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趙深的別墅裏,周聿銘身上綁的東西都解了下來。他蜷縮在床頭,身上只披了條毯子,裸露的皮膚上青紫斑駁,密密地烙着觸目驚心的指痕吻痕。他夾緊了雙腿,小心翼翼掩藏那個被侵犯得紅腫的地方,但松軟的穴口裏仍不住淌下粘稠的濁液。肉體上寫滿了欲望,眼睛裏卻不帶一絲生氣,趙深挑起他下颌,幾乎觸不到肉,只捏到尖尖的颌骨。

他眯着眼睛看,覺得周聿銘現在看起來真像個被弄壞了的玻璃人偶,一觸即碎的精致面龐,剔透而無神的眼珠子,可謂是賞心悅目。昨夜之後,周聿銘再也威脅不了他,拔除了心裏一根陳年的刺,于是他看他登時順眼了許多。何況……他們還有那樣值得回味的一晚上。”快點收拾幹淨走吧。你妹妹還在醫院等你呢。這麽大的手術,沒個家屬照顧怎麽行。“趙深在他唇角印上一吻,感受到他身體一下驚恐地顫抖起來,于是悠然着撫起了他的背,”別忘了你的妹妹在我手上。放乖一些,說不定我日後還能念着今天的事,施舍施舍你們兄妹呢。畢竟以後就沒人養你們了。生活可是很苦的。“周聿銘目不轉睛地注視着他,不聲不響,但他突出的喉結上上下下地移動着。他抖得厲害,但整個人像是活了起來,目光像是淬了火的尖刀,洇着毒挾着恨。趙深看到這樣的眼神,一下子興味索然。他都忘了,小白眼狼也是狼崽子,不讨人喜歡。”我說,你該不會還想着跟他在一起吧?你扪心自問,哪裏配得上他?更何況,你妹妹現在在我手裏,好自為之。“周聿銘那一天的記憶早就模糊了。在別墅裏發生的一切他都恨不得抹去。他印象深刻的只有幾個畫面,歷歷分明,連镌刻在視網膜上那種痛楚的感覺都是清晰的。他拖着疼痛酸軟的身體走在大街上,陽光投下來,好像是地獄裏的烈焰,烤得人精神恍惚。他給舒雲棋打了電話,過了好久才接通,兩個人聽着對方的呼吸,都不說話,只是那麽聽着數着,數他們最後的時間在淺淺的呼吸中流過去。”你為什麽就是不聽我的話?為什麽不等我?“舒雲棋問道。他的聲音又綿軟又飄忽,像天邊遙遠的雲,但這重量已足以将周聿銘壓倒擊潰。

他終于哭了起來,眼淚如同決堤。他漫長歲月裏曾捱下的全部苦痛,好像都是為了成全今天他眼睛裏這個凄迷的雨季。”你願意和我一起走嗎?我們再也不見他,再也不見任何人,到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去……“舒雲棋的話越來越輕,餘音最後溶解在風聲裏,”算了,你都去找他求援了,又怎麽舍得離開。就當我犯傻了。“”我們沒有這個緣分,分手吧。“

周聿銘說不出話,他一張口眼淚就要逆流。他無意識地點了點頭,盡管相隔萬裏的那個人看不到。”我要回家去。至于現在的房子……你可以先住着,就當是臨別禮物,能力所限,我也給不了你什麽。“舒雲棋說的話還是清晰的,但聲調像柳絮一樣飄忽,一次雨打風吹就能抹去似的,”我希望你以後都能過得好,活得幸福,比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幸福。“電話挂斷時是沒有聲音的,周聿銘卻好像聽見了命運的剪刀咔嚓的輕響。他突然沒來由地想起了小時候剛來孤兒院,雲棋哥哥送了他一只風筝,那是他僅剩的玩具,尤為寶貝。突然有一天,在一個最尋常的春日下午飄走了,他哭得淚流滿面,周圍的人都笑他那麽大了還喜歡這些小玩意兒,只有他知道那是不一樣的。

那是雲棋哥哥送給他的,和天底下所有的風筝都不一樣,沒了就是沒了,再也找不回來。只是他不明白,明明那麽用力地攥在手裏,手心都要抓破,為什麽還是飛走了。

趙深再次見到周聿銘,是在自家的醫院裏。周影露這些天手術和療養的賬單被院方送到他這裏,他用自己的私人存款付了錢,這才又想起周聿銘來,問清了他到醫院來探視的固定時間,專程找了過去。

他也弄不明白自己的打算,起初的确是存了尋釁的心思,可自那一晚後,再想起周聿銘這個名字,仿佛都多蒙了一層隐隐的暧昧色彩,教他難以言說地激動,暗自興奮。

前一天他出席活動見到了舒雲棋,容貌依舊,氣質卻大改,清清冷冷地往那裏一站,就像是一株錯生在這三尺紅塵地裏的芝蘭玉樹。趙深本就是為了他而來,當即眼前一亮,上去同他寒暄。但舒雲棋完全沒有陪他逢場作戲的意思,他一靠近,就端起手裏的紅酒從他頭頂澆了下去。

趙深平生從未受過如此簡單粗暴的對待,一時間驚愕遠大于憤怒。他透過濕淋淋的額發看見了舒雲棋的眼睛,平靜無波如死水深潭,光線從咖啡色的眼珠上反射過來還是只有光線,他的眼睛像是咖啡色的冰。被那樣一雙眼睛看着,心中再有多少念頭都熄滅了。

公開場合冒犯趙家的大少爺,這事本來沒那麽容易解決。但舒雲棋的授藝恩師曹楷方是國手,趙家老爺子又喜歡下棋,見了他面也要尊稱一聲曹大師,有曹大師出面保下,趙深想去找麻煩也沒那麽容易。于是一來二去,他又想到了周聿銘。

周聿銘接了幾個兼職,每天連軸轉。去陪妹妹的時候困得擡不起眼,差點在病床邊睡過去。周影露看到他擺在床邊的手,修長優美的十指上挂着新鮮的細小傷痕,不由發問。周聿銘猶豫了一下,沒有告訴她自己已經開始在學校食堂勤工儉學。他只給她揀開心的事講。

周影露只問過他一次,為什麽舒雲棋沒有來過。周聿銘沉默了很久,最後還是告訴她,他們分手了。妹妹瞪大了眼睛,他虛弱得發不出聲,呓語般呼出幾個字:“不要再問了。”

沒有人問,就可以假裝不必再想。

趙深直接進了病房,看見周聿銘時愣一愣神,差點沒認出他來。周聿銘瘦了許多,往日的衣服攏在身上都有些不合适,袖子底下一截瘦骨支棱的手臂,手腕纖細得一伸手便可握住。肌膚猶是光潤的,由于沒有血色,雪亮燈光下便是玉一般的質感。那一瞬間,趙深确确實實是想握上去的。

周聿銘看見趙深便不自主地瑟縮了一下,噩夢的恐懼深埋在他骨子裏,此刻又被這個衣着摩登、笑容倜傥的男人喚醒了。趙深打扮得精致,身上還噴了荷爾蒙濃郁的男士香水,但周聿銘聞着更是痛苦萬分——那男人的氣味透過空氣被他攝入,就好像又侵犯了他一次。

但他妹妹還在這裏,他不敢表現出異樣。他渾若無事地和趙深一起走出去,站在走廊上,趙深特意站得離他很近,他便不着痕跡地往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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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聿銘告訴趙深,他想讓妹妹轉院,私立醫院的昂貴畢竟是他們無法負擔的。趙深哂笑一聲:“我都替你付了,你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周聿銘繃緊了背,強忍憤恨:“我們之間又沒有什麽關系。我受不起你的大恩。”

他從錢包裏掏出錢來還給趙深。那是他沒日沒夜拼命工作換來的錢,一睜眼就要數一遍,貼身帶着,視若珍寶。這些錢來之不易,可他實在是不想和趙深有什麽牽扯。他和他上床,他替他墊錢,這背後的含義令他惡心。

趙深見了鬼一樣瞪視着他,掃一眼他憔悴的臉龐,再低頭看看那些皺巴巴的鈔票。他忍不住笑了:“這才幾千塊?打發乞丐也不止這個價吧。頭一回有人這樣來打發我。”

他的笑聲肆無忌憚地飛揚在走廊上,周聿銘的臉色先是緋紅,再陡然一白,突然倒了下去。趙深連忙把他扶起來,高聲叫人,心中惴惴地想:莫不是把他氣壞了?将他柔軟的身體攬起來,才驚覺這樣輕,忍不住摟緊了幾分,怕他從臂彎裏落下去。

他火急火燎喚來幾個醫生,看完都說沒大礙,只是低血糖,以及饑餓引發的胃病。趙深難得有耐心坐在病床前看他打點滴,還是驚奇不已:原來人真的可以一下就窮到這個地步?他仔細端詳周聿銘的臉龐,那本是漂亮鮮活的一張臉,睡着了卻很顯小,文靜稚弱,瞧着是有別平時的楚楚風姿。

他把手伸進周聿銘衣服裏,稍一按壓便觸到了肋骨,越摸越是驚心。周聿銘迷蒙間感受到自己胸前游走的手,就像夜夜的噩夢一樣,霎時驚醒過來,喉中溢出一聲破碎的尖叫。

趙深卻全不以被抓現形而羞恥,好整以暇地收回手,望着床上的人笑了笑,懶洋洋地說:“瞧你這小模樣也真是令人心疼,不如做我的人,我養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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