電腦包從背上卸下來,忽然通過咖啡館窗玻璃的反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虞君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難以置信地回過頭,果真見到奚盟茫茫然地走在面包店附近,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周圍的一切。

他連忙朝奚盟喊道:“奚盟!”

奚盟的腳步頓時停了下來,一臉詫異地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确認真的是虞君,他驚訝得張了張嘴巴,沒說上話。

虞君急忙拎着包跑到他面前,笑着問:“你怎麽在這裏?”

☆、2nd.

這正是奚盟想問虞君的問題。不過,在問出口以前,奚盟已經先一步猜到了答案。他笑道:“我和我媽媽一起來看房子,她還在找地方停車。你呢?就住在這個小區?”

“看房子?”虞君驚訝極了,猶記得上一次他們見面,奚盟還告訴他,自己住在半山別墅區。

奚盟赧然地笑了笑,覺得告訴虞君也不無不可,便如實說道:“我爸爸媽媽離婚了,我以後和媽媽住,所以得從以前的家搬出來。這段時間我們正在找新家。”

離婚?眼看着奚盟這麽平靜地說出關于一個家來說的頭等大事,虞君半晌反應不過。他自己從未想過如果自己的父母離婚,自己和妹妹該怎麽辦,可奚盟的樣子看起來已經十分從容了。這實在是讓虞君在心裏感到困惑和驚訝。

看虞君錯愕了,奚盟不介意地笑了笑,又說:“因為他們商量離婚已經很久了,所以現在也沒有什麽。”

原來是早有心理準備。虞君聽罷了然地點了頭,恍然間意識到一件事,忙問:“你們是要住在這裏嗎?”

這只是他們母子二人尋訪的第一個小區,來的路上,奚盟聽媽媽說起,她一共看中了四個小區。所以這個周末,他們将會有些忙碌,都在看房之中度過。

“還不确定……”奚盟看着虞君驚喜得發亮的眼睛,蠻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虞君也發現了自己的失禮,愣了愣,幹笑兩聲,道:“也是,換個環境當然得仔細看看。哦,對了,我家住這個小區,在一區的14號樓。”說着,他朝商業街背後的方向指去。

奚盟眺望着那片目測只有五至六層樓高的樓房,乍一看都藏匿在郁郁蔥蔥的樹木之間,分辨不出哪一棟是虞君所說的14號樓。

“我們小區物業挺好的,而且是花園式社區。你進來的時候看到了嗎?到處都是林蔭步道和池塘。配套也很齊全,那邊就是幼兒園,正門進來大概五百米的地方是一所小學。還有派出所的警衛室……”虞君不知不覺間說得有點兒多,直到發現奚盟正專心聽着自己描述,才發現自己像極了房地産中介。他頗為尴尬地笑了兩聲,結語道:“所以平時很安全。”

奚盟知道他說這麽多的原因,心中忍不住想要發笑。但他忍住了,故作平靜地點了點頭,好像剛剛聽完中介介紹的模樣,說:“知道了,我會好好考慮的。”

虞君仍為自己剛才的糗事而發窘,聞言更是無言語對,只得幹笑,試圖糊弄過去,說:“總之,挺好的。”

說話間,虞君發現有個身材高挑的美麗女人朝他們這邊走過來,馬上從她與奚盟十分相似的相貌當猜到了她的身份。

奚盟也發現虞君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別處,回頭一看,果然是媽媽停好車過來找他了。

“這邊的臨時停車位挺多的,車也多。”說罷,高蘭蘭發現了站在兒子身邊的少年,好奇問道,“奚盟,你的朋友?”

他點了點頭,介紹道:“嗯,這是虞君。他正好住在這個小區裏。”

“阿姨好。”面對這個和自己的媽媽完全不一樣的女人,虞君心中沒來由地生出幾分敬畏之情,連忙禮貌地問候。

高蘭蘭對他和藹地微笑,問:“你是奚盟的同學?”

學生的社交範圍小,現實生活當中的朋友,絕大多數都是在校園裏結識的。家長有這樣的猜測并不奇怪,可虞君總不好說自己是在公交車站搭讪認識了奚盟,突然被這麽一問,他腦袋頓時短路了。

虞君只不過愣了一秒鐘,奚盟已經代為回答道:“他之前也去師大參加生物競賽複賽,我們那時候認識的。和我不同校。”

“這樣……”高蘭蘭完全相信了兒子的話,笑着對虞君說,“真巧,我和奚盟過來這邊看房子。”

完全為奚盟自然從容的謊話感到震撼,虞君的反應慢了半拍,聞之又怔了怔,讪笑道:“嗯,剛才聽奚盟說了。”說畢,虞君忍不住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心道他在奚盟媽媽眼裏,恐怕已經成了思維遲鈍的笨蛋,又怎麽和參加生物競賽的資優生聯系在一起?

高蘭蘭看虞君的眼神的确變得困惑了一些。但她很快又不擺在臉面上,而是說:“聽說小區從昨晚就開始停電了?這物業跟不上啊,到現在也快二十個小時了吧?還沒電。”

“跟小區物業沒有關系,是外頭的電纜因為打雷被擊壞了。”虞君聽她表示對小區的不滿意,解釋道,“雨下到中午才停。下雨天,電力部門也不方便搶修不是?”

奚盟站在高蘭蘭身邊,看虞君努力說明的樣子,抿起嘴唇,才沒偷偷發笑。偏偏虞君已經發現了他想笑的樣子,在驚訝地看了看他以後,忽而耳朵一紅,發窘着低下了頭。

“也是。不過,這樣的情況應該不多見吧?”高蘭蘭聽他說得确實有道理,同意着點了點頭,又問道。

虞君鬼使神差又看了奚盟一眼,連連點頭,說:“很少的。您瞧,這個社區已經非常成熟了,設施配套很齊全,已經開發到第四期。我們家在這邊住六年了,各方面都很方便。”

高蘭蘭若有所思地點了頭,忽而手拿包裏傳出了手機鈴聲,便取出手機接電話。

奚盟和虞君兩個人面對面杵着,等高蘭蘭說完電話,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她。

“房主給我打電話了。奚盟,你跟媽媽一起過去吧。”高蘭蘭将手機放回手拿包,對虞君微笑道,“那我們先過去看房子了。你倆還有什麽事?待會兒有約嗎?”

聽罷兩人皆是一愣。

奚盟看看媽媽,又看看虞君,說:“不知道。”

虞君也不知道當着長輩的面,要怎麽約。他平時腦子挺靈活,現在裏面裝滿了漿糊,只好說:“反正家裏沒電,我先在咖啡館裏坐一會兒。”

“那我先跟我媽媽去看房子。”奚盟迅速領會了他的意思,說,“待會兒過來找你。”

虞君心裏松了一口氣,點頭說:“好。阿姨再見。”

“嗯,再見。”高蘭蘭向兒子遞了個催促的眼神,最後沖虞君微笑了一下,兩人一同離開了。

漿糊。

奚盟和他的媽媽離開以後,虞君挫敗地走進了蒸汽咖啡館。回想起自己在奚盟媽媽面前的表現,虞君只想到了兩個字——“漿糊”。

“零分,零分,毋庸置疑的零分。”虞君自言自語,從包裏取出自己的筆記本,苦笑着直搖頭。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會遇到這樣的挫折,對自己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如果時間能夠倒回,虞君發誓自己絕不會表現得像個傻子,起碼,不會像一個房地産中介。

“敗筆。”在往編程軟件裏輸入了十行代碼以後,虞君再度想起自己剛才的傻樣,還是忍不住往自己腦門上拍了一掌。

“你還好嗎?頭疼?”Matt給虞君端來了冰淇淋,關心道,“你的香草阿法奇朵。”

虞君一愣,忙不疊地搖頭否認:“沒,我挺好的。謝謝。”話音剛落,他發覺有一只毛絨絨的動物跳上了沙發,安坐在他的腿邊,低頭一看,正是店裏的布偶貓——Sunday。

為了節省發電機的消耗,店內沒有開空調,Matt只打開了虞君座位附近的電風扇。Sunday大概是圖這份涼快,才勉為其難地靠近了虞君。

為什麽說它勉為其難?因為虞君已經看到它擡眼冷冰冰地盯着自己,又愛理不理地窩着繼續睡覺了。

它不理會虞君,虞君也沒心思讨好。虞君左思右想,還是給奚盟發了個消息,故作平靜地打聽房子看得怎麽樣了。

奚盟:在64號樓,原以為離商業街很遠,沒想到也只是隔了兩條路。陽臺對着山,在六樓看,風景挺不錯的。

盡管在小區內住了多年,但虞君平時不怎麽喜歡下樓閑逛,奚盟這麽說,虞君一時沒有辦法得知64號樓在哪裏。他擡頭張望片刻,朝正在吧臺後面煮咖啡的Matt問:“Matt,64號樓在哪裏,你知道嗎?”

“64號?”Matt稍微想了想,回答道,“在露天游泳池旁邊吧?第四期的房子,好像是電梯房。”

聽到游泳池,虞君馬上知道是在哪個方位了,便給奚盟回複道:嗯,那邊風景是挺不錯的。不過綠化上看起來可能和老區比有些空,過段時間就會跟上。

虞君遺憾地發現自己再一次不小心地流露出了中介一般的語氣,奈何消息已經無法回收,只好急忙改變了話題,說:我還在這個蒸汽咖啡館等你。

奚盟:嗯。

夏天太陽落山的時間很晚,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仍是一片敞亮。虞君的家人遲遲等不到他回家,派妹妹給他打了電話。

得知哥哥就在商業街的咖啡館,虞檸說:“爸爸媽媽說停電,去外面吃飯。你走到路口等我們吧!”

虞君心裏還惦記着和奚盟的約定,由于吃了冰淇淋墊肚子,此前壓根沒想到吃晚飯。聽到妹妹這麽說,虞君怔了怔,說:“你們出去吃吧,我不去了。”

“啊?那你吃什麽?”虞檸奇怪道。

他不耐煩地撇撇嘴,說:“餓不死,我在這邊吃意面。你們不用管我了。”

虞檸為哥哥的失約又充滿懷疑地嘀咕了半天,耿耿于懷地挂斷了電話,而虞君則開始質疑這次約會的可行性。畢竟奚盟和他的媽媽在一起,父母離婚,現在也算是他和媽媽相依為命了。難道難得的周末,奚盟不和自己的媽媽共進晚餐?

思及此,虞君突然感到自己幹坐着等奚盟,卻不知道能等到什麽,這有些莫名其妙。

不過,既然說好了等會兒要見面,哪怕稍後重新見面,兩人只是簡單地說兩句話,虞君也決定等一等。

他想了想,起身将擋住自己去路的Sunday從沙發上捧起來,從座位角落裏出來以後,又重新把貓放好。

“Matt,我回家拿個東西,電腦先放在這裏了。”虞君向咖啡館老板打了聲招呼,急急忙忙地跑回家去了。

☆、3rd.

為避免在回家路上碰見要外出吃飯的家人,虞君特意從另一個樓梯上樓。但他匆匆忙忙跑到半途,又為自己這樣偷偷摸摸的行徑感到莫名其妙,于是連計算與家人擦肩而過的時間差也沒有算,正大光明地回了家。

擰開家門口防盜鎖的那一刻,虞君已經從反鎖的門鎖判斷他們已經不在家,更是放下心來。

畢竟不知道奚盟和他媽媽看新房要看到什麽時候,他找東西的動作十分迅速。虞君連鞋也沒換,徑直走進房間,拿起自己的機器人,又急匆匆地下了樓。

好在及時跑了回來。待虞君氣喘籲籲地跑到奚盟面前,他滿心慶幸地這樣想。

奚盟背着書包站在蒸汽咖啡館的黑板廣告牌旁,對虞君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感到詫異,轉而笑問:“你剛才回家了?”

“嗯。”虞君好不容易把氣給喘勻了,咽下一口唾液,将手中的機器人給他看,說,“我剛剛回家拿這個。”

奚盟看着他遞到面前的米色毛絨玩具,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好。偏偏虞君臉上卻是一本正經的表情,更令奚盟莫名其妙。雖然猜想到虞君想要給自己看的絕不是一只毛絨兔子,可他還是覺得自己的智力受到了挑戰,遲疑着問:“你喜歡邦尼兔?”

“呃。”虞君一愣,看看手裏的毛絨兔子,困窘道,“不是,這個是我做的機器人。”

聞言奚盟驚訝地眨了眨眼睛,想了想,又問:“機器兔子?”

經他這麽一說,虞君忽而覺得似乎這個說法更準确一些。怎麽他以前沒想到?虞君在心裏犯着迷糊,說:“嗯,機器兔子。——你媽媽呢?”

“她回設計院加班了。”奚盟輕松地笑道。

虞君聽罷也輕松了許多,建議道:“我家人出去吃飯了,晚飯我們一起吃吧?這個咖啡館裏的簡餐還挺好吃的,老板是法國人。”

這算不上什麽建議,畢竟奚盟本來也是這樣決定的。他點頭說:“好啊。”

原本為了節

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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