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陸戰把菜往副駕駛一扔，一言不發的繼續開車。
“這是什麽？”顧林非看着那兩包鼓鼓囊囊的東西：“陸隊，借一句名言，你去飯店吃飯材料還自己帶啊？”
“滾蛋。”陸戰嗤了一聲：“你看不出來這是火鍋材料嗎？”
顧林非這回的驚訝絕對不是裝出來的，張着嘴眼睛眨了好一會兒：“我…我就随口一說，而且這也沒地方吃吧。”
“那你就吃生的。”
陸戰剛一說完，顧林非還真偷偷摸摸伸了只手去拿火腿罐頭，陸戰一手握着方向盤另一只手一巴掌把顧林非打了回去：“真成餓死鬼了，去我家吃。”
“啊？”顧林非的嘴張的又更大了一號：“不是，陸戰，陸警官，陸隊，你這…我有點兒受寵若驚啊，我以前的确是追你來着，但這畢竟三年沒見，進展有點快吧。”
“還有更快的呢。”陸戰這回倒沒被顧林非的調戲鬧紅臉：“你近期住我家。”
“……”
“案子完結之前，你哪也別想去了。”
“不是，陸…诶，你別下車啊。”
“到家了不下車磨蹭個屁，趕緊，擋着臉出來。”
直到顧林非坐在一張擺滿火鍋食材的飯桌上，他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難道陸戰時隔三年，忽然轉性了？
“吃辣的還是不辣的。”
“我都行，按你喜好來。”
“那就清湯吧，一天沒吃飯，吃個辣再犯在我這兒。”
顧林非沒說話，就那麽坐着看着陸戰前後忙活，等陸戰把碗筷都擺好，顧林非才似笑非笑的問了一句：“陸警官，用不用我幫忙。”
誰想到陸戰不怒反笑：“那就辛苦你了，一會兒刷鍋洗碗。”
“你做飯我洗碗。”顧林非沒忍住，撲哧一聲樂了出來：“陸警官，這可是三年前我想都不敢想的畫面，早知道我就早點兒當卧底，早點兒跟你見面了。”
陸戰手裏的筷子一頓，他其實很想接着話題問下去，問顧林非是如何成為卧底的，但看着顧林非說完這句話就狼吞虎咽的樣子，陸戰又着實有點兒不忍心，好歹吃完這頓飯吧。
顧林非剛帶上手套準備洗碗，就看見陸戰穿上外套要往外走，本以為陸戰會一聲不響的開門就走，沒想到陸戰一邊穿鞋一邊沖着顧林非說了句：“我有點兒事兒出去一趟，家裏什麽都有，你安心待着吧。”
“…哦，好。”
以顧林非的性格現在應該眼帶笑意的看着陸戰說“喲陸警官，這麽晚去哪約會啊”，可顧林非卻少有的沒開半句的玩笑，只安靜的點了點頭，陸戰看了一圈，好像也沒什麽不放心的，就開門離開了。
剛走不到兩分鐘，門又忽然被打開，顧林非正滿手泡沫的對一只碗下手，就看見陸戰去而複返的樣子。
陸戰懶得換鞋，直接朝顧林非走了過來，把自己那部手機往桌上一扔：“這是我手機，有事兒聯系思薇的號，她手機在我手上，之前那個號暫時別用了。”
陸戰指的是那部諾基亞，保險起見還是暫時停用為好。他是上了電梯才想起來，顧林非現在沒有通訊工具，萬一真有點兒什麽意外，他怎麽聯系自己？
“你的手機？”顧林非看着桌子上那支手機，眨了眨眼。
“嗯。”陸戰極其自然的應了一聲：“門口抽屜裏有錢，萬一有什麽需要自己拿吧。”
顧林非剛要接話，陸戰又繼續說：“得了，還是別拿了，有什麽要的給我發短信，我買回來。”
陸戰說完，又風一樣的消失在了顧林非眼前，這回是真的走了，比剛才更沒有道別，連聲招呼也沒打，可是顧林非的大腦卻一片空白。
這實在太像三年前自己向往的那種生活了，可是……不對吧。
他是警察，我是卧底。
他是陸戰，我是顧林非。
他是天之驕子，我是…顧林非忽然不可置信的笑了一聲，我是什麽，我配嗎？
顧林非刷完鍋碗瓢盆的功夫，陸戰已經到了陳峰淘寶地址的所在地，是一處極其普通的筒子樓，破舊的程度簡直能直接拍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電影兒。
陸戰看了眼周圍的環境，不過七點就已經鮮少有人經過的街道，不像被人盯梢的樣子。陸戰直接上了302，剛要使用一些特殊手段開門，樓道裏忽然傳出了腳步聲。
一個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少女也停在了302門口，一雙略微凹陷的眼眶在白淨的臉上顯得極為突兀，少女看着陸戰搭在門把上的手：“你找誰？”
陸戰迅速收起手裏的工具，臉上換上一副盡量能跟這兒融合在一起的表情：“陳峰是住這兒吧，我是他朋友。”
少女的眼神落在陸戰臉上，沒有絲毫驚慌和恐懼，順手掏出鑰匙開始開門，聲音在樓道裏顯得異常清晰：“他不在家。”
“我知道，我就是來替他拿東西的。”陳峰的親屬關系裏沒有這個女孩，想必女孩還不知道陳峰已經遇害的事實，陸戰看着女孩進了屋，沒有越矩，繼續說：“要不你給他打個電話确認一下，我拿完就走。”
少女站在屋內，短暫思考後搖了搖頭：“不用了，你進來吧。”
陸戰剛一進門就聞到一股濃重的油煙味，少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油煙機壞了，沒來得及修。”
“沒事兒，我家也這樣兒。”陸戰狀似不經意的看了眼客廳，是那種古老的一屋一廚，客廳跟廚房融合在一起，桌子上還擺着半盤沒吃完的炒雞蛋。
一進卧室，滿地的煙頭和安全/套的包裝盒讓陸戰多少有點兒厭惡。
“那是他的東西。”少女似乎絲毫不在意被人看到這一切，伸手指了指靠着牆壁擺放的一個立櫃：“他的東西都是自己收拾，你要找什麽就自己翻吧。”
陸戰莫名覺得女孩有點兒奇怪，又說不上具體是哪，只能一邊翻找一邊搭話：“你是他女朋友？怎麽沒見過你。”
少女沒有說話，坐在床邊兒像不會眨眼的玩偶般一直盯着陸戰的後背，要是半夜三更回頭對上這麽張臉，也要吓出個好歹。
立櫃的容量不大，幾下就翻完了，少女見陸戰明顯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眼睛忽然眨了一下，像恐怖片裏的鬼娃娃忽然有了靈魂，然後略帶沙啞的開口：“你真是他朋友嗎？”
陸戰扒拉着立櫃的手忽然一頓，然後回過頭，臉上帶着自然的笑容：“是啊，如假包換，怎麽了？”
“我知道你不是。”少女眼神空洞的看着陸戰，昏黃燈光下有點兒看不清是什麽表情，少女輕輕仰起頭，眼睛裏帶着極度的悲傷，卻沒有一滴淚水：“陳峰不會有你這樣的朋友。”
陸戰徹底轉過身，面向少女。
“我也不是他女朋友。”少女說：“我是被他囚禁在這兒的。”
此刻的顧林非已經收拾好所有廚具，甚至閑的把桌子和地都擦了一遍，可陸戰還是沒有回來。
其實他知道陸戰今晚都未必會回來，可眼睛還是會不住的往門口看，希望下一秒就有人推門進來，然後把自己臭罵一頓。
就像三年前一樣。
顧林非靠着沙發閉上眼睛，忽然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見陸戰的樣子。
那時候高三下半學期剛開學不久，各科老師幾乎都已經授課完畢，大部分是自習時間。某個下午，顧林非正枕着陣陣春風徜徉在夢裏，陸思薇忽然叫醒了他。
“顧林非，幫我個忙吧。”
這話聽起來特別不真實，顧林非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夢中夢，陸思薇性子冷清到即便長了一張讓男人垂涎欲滴的臉，卻仍然沒有一個朋友。偏偏還牙尖嘴利，說話要多難聽有多難聽，要多諷刺有多諷刺，所以當陸思薇主動要自己幫忙的時候，顧林非着實驚愕了一會兒。
“你認識侯俊天嗎？”
顧林非揉着眼睛點點頭。
“那關系好嗎？”
“可以說是勢不兩立。”
“那太好了。”陸思薇拿出一張紙條推給顧林非：“今晚給你個機會跟他打架。”
顧林非莫名其妙的看了眼紙條上的內容，一串極其肉麻惡心的情話後畫了個大大的愛心，侯俊天約陸思薇放學後表白。
“不是吧。”顧林非咧了咧嘴：“連他都要追你？他可是出了名的流氓。”
“我知道啊，所以給你個機會。”
“給我什麽機會，我可不喜歡你。”
“就是因為你不喜歡我，我才能給你機會。”陸思薇眯起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倒影：“他約我見面，就算我不去他也會堵着我，你幫我脫身就好。”
“靠，老子是要幹大事兒的人，沒工夫處理你這兒女情長的小事兒。”
陸思薇從書包裏拿出一個信封放在顧林非的桌子上，臉上沒有一點兒被拒絕的尴尬，反而散發着一種不明來由的自信：“麻煩你了，放學的時候分頭走，我在一樓西門等你。”
顧林非事後想起來仍然覺得那天的揍挨的不虧，不但賺了一千塊錢，還遇見了陸戰。
顧林非在附近幾個學校多少有點兒名氣，侯俊天見着他也沒敢輕易動手，但顧林非還是有點兒不放心，心裏尋思着幫人幫到底，幹脆一路把陸思薇送回了家。
陸思薇在濱江區的一片別墅區下了車，顧林非從出租車裏伸出腦袋：“你幹嘛去？”
陸思薇眨了眨眼睛：“你是失憶了嗎？”
“……”
“我回家啊。”
“你等等。”顧林非一怔，看了出租車司機一眼，從信封裏抽了一百塊錢交了車費，然後兩腿打顫的下了車，在環顧了四周确定這片別墅區不可能隐藏一個普通居民樓後，将陸思薇上下左右打量了一遍：“你家住這兒？”
“嗯。”陸思薇一臉無辜的看着顧林非：“怎麽了，是我家太有錢刺激到你了麽，你不會仇富吧？”
顧林非頓時覺得自己收的一千塊錢絕對是被坑了，早知道陸思薇這麽有錢，怎麽也得坑她萬八千的。
“這是什麽話，咱倆好歹坐了半年同桌，這叫什麽，這叫緣分，我仇誰也不能仇你啊，這麽着，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兄弟，學校裏大事小情，哥們兒罩着你。”
“誰跟你說是緣分。”陸思薇白了顧林非一眼：“是我去找老師主動調換的座位。”
“啊？”顧林非一臉懵逼的看着陸思薇：“你不會真看上我了吧？”
陸思薇那天的表情顧林非一輩子也忘不了，她先是極其滑稽的挑了下眉毛，然後伴随着揚起的嘴角流露出一聲輕笑，她說：“別逗了，我知道你是Ga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