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鬼妃醉酒（三）
五分鐘後，附近派出所的民警趕來，從姜巽離手中接過了臉上頂着兩個巴掌印，外加一頭咖啡液體的楚琳。
那邊剛才還在扇人巴掌的吳晨星立刻委屈地低聲啜泣起來，柔柔弱弱地撲進她的男朋友懷裏。
警察簡單盤問的時候，姜巽離在一旁用心聽着，确信這又是一起因妒傷人案件。
“最近這幾起案子真的一點共同點都沒有嗎？”姜巽離問。
兩名警察中，年輕臉嫩的那個看了姜巽離一眼，又看了看一邊的老警官，輕輕搖了搖頭，道：“沒有，不管是受害者還是加害者，她們都來自不同職業和不同家庭背景，甚至住的地方也城南城北哪裏都有……”
“小王。”
老警官叫了一聲，年輕警察暗地裏吐了下舌頭，撇開姜巽離跑過去了。那老警官看了姜巽離一眼，低頭訓斥了小王兩句，大概是說他不能随意透露案情之類。
這時咖啡廳又有人推門進來，店裏的人都有些疑惑。咖啡店已經被清空了，只剩剛才那場案件的當事人和幾個店員還在，外面也拉了一圈警戒線，這時候誰還能進得來？
來人三十歲許，穿着花花綠綠的休閑短袖短褲沙灘鞋，像在海邊度假似的，卻出現在大都市的一家咖啡廳，怎麽看怎麽詭異。
小王大概是看不下眼，正想開口問詢，卻被身邊的老警官搶了先。
“哎呦！張頭兒！你怎麽來這兒了？不是在休假嗎？”
“我來找個朋友，見你們車停外邊兒，進來看看怎麽回事兒。”張川道。
他說着瞥了一眼被拷住雙手的行兇妹子，那妹子仍然在神神叨叨向旁邊的劉德立表白。
張川又扭頭看向姜巽離，笑道：“沒想到我要找的朋友恰好就在這兒。你好啊，我叫張川，張家人。”說着伸出一只右手。
姜巽離一聽來的是張家人，還是體制內的警官，立刻松了口氣，迎上去和張川握手：“你好，我叫姜巽離。”
兩人手心剛一接觸，姜巽離立刻瞪大了眼睛，倏地擡頭看向張川：“你……”
天師世家圈子的規矩，兩個圈內人第一次見面自報家門後，如果年長的那個示意握手，那麽就意味着他同意進行“靈力交流”——也就是說兩人必須向對方坦誠自己的靈力狀況。雖說這種規矩完全不成文，大家多多少少都會有所保留，但絕不至于将自己的靈力完全隐藏。
然而，張川身上的靈力卻幾乎……等于沒有。
看到姜巽離驚訝的神色，張川道：“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我只是個警察。”
旁邊兩位民警聽着這樣的對話，都有點懵。姜巽離卻聽懂了：這個張川雖說出身張家，但他事實上靈力稀薄，僅僅是個和普通人沒什麽太大差別的……普通警察而已。
張川看了看周圍，沖那老警官道：“行了，這兒就交給你們。走，小姜，我請你吃飯。”
姜巽離道：“我一會兒要上班……”
楊晴翻了個白眼：“上什麽班，今天下午關店！放假！”
張川笑了笑，伸手攬過姜巽離的肩膀，把他帶出了咖啡廳。兩人坐進張川的車裏，張川一邊發動汽車，一邊道：“你爺爺找到我，說你發現了燕市幾起案件的線索，讓我幫你疏通一下關系，這件事交給你解決。”
“交給我？！我才剛大學畢業！”姜巽離驚道。
“嗨，你的本事又不是大學裏學的。”張川卻似乎毫不在意，“況且我可聽說了，你是你們姜家孫輩裏的天才，抛去閱歷不談，單說本事，已經快趕上你那兩個叔伯了。”
“那也不能全交給我啊，燕市應該有世家坐鎮吧？”姜巽離不解，“這麽大的城市，總得有管這攤子事兒的。”
張川聞言“嗤”地笑了一聲，道：“有啊，我們張家嘛！”
“呃……你啊？”姜巽離十分懷疑。
“當然不是我，我就是個幫着處理‘明面兒’的人。”張川道，“原先坐鎮燕市的是家裏一個老爺子，三個月前仙逝了，家裏還沒決定讓誰來接班。老一輩年紀大了不方便離開祖宅，年輕一輩良莠不齊，孫輩更是沒幾個成才的——這東西你不打心底裏相信它，是絕對學不成的。時代不一樣了啊，世家也缺人手吶！”
說着，他瞟了姜巽離一眼，笑道：“他們要是聽說姜家有個小輩自告奮勇來了燕市，肯定更不願挪窩了。”
姜巽離頓時頭疼：“燕市這麽大，他們怎麽就不願意來呢？”
張川道：“燕市房子十萬一平。”
姜巽離默默閉嘴。
張川唏噓：“如果老爺子不是住了一輩子職工宿舍，而是在燕市有套房，張家也不至于沒人願意來。啧，各大世家也就只有老一輩還在堅守保護民衆的責任，年輕的那些有天賦的，誰不是奔着錢？趨吉避兇、設風水陣，這些來錢可比捉鬼降妖快多了。況且燕市其實也真沒多少鬼怪作亂。”
“怎麽會？”姜巽離訝異，“這麽大的城市，沒有鬼怪？”
張川點了點頭：“正因為是大城市。”
姜巽離聞言恍然。雖說人口龐雜容易生出鬼怪，但燕市這地方，一是人氣極盛，即使夜晚也處處燈火通明；二是風水很好，又有多年帝王之氣的鎮壓，一般邪祟還真的不敢在這裏久留。單憑本能，那些東西自己就會有多遠躲多遠。
“不過好在，上面多少還是有世家的人盯着，真的遇到兇厲的家夥，現在的交通這麽發達，就近調派也很方便。”
車子開到地方，兩人在停車場裏繞了三圈也沒找到停車位。張川有些急躁，耐着性子又繞了一圈，道：“啧，就這生活環境，是我，我也不願意來啊！如果不是進了體制，我早辭職回老家了！”
“停路邊呗。”姜巽離道。
張川斜睨了他一眼：“哦，然後我一刑警，明兒去交管隊認領我的車去？我丢不起這個人。”
“不至于拖走吧？頂多貼個條子。”姜巽離讪笑道，又問，“你開警車來不是方便多了？”
張川正色道：“公車禁止私用。”
姜巽離：……
繞到第五圈的時候，恰好遇到有人離開，張川把車停下，帶着姜巽離往樓上餐廳去。入座點好了餐，張川這才提起燕市最近幾起案子的事情。
“除了都是情殺外，沒有別的共同點。警方已經排查了許多遍，包括受害人和嫌疑人，全都橫向對比過，連她們的上網信息都徹底翻出來，并沒有找到我們猜測中的那種蠱惑人心的網站。”
張川皺着眉頭道：“所以，我也往鬼怪方向懷疑過，但即使是鬼怪作亂，也很少遇到這種全城流竄且目标幾乎完全随機的，很難着手調查。”
姜巽離聽到“蠱惑人心的網站”的說法，突然腦中靈光一現，問：“那，最近燕市有沒有畫展之類的活動？”
“燕市大大小小的畫展從沒斷過啊。”張川道，“大山、松莊兩個藝術區，好幾十家美術館，天天有展覽。再加上城區的博物館，國外名畫借展什麽的……等等，這幾起案件的嫌疑人，似乎都挺喜歡藝術的，其中有兩個姑娘在事發前去過松莊，這個線索在報告裏的确出現過。”
姜巽離點頭：“如果不麻煩的話，能不能幫我問問她們去的是哪個展館？展館裏是不是有蔣芃的畫？”
“你懷疑是畫有問題，還是畫家有問題？”
“不，那畫家沒問題，我和他見過面。”姜巽離道，“可能是他的某一個模特出了問題，我現在需要确認一下，如果和我想的一樣，我就需要警方的配合，幫我問問他那個模特的身份信息。”
“成，我這就讓我手底下小孩兒幫你查查松莊畫展。”張川說着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将事情交代下去，順便讓人問詢所有嫌疑人，是否都在案發前去過畫展。
這時服務員端菜上來，兩人關于案情的談話暫時中止。
“對了，聽說你是逃家跑來燕市的。”張川忽然笑道，“行啊小夥子，有膽量！”
姜巽離一噎：“誰告訴你的？我明明是被我家老爺子趕出來的好嘛？除了一部手機和一張身份證，啥也沒給我留！我來燕市的火車票還是我二哥現給我發的手機紅包！”
張川樂了：“你幹嘛了，讓你家老爺子發這麽大火？”
姜巽離哼哼唧唧，不太想回答。
“況且你家老爺子把你趕出來，你也不至于跑來燕市吧？”張川道，仿佛職業病似的，緊緊盯着姜巽離的眼睛，笑道，“你肯定有問題。”
姜巽離舉手投降：“好吧，我承認，我在躲人。”
“讨債的？”張川問。
“前男友。”姜巽離坦白。
張川：……
張川有點迷糊：“等等，你是男的吧？”
姜巽離往椅背上一靠，道：“我是啊，但是男的就不能有前男友了嗎？”
張川抹了一把臉：“……我知道你家老爺子為啥會動這麽大的氣了。”
齊省姜家，是華夏北方有名的天師世家，在圈子裏頗受人推崇。如今的當家人姜老爺子，從年輕起便練就了一身驅靈畫符、降妖捉鬼的真功夫。他的大兒子和二兒子也都各有所成，近年來開始在圈子裏闖出些名聲，誰見了都要說一句：“姜家這是後繼有人了！”
但與此同時，還有一件事情在圈子裏同樣為人津津樂道——姜老爺子的小兒子，也就是姜巽離他爹，卻對這些祖藝完全不感興趣，性格十分叛逆，最後還抛妻棄子，跟着一個男人跑國外去了。
據說那件事把姜老爺子氣得砸了整整一間屋子的寶貝，至今提起來仍然吹胡子瞪眼。
如今發現自己捧在手心裏養大的、根骨奇佳的小孫子竟然也喜歡男人，姜老爺子不生氣才怪了！
他沒氣得把姜巽離揍到爬不起床，而僅僅是趕出家門，恐怕已經是極力控制脾氣的結果了。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設定——
燕市，大家一看就知道是哪個城市……不過由于劇情需要，很多地點的位置和距離都是架空過的，否則一個不小心，這一天的劇情可能都是“堵車在路上”之類的_(:з」∠)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