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鄭重辦案着實利索, 不出兩日,便把蔣韶為掩藏莫文軒罪行,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扒了個幹淨。

只可惜蔣韶不但只手腳快, 更比一般人狠心絕情, 明白莫文軒今次必死無疑, 他便毫不猶豫的棄了他,轉而将他為官這些年來的黑料摁得死死的。

但凡鄭重抓住了蛛絲馬跡,尋着查去, 結果必然是一無所獲。

一如秦宴所言, 莫文軒确實是蔣韶的突破口, 可他如今不堵這突破口,反其道而行之,竟讓鄭重徹底摸不着頭腦, 除了梅吉與孫潛二人之事,再抓不住蔣韶半分錯處。

不過倒也還好, 蔣韶終究不曾瘋魔至無懼人言的地步, 他還是放棄了他那所謂的義子。

“奉天承運, 皇帝诏曰:今有丞相蔣韶之義子莫文軒,不修私德, 強搶民女, 草菅人命, 近一年來, 屢犯命案多達十數人,實乃惡貫滿盈,責令其,褫奪功名貶為庶民,杖責一百黥面示警, 流徙西南終身不得歸,大赦不赦。”

“丞相蔣韶,知情不報包庇縱容,徇私枉法陷害忠良,念其多年來輔佐皇上功勞不淺,功過相抵活罪難免,杖責五十,罰奉半年閉門思過,欽此。”

秦寰憋屈月餘,本要就此将莫文軒判處斬立決,奈何蔣韶連同他手下文官一力作保,終究還是留下他一條狗命。

虞妗倒是不置可否,蔣韶不可能真的放棄莫文軒,不論如何,那終究是他的親兒子,只要能保他一命,只要他蔣韶不倒,莫文軒流徙西南,能不能回來,也不過是幾年後他一句話的事兒。

說不好莫文軒還能仗着蔣韶的勢,在西南當個土霸王。

蔣韶如今滿心以為,只要留住莫文軒一條命,他再給押送官打點一二,莫文軒便能從服刑變成享福,這等好事,虞妗又怎麽會留給他呢。

閻王要人三更死,豈能留人到五更。

杖刑乃虞妗當庭令人行刑,百官注視之下,蔣韶如何敢命人作假,莫文軒十八年來嬌生慣養,一身皮肉細嫩得不行,一百杖下來,早已出氣多進氣少,拖回牢房的當夜,便發起了高熱。

蔣家人急得團團轉,信不過普通郎中,又請不來太醫,蔣韶的大姐不是命婦,無法進宮求見皇帝或者太後。

眼看着莫文軒已經氣息奄奄,蔣韶一忍再忍,抵不過蔣家大姐一聲聲哀哭,終究是讓陳放拿着他的牌子,進宮去求虞妗。

虞妗早已料到蔣韶會來求她,她也不想莫文軒死得如此輕松,被他害死的那一個個姑娘,可還等着生啖其肉呢,遂讓銀朱去請了姜眠秋給他醫治。

Advertisement

姜眠秋醫術超群,兩副猛藥下去,莫文軒便能活蹦亂跳了。

蔣韶早早派人替他打點好了一路的行程,流行出發當日,一出了上京城,莫文軒便大搖大擺地坐上了獄官擡的轎子。

每日好酒好菜不說,莫文軒終究是戒不掉那點色心,刑隊中稍有姿色的女囚,通通沒能逃過他的魔掌。

刑途還未過半,便有好些女囚受不得他與一行獄官的百般侮辱,自戕而死。

西南地遠,要越過一處茂密幽深的叢林,才堪堪看得到邊。

密林中枝桠橫七豎八,人都走不大穩,更何況擡個轎子,莫文軒只得下轎随獄官步行進去。

按理說獄官時常往這邊走,熟知路型,斷然不會迷路,可他們一行人卻突然在這茂密森冷的密林中,迷失了方向。

莫文軒看了看已不知繞過多少回的,綁了紅布的樹桠,滿腔怒火再也壓抑不住,一腳踹倒身前的一個獄官:“你們都是蠢貨嗎?不是說識路?竟在此處兜兜轉轉出不去?”

被他踹倒的獄官,面色猙獰了一陣,随即爬起身,默不作聲的退到隊伍的末尾處。

押送官過來打圓場,竹竿似的身材仿佛風吹就能跑,賠着笑臉道:“莫爺消消氣,今兒也不知是撞了什麽邪,這霧也大水汽也大,這兒本該有條路的,也看不清了,這才迷失了方向。”

莫文軒又如何會給他面子,劈頭蓋臉邊是一連串咒罵,而後才吼道:“既然知道迷路了,那還不快去尋路,在這兒等這爺給你們找路嗎?”

押送官過慣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日子,他也不是沒有押送過大有來頭的官宦子弟,即便是莫文軒罵的再難聽,他臉上也笑意如舊,點頭哈腰一番後,又繼續領着隊伍往前走。

又過了約摸一炷香的時間,莫文軒又鬧了起來,嚷嚷着疲累走不動道,死活要人背他。

押送官苦口婆心的勸他,在這密林中行走,稍有不慎便會跌倒,背着他一個大活人行走,着實不便。

莫文軒又豈會聽?指着方才被他踢倒的獄官,要他來背。

押送官像是不知何為發怒一般,招手讓他去背。

莫文軒如願以償的爬上了獄官的背,坐上了人肉轎子,只不過走了百十來步,那獄官腳下一軟,在地上囫囵滾了一圈,莫文軒比他更甚,接連滾了好幾圈,随即一頭撞呆在了樹根上,當即頭破血流。

“血?”莫文軒捂着鮮血橫流的額頭,不堪入耳的咒罵聲,一串接着一串。

那獄官臉色不變,垂着頭任由他發洩,只在背後的那一雙手,悄悄握成了拳。

押送官趁機說道:“不如這樣,莫爺您暫且在此處休整一二,我等前去找路,若尋着對的,便回來接應您,如何啊?”

莫文軒早就走不動了,腳底磨出好些水泡,正是疼痛難忍的時候,押送官一說他便忙不疊的答應了,口裏還罵罵咧咧,說他怎麽不早提這事兒。

押送官賠笑了幾句,便帶着幾個獄官往遠處走。

等莫文軒察覺不妙時,已經為時已晚。

哪個押送官會放心大膽的将一行囚犯和自己分開?便是要去尋路,也不該連個看守也無。

哦不對,看守是有的,那位被莫文軒連番欺辱的獄官不正在一旁站着嗎?如果忽略他幾欲殺人的目光的話。

原本安安靜靜的一行囚犯,突然站起身,向莫文軒聚攏來,一個個滿身髒污,蓬頭垢面,那一雙雙發紅的眼卻猶如索命的厲鬼,異口同聲要他拿命來。

莫文軒滿目驚懼,瑟縮着往後面退,又看那獄官,恍若沒事人一般站在不遠處,當即怒斥道:“你在那兒看什麽看?你沒看見這群人瘋了嗎?還不快把他們拉開!”

那獄官看着他笑,那張臉生的倒是有幾分俊朗,莫文軒卻覺得,那笑意,似是有幾分眼熟,卻想不起來他在何時見過。

莫文軒被這一行囚犯逼得退無可退,後背靠在堅實的樹根底下,他終于開始害怕了,顫抖着嗓音說:“你們要做什麽?你們別殺我,我是蔣丞相的義子,你們若是動我一根汗毛,我義父定然不會放過你們……”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還我女兒命來!”

“你一定要血債血償!”

“……”

這些人,哪裏是什麽囚犯,分明是被莫文軒這些年玷污殺害的,姑娘們的父母兄弟。

莫文軒被吓得肝膽俱裂,拖着酸軟的腿就要往別處跑,這些痛失女兒的可憐人,好似約好一般一擁而上,剎那間慘叫聲響徹天際,驚起一群鳥雀。

躲在不遠處的幾個獄官正坐在石墩上,地上燃燒着熊熊篝火,火堆上翻烤着幾只肥美的大鳥,顯然是剛剛打獵來的。

那廂的慘叫聲不絕于耳,幾個獄官跟着瑟縮了身子,其中一個悄聲問道:“老大,就這麽讓他們……,無事吧?他可是丞相要保的人。”

押送官揪下一只鮮嫩的鳥腿,笑了笑:“那又怎麽樣,太後娘娘要他死,可跟我們沒關系,況且,這是他自己作惡多端,引這些瘋囚□□,如實上報便是,蔣丞相若是怪罪下來,咱們也有話說。”

這話如同一劑定心丸,幾個獄官接連放下心來,撿起一旁的酒囊,嘻嘻哈哈的鬧了起來,與一旁漸弱的慘叫聲形成強烈的對比,顯得冷漠不已。

守在那頭的獄官往莫文軒那頭走了過去,他的身軀被撕得粉碎,四肢軀幹分散開,腸子肝髒被掏了一地,鮮血淋漓,若不是那胸膛還微弱起伏着,是個人都不會以為他還活着。

那獄官在莫文軒身邊緩緩蹲下,看着他氣息奄奄的模樣,唇邊的笑意愈加張狂:“你可還記得我這張臉?”

莫文軒目光逐漸渙散,他快要死了,但他想起來他在何處見過這般明媚的笑意。

是那年冬天,孫家那個小姑娘,眉眼彎彎明眸皓齒,笑得比枝頭上那盛開的紅梅還耀眼。

孫若清也不指望他說得出話來,只笑意盈盈的抽出腰間的匕首,毫不留情的将莫文軒唯一完好無損的頭顱,割了下來。

一邊動作一邊說:“去和我妹妹忏悔吧。”

最後一刀,皮肉和骨頭分離,莫文軒的雙目早已緊閉,孫若清提着那顆頭在一旁的池邊清洗幹淨,最後用一方白布将其裹好,放進置滿了冰塊的木匣中。

将拾掇好的包裹背上身,孫若清轉身看向方才狂性大發殺了人,這會兒卻瑟縮成一團的十來個人,冷聲說:“大仇已報,你們所殺之人罪有應得,不必心有顧慮,走吧,隐姓埋名去別處生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