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節
他愛得願意為他去死。
顏緒笑得越來越大聲,他想,我确實應該去死。
他在焚身的岩漿裏摸索到了那條銀蛇。它又纏上了自己變成炭黑枯骨的手,吐着劇毒的蛇信子,盯着自己。
“你确實應該去死。”
這條毒蛇說。
“對。”顏緒喃喃的說,“活着毫無意義。死掉還能讓二哥記得我——他永遠也不會有孩子了。”
他摸到了自己還在搏搏跳動的頸部血管。
“顏開平。”
他高高舉起了銀色的毒蛇。
“我恨你。”
顏開平的車飙到宴會舉辦地時,人流正從大門向外四散逃出。
十幾分鐘之前,他接到許仙偷偷打來的電話,稱江信恪突然出現在宴會廳,而且還跟顏緒說了會兒話。許仙害怕江信恪對顏緒圖謀不軌,又害怕直接說給顏緒會得罪上司,只好越級直接給大掌櫃的彙報情況。
本來心中就有點不祥預感的顏開平接到電話後一躍而起,終于明白心中那份不快是什麽了——顏緒胸膛上那枚銀蓮他曾經在江信恪身上見過!
日他娘的!
這兩個人什麽關系,竟然連信物都給了?當着我的面用其他男人的東西,這是要造反!?
顏開平什麽也來不及想,直接叫了自己的貼身保镖阿元直奔宴會場。在車上時他開始胡思亂想,拿着電話一直在猶豫要不要給顏緒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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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心如亂麻的打開車窗透氣時,被一陣涼風吹清醒之後才意識到:他現在已經趨向崩壞。
但凡關于顏緒的一點一滴都開始讓他極其在乎,一颦一笑,一個眼神,一個皺眉,一個動作,他都在乎的不得了,甚至會猜測他有沒有不高興。或者刻意的去哄他高興。
這在顏開平的人生中是前所未有的經歷——他需要去讨一個并不會給他帶來經濟利益的人的歡心。
可是他卻甘之如饴。
他真想給六年前的自己點贊,他做了這個世界上最劃算的一筆買賣,得到了他最想要得到的人。
顏開平看着奪命奔逃的人群滿目詫異,他随手抓了一個人問:“出什麽事了?”
那人慌慌張張的回答:“頂層殺人了!”說着推開了他便跑。
聯想到剛才給顏緒打電話怎麽也打不通,顏開平心頭一寒——不知道顏緒有沒有事兒,還在不在樓上?被阿元護在人流中站穩的顏開平很快鎮定下來,顏緒的腳踝上被植入了定位器,他的手機可以直接定位他。
“還在樓上。”顏開平拿着手機,眉頭緊鎖。
這不是個什麽好答案。
“跟我上樓。”顏開平直奔電梯而去,阿元攔都攔不住他!
“先生,上面情況不明,您不能這麽上去!”
“閉嘴!”逆流而行的顏開平将那些沖撞到他身上的人紛紛推開,動作極其野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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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一個男人突然拽住了顏緒刺向脖子的手,嗓音柔和又帶着責怪,“我怎麽覺得跟你說的那些話都白說了呢?我讓你冷酷無情,可不是讓你變成冰冷的屍體!”
“躲在這裏刺自己脖子,想死給誰看?顏開平嗎?”他抽掉顏緒手裏的銀針,說話時又有些嘲諷,“他要是有半點動容,算我江信恪輸。”
顏緒眼前的世界停止了坍塌和燃燒,男人的面孔也漸漸從模糊變得清晰。
他蹲在衣衫褴褛的自己面前,憐憫的仰視着自己。
“不過是刺了一個人而已,我會找律師替你擺平的。”江信恪掏出白手帕擦掉顏緒臉上的血,“你刺得不深,他死不了的。即便死了也有我給你兜着。這種事情我最在行的。”
他脫下西裝,披上顏緒瑟瑟發抖的身體:“放心,有我在,你別怕,好嗎?乖~讓我拉起你來。跟我回家,我會保護你的,相信我。”
他非常輕松的就扶起了顏緒身體,他輕飄飄的,幾乎沒什麽重量。
“你其實應該吃胖一些。”江信恪皺了皺眉頭,故作天真之态,“顏先生怎麽養你的,實在太不盡責了吧?我想把你養胖一點,可以嗎?”
顏緒木偶似的被他環着肩膀扶着走,一絲生氣也沒有。他仿佛與這個世界隔絕了,眼珠連轉也不轉,死人似的。
他像是被扔在垃圾堆上的人偶娃娃,只剩下空洞與迷茫。
他對江信恪的話毫無反應,對外來的一切都毫無反應。
唯獨當他們經過顏開樂微微掙紮的身體時,顏緒才有了一絲反應。
他停頓了一下,低着頭死死的盯着顏開樂抓着手機的手。江信恪有些疑惑,直到顏緒蹲下`身,将那手機抽了出來。
裏面是顏開平欺騙他的證據,是他不堪人生的開始。顏緒把手機死死的按在胸口。幾乎陷入他的皮肉。
他被濺滿鮮血的面孔終于開始扭曲。
江信恪扭頭去看他,只見他壓抑已久的眼淚突然爆發着奔湧而出,嘴裏卻一點聲音也沒有。
江信恪一生見過太多人哭泣的臉,求饒的,恐懼的,絕望的,歇斯底裏的,他在混亂與殺戮中呆久了,對人類的眼淚和哭喊完全無法動容。但這次顏緒的崩潰卻讓他有了感同身受的痛苦。
江信恪心疼的抱住了這個絕望透頂的人,他一定是痛極了,不然他不會全身的骨關節都在咯咯作響,好像随時都要碎了似的。
“每一個字、每一個字都是假的……”顏緒繃緊到極致的身體終于從胸膛中擠出了幾個字,“他說的每一字都是假的!我愛上了一個魔鬼!一個徹頭徹尾的魔鬼!”
他終于哭出了聲音,慘厲的令江信恪都忍不住要發抖。
“一切都過去了。”他心酸的摸着顏緒的頭發,“我帶你走,他再也不會傷害你了。我發誓。”
此刻的顏緒似乎與早逝的蘇蓉蓉重合了起來,觸碰了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他将顏緒抱得更緊了一些,他發誓,再也不會丢掉這對母子了。
顏開平沖上頂樓之後,經過洗手間時聽到了許仙的喊叫。一片狼藉的宴會大廳裏,江信恪的人将許仙按在地上。
“顏先生,救命啊!”許仙掙紮着指着另一邊出口哀嚎道,“江信恪要帶走顏總!”
話音未落,他便被黑衣男子的手刀砍昏過去。
顏開平順着那手指看過去,只見江信恪旁邊跟着一個佝偻的背影,徐徐走進有玻璃隔斷的走廊。
“顏緒!”顏開平喊道,正要撲過去将顏緒救回來,卻突然被一道黑壓壓的槍口指上了腦門。
森森的寒意瞬間從額頭上的皮膚傳進腦門。突然回頭的趙姝正舉着槍,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寒氣逼人。
顏開平眼角抽搐。他身後的阿元也猛地掏出槍與趙姝對峙。然而對方只是冰涼涼的看着面前兩個人,紋絲不動。
顏開平低低的吼了一聲:“顏緒!你要去哪兒?”
他是不是被江信恪脅迫了?
一想到這種可能令顏開平目呲盡裂,他兩個拳頭握到極致,指甲在掌心留下一道血痕。
一聽到他的聲音,本還在失魂落魄走着的佝偻身影突然停了下來。他久久也沒有轉身,顏開平只看到他沙漠中一根茅草似的站着,枯萎的站着。
“緒緒,回來,別怕,到二哥這裏來!”顏開平不顧頭上的槍,緊張的向顏緒伸出手,“快,快回來!”
然而那身影卻仍舊僵直着站着。
江信恪為他整理了一下差點滑下去的西裝外套,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低聲在他耳邊說:“我們走吧,緒緒。”
“江信恪!”顏開平急紅了眼,“別碰他!把他還給我。”
江信恪嗤笑了一聲,哭笑不得的攤開雙手:“遵命,顏先生。我可以不碰他,但顏緒是個人,你應該問他要不要跟你回去,而不是在這裏命令我,把他還給你。”
“緒緒!”越來越不詳的強烈預感席卷了顏開平。他想起顏緒身上的那朵蓮花,他又看到了兩個人暧昧的姿勢。他有些想不通,這兩個人是什麽關系?
難道江信恪已經把他的心搶走了?
不,不可能!這不可能!
“我們今天晚上就飛美國好嗎?我們把結婚的日期提前好嗎?”顏開平焦躁的向顏緒的方位走了兩步,卻硬生生被趙姝的槍給逼了回去。“顏緒,你回頭看看我,你跟我說句話啊!”
“是不是江信恪跟你說了什麽?他是不是威脅你了!?你別怕,你有我在啊!”
如果不是阿元攔着他,他可能已經撲到了顏緒身邊。
“六年前。”一個沙啞的聲音突然打斷了他,“你跟大哥做了什麽交易?”
他想知道,這個人還想怎麽騙他。
顏開平頓時駭然失色,一瞬間竟瞠目結舌,半個字也吐不出來。他只覺得腳底發軟,眼前陣陣發暈。
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