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二節課是英語課,他還有十分鐘的課間休息時間可以寫作文

了速度。

虞君跟上去,心想這回應該能走出這個指示不清楚的迷宮,不料等他們順着這條路繼續向前,竟然又回到了那個美食城路牌的起點。

橋洞下方的光照不好,奚盟的臉色也不好。

“又回來了。”奚盟坐在車上,語氣中充滿了不耐煩。說完,他擡眼瞥見虞君正靜靜地看着自己,困窘地避開了他的目光,用指尖抹掉額上的汗,說,“看來迷路了,一開始真不該上橋。”

聽到奚盟這麽說,他寬慰道:“沒關系啦,現在也不晚。我們先休息個五分鐘,等一會兒重新研究一下線路,應該能夠出去。”這座立交橋比他想象中的要複雜,加上目前路牌設置仍不完全,找不到路在所難免,看到奚盟話語間充滿了自責,虞君覺得有些心疼。

奚盟看了看手表,強忍着浮躁的情緒,說:“快十點半了。”

“十點半算什麽?”虞君輕松地說,“市區裏面,現在夜生活才正要開始。”

看虞君說得輕松,似乎真沒放在心上,奚盟心裏還是不太舒服。想到起先畢竟是自己想要上立交橋探路,如果不是這樣,現在恐怕也不至于落得這個田地,他便按耐不住焦慮。

他不想再讓虞君跟着自己繞路,決定道:“要不你在這兒等一等我,我上去認真看一下,找到準确的路再告訴你。否則兩個人繞來繞去,半夜也回不去。”

“別,萬一你在上面自己繞暈了,豈不是更麻煩?”說完虞君後悔了,這話恐怕有暗指因為奚盟沒有方向感才置于此地的意思,他忙又說,“兩個人在一塊兒,總比一個人好。而且這裏一個人也沒有,走散了多麻煩?我們一起吧,別分開。”

奚盟仍舊處在自責和焦慮的狀态中,可看到虞君這麽堅持,又不想回絕他。只怪他方向感不佳,虞君說得沒有錯,倘若他自己在立交橋上迷了路,那麽兩人再要碰頭還得花一番功夫。如果最後淪落到虞君再上橋找他的地步,反而更麻煩。

看他考慮良久仍未決定,虞君說:“大不了待會兒真晚了,我們就去美食城吃宵夜,補充一點兒能量?”他頓了頓,“不過,如果真的很晚,你家那麽遠,恐怕就不好回家了。”

奚盟左思右想,最壞的結果不過也就是半夜回家而已。“我的媽媽去出差了,晚點回去沒關系。”他擔憂道,“你要不要先和你家人說一下?”

虞君嘆氣,誇張地苦笑道:“他們才不管我死活。哎,你家既然沒人,要是咱們回去晚了,你去我家住吧?我家離這兒比較近,你一個人,太晚回去不安全。”說到這裏,虞君突然覺得迷路繞上小半個晚上也不錯。

奚盟眨了眨眼睛,奇怪地看着他。

眼看自己這點兒小心思被奚盟看穿,虞君呵呵幹笑敷衍了過去,換了話題,說:“總之,我們先找到路出去吧!”

休息了片刻,氣氛也沒有剛才那麽凝重了。奚盟想到虞君剛才所說的“別分開”,心裏有很多不确定。他點了點頭。

這回是虞君先走在前面,奚盟跟上去,再次前往了上方這座幾度将他們繞暈的立交橋。

他們放棄了再遵照地圖上的指示走,而是重新利用零星的路牌自己确定方向。每到一個新的路口,他們都停下來好好研究一番,确定以後再前進。

重新出發以後,第一回他們還是被繞了進去。不過這次他們都只是無奈地苦笑以後,又重新出發了,不再心浮氣躁。

加上此前走過的三次,兩人都不免筋疲力盡。虞君的體質很容易出汗,需要不斷地喝水補充,沒一會兒水壺裏的水也喝光了。奚盟把自己的半瓶水讓給他。

兩人把剩下的水喝完,虞君哀嘆道:“待會兒我一定要好好吃一頓。”

奚盟腼腆地笑了笑,把運動水壺收起來。“我覺得回去以後,我能畫一張新版地圖。”他自嘲地說。

虞君笑說:“那不是挺好?”說完,他抹掉手臂上的汗,對奚盟使了個眼神,繼續前進。

有了前幾次的經驗,這次他們統計出錯誤的方向和正确的方向,重新組合以後,終于得到了完整的路線。

當他們終于遠離立交橋,再次感受到江面上吹來的晚風,只覺得前所未有的涼爽和痛快。

不顧疲憊,虞君激動地從車上站起來,在夜色中大聲叫喊:“啊——”

奚盟笑了。他也快速蹬了幾下,打開雙臂擁抱迎面吹來的風,跟着大喊:“啊——”

“好涼快啊!——”虞君的車頭失去了方向,猛烈地搖了一陣,吓得他趕忙又重新抓好把手。

奚盟看得心有餘悸,待兩人都安分下來,又不約而同地哈哈大笑起來。

只可惜,虞君心心念念的宵夜已經打烊了。

看着已經大門緊鎖的東南亞美食城,原本還情緒高漲等着補充能量的兩人相顧無語。

半晌,奚盟說:“好餓。”

看他已經淡忘了先前的不快,虞君放下心來,建議說:“回我家吧?這都快十二點了。你自己回家得一點,市區裏半夜飛車太多,不安全。”

“會不會太打擾?”奚盟看虞君興致勃勃的神情,心底有些想笑的沖動,可更多的還是拘謹和忐忑。

虞君滿不在乎地揮手,說:“沒關系。我媽追劇,不到一點鐘是不會睡覺的,我爸得陪着我媽。至于我妹妹,誰知道她現在還在哪裏野着。”

聞言,奚盟驚訝地眨了一下眼睛。

“如果你執意要回家,那我陪你一起回去,然後我再回家。”虞君實在不樂意奚盟一個人孤孤單單地騎車回去。

“這怎麽行?”奚盟左思右想,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那打擾了。”

聽他同意了,虞君笑道:“不打擾。那我們走吧?我好渴,家裏有很多水果,還有很多好吃的!”

☆、1st.

夜尚未到盡頭,花園式的小區裏仍有散步的居民,不知是哪個小廣場裏傳出悠揚而複古的樂曲聲,而草木當中也有夏蟲在叫喊。

随着車速漸漸地減慢,身上的疲憊和燥熱也越發明顯,虞君滿心地想着要回家好好地洗個冷水澡,餘光又見到奚盟正用好奇的目光一邊騎車一邊張望,忽而想起他要搬家的事。

“對了,上回你不是說,你和你媽媽要搬家?”自從上回奚盟從這邊看房回去以後,虞君一直猶豫着要怎麽問結論,“現在決定住哪裏了嗎?”

那次從這裏回去以後,奚盟和媽媽又去了別的樓盤看房。母子二人還沒把事情定下來,高蘭蘭便出差了,所以一直沒有定論。現在突然聽到虞君問,奚盟也不知道怎麽回答。他想了想,轉頭看到虞君一直望着自己等答案,又想了想。

“決定搬來這裏住。”奚盟說。

“真的?!”虞君驚喜極了,一時沒注意騎車,車子瞬間搖晃起來。

奚盟在一旁看得驚心動魄,忙伸出手要幫他扶穩車,幸好虞君又重新騎穩了。他這才松了一口氣,見到虞君笑得尴尬,頓時心裏好像卡了一道關,洪水湧進來,擋都擋不住。奚盟跟着笑了。

虞君忍不住問:“什麽時候搬家?”

這奚盟又怎麽知道?回答完上一個問題以後,奚盟最大的問題莫過于要說服高蘭蘭也做同樣的決定。他暗自記挂着這件事,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只想看虞君心心念念時充滿期盼的神情,說:“應該是暑假。你們不是要補課嗎?我覺得在你們放假以前,應該能搬過來。”

“那就太好了!”聽奚盟這麽說,虞君一下子覺得補課也不算什麽。他甚至希望趕快補課,這樣補課結束以後就會很快放假。他積極地說:“你們搬家的時候跟我說一聲吧,我還能去幫忙!”

面對這樣主動的虞君,奚盟一時感到訝然。

而看到訝然的奚盟,虞君突然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過于主動。他困窘地撓了撓鼻尖,又發現因為出汗,鼻子上油得厲害。“唔……”虞君窘然地笑了一下,忙調轉了車的方向,“往這邊。”

奚盟跟着他往岔路口的另一個方向騎,或許是為了化解尴尬,虞君騎在前面,兩人差了一兩米的車距。

他可真瘦。奚盟不急于追上去,而是在後方緩慢地騎着。他看着虞君的背影,心裏不由得那樣想。腿還長。

道路上的燈柱不少被茂盛的樹木遮擋,燈光時有時無,時昏暗時明亮,奚盟總能看到那些枝葉的影子落在虞君的背上。

“虞君。”奚盟突然喊了他一聲。

虞君疑惑地回頭:“嗯?”

“沒什麽。”奚盟用力蹬了幾下,追上了虞君,“就叫一叫你。好像很少叫你的名字。”

虞君一想确實如此。不但是奚盟,他自己也很少叫奚盟的名字。一方面他們認識的時間不算很長,另一方面,他們每次見面都是直接打了照面,不需要叫名字引起對方的注意。

剛才奚盟叫的太突然,虞君來不及反應。他說:“你再叫一遍?”

奚盟一愣,腼腆地笑了笑,又叫了一次:“虞君。”

“奚盟。”虞君說完這個普通的名字,心卻特別地跳了一下。

他聽罷倉促地避開了虞君的目光,往前超了一點兒,又用稍微大一些的聲音喊:“虞君!”

“奚盟!”虞君跟着喊,再到車棚旁,他突然拉住奚盟的一側手臂。

奚盟吃驚地松開了那只手。他來不及調轉車向,兩人的距離漸漸地拉開,虞君原先握住他手臂的那只手松開了一些,滑到他的手腕,再握住手。在此以前,奚盟總算把車向跟了過來,和虞君騎往了車棚。

這是到了虞君家的樓下。

虞君松開手,在車棚裏把車停穩了。

奚盟把車停在他的自行車旁邊,鎖車時見到剛才被虞君拉過的手臂上留有細細的鹽粒,不禁發窘。趁着虞君不注意,他把兩只手臂和手背上蒸幹的汗輕輕地拍掉了。這個時候,如果不好好地洗個澡,身上的髒和累都很難抹掉。

“他們應該還沒睡。”虞君擡頭往樓上望,又對奚盟笑道,“走吧。”

奚盟才點頭,便見到虞君一馬當先地跑上樓,用腳步聲點亮了一盞又一盞聲控燈。

這樣一陣跑,虞君把自己的鞋帶跑掉了。他把家門打開,蹲在地上系鞋帶,對身後跟上來的奚盟說:“你先進。”

奚盟猶豫了一下,打開門,見到屋裏沒有開燈,只有微弱的燈,不知是不是虞君的家人給他留的燈。“打擾了。”奚盟走進屋內前,禮貌地說。

“咦?回來了?”玄關旁的屏風後面,突然冒出了一個女生的聲音。

待真人從屏風後面出來,奚盟和對方打了照面,兩人同時被彼此吓了一大跳。忽然出現在奚盟的女生,穿着清爽的吊帶睡裙,在昏暗的光線中細胳膊細腿白得發亮,臉上卻敷着一張黑色面膜,吓得奚盟險些叫出聲來。

“哎喲,我的媽呀!”女生更是吓得面膜從臉上掉了下來。

虞君一進門便聽到妹妹鬼叫的聲音,忙不疊地入內問:“什麽情況?”

“啊,你回來了……”虞檸看到哥哥走進家裏,這才放下心來。她拍拍胸脯,撚掉已經掉了一半的面膜,問:“朋友?”

“嗯,奚盟。”虞君把鑰匙放在鞋櫃上,向奚盟介紹說,“這是我妹妹,虞檸。——爸媽呢?”

虞檸指了指客廳的方向,說:“老媽在追劇,老爸在書房。”

“哦。”虞君了然地點頭,在鞋櫃裏找出拖鞋讓奚盟換上,又心覺妹妹穿得太少,便趁着奚盟換鞋的空檔兒,向虞檸使了個眼色。

虞檸心領神會,立即跑回了房間裏。

直至見到坐在客廳沙發裏敷面膜看劇的虞君的媽媽,奚盟才弄明白為什麽剛才那樣的動靜沒引起大人的注意——阿姨追劇時,帶着耳機。

她同樣敷着黑色的面膜,好在剛才奚盟已經見過了虞檸,這會兒再見到另一位女士,也只是在心裏有些想笑的沖動而已。

見到走進屋的兩個男孩子,夏智淵的眼珠子轉了一下,像一尊一動不動的觀世音,用淡漠的語氣說道:“回來了?”

明明知道這是因為敷面膜的緣故,可奚盟還是忍笑忍得非常辛苦。他低着頭乖覺地打招呼道:“阿姨好。”

“這是我的朋友,家裏比較遠,現在挺晚了,就在我們家睡。”沒想到第一次帶奚盟回家,就讓他看到家裏兩位女士穿睡衣敷面膜的樣子,虞君的內心有些崩潰。好在媽媽的着裝比起妹妹要保守許多,不過,虞君已經從媽媽平靜的目光中,猜測到她此刻心裏已然為他不事先知會而十分不滿。

夏智淵若無其事地點頭,敷着面膜的臉波瀾不驚,說:“你爸爸在書房裏。你們洗個澡就去睡覺吧。餓不餓?要不要先吃點東西?冰箱裏有切好的哈密瓜。”

她中間插的那句話聽起來實在是奇怪,虞君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心術不正的緣故。他看出奚盟的困窘,自己也跟着尴尬,索性先遠離媽媽,說:“那我們先去洗澡了。”說完,虞君恨不得往自己腦門上下一掌。

奚盟也不知道要擺些什麽表情合适,看虞君悶着頭轉身,他對夏智淵揚了揚嘴角,擠出一個不算難看的笑容,又不禁擔心這樣會不會讓大人認為自己沒禮貌了。

前往書房的路上,兩人先路過了虞君的房間。門突然從裏面打開,奚盟無意間擡頭,見到已經換了衣服的虞檸一副清新亮麗的樣子,不由得愣了愣。

“嘿嘿。”她沖奚盟咧嘴一笑,又匆匆忙忙地往客廳去了。

虞君的爸爸正在書房裏看書,聽說兒子帶了朋友回來,要在家裏過夜,便說:“那等會兒把地鋪墊子拿出來吧。睡客廳還是書房?”

這個虞君還沒有想好,轉頭看到奚盟雲裏霧裏,不由得為自己的計劃不周感到愧疚。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不問奚盟的意見,直接決定說:“睡這裏吧。”

“那行。”他點頭,馬上從書桌後面起身了。

虞君的爸爸問起睡哪裏時,奚盟才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虞君似乎是和他的妹妹睡在一個房間裏的。所以,如果自己晚上在虞君家過夜,又該睡在哪裏?

這恐怕也是剛才虞君尴尬的原因,奚盟心想,虞君多半是沒有想過。

奚盟站在虞君的書桌旁,等他在衣櫃裏找換洗的衣服,另一個疑惑又跟着浮現在心頭。肯定不可能在虞君的房間裏睡覺——畢竟虞檸的床和虞君是上下鋪,他倒是不介意在書房睡地鋪,不過,虞君呢?

“呃……”正當奚盟在琢磨怎麽問那樣一個問題時,虞君從衣櫃前面起身,把衣服遞給他,非常愧疚地說,“對不起,我事先沒和你說清楚。我也沒細想。”

奚盟忙說:“沒關系,我也沒問。”這幾乎不屬于奚盟會想到的範疇,畢竟,他的家裏有好幾個空餘的房間。他不好意思把這個原因向虞君說出口,反而為自己因此而疏忽感到難堪。

虞君抿了抿嘴唇,往沒有關閉的房門外瞥了一眼,小聲地問:“你介不介意跟我睡一張地鋪?”問完,他忙又解釋,“那張地鋪挺大,睡兩個人沒問題。要是你介意,就把地鋪鋪在客廳?這樣我睡沙發。”

總之,是要睡在一個空間裏。奚盟覺得,自己聽懂了虞君的意思。或許家裏的空間小一些沒有關系,好處很多……奚盟适時地抑制了自己的這個想法,又在這兩個選項之間猶豫不決。

“呃,我先去洗澡?”奚盟想要先回避一下這個問題和虞君等待答案的目光。他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再過一會兒,也會被虞君聽到。

虞君一聽忙道:“哦,好。沒事。我先去把水果拿出來。”

“嗯。”他輕輕地點了一下頭,去往浴室以前,他看到了另一張書桌上的機器兔子。

虞君也發現他注意到了Raby,便用手指戳了戳兔子的腦袋,說:“Sweety?”

原本靜靜地坐着的小兔子眼睛緩緩地亮了起來,用甜膩的聲音打招呼:“Hi,Sweety!”

☆、2nd.

直到把地鋪從櫃子裏翻出來,奚盟進浴室也有十分鐘,虞君仍然在猶豫兩人晚上究竟要在哪裏睡覺合适。他踟蹰在客廳旁的牆櫃旁邊,想要将地鋪放在書房,又為兩人要睡在一張地鋪上感到困窘。這會不會太快了一點兒?想法才在虞君的腦海裏冒頭,又立即被他自己給制止了——什麽太快?他想幹什麽?

但是如果把地鋪放在客廳,那麽他就得睡沙發上了。如若不然,司馬昭之心可謂昭著。虞君轉念一想,自己也沒打算和奚盟怎麽樣,哪怕睡在一起又如何?實在搞不懂自己究竟在糾結些什麽。

虞君對自己竟然花了十分鐘做心理掙紮感到無語,還是決定把地鋪拖到客廳鋪設。誰知他才轉身,便見到剛摘下面膜的夏智淵路過身後,正一臉狐疑地看着自己。夏智淵的臉上還留有面膜的精華液,顯得臉上亮堂堂的,虞君突然看見,着實吓了一跳。

“做賊呢?膽兒這麽小。”夏智淵古怪地打量他。

虞君撇撇嘴,把地鋪往外搬,吐槽道:“燈這麽暗,你的臉亮得像月亮一樣,很吓人好不好。”

“你幹嗎呢?把地鋪搬哪裏去?”做母親的連忙叫住已經開始在客廳鋪地鋪的兒子,皺眉道,“你倆今晚睡客廳?”

這是虞君經過認真權衡以後的結果。每個人對他人都有一個安全距離,雖然他很想和奚盟拉近這個距離,卻明白不能操之過急。或許在心理距離沒有拉近以前,他們在空間的距離上也應該保持相應的尺度。

如此複雜的心理活動當然不可能向媽媽說明,虞君說:“嗯。他睡地鋪,我睡沙發。”

“不是有書房嗎?”她嫌棄地說,“你怎麽能讓客人睡在公共空間裏?明早我們起床在客廳走動,他能睡得安心?還不得七早八早地起床。”

媽媽簡單的一個理由就推翻了虞君剛才的所有猶豫。他正要把地鋪搬往書房,夏智淵又問:“對了,你自己不是有床嗎?”

這話讓虞君怎麽答?“哎,我都這麽大個人了,想睡哪兒不行?你就別管我了!”虞君胡亂地反抗。

夏智淵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撇嘴道:“随便你,我去睡覺了。明早我們上班早,你們要是睡了懶覺,記得安排朋友吃早餐。”

“知道了,知道了。”虞君快要被媽媽煩死了,不耐煩地催促她去睡覺,“快去睡吧,晚安!”

等媽媽回房間,虞君把地鋪在書房設開。沒多久,虞君聽見浴室門打開的聲音。他擡頭,見到奚盟擦着頭發走過來,說:“我洗好了。”

餘留在頭發上的清水正順着奚盟的發絲淌下來,打濕了肩頭,原本清爽幹淨的頭發此時被擦得亂七八糟,清秀的面目卻因而顯得更加白皙。

半晌,奚盟輕微地清了清喉嚨,發出提醒的聲音。

“啊!”虞君尴尬萬分,從地上爬起來,“那我去洗澡。”

他同樣困窘地別過臉,在虞君經過時,往旁邊稍微讓出了些許距離。

果然還是有一些距離。

不過,恐怕是自己太暴露心跡的緣故。

洗澡時,虞君想到自己剛才在書房裏的表現,實在想不到什麽合适的詞語來形容自己的愚笨。那實在不是他的風格。認識奚盟後,虞君越發感到自己的行跡偏離了軌道,屢屢做出連自己也理解不了的行為。

換做平時,“看一個人看得呆住”這種行為發生在別人身上,虞君恐怕在內心也要把那個人嘲笑上一兩句。

虞君仔細回想了這段時間以來兩人的相處,又認真總結了一遍。總的來說自己的表現算不上太差,除了偶爾表現得實在脫線以外,其他方面還是能夠體現他是個靠譜的人。

虞君整理好心情,又在心裏給自己鼓勵了兩句,算是恢複了狀态。

書房的窗戶沒有關嚴實,有一只飛蟲飛進了屋裏,湊在燈下撞了好幾回。奚盟才把枕頭和被子在地鋪上放好,擡頭便見到那只不知名的蟲子滿屋子地亂飛。

大概因為趨光性,蟲子才一個勁兒地往燈的方向撞,又在撞暈以後滿屋子飛。奚盟關門、關燈,敞開窗簾和窗戶等飛蟲飛出去。

還沒等到蟲子飛走,奚盟先聽到了敲門聲。他借着窗戶外的燈光往門邊摸索,打開門。

虞君在門外不确定地看着他,問:“你睡了?”

“沒。”奚盟連忙開燈。生怕虞君有所誤會,他把門大大地敞開,解釋道:“剛才有一只蟲子飛進來,我看它一直往燈上撞……”話說到這裏,他見到虞君臉上了然的神情,便放下心來。

以為奚盟要關上門睡覺的那一刻,虞君确實在門外不知所措了。好在現在聽到奚盟的解釋,也留意到了他的緊張,虞君悄然松了一口氣。他滿屋子地尋找那只飛蟲,卻只聽到空調細微的風聲。

“已經飛出去了。”奚盟無不窘促地說着,把窗戶重新關上,也拉上了窗簾。

到底這股時不時游蕩在他們之間的尴尬是因何而起?虞君自以為聰明,卻尋不到答案。不知道奚盟是否也發現了這一點,而他有沒有解決的方法?

兩人各自站在地鋪的兩邊,看着上面的兩只枕頭、兩床空調被,一時之間都沒發言。

“對了。我把Raby拿過來了。”虞君用力地打破了沉默。

對于突然出現在面前的兔子,奚盟愣了愣。

虞君唯恐自己的行為加劇了尴尬,解釋說:“我給它設了個鬧鐘,明早九點會叫我們起床。”說着,他坐到了地鋪上。

“是鬧鈴聲?”奚盟也跟着坐下來,好奇地問。

“不是,就是……”虞君猶豫了一下,賣關子道,“明早九點你就知道了。”

看着他故作神秘的模樣,奚盟莞爾點頭:“好。”

虞君遲疑片刻,問:“我去關燈了?”

“嗯。”奚盟把Raby擺在兩只枕頭中間,在虞君起身以後,對兔子打了聲招呼。

書房的燈剛剛關上,Raby的眼睛便亮了起來。淺淺的、紅色的光在黑暗當中算不上強烈,卻足以讓虞君分辨出地鋪的方向。

奚盟揉了揉兔子毛茸茸的耳朵,突然一個疑惑冒了出來。他問:“怎麽它還叫做‘Raby’?不是說送給你妹妹以後會改名字嗎?”

“別提了。上回不是和你說檸檸壓根對它沒興趣嗎?”虞君走到地鋪旁,抖了抖自己那床被子,坐下後說,“要不是我每天和它打招呼,估計現在已經落灰了。”

想起虞檸的模樣,奚盟奇怪地說:“你妹妹長得那麽可愛,為什麽會不喜歡Raby?Raby也很可愛。”

聞言,虞君愣住了。

“啊,沒有。”奚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一看虞君面露怔忡之色,下意識又脫口而出,“你比她可愛。”

虞君聽完,更是不知道要如何接話了。

而說了那句話的奚盟,也陷入了不見底的困窘當中。

虞君定了定神,大膽地問道:“Ta是指誰?檸檸還是兔子?”

這時,Raby的光亮已經消失了。明明屋裏開了空調,可奚盟仍是莫名其妙地感覺到了一股從身體裏冒出來的燥熱。半晌,他無奈地說:“哎、哎,別問這麽細了。”

“哦。”虞君好不容易忍住笑,把兔子推倒,讓它躺在兩只枕頭中間,而自己也躺了下來。

縱然如此,奚盟仍舊坐着犯了一會兒窘。最後他也只得跟着躺下,把自己的被子打開蓋在肚子上。

或許是因為書房裏太安靜,虞君閉上眼睛以後,總能聽到節奏分明的心跳聲。應該是他自己的心跳聲,跳得有力而清楚,似乎比平時要快一些——然而他平時并不會注意自己的心跳。

空調被蓋在身上,不消片刻便熱了,身邊的人一動不動,虞君拿不準主意,不知道奚盟是不是已經睡着了。他猶豫了好一陣子,才把被子蓋在腿上的那部分踢開,總算涼快了一些。

奚盟睡着了?虞君想問也不敢問。萬一奚盟睡着了,豈不是打擾到他?如果沒有睡着,應該輾轉反側才對吧?

可是,虞君自己也沒有睡着,還不是好好地躺着一動不動?他望着看不見的天花板發呆,即使閉上了雙眼,也依然在發呆。或許沒有在發呆,而是想着身邊的人。

他們靠得不算很近,起碼中間隔了一只毛絨兔子。不過,虞君臆想到了奚盟的體溫。奚盟露在被子外的手臂,熱量仿佛會爬到他的手臂上來,所以才熱了。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虞君輕微地哼了一聲,又屏息靜氣地聽身旁的反應。

“沒睡着?”奚盟在黑暗中問。

虞君聽到他的聲音,心髒陡然用力地跳了一下,吓得他以為心要從胸口裏跳出來。可他還是強作鎮定道:“還沒,我以為你睡着了。”

他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我也以為你睡着了。”

心髒再度以超強的力度跳了一下。虞君交疊在身前的雙手十指交叉,指間全是汗。他松開手,把汗抹到被子上,想了想,拿過一旁的手機打開。一看時間,距離他們躺下只不過才十分鐘,可虞君以為半個世紀的時間過去了。

“明天Raby會唱一首法語歌。”虞君側過身面對奚盟,說,“因為上回知道你在學法語。”

奚盟驚喜地轉頭,又疑惑道:“它不是你送虞檸的禮物嗎?”

他嘆氣道:“她不喜歡,給她也沒用。你要是不嫌棄,轉送給你吧!”

奚盟訝然地眨了眨眼睛。

他的雙眼在手機微弱的燈光旁,顯得尤為明亮。虞君險些又看出了神,忙打開手機的相冊,找出湯圓的照片給奚盟看,說:“商業街的音樂老師養的狗前不久下了崽,檸檸老早就給它起好了名字,叫‘湯圓’。她想養卻沒錢,我打算送這只給她。”

因為自己養了狗,奚盟知道這只幼崽的價格很貴,問:“用你的零用錢嗎?”

“零用錢哪裏夠?”虞君把手機塞回枕頭下,屋裏頓時沒了光,“我打算暑假打工賺錢。”

奚盟吃驚地側過身,卻看不到虞君的臉。

虞君也知道他轉身了,偏偏同樣看不見他。他的手還放在枕頭邊,根據光線消失前的距離,只要往前面伸一點點,就能碰到奚盟的臉。想到這個,虞君的心直打鼓。

“你真喜歡你妹妹。”奚盟由衷地感慨。

他的聲音很近,虞君更确定了他們的距離。既然空間上的距離已經這麽近,是不是也可以拉近心理上的距離?虞君說:“我也……”

“嗯。”強烈的預感讓奚盟忍不住打斷了他。

虞君一愣,想了想,問:“你知道了?”

“嗯,早就知道了。”奚盟輕聲說。

虞君的心跳得太快,像是百米沖刺,終于在沖過終點以後慢慢恢複平靜。他聽出奚盟已經平躺,自己也換回了原本的睡姿,悄聲問:“那你呢?”

良久,奚盟答非所問:“搬家以後,暑假我可以跟你一起做兼職。”

虞君猛地再次轉過身,甚至往奚盟的身邊靠近了一些。

奚盟睜開眼,好像能夠依稀地在黑暗裏看到虞君的眼睛。他的眼睛真亮,奚盟禁不住這麽在心裏感慨。望着這雙眼睛,奚盟扣緊了自己的手指,卻只是微微地笑了一笑。

虞君恨不得要親到他的臉上,他好不容易才制止了自己的這個念頭,又乖乖地重新躺好,說:“晚安!”

“晚安。”感覺到他重新躺回去,奚盟緊繃着的呼吸終于得以放松下來。他的心跳得太快了,以至于連背上也發了汗。

☆、3rd.

夏天總是睡得淺,虞君家的書房窗簾很薄,清晨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照進屋子裏時,奚盟便醒了過來。他偷偷地瞄了一眼睡在身邊的虞君,發現他是背對着自己睡的。聽不到他的呼吸聲,奚盟猜想他還沒醒,猶豫了片刻,再度閉上了眼睛。

偏偏還打算再趟一會兒,奚盟便聽到了書房門外傳來的人聲。畢竟距離遠,奚盟凝神聽也沒聽清,不知虞君的家人們在晨間說些什麽。又過了片刻,似乎有關門聲,接着奚盟感覺到了躺在鋪位另一邊的虞君輾轉轉身。他好奇地睜開眼,正見到虞君睜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登時心裏“咯噔”了一聲,人也險些驚得坐起來。

好在是忍住了,而虞君分明也被他突然睜開眼吓了一跳,兩人都為此微微一怔,跟着不好意思地笑起來。

“早上好。”虞君笑着問候。

奚盟輕輕地應了一聲,避開了和他的對視,小聲而含糊不清地說:“你的眼睛……”

聽罷虞君的臉立即一紅,無比尴尬地轉過身去揉眼睛。身後的奚盟沒有說話,虞君卻窘得整張臉似乎要燒着了似的。他揉得很用力、很仔細,直至眼睛有些疼了,還不甚放心地從枕頭旁邊摸出手機來檢查裏面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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