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恒隴二院，住院處。
“先生，人送來的時候昏迷着，沒法錄入身份信息，我們只能先搶救。現在他醒了，也請您別為難我們。”護士小姐對着死守在毛尖兒病床外的李文韬谄媚的笑了笑，“況且錄個身份也不是什麽麻煩事兒啊，打擾不了他幾分鐘。”
“一分鐘也不行。”李文韬厲聲說道，“你看不見他現在的狀态麽，他覺得他還能說話嗎！”
“得得得，我不跟您犟了，他不能說話就不能說話吧，您幫他填單子也成。”
“我？”李文韬一愣，“我哪知道他是誰。”
“啊？你們倆不認識啊？”護士小姐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一遍李文韬，“那你在這兒跟我說什麽呢，病人家屬呢？”
“我就是病人家屬。”
“…你不說你不認識他嗎？”
“是不認識。”
“……”
在李文韬的據理力争下，護士小姐終于被逼瘋了，氣鼓鼓的出了病房。
護士一走，李文韬就扒開了毛尖兒假裝閉上的眼睛：“能說話嗎？”
毛尖兒先是搖搖頭，在對上李文韬那雙正義無比的眼神後，又自我放棄的點了點頭。
陸戰沒急着查看U盤裏的內容，故意問了句：“這裏面沒什麽未成年禁看的東西吧。”
“陸隊真會說笑，我的取向還有人比你更了解麽，就算那些金發大波妹脫光了站在我面前我也…”
“行了！”在流氓耍混這件事上，顧林非的造詣又更上了一層，“交待吧，裏面是什麽，你自己說出來，比我親手查出來要好。”
顧林非剛要開口，陸戰又一巴掌打斷：“別跟我說是交易現場的照片。”
他猜到能逼顧林非現身的東西一定不是普通內容，以他卧底的身份，這個結論再合适不過了。
其實陸戰希望這裏面是直接性的證據，但更怕顧林非曾經為了證據做出過如此危險的事。
“看來陸警官還不算太笨。”顧林非挑釁的笑了笑，“不過幾張照片還不值得我冒這麽大的險，這裏面存的，是我用命換來的東西。”
顧林非盯着陸戰，等着看他聽到下句話後的反應：“這是煙鬼的現場交易視頻。”
陸戰放松的神經忽然一緊，面部表情在努力克制下仍然展露出一絲震驚，顧林非十分滿意這個反應。
然而陸戰接下來的開口，卻叫顧林非有點兒措手不及。
“既然有視頻，為什麽不早點兒交給警局？”
顧林非剛升起來的洋洋得意就被陸戰一盆冷水澆成了落湯雞：“陸警官，我費了這麽大功夫才弄回來的東西，你不表揚我兩句也就算了，還怪我沒早點給你？”
“表揚你？”陸戰冷笑一聲，“表揚你在不該露面的時候露面，還是表揚你傳來的虛假信息讓警局同僚撲了一晚的空？”
顧林非沒想到陸戰會如此不領情，無奈的嘆了口氣：“既然如此，我這不該露面的人還是快點兒消失吧。”
“別跟我耍花腔。”陸戰想到令人不安的可能性，“為什麽現在給我。”
即便要給，也萬不該是在這個時候，煙鬼一被抓，無數雙眼睛盯着他手下的人，顧林非願意冒這個險，除非…
“我說了，這是我用命換來的東西。”顧林非臉上劃過一抹說不出的神色，看起來有點兒悲涼，“所以在我死之前，至少要把它交到你手上。”
顧林非沒理會陸戰表情的變化，繼續說：“我想就算我被發現了，你們也有證據可以抓捕煙鬼，只是我沒想到他上面還有其他人。”
陸戰一陣沒來由的心塞，眼看着顧林非站起來準備離開，陸戰只一個用力，伸手按住顧林非的肩膀，顧林非就重新坐回了床上。
“你死不了，老實呆着。”陸戰說完這句話，就只身出了房間，等回來的時候，手裏多了兩個三明治。
顧林非一點兒沒客氣，仿佛剛才那段對話的主角不是自己，分別撕開三明治的包裝紙，一手一個吃了起來。陸戰也沒在意，本來就是拿給顧林非吃的，他直接吃了，也省的自己再去說什麽“我不餓你都吃了吧”之類惡心的話。
就着陸思薇房間裏那部電腦，把U盤裏的內容看了一遍，能看的出視頻拍攝的時候當事人非常不安，鏡頭幾次抖動，但最終都穩穩的對準了煙鬼。
視頻只有一分五十秒，拍到的人也只有煙鬼的背影和對面供貨的人，供貨人不是巴頌，陸戰不能一眼分辨出是誰，只能大概看清煙鬼試貨的過程。
視頻結束在一張類似白紙蓋過鏡頭的畫面下，陸戰關上視頻收回U盤：“怎麽拍的。”
顧林非能出現在交易現場已經是不可思議，更何況拿出攝像頭拍攝，顧林非不太在意的轉過腦袋，嘴裏還嚼着火腿：“那場交易不太重要，他們大意了。”
陸戰盯着顧林非開了一會兒，這人從以前就練就了一副說謊話不打草稿的‘好習慣’，但此刻他不想說，就暫且算了。
陸戰移開目光，準備給韓久打電話。
顧林非正好吃完兩個三明治，一手攔住陸戰：“陸警官，你不怕視頻是假的嗎？”
顧林非眨眨眼：“不怕我早就變節，是煙鬼派來掀你老底的嗎？”
陸戰按下通話鍵的手指在聽到這句話後略微停頓了一番，但只一瞬，便又将動作繼續了下去。
說沒有一點兒懷疑是假的，顧林非這個人他畢竟三年沒見，又能在煙鬼身邊埋伏這麽久不被發現，更重要的是，連煙鬼被抓他都能逃脫，這一切真是巧合麽？
作為陸戰，他尚且要懷疑一番顧林非的用意，更何況作為陸隊。他必須得謹慎，他不能讓手下那幾個老光棍兒因為自己的感情用事，斷送了前程，甚至生命。
顧林非看見陸戰的反應，目光剛略微黯淡了點兒，就聽陸戰那邊兒已經撥通了電話：“煙鬼怎麽說？嗯，嗯，沒招就對了，他就是個替死鬼。”
韓久那邊兒貓在廁所外邊兒的護欄做賊一樣的打着電話：“替死鬼？不會吧，誰有那麽大能耐讓他主動頂罪。我剛才去看了一眼，那老煙鬼一點兒沒在怕的，不管問什麽都跟哥兒幾個打哈哈，現在蘇痕的人帶着他去尿檢了，估計結果一出來他就不能這麽得意了。”
“他不會承認的。”陸戰對着話筒說，“就算查出他吸食過毒品，他也可以說自己只買沒賣，或者編個理由說自己是被忽悠的，他手下願意給他頂事兒的人多了去了，更何況他是主動被抓的。”
“主動被抓？”韓久聽不懂了，繼續問，“這孫子又不傻，就算沒有他販毒的證據，也得去戒毒所待上幾個月，他會這麽做？”
“他會。”
顧林非怔了怔，不是不相信嗎？怎麽又…
“我手裏有一份視頻，暫且無法判斷真假，但不出意外的話，煙鬼上頭應該還有一個人，那個人才是主謀。”
“我怎麽越聽越糊塗了呢，這隔着幾千米你怎麽分析的比我還透徹，你不會已經回局裏了吧？”
“不是我分析的。”陸戰瞥了眼床上的人，“是AK。”
顧林非偏過頭，總覺得這個名字從陸戰嘴裏說出來，就多了兩分說不出的吸引力。
“那贗品啊。”韓久以為陸戰說的還是毛尖兒，順口問了句，“你還在醫院呢？”
“我沒在醫院。”陸戰頓了頓，“我說的是真的AK。”
“……”
“就坐在我對面。”
“靠！”韓久到底是沒忍住這一聲尖叫，縮了縮腦袋，“真的假的？你們見面了？他怎麽會…不對不對，這不重要，你能開個視頻麽，我想一睹這位大神的容顏。”
陸戰一笑，捂着話筒沖顧林非說：“你的粉絲想見見你。”
顧林非也跟着一笑：“只要陸警官不反對，我沒意見。”
陸戰臉色一變，沖着電話就是一通指責：“想什麽呢！AK是你能見的麽？你他媽是個警察不是追星族！”
韓久吓了一跳：“你急什麽，我就那麽一說。”
陸戰尴尬的張了張嘴，也覺得自己的話有點兒過分，好在韓久是個沒心沒肺，轉身就忘，繼續說，“陸隊，我可告訴你，局裏現在都快沒地兒落腳了，煙鬼，大飛，還有你讓我帶回來那服務員，還有一堆等着審問的酒吧相關人員，周局已經火冒三丈了，嚷着只要你敢回來，就把你跟他們一起關進去。”
陸戰忽然一怔，怎麽一心想着護着顧林非的身份，把酒吧的事兒忘了。
“韓久，煙鬼的檢驗結果你先給我截下，然後把人轉回咱們隊調查，暫時別讓除了你以外的人審訊。”
“你能交代點兒人類的任務麽，人在蘇痕手裏，我怎麽截？”
“化驗室的劉主任喜歡你。”
“我去，我這色相就這麽不值錢麽，她再早兩年結婚孩子都快上大學了。”韓久嘴上這麽說着，身體卻已經開始朝着化驗室走，“然後呢，就算截了，咱們也只是協助調查，蘇痕能那麽輕易放人？”
“那點兒出息，蘇痕不放你不會搶麽。”
“啊？陸隊，我還想在分局混呢。”
“慫樣兒。”陸戰能想象到韓久那張拉成苦瓜的臉，在心裏樂了一聲，“陳峰死在非凡酒吧，煙鬼又在酒吧有根據地，去查酒吧的法人代表，肯定跟他拖不了幹系，套用蘇痕的一句話，命案的事兒，歸咱們刑偵隊。”
“真行，到頭來你半個警力都沒出，人還都讓你審了個遍，蘇痕估計得氣死。”韓久舔了舔嘴唇，“不過陸隊，你這甩手掌櫃準備當到什麽時候，我們幾個可是連飯都沒工夫吃。”
“是嗎，那思薇送去的早飯就當喂狗了。”
“诶，怎麽說話呢。”韓久一臉不滿，“我可告訴你，回來你要不包我一個月早飯，我跟你沒完！”
陸戰剛要在韓久的哀嚎中挂斷了電話，韓久又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說，“對了陸隊，酒吧帶回來那小子，好像也有點兒問題。”
“什麽問題？”
“他看了陳峰的照片，說前幾天見過這個人。”韓久掃了眼四周，确定沒人發現自己，“他說陳峰之前來過酒吧，說要找什麽…叫三少的，後來人沒見着，他還揚言要把三少的事兒都說出去。”
陸戰眉頭一蹙：“他沒說什麽事兒？”
“具體沒說，我先跟你請示一句，我覺得這小子說的話有點譜，叫成嘉去查了。”
“嗯，局裏的事兒你先安排着吧，有什麽進展再給我打電話。”
挂斷電話，陸戰轉身看向面色不太好的顧林非，露出一個比他更加深沉的表情：“別告訴我，你在煙鬼身邊兒的代號是三少。”
“你是想告訴我你的偵查能力很強，還是想告訴我——”顧林非眼眸顫了顫，笑容僵在臉上，“我已經暴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