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引蛇二
墨九君道:“草寇們在‘八仙過海’設立巡山的盤查點,有練家子駐守。若是派練武之人前往,定會打草驚蛇。”
柴子然訝異道:“他們不是一群烏合之衆嗎?怎麽還有盤查點和練家子駐守?我阿姐會不會有危險?”
墨九君微笑:“如此,還請子然師爺親自引蛇了。”
柴子然的臉僵硬如死屍,心裏卻是憂心柴嫣然,便只好允了。但他既然要上山,必須要做足功課,細細地問遠航道:“你想想那群草寇的盤差點在何處,我找人在地圖上做個記號。還有你在‘八仙過海’的哪座山上跟阿姐失去聯系的,也重點标記出來。最重要的是對方的人數,特征,最後是草寇們都有什麽缺點喜好,你跟我說說……”
柴子然還未說完,遠航扁了扁嘴,無奈道:“公子,我說了,草寇卑鄙無恥,都是趁夜偷襲我們的,他們什麽樣子我都不知道,何況是特征缺點喜好樣子。至于數量,每座山的草寇都不一樣,但追捕我們的最多不會超過十個。至于嫣然小姐,我更是不知了,就算知道……草寇也會轉移人質的。”
遠航在山上過着颠沛流離的日子,心裏苦,腦子常常是一片空白,除了他媽,他誰也不記得了。
柴子然蹙眉,遠航的說法跟花媽媽的說法大不相同。追擊金鑫的草寇乃是同心協力,從金鑫出現在八仙過海,草寇便一直追擊他,陪他翻了“八仙過海”,還不想放過他,明顯是有意而為,有組織和紀律。可劫走阿姐的,又分批行動,不禁在山上設立盤查點,且每座山追捕的人都不同。難道草寇共有兩批?
墨九君道:“草寇只有一批。一山不能容二虎,若是有兩批不同的人,‘八仙過海’不可能如此太平,且不驚動蘇虞縣和京都。”
柴子然點頭:“看來他們并非是一般的草寇。”他疑惑有三。一,‘八仙過海’雖蜿蜒曲折,可畢竟靠近京都;二,他們無論男女老少劫到落單的就拖上山,有謠言傳出,上山是為了給草寇勞作耕種,空穴不來風,此事怕是真的;三,草寇既要耕作,為何還要落草為寇,他們不打家劫舍,哪裏的錢財養家糊口?
墨九君道:“還是得先尋人去探探路。”目光灼灼地盯着身為大白老鼠的柴子然,讓他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柴子然道:“此事得從長計議,貿然行動,恐生意外。”這意外不是別人的,而是他的。想了想又道:“我們得去找一趟金鑫,他既然被追捕過,肯定對草寇有所了解。”
墨九君:“不必,我已經細細找他問過了,大體的情況很是清楚,子然師爺不必害怕,一切有本官呢!”
柴子然感覺他走入了一個泥潭裏,這個泥潭不是草寇給他挖的,而是墨九君特意坑他提前挖好的,心有戚戚道:“這情況能同我說說嗎?”
墨九君問:“師爺的職責是什麽?”
柴子然臉色不好地答:“協助縣太爺查案。”
“很好!”墨九君咧嘴一笑,冷漠臉拂起了一陣清風,吹得柴子然心裏哇涼哇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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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九君道:“子然師爺,你就大膽放心的去吧!”
柴子然:“……”
柴子然從小最敬佩的英雄便是武松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真真了不起。可這英雄的對象換做他時,他心裏既惶恐又害怕,雖一身逃跑的本領練得出神入化,可英雄也有落難時,強龍敵不過地頭蛇,萬一‘八仙過海’某個雜草叢生的小樹林跑出幾條蛇,他沒被草寇彪悍粗狂的樣子吓得,反倒被蛇吓死了。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柴子然的午飯是墨九君請的,且地點就在花花樓。墨九君還讓柴子然熟悉的花花姑娘作陪倒酒彈小曲兒,如此貼心,如此善解人意,如何大方得體,真真讓柴子然怕得一口氣啃了三個雞腿,哆嗦着腿問他:“還請九君公子告訴小的,小的最近哪裏得罪您老人家了,小的改,小的改還不行嗎?”
墨九君燦然一笑:“這曲子甚好!”
柴子然吓得又啃了第四個雞腿,恨不得捂住耳朵。花花姑娘剛剛經歷情殇,模樣蒼白如未亡人,心裏哀怨憤恨憂愁,彈的小曲兒自然是哀怨纏綿、悲悲慘慘,若是幾年前他爹媽死時聽,那意境倒也還好。
只是如今,越聽心越玄乎。
墨九君見柴子然啃了四個雞腿,喝了四杯水酒,滿臉生無可戀,笑道:“你今日胃口倒是不錯,四杯水酒和四個雞腿,加起來堪堪是個八字,你幼時不是老念叨八八八,發發發嘛!如今,剛好湊成一個八字!你可高興。”
柴子然手裏的酒杯抖了抖,嘴裏的水酒噴了出口,道:“我只喝了三杯水酒,不算四杯。”心裏暗罵墨九君小氣。當年他随阿娘到大長公主府做客。膳桌上有八個水晶肘子,他年幼貪吃,便胡亂說一通,‘八八八,就是發發發,我只有吃了八個水晶肘子,才能富貴永生。’那時,墨九君碗裏已有一個剛被他咬一口的水晶肘子,愣是被柴子然撒潑打滾地當着大人的面搶了過來。
往事不堪回首,墨九君卻一直記得。
這厮心眼比針小啊!
墨九君給柴子然的酒杯續集,厲聲道:“喝!”
柴子然:“……”
墨九君見柴子然不動,蹙眉:“你若是不喝如何能‘富貴永生’呢!”
柴子然硬着頭皮,把酒杯的水酒咕嚕嚕地喝光。墨九君滿意地摸了摸柴子然的頭,覺得他發質好,摸着摸着就如摸一只小狗般,讓人舒心,□□完他頭發亂蓬蓬,才起身領着柴子然出了廂房。
花媽媽滿臉笑容地迎身而上,手裏的賬單還未擺在墨九君面前,便聽他說:“多謝花媽媽請客了,日後本官一定經常光顧!”
花媽媽:“……”
堂而皇之地去花花樓吃了霸王餐的墨九君,心情愉悅地牽着柴子然那頭脾氣堪比大老爺的蠢驢子,笑看了眼驢子上的柴子然:“你今日很好看!”
柴子然是要被他送上山當白老鼠的,此刻只恨自己的皮相沒有樓雨澤好看,對于他的贊美,心裏一陣悲戚。漸行漸遠的人煙慢慢地被甩在身後。柴子然受寵若驚地問:“你真不打算告訴我?”
墨九君懂了裝不懂:“何事?”
“草寇是何人?我阿姐在何處?我如何去尋找她?哪裏有蛇,哪裏沒蛇?草寇為何要無故要捉人?他們之前派了許多人抓金鑫,目的何在?我阿姐有沒有危險?”
墨九君默了半刻,道:“你去了便知。”頓了頓,道:“記得多打探些消息回來。”
柴子然的臉徹底黑了:“我若是被抓了呢?嚴重的或者……”
墨九君嚴肅道:“我會想你的。”
柴子然:“……”
一襲清風拂過柴子然的心,他感覺這風就是他的及時雨,一下子就吹醒了他,讓他不會去跟墨九君不自量力地幹架。其實也無需幹,墨九君身邊無論有沒有随風随影貼身保護,他本人一個手指頭就按倒了他。
這風只是吹醒柴子然,跟墨九君理論,無異于找死。吵得過是死,吵不過還是得死。左右都是要上山當大白老鼠,他自己走還得潇灑一點兒,只是柴子然自己沒發現,他的背影充滿了滄桑疲憊哀怨寂寞。
随風于心不忍道:“公子,您真讓子然公子一人去引蛇出洞嗎?萬一,那群兇狠的草寇傷了子然公子如何是好?”
墨九君道:“無妨,讓他吃點苦頭也好。”
随風默了默,心知公子是生氣柴子然用遠航氣他的事。
随影道:“公子是打算英雄救美嗎?”
随風渾身一愣,豎起了八卦的耳朵。墨九君笑而不語,随風一下子便猜中了,公子難道是打算對子然公子出手了,可一出手還用這麽老套的招式,是否不太妥當,本着忠心侍衛有的職業精神,提醒道:“公子,這計策……是否太過于……老套了。”
墨九君勾起唇角:“他就愛吃這一套。”
随風聞言,閉上了嘴巴。這些情情愛愛的東西不能用尋常理論來衡量,看來子然公子面上正經,心裏也是個大悶騷,既然喜歡這些老套的調調。
柴子然雖家住京都,可怎麽也算是蘇虞縣的常客,“八仙過海”這八座小山,他被擡着翻了無數次,走了無數回,如今頭一回自己動手翻,才真真切切地體會到翻山越嶺的艱辛與痛苦,看來擡他的轎夫們要适當地漲漲工錢了。
第一座小山的路還算和緩,偶爾有幾個人工開辟的小階梯供人走走,不會一不小心就滾下了某堆亂草叢,也不怕某堆亂草叢裏忽然蹿出一條皮厚身長的不明動物,嘶嘶地探頭探腦,準備咬人。
可柴子然既然要做那引蛇出洞的“大白老鼠”,怎麽能沒有地圖,沒有信號□□,沒有接頭人,甚至連普通的防禦工具都沒有呢。
柴子然混吃混喝等死許多年,這些東西關系與他生命,他後知後覺也就罷了,怎麽墨九君一個時不時去京都兵營溜達的練武之人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