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市分局內。
韓久看着從周局辦公室一邊爆着粗口一邊出來的蘇痕，暗暗嘆了口氣，完了。
果然，這一個嘆息氣還沒收回來呢，周局就沖着門外一聲怒喊：“韓久！給我進來！”
“周局。”韓久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站在周友仁面前，面不改色道，“酒吧裏的死者名叫陳峰，死因是腦後…”
“別跟我扯沒用的！”周友仁就着桌面狠狠一拍，“陸戰呢！”
“報告局長，陸隊手機關機，我聯系不到他。”
“關機？！我看他能躲到什麽時候！”周友仁氣的直打顫，“不聽命令私自行動，超速行駛，襲警，擅用槍械，損壞公共財産，還有那個…審訊室裏關着的…”
“張龍？”
“愛他媽叫啥叫啥！那小子是不也是陸戰給弄回來的！”
韓久一狠心，陸隊，我對你可是仁至義盡了。
“報告周局，張龍是我帶回來的，我看他在酒吧裏鬼鬼祟祟的。”
“哼，不用替陸戰說話。給他點權利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今天陸戰不回來，你們都給我滾蛋！”
“是！”
韓久一個立正，然後飛快的逃出了這個是非之地，剛一出門就見着蘇痕又要往裏走，韓久翻了個白眼：“蘇大隊長，邀功也不用這麽急于一時吧，您帶回來那位還審不審？”
蘇痕一個輕笑：“審，當然要審，等我把你們陸隊的‘罪證’送進去，立刻開始審。”
韓久一跺腳，靠！就知道是這孫子告的狀！
恒隴二院。陸思薇一邊看着短信，一邊撐着下巴說：“韓久讓我轉告你，周局大怒，你那點兒事全被蘇痕捅出去了，今天最好不要出現。”
“嗯。”
陸戰倒是沒太在意，只是一遍又一遍的看着手表。
“你确定不開機麽，韓久把什麽都發到我這兒來，我怕你在我面前顏面盡失。”
“問問他，煙鬼審的怎麽樣。”陸戰顯然沒有心情開玩笑，陸思薇“切”了一聲，單手在手機上回複着，剛按下發送鍵，手機上方就彈出一條微信。
【陸老板，公司還有事，今天就不陪你喝早茶了。花放在門口，記得查收。】
陸思薇關掉微信翻了個白眼：“陸警官，你讓我做的事兒就是在這兒幫你發短信？”
“可能還有別的事。”
可能？
陸思薇剛要開口繼續詢問，就見陸戰眉頭微蹙，眼睛一動不動的盯着某個方向，左手大拇指摩挲着食指指腹，整個人處于放空狀态。
然而這種常人稱之為放空的狀态在陸戰身上略有不同，一旦他陷入這種狀态，可以直接等同于在臉上貼了個‘生人勿進，熟人也滾遠點’的護身符。陸思薇知趣的沒再打擾，幹脆又翻開了手機。
陸戰身在醫院心在外，思緒早就飛到了那個不要命的敢在這種時候給自己發信息的顧林非身上。
為什麽煙鬼會被抓？為什麽只有他一個人被抓？顧林非是如何逃脫的？他的身份究竟有沒有暴露？還有——
為什麽他會發來暗號，說一個小時後，在醫院見。
他怎麽知道自己在醫院？
陸戰指腹用力下猛地打了一個響指，還是說，他早就知道自己是誰。
陸戰被這最後一個想法攪的心緒不寧，與此同時，距離與顧林非約好的時間還有四十分鐘，毛尖兒仍然昏迷不醒。
“你先回去吧。”陸戰冷不丁的開口，陸思薇一愣，“現在？”
“嗯。”陸戰思量前後，還是決定即便陸思薇有可能幫得上忙，也不要把她牽扯進這件案子，“最近多注意點兒你身邊的人，有問題立刻給我打電話。”
“知道了。”陸思薇也不含糊，她向來不會主動幹預陸戰的事兒，把自己的手機放在床頭，“看你一時半會兒也開不了機，就當我每日一善了。”
“行，等我忙完給你送過去。”陸戰叮囑了一句，“注意安全。”
陸思薇前腳剛離開醫院，陸戰找來的人後腳就進了病房。
“陸隊。”李文韬沖着陸戰敬了個禮，陸戰擺擺手示意李文韬不用那麽拘謹，“沒人發現吧。”
“報告陸隊，我是從家直接過來的，沒人發現！”
陸戰對于李文韬的正經勁兒早就見怪不怪了，伸手指了指毛尖兒：“別通過局裏，看能不能查到他的信息，我一會兒要出去一趟，你給我看緊他，一旦他醒了，立刻聯系我。”
“是！”李文韬又是一個立正，“報告陸隊，是聯系你本人的號碼，還是剛才的陌生號碼。”
“陌生的。”陸戰随口回了一句，“萬一局裏有人問你，你随便扯個謊，別說見過我，也別說在醫院，懂嗎？”
“明白！”
陸戰看了眼手表，還有十分鐘。
在李文韬尊敬的注目禮下，陸戰揣着三個沉甸甸的手機離開了病房。
陸思薇的手機每隔一會兒就會傳來一條消息，除了第一條是韓久回複的關于煙鬼的審查情況外，其餘全部來自于那個陸思薇口中十分奇怪的人，唐少驚。
所以當陸思薇的電話響起時，陸戰并沒有太在意，直到第三次打來，陸戰正好走到醫院大門口，才發現來電顯示是陸思薇的另一個手機號。
“喂哥，你猜我碰見誰了。”
陸戰知道陸思薇不會在明知他行動的時候跟他開玩笑，小心翼翼的問了句：“誰？”
陸思薇透過駕駛位的玻璃窗看向左前方那個衣衫不整的男人，揚了揚嘴角：“顧林非。”
“什麽！”陸戰渾身一顫，“你在哪？”
“我在醫院出門右拐不遠的那條街上。”陸思薇看着不遠處被三個人圍住的顧林非，“顧林非好像遇到了點兒麻煩，被圍攻，但不敢還手。”
陸思薇跟顧林非同學三年，同桌一年，她最了解顧林非是個什麽身手，當年恒隴一霸可不是浪得虛名。他要不是身受重傷沒法反抗，就是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你別動，我現在過去！”
陸戰挂掉電話，直接奔向了停車場。
陸思薇看着顧林非被糾纏的甩不掉的樣子，不由的搖了搖頭，不是我不幫你，現在這個情況，我幫你就是害你。
好在陸戰趕到的及時，抄了近路從陸思薇對面的街道停了車。
顧林非見實在牽扯不清，正欲展現他腳底抹油的速度，猛的一回身，竟然直接撞進了陸戰懷裏。
顧林非下意識以為對方又來了幫手，剛想破釜沉舟的來一記掃堂腿，就被一股力道以不可抗拒的巧勁兒拽出去半米。
陸戰一手拽起顧林非的胳膊将人拖到身後，沒注意到顧林非瞬間不再抗拒的手腕，沖着對面的三個小混混露出陰冷的目光。
那三個小混混顯然也吓了一跳，沒想到太陽還沒完全爬出來的時間會突然冒出個見義勇為的人，其中一人極其不屑的笑了一聲：“兄弟，我看你長得這麽周正，還是別硬出頭，萬一破了相，哥兒幾個還得賠你整容費。”
“行了。”另外的人把說話的往後拽了一把，“兄弟，看清楚，我們不是鬧事兒的，我哥兒們好容易買件兒新衣服，他給蹭的一身髒，這于情于理，也該還錢吧？”
一個混混仗着人多，見陸戰沒有人的意思，說着話就朝陸戰身後抓人，陸戰懶得動手，一伸腳将人絆了個跟頭，然後開口：“多少錢？”
混混一看這人是要出頭，油膩的摸了摸下巴：“行啊，原來是個款爺？這衣服買的時候一千八，看在你主動替他還錢的份兒上，給你折個舊，兩千得了。”
陸戰沒空在意價錢的真假和那憑空多出的兩百塊，把手往兜上一搭，然後握着顧林非胳膊的那只手一僵，完了，錢包還在車上。
此時的顧林非雙腿像是被灌了鉛，耳目已經完全感知不到外界的訊息，雙眼一動不動的看着陸戰的背影，嘴巴微張，卻什麽也說不出來。他所有的理解力和行動力都在認出陸戰後，轟然崩塌。
啪！
一沓錢忽然被摔到了倒在地上的人身上，陸思薇一手壓着帽檐兒，一手按着口罩，臉上還架着一副大到遮住半張臉的墨鏡，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恐怖分子空降A市。
“一分不少。”
“喲，哪來的美妞兒。”地上的人拿着錢站了起來，“今兒是中了什麽邪，一個要飯的怎麽都上趕着要替他還錢，美女，這麽着吧，你跟我走，我倒搭你五千。”
“嘔！”陸思薇控制不住反胃，到底還是嘔了一聲，要不是早上沒來得及吃飯，估計腸子都能吐出來，陸思薇就着一副說是去非洲也不為過的裝扮往陸戰身邊挪了一步，小聲說，“上我車吧，那邊兒沒監控。”
陸戰點點頭，在三個小混混對着陸思薇看不清臉的背影垂涎三尺時，拖着顧林非上了車。
顧林非和陸戰一起坐在後座，直到陸思薇的車徹底開出了小巷，顧林非才終于緩過神來。
陸戰就那麽靜靜的坐着，等着顧林非開口。
顧林非動了動自己的胳膊，感覺被煙鬼踹的那幾腳都沒陸戰剛才掐自己胳膊掐的疼，不過終于，顧林非好歹還是顧林非，隐藏真實情感這件事兒，他在煙鬼身邊已經造化的爐火純青。
顧林非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污漬，然後眉角微微上挑，剛才緊張的樣子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如果你不認識他，就真會以為他只是個小混混的下三濫笑容，顧林非眯起眼睛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更加真實，然後熟悉到幾乎陌生的聲音傳來：“陸警官，好久不見啊。”
陸戰冷笑一聲，眼看着顧林非的這幅演技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即将瓦解，把諾基亞扔到兩個人座位之間的空處：“不久，一個小時前你剛給我發過短信。”
顧林非先是謹慎的看了駕駛位的陸思薇一眼，而後故作驚訝的一愣：“我？你搞錯了吧，我連手機都沒有。”
陸戰渾身的怒氣終于按耐不住，咬着牙看向顧林非：“別他媽裝了！”
“…”
“她是陸思薇！”
陸思薇緩緩摘下帽子和口罩，眯起眼睛伸手朝倒視鏡打了個招呼。
“嗨，老同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