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城南，華中九路，MORNING TIME咖啡廳內。
羅美美哼着小調從吧臺後拿出一個保鮮盒：“老板你趁熱吃。”
陸思薇看了眼透明保鮮盒內排列的整整齊齊的飯菜：“确定是給我的？”
“嘿嘿，老板你要吃不了，給陸警官送去我也沒有意見。”
陸思薇看了眼時間，四點半，好像有點兒太早了。
“不早不早。”羅美美一眼就看透陸思薇心事的心思，繼續說，“陸警官昨天值班，現在應該正需要一份愛心早餐。”
陸思薇轉了轉咖啡杯裏的勺子：“我考慮一下。”
“啊！”羅美美忽然一聲驚呼，緊接着一把托起拉杆箱就往門外跑，“我來不及了，飯一定要幫我送到啊，還有我請假回來你不要開除我啊。”
陸思薇抿了口勺子上粘的糖漿：“放心，你這麽物美價廉的員工上哪兒找去。”
羅美美對于陸思薇的贊美非常滿意，在一陣轱辘壓過毛地毯的聲音後，咖啡廳裏終于安靜了下來。陸思薇随手從收銀臺拿出一枚硬幣，朝空中一抛。
正面。
勺子“叮當”一聲落回咖啡碟裏，那就勉為其難送頓飯吧。
分局內，韓久一個頭兩個大的撥打着陸戰的電話，話筒內傳來的卻是韓久已經聽過一百遍的聲音——抱歉，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陸思薇本以為這個時間的分局會安靜的連掉根針在地上都能炸起一片汗毛，誰知道等陸思薇拎着保鮮盒下了車，看見的竟是比過年還有氛圍的一幕。
用人仰馬翻來形容好像也不為過。
分局裏的人比平時多了一倍不止，個兒個兒上蹿下跳紅頭脹臉，陸思薇站在門口，想着‘應該是有什麽案子，今天還是算了吧’，可剛準備邁出一步，一個清透的聲音就傳進了耳朵：“你找誰？”
陸思薇停下腳步，轉身對上周曉魚那雙探究的眼睛。
“陸戰在嗎？”
周曉魚透過眼鏡傳遞過來的眼神陸思薇已經不知道看過多少次，她幾乎已經練就了一眼就能看出這個人是不是喜歡陸戰的本事，同時，也學會了在這種情況下用最快的速度撇清關系的本領。
陸思薇迅速把手裏的東西拎到兩個人面前：“他定的外賣。”
“你是送外賣的？”周曉魚懷疑的看着陸思薇，“穿成這樣？”
陸思薇随着周曉魚的目光看了眼自己的高跟鞋，臉上挂着拒之千裏的笑容：“幫個忙而已。”
“他不在。”周曉魚已經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裏對陸思薇完成了從懷疑到打量再到懷疑的過程，單手扶了扶眼鏡，“可能是他提前訂的，現在人還沒回來，你給我吧。”
周曉魚剛要伸手去拿，陸思薇立刻不着痕跡的避開了周曉魚即将碰到飯盒的手指：“不好意思，飯有點兒貴，需要本人親自确認。”
“思薇！”韓久适時的出現打破了兩個女人之間的沉默，并且在‘直男看不懂的女人之間的微妙情緒’下，毫不客氣的一把接過了陸思薇手裏的飯盒，“來的真是時候，開車了嗎？”
“唔…”陸思薇有點兒尴尬剛剛建立起的外賣小哥身份就這麽被拆穿，撥弄了兩下頭發，“開了。”
“太好了，陸戰在恒隴醫院，我聯系不上他，現在分局事兒有點多，我暫時走不開，你…”
“她是誰啊？”周曉魚終于沒耐住性子，半道兒打斷了韓久的話。韓久先是一愣，随後一拍腦門兒，“對，你們倆還沒見過，這是陸戰的妹妹，陸思薇。這是我們周局的掌上明珠，周曉魚。”
“見識過了。”陸思薇不冷不熱的看了周曉魚一眼，而後又沖着韓久說，“飯你吃了吧，我到醫院讓他給你回電話。”
“夠意思。”韓久不客氣的沖陸思薇揚了揚下巴，“那我進去了，裏面事兒多着呢。”
“嗯。”陸思薇朝韓久擺了擺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忽略掉了周曉魚，踩着高跟鞋回到了車上。
恒隴二院。
陸戰看着手裏的一堆繳費單子，又看了眼躺在床上挂吊瓶的毛尖兒，滿肚子火兒不知道該朝誰發。
寂靜的醫院走廊忽然傳來高跟鞋聲，沒等陸戰回憶起來這聲音在哪聽過，陸思薇的手機已經伸到了陸戰面前：“吶，韓久讓你回電話。”
“思薇？”看見陸思薇，陸戰先前的怒火消了大半，“你去分局了？”
“嗯，難得給你送頓愛心早餐，你說你怎麽這麽沒口福呢。”
陸戰接過陸思薇的手機，又指了指毛尖兒：“我得看着他，這倆手機幫我…”
“充好電。”陸思薇了然的接下了陸戰的話，從陸戰兜裏掏出兩支手機，然後摸着諾基亞的屏幕砸了咂舌，“這是古董嗎？值錢嗎？”
“值啊，好歹是個電子産品，能賣個兩塊錢。”
“哦。”陸思薇一改剛才還小心翼翼的手指，兩只手指捏着諾基亞看了一圈，終于找到充電口，“這就是我不愛來找你的原因，除了跑腿沒別的。”
陸戰拍了拍陸思薇的腦袋，另一邊兒韓久已經接通了電話。
“頭兒，你出門帶個充電寶行麽，局裏要炸鍋了。”韓久用聲音诠釋了他現在生不如死的心情，“那大飛應該是故意讓蘇痕的人抓着的，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去還個錢，沒幹別的。還有酒吧那服務員，審訊室裏關着呢，成嘉審了兩遍，關鍵人家什麽毛病沒有，就是再拖明天也得放人，到時候人一出來，一指認，好麽，您直接從原告變成被告了，不知道審訊室裏被審的位子能不能放的下您那雙大長腿啊。”
陸戰忽略掉韓久後半段的廢話，直接挑了重點：“誰讓你把他關審訊室了？”
“啊？不是你說把他帶回來的嗎？”
“行了，關就關吧。”陸戰看了眼毛尖兒的點滴瓶，還剩一半兒，不急着叫護士拔針，“屍體呢，查了麽？”
“查了，直接死因是後腦的槍擊，具體問題法醫組的人還沒驗完。”韓久那邊兒忽然捂着話筒降低了音量，“還有，你抓着那人到底誰啊，我可瞞不了多久，一會兒周局問起來，我不保證守口如瓶。”
“你必須守口如瓶。”陸戰把手裏的東西狠狠握在掌心，“這人是AK。”
“啥？！”韓久一聲驚呼，陸戰深吸了口氣：“小點聲，你別給我來個現場轉播。”
“那你…”韓久看了眼四周，确定沒有人，又不放心的往後走了幾步，“你這消息也太勁爆了，透漏點兒呗，是男是女啊？”
“這人是找到AK的重要線索。”陸戰頓了頓，指腹摩挲着手裏的芯片，“AK的定位芯片在他身上。”
“靠，原來是個贗品，您說話能別大喘氣麽。”韓久剛要繼續開口，就見門外蘇痕帶着人浩浩蕩蕩的進了分局，等看到人群中那個帶着手铐和頭套的人時，韓久下意識皺了皺眉，“陸戰，我覺得你還是快點兒回來。”
“怎麽了？”
“蘇痕——”韓久盯着頭套下男人脖頸上的傷疤，咬着牙開口，“抓到煙鬼了。”
陸戰沖出病房的時候，陸思薇正拿着兩根數據線和兩部手機回來，見着陸戰臉上帶着少有的緊張，陸思薇率先開口：“你要回去？”
“思薇，幫我看着他，我叫的人一會兒就到。”陸戰剛邁出一步，略過陸思薇一貫清冷的面龐，腳步忽然停下，而後咬了咬牙退了回來，“算了，我等人來了再走。”
“你還是先看看這個吧。”陸思薇把那部諾基亞遞到陸戰面前，“剛才我試充電線的時候，這上面來了條短信。”
陸戰一驚，一把接過手機飛速的點開信息，然後又後知後覺的看了陸思薇一眼，陸思薇早就習慣了陸戰凡事都要保密的性格，拿着另一只手機朝床頭走去：“放心，我沒看。”
陸戰的身子僵了僵，他不是這個意思，不過還好，陸思薇是沒工夫為這種事小心眼兒的。
這種時候陸戰就無比感謝周友良那天對他下的命令，要不是他熬了一整夜把AK的暗號融會貫通，他不可能在點開短信的一瞬間就分析出了信息內容，也不可能在片刻就做出了回複。
陸戰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陸思薇：“你回家嗎？”
“嗯。”陸思薇一邊把陸戰的另一只手機充上電，一邊點頭，“如果我的任務都完成了的話。”
“咳咳。”陸戰把諾基亞屏幕沖向自己收好，對着一臉‘我就等你開口’的陸思薇尴尬的笑了聲，“那什麽，你要不着急的話…”
“我不着急。”陸思薇臉上的冷漠驟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在至親面前才會流露出的邪惡面孔，“能為人民警察辦事，是我的榮耀。”
“邊兒去，說正事兒呢。”陸戰下意識拿出一根煙，又忽然意識到這是醫院，将煙收了起來，“我先問你件事兒，你得如實回答。”
陸思薇嚴肅的點頭：“保證。”
“最近半年，有沒有以前的同學找過你。”
“以前的同學？”陸思薇眨眨眼，“你說顧林非？”
陸戰吓了一跳，趕緊确認了一眼毛尖兒是不是還暈着，還好毛尖兒沒有一點反應。
陸戰皺着眉：“他來過？”
“沒有。”
陸思薇意識到自己面前這個半邊兒身子都包着紗布的人是個不可說的人，稍微收斂了措辭。
“那你怎麽…”
“我的同學你不就只認識他嗎？”
“……”陸戰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總之你确定他沒出現過？”
“确定啊。”陸思薇不以為然的點點頭，“他要是出現了肯定千方百計求着我帶他見你，我怎麽可能記不住。”
“要是暗中的呢。”陸戰神色變的緊張，“有沒有奇怪的人去過咖啡廳，或者跟蹤過你。”
“跟蹤我就不知道了。”陸思薇偏着頭想了想，“奇怪的人倒是有一個，天天來我這兒喝咖啡，趕都趕不走。”
陸戰一驚：“長什麽樣子！”
陸思薇點開自己的手機微信，還沒來得及點進朋友圈，就看見唐少驚的頭像瞬間升到了最近聯系人的第一位，伴随着一張剛剛拍下的咖啡廳門口的照片，配字是——陸老板，今天不營業？
陸思薇煩躁的把手機扔到陸戰面前：“吶，就是他。”
陸戰立刻點開唐少驚的朋友圈，翻了好幾頁才翻到一張照片，然後抽動着嘴角把手機還給陸思薇：“陸思薇，你好歹是個大學生，理解能力能再差點兒麽，我說的是奇怪的人，不是追求你的人。”
“他就是追求我的人裏最奇怪的啊。”陸思薇不帶半分玩笑的看着陸戰，“哥，萬一他是你要抓的人，你一定要秉公處理，把他繩之以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