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望着掉在毯子上的小小紅釉瓷瓶,怔了半晌,直到聽到穆貴妃的腳步聲再次回來。我趕快把那瓶藥水撿起來,藏在袖中,神色如常的望着帳幕。

帳幕掀起,耶律洪基與穆貴妃一同進來。沒等他們說話,我就先說道:“皇上,貴妃姐姐,我想起來還有點事,要先走啦。”

耶律洪基還想再說什麽,穆貴妃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角,我裝作沒有看到,快步走出了帳子。我确認了一下把藥瓶藏好在袖子裏,手心裏出了一層細汗。

我回來的時候,姊夫正站在滴水檐下,他看到我來了,迎上來說:“阿紫,你可算回來了,皇上有沒有說些讓你勸我領兵出征的話?”

我望着他,茫然的搖了搖頭。其實我全然沒把他的話聽進耳中,腦袋裏不斷重複着穆貴妃柔聲細語。

他晃了晃我的肩膀,一臉奇怪的看着我。

我回過神來,說:“皇上政務繁忙,沒跟我說上幾句話。”

姊夫說:“皇上決心要我統兵攻打大宋,甚至西夏、女真這些小國他也有心觊觎,志向不小。只怕到時候打起仗來,百姓要跟着遭殃。阿紫,姊夫這個南苑大王是再也做不下去了,我們這就離開南京吧。”

我一臉興奮,說道:“好呀,我也不做這個什麽平南公主了,以後我們就一起闖蕩天下,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姊夫說:“事不宜遲,咱們這就走吧,出了南京,先去靈鹫宮待上幾日,再做打算。”

我心中一跳,去靈鹫宮?他還是想把我送回游坦之身邊,我之前說的那些話全然沒有打動他的心,他還是沒将我放在眼裏。我心中一陣酸澀。

姊夫說:“你怎麽啦?”

我強打起笑臉,說:“沒什麽,姊夫,你等我收拾幾件衣服。”

我轉身進入內堂,一眼瞥見桌子上放着一個牛皮酒袋。我倒了一杯酒出來,從袖口中拿出那個紅色的小瓶子,拔開塞子,一股淡淡的香氣溢出。

穆貴妃的臉再次浮現在我面前。

“小妹妹,你可知道我為什麽能得聖上眷顧十幾年,聖寵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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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是得益于上京玄感寺裏的老和尚給我的一瓶藥水,只要點幾滴在酒裏,就可收服一個人的心。”

我把藥水全部倒入了酒裏。

藥一入酒,立即被濃烈的酒香所遮掩。

我捧着這杯酒從內堂走出來,向着姊夫的背影說道:“姊夫,咱們這一走肯定有人要阻攔,沒準有一場硬仗要打,喝些酒打打精神吧。”

姊夫神色之中閃過一絲詫異。我以前所未有的希冀之色看着他。他不忍拒絕我,接過我手中的酒。

我看着他,心在劇烈的跳動。

酒剛沾到唇邊,大廳厚重的黝青木門被一把退開,一個人沖進來喊道:“不好了,蕭大王,有人行刺皇上!”

我與姊夫望向來人,都愣住了。

姊夫放下酒杯,問:“怎麽回事,皇上有沒有怎麽樣?”

那人禀報道:“皇上無礙,護衛們已經将行刺之人抓了起來,不過那人,那人是……”他看向站在姊夫身後的我,“那人是平南公主帶回來的那個小兄弟。”

我驚道:“什麽,陵玉他怎麽會行刺皇上?”

姊夫一句話未說,随來報信的人走了出去。我看看他放回桌上的那杯酒,跺了跺腳,說道:“姊夫,你等等我。”這該死的陵玉,居然壞我好事!

姊夫進到禦帳裏,見耶律洪基坐于禦案後,神色閃爍不定。他問道:“皇上,這是怎麽一回事,您有沒有受傷?”

耶律洪基見他出現,有些驚訝,然後才得知有人把行刺一事報告給了蕭大王,他臉上一陣發青,鐵着一張臉半天,才慢慢說道:“無礙。”我在帳外聽了兩句,知道了來龍去脈,姊夫在禦帳裏跟皇帝周旋,我進去也無益,我決定先去找陵玉。

陵玉此時被囚在地牢裏,看見我的身影,激動的一把沖上來,生生撞到了鐵牢的欄杆上。我還沒來得及發火,他反而搶先說道:“師姐,蕭大王沒有喝那個藥吧?”

我吃了一驚,他怎麽知道藥水這回事?我說:“你……”

陵玉一雙由于剛挨了撞而變得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我,說:“師姐,你可不能用那個藥水,那不是好東西。”

我隔着鐵欄一把抓住他領口的衣襟,說道:“什麽意思,你好好說清楚。”

陵玉說的極快,而且因為緊張而有些語序混亂,但是從他颠三倒四的敘述中,我也聽清了大致的意思。

原來這件事是耶律洪基和穆貴妃的陰謀,她給我的那瓶藥才不是什麽能迷惑人心的藥,而是讓人內力全失四肢無力的藥,類似于姑蘇慕容家的“悲酥清風”。他們是想借我之手,不費吹灰之力的捉了姊夫。而陵玉湊巧撞見了他們密謀,才被耶律洪基以行刺為由抓了起來。

我松開陵玉的衣襟,看着自己的雙手,我想起了那個夢。一陣深深的恐懼感襲來,我打了個寒噤,我差點就害死了姊夫。恐懼之後是一陣憤怒,我恨不得将穆貴妃撕成碎片。“所以,”我看向牢房中的陵玉:“皇上想逼姊夫出兵大宋,姊夫不肯,皇上就起了殺心?”

陵玉點點頭:“我聽皇上是這麽跟穆貴妃說的。”

我的手握成了拳,已經氣到了極點,我向地牢門口喊道:“來人啊,把這人給我放出來。”

獄卒跑過來,為難的說:“這人是行刺皇上的刺客,皇上沒有發話,我們哪能放他,請平南公主恕罪。”

我一把推開他,大步出了牢房,身後陵玉還在喊:“師姐,救我。”

穆貴妃的營帳裏,兩個侍女正在侍候她梳妝。她看我闖進來,先是一驚,繼而露出标致性的笑容:“阿紫妹子怎的來啦?”

我面無表情,走近她身邊,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問道:“你騙我是不是?你給我的藥是迷藥,你想利用我來害我姊夫?”我的指甲深深掐進她肉裏,她痛的“嘶”了一聲,狹長的媚眼一掃身邊的侍女,嘴上卻向我說道:“阿紫妹子你是誤會了,我細細告訴你……”然後她沒被我制住的那只手捂住了嘴,說不下去了。

偷溜到營帳口的侍女已經被我一個掌風擊倒,背後一團黑色的掌印,她面色發紫,暴斃而亡。我從穆貴妃的眼神中看到了恐懼之色,她身後的另一個侍女已經吓得跌坐在地上。我淡淡道:“你乖乖聽話,照我說的去做,要是你再敢耍花招,我就讓你死的比她更慘。”“或者我幹脆劃爛你的臉”我用食指作勢輕輕滑過穆貴妃的臉頰,說:“到時候看耶律洪基還會不會再喜歡你,就只怕你使上十瓶那所謂的聖藥,都不管用了。”

穆貴妃面頰上的肉一抖一抖的,顯然是害怕至極,一雙眼睛睜得老大:“阿紫姑娘饒命,這件事是皇上逼我幹的,是他懼怕蕭大王,怕養虎為患……”

我一腳将剩下的那個侍女踢暈,另一只手抵上在穆貴妃腰上,說:“現在照我說的去做,我說不定會放你一條生路。”

我抵在她腰上的那只手只要稍一用力,就會穿透她的身體,讓她立時斃命。她知道厲害,立刻點頭:“姑娘要做什麽?”

我挾持她出了營帳。我們的姿勢在外人看來十分親昵,卻不知此刻她的命就掌握在我手裏。到了地牢,獄卒連忙向我們行禮。穆貴妃吩咐道:“去将那個刺客放出來。”

獄卒疑惑地看她。此時我暗中使力,穆貴妃馬上喝道:“放肆,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

獄卒知道她是耶律洪基面前的紅人,只得聽命打開牢籠,放了陵玉出來。

陵玉滿臉喜色,緊緊站到我身邊。

我“相攜”穆貴妃轉過身,獄卒想要叫侍衛們跟着我們,穆貴妃轉頭對他道:“不必跟着了,有平南公主在我身邊即可。”

獄卒只好俯下身恭送我們離去。

此時禦營中的局勢已經劍拔弩張。耶律洪基拍案而起,營帳中四名身穿堅厚铠甲的武士手持長刀,圍住姊夫。

姊夫朗然一笑:“皇上,看來這所有事情都是沖着我來的。”他面上雖笑着,眼神中卻頗有寒意。這讓耶律洪基頗為忌憚,他手按在劍柄上,撐起帝王之威:“你身為臣子,不聽聖意,是為不忠,身為兄弟,不尊兄長,是為不義,而且只怕你在效仿那關雲長,身在曹營心在漢。”

姊夫眼神一片明亮:“大哥,你還是不相信我。”

這一聲“大哥”讓耶律洪基有些恍然,但他的手依然不離劍柄,他大聲吩咐左右:“将南院大王蕭峰拿下。”

左右武士眼神陡然一凜,姊夫的語聲中有一絲失望之色:“我蕭峰一生,先被漢人所棄,又被遼人所齒,一條命值得什麽。大哥想要兄弟的命,只要一句話就行了,只是還請皇上放了阿紫和那位小兄弟。”

聽他這樣說,耶律洪基動作遲疑下來。這時我與穆貴妃、陵玉進到禦帳裏,穆貴妃似笑非笑說道:“皇上,咱們還是放了蕭大王吧。”

耶律洪基尚沒反應過來,姊夫已經一眼看出穆貴妃是受我挾持,說這話并非自願,他皺眉道:“阿紫不要胡鬧,快把她放了。”

耶律洪基也看出了實情,臉上一片怒容,一拍桌案大喝道:“蕭峰,你是要造反嗎,我還以為你好歹光明磊落,沒想到也是個卑鄙小人,竟對婦道人家下手。”

我大聲說:“皇上,這話該換姊夫對你說才對。姊夫,皇上和穆貴妃算計着下毒害你,還好陵玉識破了他們的奸計,卻被他們誣陷為刺客。這些人太壞了,我們要把他們都殺了。”

聽到下毒二字,姊夫向耶律洪基看去。耶律洪基面上一絲愧色轉瞬即逝,他笑道:“好啊,你果真要造反,來人啊!”

他這“來人啊”三個字一出口,禦營外傳來衆将士的齊聲應答:“是”聲音震懾雲霄。我聽聲音的位置,像是四面都有埋伏,看來耶律洪基早有準備。

姊夫回過頭,帳幕被風吹起一角,可以看到碧藍色的天空,耀眼的陽光和将士門擦肩接踵的甲胄。他看向我,神色平靜,說:“阿紫,你将穆貴妃放了吧,這是我跟皇上兩個人之間的事,與你們無關,你放了穆貴妃,與那個小兄弟馬上離開南京城。”

我急道:“要走咱們一起走,我不會丢下你一個人。”

耶律洪基一拍龍案:“你們一個也別想走!”

我察覺到外邊兵士們的動靜,手扼上穆貴妃的喉嚨說道:“你們要動一下,穆貴妃就沒命了,皇上,你忍心看着嬌滴滴的美人命赴黃泉嗎?”

耶律洪基高聲說道:“将士們,南院大王蕭峰反叛,還不快拿了蕭峰、阿紫,還有欲行刺于朕的那逆賊,救下貴妃。”

我正在專心致志的想着該如何用好穆貴妃這張牌,就聽陵玉驚呼:“師姐小心!”

怎麽背後有人襲來,我竟一點聲音也沒有聽到?

作者有話要說: 哎呦我這廢柴渣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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