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花花五
案子已經了結。偌大的公堂走了一部分閑雜人等,便剩下慘白着臉的張花花、張奶奶、花媽媽和縣衙的人。
張奶奶哽咽着撲到張花花懷裏,幾十歲的老太婆哭成了一個小孩兒:“對不住啊!花花!是奶奶對不住你。”
張花花未開口,花媽媽把五百兩的銀票塞到張花花兜裏,憤憤地盯着張奶奶:“你作甚要給朱珠那小賤蹄子做證人?”
張媽媽哽咽道:“我有什麽辦法,我就花花一個孫女了,她病了,只有朱珠肯出錢給她看大夫……嗚嗚嗚嗚嗚嗚。”
張花花胡亂擦了一把臉龐的淚,擡頭看向墨九君與柴子然:“縣太爺,子然師爺,花花沒有撒謊,真的。”她語氣平淡看似不指望有人信她一個風塵女子,可眸光清澈如水,透露出內心的渴望。
柴子然半蹲在地,握住她的手,冰冷的肌膚透出寒氣,仿若不知,輕輕地道:“我信你。”
僅僅三個字便讓張花花淚流滿面,她嗚咽道:“那為何金鑫公子不信我?”
柴子然輕撫她的秀發,發絲幹燥,已有好幾日沒有好好打理了,他視而不見,道:“金鑫是個混球,他沒眼光......”柴子然還欲罵金鑫幾句,好好地安慰張花花,大手猛地被人鉗制在半空中,強有力的手腕狠狠地定住他的手,不讓他觸碰張花花。
柴子然側頭,瞪向墨九君:“你作甚?”
墨九君道:“男女授受不親。”
柴子然想了想,這的确也是個道理。轉頭繼而安慰張花花:“終有一日,金鑫會後悔今日他的所作所為。”
墨九君道:“這一日怕是不遠了。”
張花花要的并非是金鑫會後悔,也并非要他受報應,她想了想,或許她只是盼着金鑫能知道她救了他,得到他的眷顧。低頭看了眼自己白皙的手,雖然從沒幹過粗活,可她每日都比幹粗活累,她是這個世間最被人瞧不起的風塵女子。臉頰滑下豆大的淚水:“是我配不起他。”所以她不該奢盼能得到金鑫的半點兒憐惜。
哪怕他有一日知道是自己救了他。
張花花悵然離去的背影,每走一步路仿佛被踩在荊棘上,疼痛萦繞在心頭,鮮血從身上褪去,不似一個擁有花樣年華的少女,跟個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一樣暮氣沉沉。
柴子然嘆息:“多情女子負心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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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九君糾正:“金鑫只是未認出救他命的人是誰,并且是被人蒙蔽,算不得負心漢。”
柴子然聞言一下子來了精神:“我知曉朱珠是個清高心冷之人,覺得她話裏話外都太過虛僞。你怎知她撒謊了?”
“答案就在證人上。”墨九君雙手負在身後:“那些人的口供明顯是早有了準備。”且幾證人話裏話外都在表示朱珠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子,真善與僞善最大的區別就在于,真善是永遠的善意,僞善不過是一時的。而朱珠最成功最有力證明她心善的證人還是張奶奶,可這也是證明她撒謊的最有力的證人。
一個與孫女相依為命的親奶奶,怎肯為了世間所謂的公道就去陷害親孫女于不義。
柴子然拍了拍墨九君的肩膀:“花花姑娘如此可憐,此事還得還她一個公道。”
墨九君斜睨了他一眼:“你很關心她?”
“那是自然。”柴子然笑嘻嘻道:“不過我最想看的還是金鑫知道誰才是他救命恩人後的那個表情,哇哈哈哈哈哈哈。”
墨九君搖搖頭:“此案已了,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他眸光閃爍着大愛無疆的仁者之心,若不是柴子然認識他數年,定被他所蒙蔽。墨九君咧嘴一笑,道:“剿匪。”
“呵呵呵呵。”柴子然幹笑道:“我?我是個文職師爺。”剿匪那道口子添血的活兒,幹他什麽事。
墨九君雙手附在身後,俨然一副上山中老虎的模樣,笑道:“我是縣太爺,我讓你幹什麽,你就得幹什麽。”
熟悉墨九君的柴子然心裏暗罵他一萬遍,這厮恐怕是嫌蘇虞縣一衆小人小事太過麻煩,趁着剿匪的空檔中尋些新鮮刺激的樂子。
中午,春日曬到頭頂,暖洋洋的。雖柴子然一直心系的花花樓霸王餐,可幹完了所有活兒他仍沒有吃到,拖着饑腸辘辘的身體漫步走回自己的小院子,迷茫地看了看身旁的随風,道:“你不用保護你們家九君公子嗎?”
随風依舊笑得人畜無害:“九君公子武藝高強,無需我保護。”頓了頓,問道:“子然公子是在擔心九君公子嗎?”
“呵呵呵呵。”柴子然冷笑道:“不是。”
“……”随風尴尬地走着,試探着問:“子然公子覺得九君公子如何。”
柴子然警惕地看了眼人畜無害的随風,根據他混跡混賬無恥界多年的經驗來看,長得最無害的,往往都是□□□□,就跟随風腰間那條軟金鞭子一樣歹毒。柴子然強顏歡笑道:“甚好!”
随風小露出兩個小酒窩,天真無邪道:“我是不會告訴九君公子的。”
強撐在柴子然臉上的笑瞬間垮了下來,他愁眉苦臉道:“墨九君就是一個殺人如麻、黑心黑肺、面無表情、可恥可恨、完全沒有下限的活命閻王。”
随風眨眨靈動的眸子,輕笑道:“許多人都這樣評價公子,我還以為子然公子的評價會不一樣呢!”
柴子然默了默,道:“他講道理的時候還是挺好的,腦子聰明,頭腦靈光,小時候……”恍惚間想起不該想起的事情,閉了嘴巴,尴尬道:“有時候人還不錯。”
随風心裏雖然好奇柴子然未說完的話,可也聰明地沒有追問,站在他左側做了一個總結:“子然公子對九君公子是又愛又恨啊!”眨了眨眸子:“你有沒有想過尋一個像九君公子這樣的伴侶。”
柴子然仿佛聽到了天方夜譚:“你真是愛開玩笑,我還想多活幾年。”
随風噗嗤一笑:“子然公子也很愛開玩笑。”
柴子然雙手負在身後,加快了步伐,幽幽的話語傳到随風耳中:“我跟他在一處,他這輩子就全完了。”
随風還未聽懂柴子然的話,柴子然已是快速轉角繞開自己,擺明不想跟自己談論九君公子的話題。随風無聲地追上,剛瞧見一處院落門檻的一抹紅,便加快了腳步。柴子然的一聲焦急悲鳴的怒吼忽然傳到他耳中。
而柴子然吼的正是:“航遠。”
随風聞言渾身一震,幾十步的路途居然用了輕功,飛得比老鷹快。蹿到柴子然身旁看向他懷中之人,滿臉污血,依稀能辨認出他清秀的五官;一身粗布泥寇,染滿了斑斑的血跡。赫然是柴子然的書童,遠航。
柴子然焦急地又吼了聲:“随風,請大夫。”
随風腦子嗡嗡作響,一看到遠航的瞬間就感覺九君公子的情敵回來了,可如何是好。又聞柴子然吼得肝腸寸斷,只覺得遠航比他想象中對九君公子的威脅更大了。拱手道:“子然公子稍後。”人已不見了影子。
随風速度極快,很快就憑空出現到墨九君眼前,墨九君正在用膳,見到随風這個時候來,蹙了蹙眉。随風慌張地行了一禮,道:“公子,大事不好了,遠航回來了。”
墨九君漆黑的瞳孔暗了些。
随風繼續道:“他受了重傷,此刻在子然公子家門口。”
墨九君皺眉,放下膳食:“請大夫。”
随風應了聲轉身欲走,墨九君又道:“先用飯吧,不必那麽着急。”
“……”随風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若是屬下不盡快過去,恐怕遠航有性命之憂,子然公子亦是……”
墨九君捧起的碗筷,施施然地放下,站起了身,握緊拳頭:“我與你一道去。”
……
幾盞茶的功夫前,柴子然還興高采烈地甩了莫名其妙的随風,回到自己家裏。見在自家門檻渾身不堪入目的遠航倒地不起,便快步去扶起他,遠航用毅力撐起快垂下的眼皮子,虛弱地道了句:“救嫣然……小……”
後頭的話,遠航沒說清楚,柴子然不用聽清楚便已經知曉,柴嫣然有危險,還需要他救助。便焦急悲傷地吼了句:“航遠。”春日的陽光本該是暖和的,可柴子然心急如焚,不禁渾身燥熱起來,忽見一個大陰影擋住他的陽光,擡頭堪堪看見是追來的随風,不禁又吼了一句:“随風,請大夫。”
随風人如其名,随風飄得極快。可地上的幹巴巴等人救治的遠航卻是半刻也等不了。柴子然最怕的是,不知身在何處,遇到何危險的柴嫣然等不了。他艱辛地把遠航扛到背上,顫巍巍地走入自己的院子。
遠航雖是他書童,可自幼陪他一起長大,世間除了柴嫣然和柴子皓,他就跟遠航最熟了。熟門熟路地把遠航扛回他的房間,映入眼簾的一張大床上雖有些灰塵,品質跟他睡的那床卻差不了多少。
柴子然把他小心翼翼地放回床上,眼巴巴地看向敞開的房門外,也不知随風那厮是不是迷路了,這麽久都還沒到。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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