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王語嫣拉起裙擺上了馬車,落下車簾。阿碧橫坐在車上,不再說什麽,一抽馬鞭,馬車在小徑中漸行漸遠。

姊夫望着遠去的馬車,說:“要是……要是她還在……”

我知道他見了那個穿碧綠衣衫的姑娘,就又想起了阿朱。

我握住他手,說:“我們快點走吧。”

他說:“我第一次見阿朱,是在無錫杏子林,她與那位王姑娘和阿碧一起,那時我沒注意到她,之後我失手打傷她,她卻不怪我,我帶她去聚賢莊求醫,差一點死在那裏,後來被我爹所救,我以為再也見不到她,她卻在雁門關外等了我三天。其實我不明白她怎麽會喜歡上我……”

我低頭用靴子戳着地,道:“我明白。”

他看向我。

我道:“你長得好看,功夫又好,而且什麽都不怕,換了是我,我也喜歡你的。”

我們繼續往前走,經過一座竹橋,馬蹄踏在竹骨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竹橋下水波橫生,日光稀淺,投下些許清影,這裏真是一處洞天,我感嘆道:“我以為媽媽的小鏡湖就是最美的地方,卻比不上這裏。”

竹橋的另一邊多了很多奇花異草,顏色很鮮豔,姿态也很曼妙,這樣的東西多半有毒,我下馬走過去,用刀削下一塊大花的花莖,姊夫道:“你做什麽?”

我把它裝進口袋裏,道:“帶回去研究研究。”

擡眼間我看到了草葉上的點點殷紅,這是血跡。我扒開深草,看到一個人縮在裏面,姊夫也下馬過來,将手按在他頸上。

他還有一絲氣息,姊夫把他托起來,看這人的衣着,應該是朱丹臣那夥人中的一個。

姊夫輸了些內力給他,他悠悠轉醒,艱難的說:“葉……葉……她偷襲我們……”

姊夫問:“其他人呢?”

他微微擡起手,想要指一個方向,說:“他們,我也……”話未說完,就咽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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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草蔓延的盡頭有一彎水潭,潭邊種滿了赤色石榴花,清冷與火紅交織,透露着詭秘的美。

水潭上橫卧一座長亭,長亭中有一人閉目而坐,佩刀放在旁邊,看似在休息。

我們走近,他睜開眼,手攬過刀。

姊夫問:“他們人呢?”

沈珏道:“擅闖紫篁谷者,不會有好下場,兩位還是回去吧,其餘無可奉告。”

姊夫道:“不見到他們我是不會回去的。”

沈珏道:“那就讓我手中的刀來回答你。”

說到最後一個字,他已經出手,雲錦葉刀在他手裏比在別人手裏要漂亮好多倍,我是第一次見使刀像他一樣好看的人。他用的是恒天十四刀的招式,不過比起葉府的小喽啰來,威力要大得多。

過了十餘招,他還未落敗,退到水潭邊,橫刀一掃,無數水柱向我們擊來,我擡起胳膊去擋,天地間仿佛落雨,視線一下子模糊,他的快刀襲來,讓人難以招架。

沈珏的刀,原是借着水才能發力。

姊夫全力對陣,他又振刀喚起水陣,我們被逼得後退,然後我一步踏空,直直向下落去。

可我身後明明有路。

姊夫也跟我一起掉下來,好在他拉住我,在落地之前穩住身形,沒有摔倒。

在我們反應過來之前,頭頂上方有什麽東西沉重的合上。

四周暗下來,一雙幽亮的眼睛在黑暗中向我們逼近,我一下子躲到姊夫身後。

那雙幽亮的眼睛說:“蕭兄,阿紫姑娘,是我們啊。”

原來不是鬼。

我探出頭,向黑暗中仔細看去:“你們怎麽也掉到了這裏?”

朱丹臣苦笑道:“我們是不小心中了招,古兄弟穩住身形想拉我們一把,也被人一刀打在後腦落了下來,然後機括合上,我們就出不去了。可惜華兄沒與我們一起來,要是有他在,我們也不至于被困在這裏了。”

姊夫道:“你們遇襲了?”

朱丹臣點點頭:“原本我們守在谷外,直到看見風四爺那群人進了谷,才跟着他們一起進來,沒想到卻被人襲擊,也不知那群人怎麽樣了。”

姊夫游走上頂,用力推了推,然後下來說:“上面是鋼筋鍛造的機關,沒辦法硬強打開。”

我拍了拍落下來時沾到身上的土,說:“那沒辦法,你們往裏去看過沒有。”

朱丹臣才要說話,傅思歸就喊道:“大哥,你們過來看。”

我們圍過去看,他指着嵌在壁上的一個散着綠光的珠子說:“我之前靠在這裏歇息,起身的時候才發現。”

珠子大概有一個指甲大小,我将手觸上去,綠光卻在這時幽然寂滅。

傅思歸道:“怎麽回事?”

我望向姊夫,他好像感應到了什麽,說:“大家小心,好像有什麽東西……”

我們屏息,仔細去聽,也隐隐聽到有什麽東西,一下一下,向着我們而來。可前方卻是石壁,什麽都沒有。

在眼前的石壁轟然倒開的一霎那,我們向後退去,一個龐然大物邁了進來。粗手粗腳,有一人半高,是一個石人。

一個會走動的石人,手中拿着一把重劍。

石人揮動手臂,用重劍朝着我們砍下,我們四下逃開。這個地方不大,它卻能行動自如,東一下子西一下子,力道極大,所到之處刮落大片的牆皮和石塊,而且他像是有眼睛,可以感應到我們往哪裏躲。

地方只有這麽大,再這麽下去,我們肯定全被劈死。姊夫一掌打過去,卻只打破了他身上的一層沙石。

這個石人好經打。它在地牢中來回走動,以開山裂石之力攻擊我們,不一會兒壁頂就開始落沙落石,這個地牢顯然經不起它這樣折騰。

朱丹臣道:“葉夢蝶是想把我們活埋在這裏嗎?”

古篤誠也道:“快想個辦法!”

石人一劍砍過來,我屈膝避過,卻看到腳邊不知哪裏鑽來一條蛇,我靈機一動,拿出神木王鼎,轉了一下,它果然向着鼎而來。

我捏起指決,催動神木王鼎。

果然有蛇從四下裏湧出。

姊夫看出我的用意,助我一臂之力催動神木王鼎,木鼎迅速轉動起來,香氣大盛,召出越來越多的蛇,朱丹臣三人則引石人往他們的方向攻擊。

我用木鼎引蛇向石人身上而去,不一會兒就引出了幾百條蛇,纏住了它的手和腿,還有它什麽都沒有的頭。

石人手忙腳亂,開始無法準确察覺我們的所在,一步一步往石壁走去,姊夫在它身後盡全力擊出一掌,石人轟然倒坍,震天動地,撞出了一個大洞。

石人摔得很碎,大概再也爬不起來,驅散了蛇,我們走到撞出來的洞口處,有細微的風聲灌入,看來不是死路,我們一起走過去。

這仿佛是出口,一開始坑坑窪窪全是碎石,後來路就慢慢平整,還有石梯通往上面。

傅思歸道:“這上面是出口,還是又一個陷阱?”

朱丹臣道:“不管是什麽,都要走過去,不然就只能再退回那地牢。”

姊夫道:“我們過去看看,大家小心些就是了。”

石梯旋轉着向上,盡處是石板,摸着并不多厚,姊夫推開石板,亮光就一分一分的透進來。看來這确實是出口,大家一陣興奮。

我朝上面看看,說:“看來沒什麽事,可以上去。”

姊夫要走,我拉住他,朱丹臣三人就在我們前面走了上去。

有機括聲動。

當先上去的三人發出低低的啊的聲音,然後一陣腥臭氣傳來。

我們出去,連平地都沒有沾,直接飛身到了三丈外。再回頭看那三人,被劈頭蓋臉澆了一身又黑又黏,散發着腥臭氣的東西。

我捂着嘴笑了起來。

姊夫看着他們的樣子,也要笑,卻硬生生板了回去。

這裏是聚花肥的池子,我們能從這裏出來,也算是九死一生。等那三人默默的深一腳淺一腳從池裏出來,我們要往前頭走,他們跟在我們身後。我對那三人說:“你們去那邊水塘裏洗洗再說吧,這樣一步一個泥腳印,生怕別人發現不了咱們嗎?”

那三張苦臉只得返身回去。

轉過身,姊夫說:“你早就看到了石板底下連着的機括了吧?”

我笑道:“這是三歲小孩子的把戲,怎麽騙得過我。”

他:“……”

這一方院落清幽,角落裏幾株綠竹依偎,我們轉到前院,隐隐有說話的聲音,軒窗裏,葉夢蝶端坐着,與以風四爺為首的那幫人對峙。

看來這裏就是葉府的別院。

我和姊夫到窗下潛聽,看他堂堂一代受人景仰的大俠跟我一樣貓着腰趴在窗上,我忍不住笑起來。

他以眼神示意我:“笑什麽?”

我搖搖頭,開始專心聽屋裏的動靜。

葉夢蝶的聲音悠悠響起:“玉石的生意被葉家搶了先,你們不過少賺些銀子,這樣什麽都不顧,直沖到我的別居來,是什麽意思?”

“你不要狡辯,我只問你,商會的上一任會長王老先生,是傷在你手裏的不是?”

“是又怎樣,他腦筋太死,若聽他的,我們會被其他地方的商家搶了先機,他早就不适合再繼續做會長。我只不過派人去和他講明這個道理,他自己膽小半夜起來滑倒中了風,和我有什麽關系?”

風四爺旁邊一個滿身貴氣的人道:“幸而他中了風,要是還清清楚楚的占着商會會長的位子,只怕早活不到現在了。”

葉夢蝶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也許。”

她緩緩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大廳裏的人:“那麽你們想怎麽樣,還是以為就憑你們幾個可以扳倒我嗎?”

風四爺道:“多行不義必自斃,我們不會對你怎麽樣,可葉家的族中長老,卻會進行一番裁度。”

葉夢蝶看着他。

“你知道我們為什麽會平安到達這裏嗎?”他向後退去,有幾個人緩緩走入大廳。

葉夢蝶一向淡然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三叔公,四叔?”

被她稱作三叔公的是個頭發已經花白的老頭,精氣神卻滿滿,他道:“夢蝶,我們放任你太久了,你再這麽自作主張下去,只怕會壞了葉家的清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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