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鬼妃醉酒(一)

劉小佳走出藝術展館的大門,心情仍舊激蕩不已。

這家展館是不久前才落成的,館內的展品是她最喜歡的印象派油畫,而且都是當代現代新銳畫家的作品,十分對她的胃口。尤其是最裏面展廳裏的那幾張巨幅油畫,簡直令她目眩神迷,恐怕今後的幾天都要心思恍惚了。

她慢悠悠地走下展館門外的臺階,看了一眼西方天邊的橙紅色飛霞,心中忽然無比感動。她拿起手機拍了一張照片,打開美圖軟件調了個十分小清新的濾鏡,又加上一個笑眯眯的表情,準備發到朋友圈。

然而當她點開朋友圈,卻忽然看見她暗戀的男神剛剛發了一條動态。

那是一張兩人的合影,她的男神摟着她宿舍室友的肩膀,兩人臉頰相貼,一起笑着看向鏡頭。照片做過美顏,四周圈了一大圈粉紅色的桃心光效。配文是:“她答應了!我有女朋友了!!哈哈哈哈哈哈!!!”

劉小佳心裏一陣冰冷。

看着屏幕上那兩個緊緊相貼的人,看着男神在夕陽下的傻笑和室友妝容精致的臉,劉小佳全身都開始顫抖起來。震驚,惶惑,失落,嫉妒……緊接着,一股從未有過的憤懑怨怼自她心底騰起,漸漸籠罩了她的全部心神。她的眼眶漸漸變得通紅,五官慢慢扭曲……

最後,她面部抽動的肌肉将她的嘴角提起了一個詭異的弧度。

她擡起頭,四下張望了一圈,發現展館旁邊有一家小超市還開着門。小超市燈泡昏黃的光線映照在擺放了各種日常用品的貨架上,一把水果刀以一個奇異的角度反射出冷冷的光芒。

劉小佳毫不猶豫地向着小超市走了過去。

……

太陽終于沉入地平線下,過了不久,天色就完全暗了下去。

姜巽離在黑暗中睜開眼睛,卻并沒有挪動位置。現在剛剛入夜,顯然不是行動的好時機,他必須等到蔣芃入睡之後再行動。為此,他已經做好了在這座山上露宿一晚的準備——因為到那時肯定沒有公交車,也早就沒有地鐵了。

草坪上的蚊蟲繞着姜巽離嗡嗡地飛,卻沒有一個真的敢落在他的身上。

姜巽離打開背包,借着院外路燈漏進來的光線,再次剪破自己的手指,用鴉羽筆吸了血,畫了數道符箓。

那畫上的鬼氣是一只厲鬼殘留下來的,但也畢竟只是一縷殘存的鬼氣,受不了太大的震動,否則很可能會煙消雲散。而同樣的,那也畢竟是一只厲鬼留下的,誰知道那只鬼會不會在今晚再次出現,回到這幅畫中呢?

他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沒有符紙朱砂,只能多放些血了。

畫好了符,确定它們在四個小時之內不會失效,姜巽離再次盤腿打坐,恢複靈力。

又過了許久,院牆外的巡邏小電瓶車已經開過來又離去七次,氣溫也下降到不會再令人渾身冒汗的程度,姜巽離睜開了眼睛。他拿起手機,上面顯示着零點零三分,再看蔣芃家的燈,已經全部滅掉了。整棟別墅以及前院,陷入了一片黑暗。

姜巽離起身,活動了一下雙腿,擡頭看了看緊挨着小樓的那棵開滿紅花的樹。

他不認識這棵樹的品種,大概是從國外引進的,但這并不影響他借助這棵樹進入小樓二層的窗戶——他在今天下午用紙蝴蝶探查的時候就發現了,別墅二層那間空無一物的房間,窗戶的鎖扣并沒有挂上,而那扇窗戶正巧是最容易被潛入的推拉窗。

算了算巡邏車的行駛周期,姜巽離知道自己的時間很充裕。他極為靈巧地爬上了花樹的樹幹,又一個跳躍攀住二層窗戶外的半截鐵藝護欄,伸手将推拉窗輕輕打開,閃身跳進了屋內。整個過程連兩分鐘都不到,悄無聲息。

姜巽離在心裏嘀咕:以後晚上睡覺,推拉門窗還是得記得鎖好啊!

他猜測二層的這間屋子大概原本是給客房預留的,但由于蔣芃的性格實在不像是會在家裏接待客人的那類,所以這間房子裏幹脆連家具都沒有擺放。而且這間房子的天花板有一半是玻璃頂,一定會冬冷夏熱,也實在不适合住人,不知當初設計師是怎麽想的。

吐槽完建築設計師的奇特品味,姜巽離輕手輕腳地走到門邊,推開房門進入二層走廊,沿着樓梯悄沒聲兒地下到了一層。

倉庫和藏畫室的門都沒鎖,姜巽離心裏舒了口氣。他打開手機電筒,朝上放在藏畫室的桌子上,借着天花板反射下來的微弱光線,尋找那幅裸女背影圖。

這晚的運氣似乎一直站在姜巽離這邊——他要找的那幅畫,或許是蔣芃懶得收拾,正靠在一摞油畫的最外側。

姜巽離從背包口袋裏掏出幾張剛才畫的鎖靈符,輕輕貼在畫作的表面。畫中附着的鬼氣因為他的這個動作忽然劇烈地震蕩了一下,似乎極為懼怕,急急忙忙向一旁逃開。姜巽離如法炮制,将四張鎖靈符貼在畫作的四角。

在畫中鬼氣極為不穩的時候,姜巽離捏着柳條編織的網籠湊到畫面中心,引着那縷鬼氣進入陷阱中。

那縷鬼氣十分懼怕鎖靈符,卻也不怎麽願意離開畫作。姜巽離将靈力放出,緩緩輸入畫面四角的鎖靈符中,小心翼翼地,試圖将鬼氣從畫中逼迫出來。

突然間,藏畫室裏燈光大亮!

姜巽離一個哆嗦,靈力一時不穩,放得猛了些。畫中的那縷殘存鬼氣本就稀薄,被注入了過多靈力的四張鎖靈符一震,登時煙消雲散。那四張畫了符的凡紙也經不住這樣的靈力,碎成了一片一片,飄散在地板上。

蔣芃穿着一身絲質睡衣,抱臂站在藏畫室門口,一臉冷漠地看向跪在他的畫作前面的姜巽離。

“解釋一下。”

“我……我就是……嗯,太喜歡這幅畫了……”

姜巽離有些心虛地将地上的碎紙片攏了攏,回過頭嘿嘿讪笑,心裏卻差點吐血:那縷鬼氣沒有了,暫時無法通過引魂陣找鬼,又不知道厲鬼什麽時候會來,這下可怎麽辦?

蔣芃挑了挑眉。

“不過我不是來偷它的!我發誓!”姜巽離立刻正色道,“我只是想來看看它!真的!我看不到它我睡不着覺!”

蔣芃沉默了半晌,道:“你現在可以走了。”

姜巽離撇撇嘴,站起身。反正那縷鬼氣也不在了,他的确沒必要死盯在這裏。

他能夠感覺到他送給蔣芃的那顆平安符吊墜正被對方挂在脖子上,所以即使那厲鬼來了,大概也不會對這人造成什麽實質傷害——最厲害的厲鬼也頂多就是把那指甲蓋大小的環氧樹脂燒了,在蔣芃胸口燙個疤,多數卻是連近身都不敢的。

至少,姜巽離能保證那符兩天之內有這個效果。

想到這裏,他瞥了一眼蔣芃面無表情的臉,心道:看着一副冷淡樣,沒想到真的會把那平安符挂脖子上。

蔣芃側身讓開藏畫室的門。姜巽離知道這就是逐客令了。

他做出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從蔣芃家的別墅再一次走出去,在蔣芃的押送,啊不,護送下出了院門。

看了看別墅區外面黑黢黢的山林,姜巽離回過頭,一手撐在院門的門框上,委屈道:“公交和地鐵都停運了,你真的這麽狠心,要把我趕出去麽?”

蔣芃的眼皮突兀地跳了兩下。

“這裏是山上哎,山路也沒個路燈,連人行道都沒有,還不知道會不會有野獸和壞人……”姜巽離說完,咬着嘴唇,一雙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蔣芃。

蔣芃擡起一只手按了按額角,覺得這種人實在是難以對付。他的教養太好,做不出暴力趕人的事,甚至連罵對方幾句都不知道該用什麽詞句。

別墅拐角的路上忽然打來一束燈光,保安開着小電瓶車從蔣芃的別墅門前巡邏經過。他看見姜巽離,一愣,随即支支扭扭将巡邏車停了下來。

“你們這是……?”他的眼神在兩人間轉了好幾圈,眼神十分好奇。

姜巽離也愣了,這不是他下午遇到的那個一口津市腔調的巡邏保安嗎?怎麽他們的上班時間這麽長,到現在還沒交接換人?

那保安看着姜巽離一臉可憐兮兮的呆樣,忽然間就正義感爆棚,立刻上前,試圖勸解這一對同性小夫夫。

“哎呀哎呀,你們小兩口吵架怎麽能動真火呢?”

說着他轉向姜巽離道:“你趕緊和你老公說說軟話兒,別倔知道麽?”又轉向蔣芃:“這大半夜的,把人趕出去,可不得露宿街頭啊?這周圍可是山區,萬一有個危險啥的,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小夫妻……小夫夫嘛,有什麽事兒多說說體己話兒就過去了,床頭吵架床尾和的……”

蔣芃:……

姜巽離:…………

姜巽離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

蔣芃板着一張臉,意味深長地看了姜巽離一眼。

小保安還在那兒孜孜不倦地勸和,從燕市近段時間多發的暴力兇殺案件講到深山老林裏的鬼怪靈異傳說,試圖打動眼前這一對“小夫夫”。

姜巽離過了最初的尴尬,聽着那一口津腔,越聽越想樂。他有個大學同學就是津市的,不知道津市人民是不是都這麽熱心腸,至少眼前這個保安和他那同學簡直是一模一樣地熱情。

蔣芃終于忍無可忍,一把将姜巽離拉進院子,砰地關上了院門。

那保安眼神一亮,見縫插針地喊了一聲:“這就對了!小夥子,要好好相處——”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蔣畫家:解釋一下,小兩口吵架是什麽意思?

姜小瘋:……今天的星星好多啊哈哈哈……

蔣畫家:他為什麽說我是你的老公?

姜小瘋:……快看,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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