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山上幾乎沒有路，腳下全是枯枝爛葉，走起來磕磕絆絆，我們往前走了許久，他才說：“不管怎樣，我們都要試一試。”

我回身望去，來時的路早已經被霧氣掩蓋住了，沒有辦法，只好繼續往前走。這山很詭異，樹木都是奇形怪狀，給人一種陰森可怖的感覺。我想起小時候和師哥們在星宿海附近的樹林裏玩，他們戲弄我，讓我在林子裏呆了一晚上，還遇上了野狼，為了逃命，滾下山坡摔斷了腿，那時的情景和現在很像。

火折子的光線微弱，隐約可以看得見道路，我們在黑暗中走了好久，居然沒有迷路，但這裏什麽能藏人的山洞都沒有，事實上走了這麽久，我們連一聲鳥叫都沒有聽到，整座林子死氣沉沉，除了那種空洞的壓迫感以外，什麽都沒有。我的背後都被汗濕透了，感覺腳步變得很沉重，再往前走時，踩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那東西發出一聲吱呀尖叫，騰的一下躍了起來，我吓了一跳，腳下一滑，向旁邊倒去。

昨天下過雨，地上有些濕滑，我沒穩住身形，透過旁逸斜出的樹枝桠，直直跌入了黑暗的空洞中，還好姊夫手快拉住我，和我一起滑了下去。很快腳下又是堅實的土地，他攬住我肩膀，問我怎麽樣。我在朝滑落的方向看，他大概是看出我臉色不好，說道：“沒事，那大概是只小野狐貍。”

我點點頭，勉強笑了笑。就在要離開的時候，我被絆了一下，低下頭看去，腳下露出一塊大石鮮明的一角。我俯下身仔細查看，用手拂開掩蓋在上面的爛葉和泥土，讓這塊大石露出更多的部分。這是塊棱角分明的大石板，周圍的泥土有翻新的痕跡，它應該是被人刨出來的，我試圖推了推石板，說：“姊夫，這是不是一個暗門？”

他作了一個噓聲的手勢，示意我身後的方向。我立馬緊張起來，就在這時他飛快向我身後掠去，從黑暗中抓出了一個人。

那人先還抵抗，但等火折子重新打亮，他看清姊夫的樣子後，他眼睛瞪得老大，指着姊夫說：“喬……喬幫……你們怎麽在這裏？”

我看清那人是丐幫的朱明。

姊夫很平靜的說：“我們聽說了吳長老的事情。”

他還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可是你……你不是在遼國做南院大王嗎？”

我說：“我們現在是給你幫忙，你這麽多話幹嘛，天地這麽大，我們就不能随便走一走逛一逛嗎？”

朱明閉上嘴，但是顯然還沒有從震驚中緩過神來，過了一會兒，他試探着問道：“這麽說，你們也是在找吳長老他們？”

姊夫點點頭，說：“朱兄弟發現了什麽情況，這塊石板是你挖出來的嗎？”

朱明說：“是，我在這片山上呆了一整天，找了所有可能的地方，最後發現這裏有些奇怪，我就動手挖地，沒想到真挖出了東西。我還沒來得及繼續查看，就聽到有腳步聲，我就躲了起來，沒想到是你們。”

我們三人都俯下身查看這塊石板，朱明看了看姊夫的側臉，猶豫了一下，還是說：“我們派了兄弟混進青竹幫打探，發現青竹幫和無玺山莊有所勾結，雖然不知道他們是在搞什麽勾當，但吳長老他們肯定是落在了無玺山莊的手裏，這裏終年霧瘴缭繞，鬼怪之說頗多，罕有人來，倒是個掩藏秘密的好地方。”

這個地方藏在擎天古樹之間，山上又多霧氣，要是不我失腳跌了下來，肯定發現不了。這塊石板本來掩埋的很好，但朱明精通地貌，能一眼看出周邊環境的異狀，而且擅長挖地，跟我爹爹身邊那個華赫艮差不多，所以發現了這塊石板。我特意在心中腹诽了一下他倆上輩子一定是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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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夫摸着石板，用掌心感受了一下，說：“下面是空心的。”

朱明點頭道：“可是我用盡了力氣也弄不開它，如果身上帶着硫磺硝石一類東西就好了，直接把它炸開，哪還用費這種勞什子勁兒。”

姊夫運力在掌上推了推，一樣沒有推開。他說：“看來石板上有機關，只能從裏面推開，或者裏面澆了鐵汁，給封死了。”

看樣子裏面不論是密道還是密室，都和無玺山莊脫不了幹系。朱明恨恨道：“張逸之道貌岸然，沒想到也是個卑鄙無恥的家夥，他這次與青竹幫聯手打壓咱們丐幫，意欲何為，難道想要稱霸江湖麽？哼，這是明擺着欺負咱們丐幫沒有主持大局的人……”他朝姊夫看了一眼，沒有再說下去。

姊夫依舊神色平靜，說：“那你們準備怎麽辦？”

朱明道：“管他什麽有玺山莊無玺山莊，敢得罪咱們丐幫，咱們就要他們好看，要不是楊舵主壓着，我早就帶人把他們山莊給拆了。”

姊夫說：“事情沒查清之前，不要貿然動手，先找到人再說。”

朱明說了一聲是，我看他那樣子，竟好像還把姊夫當做幫主，心中不覺好笑。我們在一旁聽着他們說局勢怎樣行動怎樣，覺得很無聊，就靠着一根粗壯的樹幹坐了下來，想着看來免不了要在無玺山莊大鬧一番了，又想不知石板之下到底有着什麽。迷迷糊糊中我聽到姊夫說：“朱兄弟，有一件事請你幫我查一下……”他的聲音越來越遠，我覺得眼皮很沉重，然後就睡着了。

我做了一個夢，夢中的我站在絨絨的草地上，遠處是一片廣袤的蔚藍色的湖。衣服有好幾處被樹枝勾破了，手上也有細小的擦傷，我是經歷了什麽才來到這裏，我已經不記得了，總之我到了這裏，站在微風中。丁春秋坐在竹轎從這裏經過，停下轎子，走到我身邊。我擡頭正對上他亮亮的一雙眼睛，他銀白色的胡須在風中輕輕飄揚，紫色的衣袍流光溢彩，像神仙一樣。我很想扯一扯他的胡子。他眯起眼睛，摸了摸我的頭，問：“你願意做我的徒弟嗎？”他的身後站着很多少年，一律的紫色衣衫，神采奕奕，與我之前看到的好多好多人都不一樣。

我醒來的時候是在床上，淡藍色的布帳一下子映入我眼簾，我身上還好好的蓋着棉被，現實的氣息沖散了夢中的幻景，我晃了好一會兒神。姊夫正在桌邊喝茶，我坐起來，問他道：“我們什麽時候回來的，我怎麽都不知道？”

他說：“你看看現在都什麽時辰了？”

我望向窗外，外面一片明亮，日頭已經升的老高。我說：“我錯過什麽了嗎？”

他搖搖頭。

我趿着鞋下床，坐到他身邊，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說：“那我們接下來幹什麽，去炸山嗎？”

他說：“我們休息。”

我說：“什麽意思？”

他看向我，目光中有隐隐的笑意：“就像你說的，無玺山莊捉了吳長老他們，一定有一個目的，這個目的我們不知道，但是他們總會有所行動，他們一有動作，我們就好找到人了。”

由于江家兄弟的事，我們在山莊裏被奉為上賓，每天都是錦衣玉食，日子過得十分怡然。我日日在山莊內外游逛，不是打鳥就是捉魚，姊夫也十分安然的樣子，每天除了喝酒，就是在躺椅上睡覺，有時候我都懷疑他是不是将丐幫吳長老這檔子事給忘了。

陵玉那邊也沒有一點消息，我想他多半卧底漏了陷，被人家給捉去做了人肉餡餃子。唉，我實在想不通他這種腦子缺根弦的人是怎麽進了星宿派，這根本就不符合丁老怪收弟子的原則。星宿派入門第一關玲珑蛇陣，他真能闖得過去？

我還曾遇見過兩次張家小姐，她總是遠遠的，朝我微微行禮，然後飄然離去。她眉目甚淡，以至于我總是記不住她長什麽樣子，她像是一幅水墨畫，只留給人一種感覺，讓人無法勾勒出她的樣子，但是這種感覺卻留在人心頭，揮之不去，加深了這座山莊的神秘感。

我承認，她是一個美人。

這天我閑來無事，翹着腳在涼亭裏喂魚，我往魚食裏摻了新研制出來的藥，喂給魚吃看看反應，試驗一下藥效有沒有書中說的那麽神奇。有腳步聲遠遠的走過來，在我身邊停了下來。我懶得回頭。那人卻拍了拍我的肩膀。

居然有人特意找我說話？

我回過頭，看到一個穿着寶藍色衣衫的年輕公子，手拿一把折扇，正面帶微笑，端端正正的看着我。他朗聲說道：“這位……公子，請問去洛松堂的路怎麽走？”

看來不是無玺山莊的人。

我給他指了路，他向我道謝，然後闊步離去。我看着他的背影，覺得他有些我那遠在大理，現在已經當了皇帝的哥哥的感覺。

晚些時候我和姊夫前往洛松堂，除了張逸之，還有好幾個人在裏面，其中之一就是那個問路的人。見我們進來，那人旋即起身，張逸之也站起來，向我們笑道：“二位兄弟，我來為你們引見，這位是汴梁來的趙公子。”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