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4.

門被拉開，我滾動眼珠，慢慢地掀開眼皮。我偏了點頭，用餘光看到安歌帶着滿身的水汽出來。

安歌穿着一身深藍色的睡袍，用一根帶子松垮垮的系着，昏黃的燈光打在他雪白的胸膛上，染出暧昧的色彩。我情不自禁的舔了下嘴唇，腦內突然浮現出穿着白T站在電梯前的他，身體剛剛上來的悸動，瞬間退散下去。

安歌拿出吹風機，走到陽臺旁的插孔旁，插上插頭。他沒立刻打開開關，站在那看着我，勾起一邊的嘴角，說：“洗了再去睡。你再要沒洗直接睡了，我不管，直接踹你下床。”

我側翻過身，正對着安歌，和他對視，“怎麽才洗？”

安歌不以為意，撇撇嘴，把吹風機的開關一下打開一下關閉，“看書看忘了，把書放下的時候就這個點了。你快去洗。”說完打開吹風機對着頭發一頓亂吹，朝我揮手讓我趕緊去洗。

我眼睛轉了轉，看到躺椅上扣着一本書，一旁的落地燈亮着。我忽然渾身一顫，猛地坐起身來。安歌看見我的動作，把吹風機一停，疑惑地問我：“怎麽了？”

我盯着那本背扣的書，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沒事，今天太累了，記混了件事。”

安歌還是覺得有點不對，打算放下吹風機過來，我擺擺手，起身脫衣服。

“你吹你的，把拖鞋穿上，又不穿鞋。”

安歌低頭看自己赤着的雙腳，朝我做了個鬼臉，把吹風機放下，小跑到床邊找到兩只鞋，還沒穿好就往陽臺跑去。

我無奈的搖搖頭，瞟到那本書，強行維持住自己的笑容，直至走進浴室關上門，才垮下臉。

我打開淋浴的開關，沒到噴頭下，貼門靠着。

我之前為安歌設想的種種理由，在他本人面前，不堪一擊。看書看忘了？呵，我笑出聲。

半個小時就準備好了一切，背扣着的書，開着的落地燈，還有什麽我沒有看到的細節嗎？是不是每天都準備着，完全不用耗費心力，摸清楚我回家的點，再提前回來？被揭穿的理由也準備了好幾個吧？之前回我的話，有多少是你編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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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閉上眼睛，突然意識為什麽安歌能夠找到我回家的規律。

我，多久沒有在家裏吃飯了？我睜開眼睛，水霧模糊了我的視線。

我不再繼續想下去，走到噴頭下，任由噴灑下來的水柱籠罩住我。

我和安歌周末都待在家中，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

星期一早上，安歌起來的比我早，他把我搖醒就急急忙忙地抓着包沖了出去。

我眯着眼睛躺了一會，才記起星期一他們學校的老師都要準點刷卡簽到，不能像平時有課再去學校。想着想着，那天晚上的事情從被刻意遺忘的疙瘩角冒了出來。

如此，我整天都被這件事鬧得心不在焉的，索性把事情都推給師央。師央打了個電話臭罵了我一通，也就不了了之。

我抽完最後一支煙，煙灰缸裏都是煙頭。我打內線問助理今天還有沒有要緊的事，助理過了一會兒疑惑地回我：“沒，沒了。江總？”

“那我就先走了，有事再找我。”

“好的，江總。”

現在下午四點，安歌大概五點半左右下班。

考慮了一天之後，我明白，如果我不弄清他背着我到底幹了什麽，我是永遠不可能放下這件的事的。至于他到底做了什麽，到時候再看吧。

上車前，我編了個消息發給他。

“寶貝，今天又要讓你一個人在家了。師央一個人招架不住，我和他一起去招待客戶，晚點回。”

安歌還是很快的回了消息。

“明白，長官！還有，少喝點。”

“嗯嗯。”

我腳踩上油門，開往安歌的學校。

我把車停在安歌學校的側對面，混跡在一群等着接孩子家長的車中。

我來的有點早，打開車窗抽起煙。

學校大門的拉閘門突然開了，一輛車緩緩地駛出來。是安歌的車。

我沒有啓動發動機，眼睛緊緊地跟着安歌的車，打算等他開遠一點再跟上去。

沒想到的是，安歌直接把車開進了學校對面商場的停車庫。我一愣，把煙叼嘴裏，啓動發動機，雙手打方向盤，跟上去。

開進地下車庫的時候，我把車直接開進最裏面的角落停着，中途看到安歌剛找到一個停車位，慢慢地把車倒進去。

我坐在車裏把最後一口煙抽完，聽到外面車門被拉開，安歌下了車。估摸着安歌應該離開地下車庫，我才從車上下來，在去電梯口的過道等了一會。電梯的電子女聲提醒一樓已到，我走出去，按下按鍵。

從電梯出來，我四周張望，看到安歌的背影，他向着門口走去，我謹慎的跟上。

安歌推開麥當勞的側門，徑直走到點餐的位置。現在學校的學生還沒完全放學，麥當勞裏的人很少，安歌點的東西很快就被端上來了。我透着玻璃看的不是很清楚，盤子裏大概有一杯水、漢堡和薯條。

我眉頭皺起來，又吃這些沒有營養的東西，之前說在家吃怕是都在這裏吃了。

我走到麥當勞對面的星巴克，點了杯咖啡走到離玻璃最近的位置坐下，看着安歌的動靜。

安歌挑了個拐角的長桌坐着，一個人默默地吃東西，邊吃還邊看着手機。又是一個壞習慣。

他吃完也沒動，玩了一會手機。正當我以為他要收拾東西走的時候，他從包裏拿出電腦，直接在麥當勞裏敲打起來。

安歌自顧自地盯着電腦，仿佛把周圍的人全部隔絕開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門外突然沖進一群穿着校服的學生，下課過來買吃的。麥當勞裏推推搡搡的，安歌也自如地坐在那，頭都沒擡一下。

嘈雜的人群成了他一個人的背景，我盯着他一動不動。

麥當勞裏的人走了一波又來了一波，安歌中途伸了次懶腰，又一頭栽進自己的小世界裏，兩耳不聞窗外事。我桌上的咖啡一口沒喝，只是側着頭看着安歌，沒感覺到累。

安歌是每天都這樣的過來嗎？不需要別人的回答，我自己心裏明白。安歌關上電腦，拿出一本書看着，仿佛是要在這裏一直待下去，完全沒有回家的打算。

我心裏閃過一絲荒誕。安歌不回家，只是窩在麥當勞看書辦公？我親眼看見，卻仍有點不相信。然而，事實就是如此。

安歌放下書，站起身來，我挺直腰身，拿起自己的包。卻見安歌又走到點餐臺，點了杯冰淇淋拿回來，拿胳膊壓住書頁，小口的吃着。

我渾身松弛下來，最後看了眼安歌，站起來，走到地下車庫開車回家。

我不歸家的時候，以為安歌在家。我尋到安歌，與他只有咫尺之遙時，他卻不知我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