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餘孽四

無論朱珠是因為何種緣由抛棄的阿達,都不能改變她無辜被顧悠悠和小張衙役強擄上山的事實。亦不能改變墨九君要柴子然當引路大白鼠的決定。

前方是巍巍高山,朱屠戶一臉敬畏地看着柴子然騎在拽驢子背上,目光呆滞地往前走,不禁喊了句:“子然公子,一切小心啊!”

柴子然面無表情的臉有了一絲裂縫,悠然地道:“你無須說得這般悲涼,我又不是要去喂山大狼。”更不是一去不複返。

“也是啊!”朱屠戶收起諾諾不安的心,仰頭道:“本來該是我去救我家阿女的,誰知還要勞煩子然師爺,真真是過意不去啊!”

柴子然面色的淡定通通喂了狗,一臉的苦海深仇,心裏把墨九君那厮問候了幾百遍。墨九君選定他時,雖然否定了随風這個武功高強的人,但朱屠戶一個只會拿殺豬刀的漢子如何也不在武功高強的人的範圍。可墨九君還是說:“他生得醜,我怕他一上山就被草寇砍死了。”柴子然憤憤道:“那草寇看我生得好看,對我有非分之想可如何是好?”

墨九君摸了摸下巴,牛頭不對馬嘴地問了句:“子然師爺可是童子?”

柴子然面紅耳赤道:“自然。”

墨九君認真臉:“既然如此,先讓我開了你的葷,如此也不會讓草寇占你太多的便宜了。”

對此,柴子然只恨他恨得牙更疼:“滾。”

墨九君從公堂上下來,站到他身側,一本正經道:“滾……回來了。”

柴子然:“……”

往事不堪回首,剛剛發生的事情也算往事,能不回首就不回首。而柴子然死也不肯回首,當然也就看不到墨九君領着随影随書站在他身後的不遠處。随書問自家公子:“您為何要……選擇子然公子呢?”蘇虞縣百姓衆多,若是要挑一個生得好看,手不能抗肩不能挑的男子,多得是了。

何必要選心尖尖上的人,還招他埋怨呢。

墨九君淡淡地道:“他年幼時很頑皮,小懲大誡。”

“……”随書替柴子然默哀了一刻,能被九君公子喜歡,也挺不容易的。

随影貼身服侍公子的時間長,自然知道個中內情,幽幽地刮了眼随書:“子然公子曾诓過公子下水,還害得公子險些被淹死,若不是雨澤……”

墨九君淡淡打斷随影的話:“罷了。”

随影本就不白的臉更加黑了,可既然公子不讓他說,他也只好閉嘴不言。随書輕輕蹙眉,他好像記得樓雨澤不會水。可見公子和随影兩人神色凝重,挑了挑眉,也不多言。

他想,或許雨澤公子遇到自家公子落水,好心地讓自家的仆從把他救了起來。如此,也算樓雨澤救了公子。

那廂的柴子然為了能暫時忘記墨九君,跟朱屠戶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從朱屠戶嘴裏,他知道顧悠悠的父親乃是一個大人物。前朝文武狀元郎顧随之,十幾年前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前朝覆滅後,當今聖上還贊譽“随之文武雙全,舉世無雙”,因此顧随之也得了個“顧無雙”的外號。

顧家甚是得當今聖上寵愛,十幾年前聖上賞賜給顧家的好東西,能從卿華門排到皇宮。可惜顧家好景不長,繁盛了幾年,因一件大事被判滿門抄斬,但最後上斷頭臺的人只有顧無雙與顧夫人,幸存的顧家女兒不知所蹤。

而聖上派人抄顧家時,尋回的禦賜之物也只尋回了一半。

柴子然在蠢驢子被上伸了伸懶腰,如此不難想象,顧悠悠之母拜托了顧青青照顧其女,還把偷偷運出的家財盡數交到顧青青手裏。他眉頭輕蹙,朱珠和朱屠戶說阿達是個富家公子,可他前幾日見小張衙役的家絕不是能評論窮與富的問題,而是直接讓人懷疑這戶人家,三餐能不能溫飽。

柴子然忽而又想起小張衙役對他的熱情,腦仁殼一陣疼。

個中的撲朔迷離其實并不難猜。

朱屠戶牽着蠢驢子沒上山,眼眸十分不舍地盯着柴子然,只把他盯得一身雞皮疙瘩齊出。柴子然終究是受不了,攏了攏袖子用一雙腿走上山。

之所以不騎蠢驢子,是因為墨九君說過“大白老鼠是不騎驢子上山的”。柴子然十分不舍地向後看看,看看他家養的蠢驢子會不會想念主人,誰知朱屠夫一屁股坐到驢子身上,一人一蠢驢子走得很是歡快。

柴子然仰頭嘆息:“天不待我好!”這話剛說完,一陣嬌笑直從山上傳來,莺莺語語好似歌唱。柴子然覺得這美妙的莺語有些熟悉,卻想不起在何處聽過,眼眸一眨,山上嬌笑的女子已立到他面前,笑得人比花還美上三分。

一鞭子橫空而來,柴子然輕蹙眉頭,卻不躲避,笑意吟吟地看着那女子,呵呵道:“悠悠姐姐,好久不見!”

顧悠悠噗嗤一笑:“不久不久,本夫人甚是想念你。”她脂粉未施,一身紅勁裝勾勒出火辣的身材,唇角勾出一個妩媚的笑,看着不似名妓倒是像帶兵上戰場的女漢子。

柴子然見她揮鞭子時不怕,看她說笑說暧昧的話語時,卻是極怕,還顫抖地退了幾步:“姐姐,饒命啊!”眸光閃爍不定地盯着顧悠悠身旁的小張。

顧悠悠打了他一鞭子後,滿臉都是悔恨,從丈夫口袋裏掏出金瘡藥,慢慢地靠近柴子然。柴子然身後有回蘇虞縣的道路,他前方是武功高強的小張,眸光閃了幾下,便想逃跑。

顧悠悠道:“子然公子覺得你能跑?”一話剛落,柴子然四面八方蹿出無數生得虎背熊腰的草寇,一個個拿着鋒利的家夥,虎視眈眈地盯着柴子然。

如今我為魚肉,柴子然不得不笑嘻嘻地看向顧悠悠:“悠悠姐姐,你待如何?”

顧悠悠蓮步走來,小手捏住柴子然的命脈,給了他一個大大的微笑:“子然公子莫怕。”輕掀開他的袖子,給他細細塗藥。

柴子然眸光看的是顧悠悠的丈夫,小張不愧是擺平了如花歌姬和京都名妓的重頭角色,瞧見妻子給旁的男人擦藥,他一點兒都不介意,雙環胸,目沉靜。柴子然暗暗琢磨這小子莫因為自家媳婦給他帶了太多頂的綠帽子,心生免疫。

為了保險起見,柴子然哭嚎一聲:“悠悠姐,疼疼疼疼!”眼眸懼怕地看了眼仍然面不改色的小張:“張哥哥看着呢!您悠着點兒!”

顧悠悠噗嗤一笑:“你小子就是沒出息的。”轉頭抛了個媚眼:“你張哥哥每到晚上把我弄得□□,從雲端飄下了地獄,又從地獄飄上了雲端,來來回回我也沒喊半句疼!”

向來以厚臉皮為榮的柴子然經過顧悠悠的一席話,終于懂得一個真相,他的臉皮真心不厚。嬉皮笑臉地伸出大拇指:“悠悠姐姐,還是您牛!”

顧悠悠含羞帶怯道:“子然弟弟過獎啦!”美眸一轉,忽然想起了什麽,歉意道:“之前的事情,都是姐姐的不是,讓子然弟弟受委屈了。”邊給他擦藥,邊偷偷拭淚:“千錯萬錯都是姐姐的錯,姐姐不該狗眼看人低,在京都時辱罵弟弟的家人,弟弟沒有怪姐姐吧!”

見顧悠悠我見猶憐的含淚眸光,柴子然喉嚨裏的“有”,頓時吞下了肚子。掃了幾眼身旁的草寇,笑道:“沒有。”

“如此就好!”顧悠悠收起金瘡藥,雙手擊掌,喜道:“如此就得請弟弟上山寨,讓姐姐賠個不是了。”

柴子然從前聽文官罵過某某痞子,某某無賴,某某纨绔是斯文混賬。他總結出來的意思就是文官不怕痞子無賴纨绔是混賬,就怕他們是既混賬又有文化的無賴。此刻的顧悠悠在柴子然眼前就是一個斯文女混賬。

他身旁的草寇大漢指着他的脖子,前方美人連哄帶騙,謊話連篇,可他偏偏還不得說上一個不字。柴子然認命地慫了慫腦袋:“我累了。”

美人道:“不怕不怕,我們有軟轎。”雙手擊掌,四個生得皮膚黝黑,身材高大的大漢擡着一定軟轎子顫巍巍地走下山。

柴子然驚訝道:“姐姐的準備真是周到啊!”心裏暗暗加強警惕,顧悠悠與他算不得勢如水火,但彼此看都很不順眼,這會兒他落到對方手裏,僅僅抽了他一鞭子,連他自己都覺得這個懲罰太輕了。莫非她另有所圖?

柴子然還來不及細想,便被“請”到軟轎上坐着。四個不好相與的轎夫也不管他坐穩了沒有,顫颠颠地往回路走,時不時還故意擡着轎子簸幾步,讓他颠一颠。柴子然暗暗皺眉,扶穩了軟轎,側頭看向陪着走如貼身丫鬟般的顧悠悠,笑道:“姐姐,我餓了。”

顧悠悠頓了頓才轉頭看他,從僵硬的臉色擠出一抹笑:“很快就到了,勞煩弟弟等上一小會兒。”

柴子然巴巴地看着她:“姐姐說是賠罪,一點兒誠意都無,讓人好生懷疑。”

顧悠悠眉頭一蹙:“你這軟轎是姐姐我的。”

柴子然了然,怪不得顧悠悠四個轎夫臉色都臭極了,擡着一個如花美人自然比擡着一個比如花美人沉的漢子輕多了。咧嘴一笑道:“姐姐,姐姐,你定是累了。”挪開了屁股一小點地方,怯怯地道:“與我一道坐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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