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盡管“镪水事件”給賀定西帶來了很大的負面影響,但工作還是要繼續。轉眼間,試鏡的日子便如約而至。
世紀東方的試鏡地點在城郊的一個創意園裏,這天下午,賀定西和李安琪按照約定的時間準時到達。
賀定西一推開門,映入眼簾的就是滿滿當當的一屋子人,仔細看去不少還是熟人面孔。
“定西來了啊。”負責選角的副導演一看見賀定西,連忙起身迎了出來。這時賀定西也看清了剛剛正在和副導演聊天的是林耀遠。
林耀遠不到三十歲,長相儒雅端莊,是真正的謙謙君子。雖然林耀遠早已位居一線,但無論何時他都是笑臉迎人,言談舉止間讓人如沐春風,在圈內是出了名的敬業與配合。
林耀遠近年電視劇成績喜人,又有獎項加身,業內常将他與賀定西放在一起比較。可見李安琪說的不錯,這個角色的競争确實激烈。
“安導,林哥。”賀定西颔首朝四周打了一圈招呼,這才邁步朝二人走去。
“定西,好久不見。”林耀遠上前來同賀定西握了握手,他與賀定西之前一起參加過之前那檔民宿經營綜藝,兩人共事了幾天,并不算是完全陌生。
見賀定西來了,林耀遠就提出要先走。他的試鏡已經完成,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等劇組通知。
臨走前林耀遠對賀定西說:“前幾天看到《懸印》的片花,你在裏面的表現真的很驚豔。霍導沒有看錯人,你果然很适合這種大殺四方的角色。”
賀定西客氣地回道:“希望到時候成片不會讓林哥失望。”
賀定西這次要試的角色是一個四六不着的小流氓,名叫簡飛。這個小流氓身上集合了各種劇情矛盾,雖說不是男主,卻是一個很有爆紅潛質的角色。
賀定西不是剛畢業出來的愣頭青,他本人成名已久,圈內對他的演技以及表演風格已經很熟悉,所以他的試鏡流程比較簡略。賀定西簡單地表演了幾個劇本片段,便進入到了重點的試妝環節。
賀定西的長相其實和小流氓這個設定差了十萬八千裏。但當他穿上那件流裏流氣的皮夾克的時候,整個人的氣質頃刻間就發生了改變。他那原本無論何時都筆直的後背此刻微微駝着,雙眼微微眯起,一副半夢半醒的樣子。
賀定西雙手插在兜裏,一步三搖地往幕布前一站,整個人從頭到腳都散發着吊兒郎當的二流子氣息。
讓人恨不得立刻就把他抓進局子裏的那種。
攝影師Albert是一個遠近聞名的基佬,他看見賀定西從化妝間出來的瞬間眼睛都直了,忍不住對着他吹了一個長長的口哨。
Albert摩拳擦掌道:“準備一下賀老師,我們先來拍幾張照片。”
這次的試鏡很快就在輕松愉快的氛圍中結束了。副導演一路送賀定西到了影棚門口,在這期間副導演又問了賀定西一些關于檔期的細節問題。
二人告別導演走出影棚的時候,李安琪難掩臉上的興奮。他忍不住錘了錘賀定西的肩膀,低聲對他說道:“定西,牛逼啊!我看這次穩了。”
賀定西漫不經心地往前走着,一路不斷有認識的工作人員同他打招呼。他掃了一眼四周排隊試戲的年輕人,對李安琪說:“我發現你這個人有的時候也挺盲目樂觀的。”
選角并非只看重角色與演員之間的契合度,更多的時候是資本方面的考量。這不,二人說話間,一個資本控制市場的例子就出現在了眼前。
寧玦和楊梅帶着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剛轉上樓梯,迎面就遇見了賀定西。
來影棚的路上楊梅和寧玦提起賀定西的事,楊梅正說到興頭上,本尊就這麽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他們眼前,連寧玦的臉上也是微微一怔。
不知道賀定西最近又接了什麽撈錢的新戲,他的頭發剪得極短,人也清瘦了不少。
李安琪可沒忘這段日子的“血海深仇”,一見到寧玦一行人,他就像鬥雞似的豎起渾身的毛。
楊梅踩着十五厘米的高跟鞋健步如飛地來到二人面前。她故意無視一旁戰意正濃的李安琪,笑着招呼道:“賀老師,怎麽這麽巧,您也是來試鏡的嗎?”
“不愧是頂級流量,好大的排場。”李安琪環視了一圈寧玦身邊的保镖,鼻孔裏冒出一聲冷哼,陰陽怪氣地說道:“關你們屁事兒?同行莫問,面斥不雅。”
賀定西到底比李安琪精神狀态穩定許多,他輕輕地拍了李安琪一把,目光落在楊梅身後的寧玦身上。
賀定西好久不見寧玦,寧玦今天一襲黑衣黑褲,鼻梁上還架着黑墨鏡,只差沒在臉上寫上“生人勿進”四個大字。
只見賀定西望着寧玦,若無其事地問道:“寧玦是來試哪個角色?”
人群環繞中的寧玦一直沒有說話,他見賀定西主動同自己說話,便摘下墨鏡,對賀定西說:“簡飛,賀老師您呢?”
賀定西嘴角一翹,露出一個笑容:“巧了,我也是。”
李安琪的眼睛一下子就綠了,楊梅的臉上也變了顏色。什麽叫冤家路窄,什麽叫狹路相逢,什麽叫不是冤家不聚首,形容的就是眼前這種場面。
其實無論是寧玦的資歷還是演技,基本不可能夠得上世紀東方的劇。但劇組選人,時常是劇方與資方的博弈,寧玦目前人氣頗高,又有資本撐腰。有《懸印》這部電影的先例,最終的結果會如何還真的不大好說。
阿陽的車已經在樓下等候多時,賀定西似乎絲毫不受此刻周圍氣氛影響。他真情實意地對寧玦說道:“不耽誤你們的時間了,期待你的好消息。”
寧玦微微一笑,道:“也預祝賀老師心想事成。”
賀定西走後,寧玦在衆人的簇擁下繼續往影棚走去。楊梅接着談起方才他們說到一半被打斷的話題。
“這回的事确實是我們不厚道了些。”楊梅指的是拿楊舒和蔣小涵做文章的事。
“哦?”寧玦有些心不在焉地敷衍道:“今天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畢竟和他們的合作才剛開始,原來也沒打算這麽快就撕破臉。”楊梅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說道:“誰讓這回機會難得呢,不過一開始我确實沒想到事情會鬧得這麽嚴重。”
“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寧玦又恢複了平時的樣子,面無表情地繼續往前走去:“如果今天是我洗幹淨脖子伸到他面前,他也不會對我客氣的。”
輪到寧玦試鏡的時候,林越申也來了。林越申是這部劇的總制片,在圈內人脈廣資源多,與楊梅也是多次合作的老熟人。
寧玦整套流程結束後正值飯點,在楊梅的張羅下,劇組的幾名主創人員和寧玦一行人幹脆一起去吃晚飯。
楊梅在半山腰上定了一家私房菜餐廳,這家餐廳由古民宅改造,裏面環境清幽,三步一亭臺,五步一假山。再加上私密性比較好,所以不少圈內人士都喜歡來此附庸風雅。
寧玦和林越申一行人剛剛入座不久,也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一輪涼菜還沒上完,就不斷有其他包廂的業內人士進來敬酒。
楊梅喝起酒來,當得上一句女中豪傑,沒費多少功夫就喝倒了好幾波人。最近剛剛微紅的小生何晉慘遭楊梅幾輪毒手後,不得不舉着茶杯連連求饒道:“楊梅姐,我的親姐,我真不能喝了,一會兒我還得去隔壁包間敬酒呢…這樣,這樣!我以茶代酒…”
何晉的合約期快到了,楊梅對他有點興趣。只見楊梅将何晉手上的茶杯抽走,重新往他手裏塞了一只高腳杯,笑眯眯地問道:“隔壁是誰呀,這麽大的面子?”
何晉老實說道:“畢導,還有幾金主爸爸,賀定西也在。”
聽到賀定西的名字,寧玦夾菜的手微微一頓,但很快就恢複如常。
楊梅似有似無地瞄了寧玦一眼,又重新往何晉的杯子裏斟滿了酒。她善解人意地對何晉說道:“行,喝完這杯就讓你走。”
盡管酒桌上楊梅一馬當先地沖在前面,但寧玦着實也喝了不少。趁着中年男人醉酒吹水的空檔,寧玦一個人來到院子中吹風醒酒。
今晚的月色真好,空氣中飄散着陣陣花香。
寧玦站在廊下選妃似地挑挑揀揀,答應了幾個男男女女加微信的請求。他剛來到一棵桂花樹下的石凳上坐下,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道清脆的女聲,緊接着一對身材高挑的男女從假山後面轉了出來。
孤男寡女,花前月下,這樣的風流韻事在圈內見怪不怪,寧玦原打算來個非禮勿視,餘光卻瞥見了賀定西那玉雕一般的側臉。
賀定西還穿着下午的那身衣服,看上去格外英俊挺拔。他身邊的女孩是一個陌生面孔,身高竟和賀定西一米八多的個子不相上下。
女孩似乎是喝醉了,此刻正手腳并用地纏着賀定西不放。賀定西似乎擔心她摔倒,一只手穩穩扶着女孩的腰。
二人沒有看見暗處的寧玦,徑直朝大門外走去。
寧玦定定地望着賀定西離去的背影,像一尊沉默的石像。直到這一對璧人的背影消失不見,他才偏頭哂笑了一聲,轉開了視線。
“賀以柔,你哪怕有一點點自知之明,今晚都不至于喝成這樣。”賀定西毫不憐香惜玉地将賀以柔一把推進車子後排,自己也随之坐了進去。
“你懂個屁。”賀以柔長了一張美豔女神的臉,一開口就暴露了傻大姐的本質。她深知她哥在她面前從來不是個溫柔體貼的主,于是懂事地自己在座椅上坐好:“就那孫子那損樣,今晚不給他點顏色瞧瞧,老娘就不姓賀。”
賀以柔年方二十,複讀了兩年總算考上電影學院,一心想要追夢演藝圈。她苦苦求了她堂哥賀定西大半年,賀定西今天才特地為她組局,将她引薦給幾位靠譜的業內大佬。
酒桌上有一個二五眼不知是哪個投資方家的小開,一晚上非得追着賀以柔喝酒,被表妹的二兩白酒幹得趴倒在地下。
“閉嘴吧你。”賀定西被賀以柔的話氣笑了:“打狗的方法那麽多,你非得親口咬回去?殺敵八百,自損一千五?”
賀以柔見他哥真的被她惹毛了,不敢繼續大放厥詞,她不甘心地低下頭,嘴裏嘟囔個沒完。
賀定西懶得和他這個缺心眼的表妹廢話,他扭頭看向窗外,索性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這時,放在一旁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微信上來了一條新信息。
賀定西低頭看了一眼屏幕,臉上微微一愣。
“誰啊?”賀以柔記吃不記打,多事地探過頭來,被賀定西一巴掌擋開。
信息是寧玦發過來的,沒有說過一句話的對話框裏只有孤零零的三個字:“賀定西。”
賀定西一時不明所以,但還是回了一個:“是我。”
賀定西回複完消息後并沒有馬上放下手機,而是百無聊賴地刷了一會兒朋友圈。然而直到賀定西送走賀以柔回到自己家,微信那邊的寧玦都沒有回複。
臨睡前賀定西翻來覆去地玩了一會兒手機,最後還是回到了那個沉默的對話框上。他将微信關了又開,最後還是發了一句:“我正好有事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