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引蛇一
一個老得渾身發白的老大夫,輕顫着手腳替遠航把脈,他的白胡子被風吹得一抖一抖,手也随着胡子的抖一抖一抖。半響,撚了撚白白如線條的白胡須,眯着眼眸道:“病情不重,不重,小心歇着就會好起來的。”
柴子然緊張地揪了眼床榻上的遠航,又巴巴地看了眼老得恐怕連路都看不清的老大夫,不确定地問:“老大夫,您确定沒問題,真沒問題?”
醫者最忌諱旁人的疑問,老大夫仿佛被人疑問多了,見怪不怪地擡了擡眼皮子,保證道:“真真沒問題。”
“哦!”柴子然松了半口氣,問:“他什麽時候醒。”
“這個……”老大夫一副德高望重的模樣道:“不知。”
柴子然:“……”
墨九君在房裏坐得穩當,聽完他們的對方,把手裏的茶盞交給随影,淡淡地道:“對于醫理,我略懂一二,不如讓我替遠航看看吧!”
柴子然越發不确定:“九君公子是要替遠航看病?”
墨九君理所當然道:“自然。你是我的下屬,遠航是你的下屬,按照這關系,遠航也算是我的下屬。”
柴子然偷偷瞥了眼尚且昏迷不醒的遠航,其實他對墨九君的醫術不報希望,只盼着遠航知道是墨九君親自給他把的脈,能讓他從睡夢中被吓醒。拱手作謝道:“如此有勞九君公子了。”頓了頓:“還請九君公子不要喚遠航為遠航了。”
墨九君挑了下眉梢。
柴子然不怕死地道:“請喚他做航遠。”
墨九君:“……”
向來不愛說話的随影,忍不住道:“子然公子好算盤,你曾承諾九君公子,從今往後不提遠航,如今把人招了回來,你确實是不提‘遠航’,卻把人喚作了‘航遠’。”
柴子然聽了這話,便想起他那個傻啦吧唧的承諾,憤憤地把怨恨的目光看向随風,這厮明明知道墨九君夜審徐娘子時就把人給放了,偏偏還鼓勵他去幹那勞什子的‘□□’,害得他鄙視了自己好些天。重重地咳了咳,道:“當初我的承諾是不提遠航,九君公子的承諾是放了徐娘子。他人早就放了,才與我要承諾,這算盤豈不是打得更加好。”
随影跟在墨九君身邊雖極少說話,卻也是個霸道的主,他眉梢挑了挑:“如此,你待如何?”
Advertisement
柴子然冷哼道:“我家遠航就叫航遠。”
“你……”随影手握腰間金絲軟鞭,額頭青筋暴怒,看樣子是運了內力,打算若抽不死柴子然便毒死他。
柴子然怕怕地退後幾步,淚眼汪汪地小可憐地揪住墨九君的黑色袖子:“九君公子,你管管你家侍衛吧!我是你的下屬,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只想救遠航。”見墨九君神色依然冷漠,柴子然把心一橫,道:“只要你老願意救遠航,我便願意讓遠航侍奉你幾日,讓你玷污他的清白。”
場中的幾人如木雞般呆了呆,墨九君機械般擡了擡眸子。
柴子然見這個誘惑沒有讓墨九君動心,心默念了幾句對不住遠航的話,道:“我替你追樓雨澤,要是他不同意,我就把他給你綁過來送你床上,讓他和遠航在床上只服侍你一個。”柴子然覺着這誘惑甚是好,可憐巴巴地看墨九君依然冷漠的冷漠臉,苦哈哈地問:“成不?”
“不成。”集齊虛弱、悲鳴、怨憤、恐懼、驚恐的嗚喊從床榻上幽幽地傳來。
柴子然心喜道:“航遠,你真醒了,太好了。”
虛弱的遠航悲悲慘慘地看着自家公子,忍不住哭了出來:“公子,您能不能別把我往火坑推。”
“呃呃。”柴子然心虛地看了眼墨九君,當着火坑的面說人家火坑是不好的行為,趕緊步入主題,問:“我阿姐怎麽了?”
“嗚嗚嗚嗚嗚嗚……”遠航哭到傷心處,停下問一問道:“是不是我說了,你就不把我推火坑了。”
柴子然面色僵硬地又看了眼墨九君,頗為歉意道:“對不起,我不能把遠航許配給你。”擦了擦遠航髒兮兮的面孔,道:“是的,公子我決定不推你入火坑,絕對死也不讓你跟樓雨澤一塊兒上墨九君的床榻。”
墨九君:“……”
遠航得了柴子然的保證,仿佛劫後餘生地松了一口氣。
那夜,遠航被墨九君洗澡時的兇悍吓得渾身顫抖,經子然公子那麽信誓旦旦的一分析,頓時茅塞頓開。他遠航是個清清白白的世家書童,雖然相貌比公子差了一點點,家世比公子差了一點點,可學問是比公子多了很多多。
墨九君最愛的雨澤公子乃京都第一大才子,學問是公認的好,如此看來墨九君定是更欣賞文采出衆、模樣清秀的美男。而遠航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這“文采”和“模樣”這兩項。他心肝顫抖地跟公子辭行,打算就此返回夏都,并下決心永遠不在活面閻王面前出現。
遠航的學問能拿得出手,逃跑的功夫卻比子然公子差了一點兒,拿了辛辛苦苦積累的大半積蓄雇傭了許多武夫,一衆人浩浩蕩蕩地往夏都趕。雖然遠航沒指望那些普通的武夫能在活面閻王的侍衛們前保住自己,可怎麽也能趁亂跑個路,再給子然公子捎個信,也好讓他前來搭救自己。
遠航忐忑不安的心,從蘇虞縣出發便開始一直在跳,直到跳過八個山頭,平安抵達了京都,心裏的一口氣兒才緩過來。拜完老天拜土地,拜完土地拜信悟侯。
幸好侯爺仁義,沒有勉強他再次過來盯着子然公子。雖然侯爺的本意是,子然少爺在京都犯了衆怒,怎麽也不可能自己找死,不在蘇虞縣待個三五個月就回來。
自認為逃過一劫的遠航安安穩穩地在侯府生存,本以為日子會日複一日風平浪靜。誰知嫣然小姐也是個不消停的主子,硬是拖着大包小包讓他帶路,齊齊回蘇虞縣看子然少爺。遠航的本意是,他護送嫣然小姐到蘇虞縣,趁着九君公子的人沒發現他之前偷偷溜走,如此神不知鬼不覺,他的貞操也自然就保住了。
但禍不單行啊!
從京都來蘇虞縣,必經的八個山頭,草寇們戲稱‘八仙過海’,一個比一個陡,一個比一個陰森,撞見的賊人一個也比一個多。幸好沿途遇到獐眉鼠目的容淩書生,得他相助,勉強過了五個山頭。遠航一個小書童,帶着一個只會繡花的小姐,雖得了一個文弱書生相助。但他能在臉上擦了些雞血,在草叢堆裏滾幾圈蒙混跑出來,已是大大的不容易了。
柴子然聽聞柴嫣然是落入占山為王的草寇手裏,心裏沒那麽緊張了,草寇名聲雖不怎麽好,卻從沒鬧出過人命非禮案。皺眉想了想:“你們繞過八個山頭時,有多少草寇追着捉你們,他們的目的是什麽?”
遠航哭訴道:“那時黑燈瞎火的,他們都是趁夜來,我實在是看得不太清楚。但草寇們的人數很多,每座山都讓人緊緊地盯着,專門挑落單的人出手。我和公子每次去蘇虞縣都是大張旗鼓地來,浩浩蕩蕩地走。我之前逃跑也是找了人保護的,他們這才沒出手。誰知……我和嫣然小姐就倒黴了,嗚嗚嗚嗚嗚嗚。”
柴子然皺眉思索如何才能救人,一旁的墨九君問:“每一個山頭追捕你們的草寇是否都不怎麽往來,只要你過了他們的地盤,他們就放棄追趕你們了。”
遠航側頭想了想,重重地點了點頭:“不錯不錯,正是如此。”他答完見墨九君皺眉看着他,忙縮到子然公子身後,哭訴道:“九君公子,我家公子比我生得好看,你還是打他的主意吧!不要打我的主意。”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我很臭的,幾天沒洗澡了,可我家公子是香噴噴的,特別香。”
柴子然還未思索出個所以然,被遠航這混賬話氣笑了,轉身重重地拍他的腦袋:“你個混小子,當着你家公子的面居然敢出賣我,你的皮還要不要了。”
遠航嗚咽道:“我情願讓公子剝皮,也不想讓九君公子奪取我的貞操。”雙手環胸,吸了吸鼻子,躲在柴子然身後彈出頭看了看墨九君的冷漠臉,一臉抵死不從的模樣。
墨九君慎重地想了想,把目光從遠航臉上移開,放到柴子然身上:“這主意不錯。”
柴子然擔心柴嫣然,沒工夫跟他們胡鬧,氣道:“別岔開話題,如今要想想該如何救我阿姐。”
墨九君早有了主意,眸光從柴子然主仆二人身上流連,道:“引蛇出洞。”
這引蛇出洞的計策是一般官兵抓賊常用的,可它的實施需要一只蛇喜歡吃的大白老鼠,而這個大白老鼠的人選至關重要。柴子然看了眼遠航渾身髒兮兮的模樣,遠航雖沒重傷可也不能過度操勞了。無奈地把目光放在随風随影身上:“他們兩個練武之人比較适合。”
其實,柴子然覺得最适合當白老鼠引誘長蛇的人是墨九君,可迫于他是自己的頂頭上司,不敢說出口。
作者有話要說:
好像夢裏什麽都有!
希望也有收藏!
晚安mu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