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太太去了蘇菲的房間。”
嚴屹還是黑着眼睛,也并不理會李嫂,直勾勾的盯着林沉歡,如果眼神能夠殺人,她這會怕是早就死了千百遍了。
林沉歡一直扣着自己的手,指甲都要掰掉了,手心裏一直冒着冷汗。
等了許久,林沉歡連頭都不敢擡起。
“難道你不準備解釋什麽嗎?”
林沉歡這才擡起頭來,對上嚴屹那冷厲的雙眸後,又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又奮奮的垂下腦袋。
這樣冷戰也不是辦法,遲早要有人解決,李嫂走到林沉歡的身邊,輕輕拍了拍肩膀,“太太,您說句話吧。”
“我沒什麽好說的,我想知道這一切,所以我就去了。”
“倒誠實的很。”
“她愛的又不是你,你為什麽一直不告訴我她的死因,難道是因你而起嗎?”
聽到這番話的嚴屹,那顆被冰封起的內心猶如刺骨般的寒冷起來。
她說的對,也不對,這一切,再提起的時候都宛如刀割,确實是他的原因,才造成了蘇菲的離去。
但昔日過往的時光裏,悸動年少的青春裏,他肯定,兩人是彼此相愛的,因為……
這些話他無法告訴林沉歡,他也想坦白一切做一個沒有秘密的人,但他更不願讓林沉歡無辜去承受這些,這一切,仍舊是個秘密。
那無盡無望的歲月裏,因為某個人的出現,而大方光彩,也因某個人的消失,而流連失所。
嚴屹無奈的搖了搖頭,冷冽的目光仍舊沒有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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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不許再去那間屋子。”
就算蘇菲愛的不是他,他卻仍舊那麽在乎着她的一切,林沉歡的心裏是這麽想着的,也是這麽怨着的。
這段時間以來,若不是因為她有了身孕,恐怕嚴屹也不會如此百般依順着她。
對啊,她不過是別人的一個替身而已。
“你就那麽愛她嗎?”
林沉歡微弱的細聲詢問着。
愛嗎?當然愛,那是整個成長的歲月,也正因蘇菲的出現,他才懂得了什麽是愛,但那都是過去事了,他不得不為自己的感情劃傷句話。
也因林沉歡的出現,不自禁的為自己過去畫上記號。
若有多愛蘇菲,就一定有更多的愛給林沉歡。
可她似乎不怎麽明白。
她小聲的抱怨,嚴屹聽進卻不怎麽當做一回事。
有時候誤會就是這麽産生的,一個覺得是天大的事,一個卻不以為是,一個因此而生了芥蒂,一個卻還是什麽都不願意說。
盡管她說話的聲音很小,但她肯定嚴屹一定聽到了。
看着嚴屹毫不邊色的神情,心裏十分郁悶,頓了頓,給自己鼓了鼓氣又說道:“我看過她的日記了,整整一本日記裏,沒有出現過一個你的名字,她愛着嚴欽,并且想要嫁給嚴欽,你不要……。”
李嫂聽到嚴欽這個名字從林沉歡的嘴裏出現,吓的趕緊捂上她的嘴,不讓她再說下去。
嚴屹冰冷的目光掃過他們,一直撰在手裏的珠子也應聲摔了滿地。
嚴欽的确是他最讨厭聽的名字。
“你不是想知道她怎麽死的嗎?好,我告訴你,就是因為嚴欽才死的。”
林沉歡從來沒見過嚴屹發這麽大的脾氣,也從未見過他眉頭緊皺眼神兇狠的樣子。
提起嚴欽後,他一反常态,語氣吓人。
“因為他的懦弱,因為他的猶豫,因為他對蘇菲的愛人盡皆知,因為他做的決定永遠不對,所以,是他害了蘇菲。”
“不要再說了先生,不要說了,不是這樣的。”
李嫂的語氣開始變的有些哽咽,她望着嚴屹一張冰凍的臉,眼神卻是那麽的疼惜。
“為什麽不是這樣?就是這樣,因為他要繼承家業,因為他選擇了財産,所以才會連累了蘇菲,所以才弄的蘇菲丢了性命,難道不是嗎?”
散落在地上的珠子劃過冰冷的地板,四分五裂的躺落。
你從來沒有在乎過我
李嫂的眼睛裏掉落出大片大片的淚水,順着肌膚滑落在地板上。
她微微有些發福的身體,彎着倔強的腰,撿起一顆一顆珠子。
這曾是嚴屹最愛的一串珠子,總是把玩在手中,穿起這串珠子,也是蘇菲生前,做的最後一件事。
說完,嚴屹便冷冷的轉身走了出去,汽車的鳴笛聲很快消失在耳邊。
林沉歡還驚吓未定,坐在沙發上微微有些發抖。
嚴屹發脾氣的樣子,實在太吓人了。
她也從未想過,因為提起嚴欽,能讓他如此嚗噪。
她緩緩的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孩子好似知道了母親受委屈一般,在肚子裏面動個不停。
臉上的表情,也微露出難受來,李嫂見狀趕忙跑過去為她倒水。
“怎麽了太太?”
“肚子疼。”
李嫂慌亂的拿出手機給嚴屹打電話,而電話響了一邊又一邊,就是沒有人接,後來,索性直接打給了醫生。
扶着林沉歡抖動的身體,一步一步上了樓,躺在床上的林沉歡,身體開始不停的冒出冷汗,臉色越來越難看,嘴唇也失了血色。
李嫂仍舊不放棄的打給嚴屹,但電話的那一頭,一開始只是無法接通,後來,索性變成了關機。
虛弱的林沉歡,心裏失望至極,“不要再打了,他不會回來的。”
那麽多美好的時光浮現過眼前,好似做夢一般的不真實,感情世界裏,真真假假,有些人真愛着,偏要裝作不愛的樣子,有些人明明不愛,卻偏要裝作愛的樣子。
諷刺至極。
這段時間以來,嚴屹愛的,恐怕都只有孩子罷了。
對于她,應該從未真的在乎過。
等到醫生到來的時候,林沉歡已經疼的睡了過去,頭上的汗水不停的冒,嘴唇緊緊咬着,眉頭也皺在一起。
假如這會孩子掉了,李嫂恐怕悔的腸子都要青了。
醫生檢查了一番後,還好只是因過度驚吓而導致的胎像不穩,現在孩子一天天大了,更加要多注意身體,一定要保證心情愉快,孩子才能健康成長。
這一次,幸虧醫生到的及時,再晚上一會,恐怕真的就要出事了。
開了幾幅安胎藥交給李嫂以後,醫生便走了。
李嫂寸步不敢離開,時時觀察着她的變化。
“都怪我,你說我好好的帶你去蘇菲的房間幹什麽啊,都是我的錯,才引發的這一切。”
林沉歡再醒來的時候,李嫂正在床邊喃喃的說着這些,焦急的表情将她看的死死的。
“李嫂,不怪你。”
剛一睜開眼睛,林沉歡便虛弱的張着口安慰李嫂。
看到她終于安然的醒了過來,李嫂一顆七上八下的心,也才終于有了着落。
“太太,你終于醒了,想吃什麽,我趕緊去給您準備。”
李嫂起身的那一刻,眼睛裏有忽閃的淚水掉下來,看來是真的擔心着急了。
林沉歡心裏也稍有點過意不去,眨了眨惺忪的眼睛說道:“都行,您做什麽我都愛吃。”
看到她又恢複了一些體力,李嫂便心滿意足的到樓下準備飯菜去了。
李嫂出去,着空蕩的房間裏只有她一個人,就顯得更加空蕩了。
以往她的身體稍有不适,嚴屹都會緊張的呆在身邊一直詢問,看到那高大英俊的面容竟也有緊張的時候,林沉歡心裏就不自覺的想笑。
可是今日,在這種時候醒來,身邊卻沒有他大的影子。
太陽已經漸漸落下了山,黃昏的影子将整個房間染的都霧霧蒙蒙。
她失神的望着窗外的枝頭,悲泣的鳥兒叫聲不斷。
李嫂再進來餓時候她已經下了床,穿着單薄的衣服坐在陽臺的搖椅上,望着那山頭的日光,眼底好似一片漣漪的湖泊般憂愁。
“太太,您怎麽起來了呢?”說着就将披風緊緊的裹在了她的身上,關上了陽臺上的窗戶。
林沉歡看着李嫂的背影搖了搖頭,好似對自己的無奈般洩氣。
落寞的轉身走到茶桌邊,攪動着碗裏的食物,一口一口吃下去。
李嫂看着她孤寂的動作,心裏疼惜的很。
“他還沒有回來嗎?”
一頓飯,好似吃了一個世紀那麽長,最終還是忍不住詢問李嫂。
“沒有,不過太太你放心,先生他一會肯定會回來的。”
林沉歡搖了搖頭,她知道李嫂這麽說不過是為了安慰她,他不會回來的。
他回來了嗎
李嫂擔心她一直胡思亂想傷了身體,便一直在房間裏陪着她,盡量與她多說一些有趣的事情,好讓她轉移注意力。
可林沉歡哪肯配合,向來喜歡鑽牛角尖的她,要被自己的神經質給折磨死。
“李嫂,嚴欽與蘇菲,到底舍什麽回事?”
白天的時候,嚴屹說話重了些,但也留下了許多的疑問給她。
李嫂看她郁悶,便狠着心告訴了她。
“蘇菲剛來到嚴家,少爺便喜歡上了她,嚴老先生一直不同意,這事僵持了很久。但少爺偏是個性格倔強的人,不管老爺子怎麽阻撓,他還是義無反顧的要娶蘇菲為妻。”
“那他們的感情,還真值得歌頌呢,堪比的上羅密歐和朱麗葉了。”林沉歡打趣的說道,李嫂繼續。
“後來,嚴老先生病了,要将整個企業交給他,但少爺是學設計的,對管理企業本沒有興趣,整個嚴族的人,都在等着分配遺産,家族內鬥就開始了。”
好老套的劇情哦,林沉歡心裏這麽想着,但還是繼續聽李嫂說了下去。
“少爺喜歡蘇菲,這是衆人皆知的事情,那天,少爺約了蘇菲見面,準備向蘇菲求婚,但也是那天,嚴老先生病危,少爺便一直守在老爺的床邊,直到老爺去世。”
“所以,那日求婚,他沒去?”林沉歡問道。
李嫂嘆息的搖了搖頭,“嚴老先生死後,自然就将産業交給了少爺,然後少爺便接到了綁匪的電話。”
林沉歡睜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認真的聽了下去。
“嚴家有些人為了得到財産,便雇了一群綁匪,她們綁架了蘇菲,威脅少爺交出嚴家的企業,不然,便殺來了蘇菲。”
“嚴欽選擇了財産,所以蘇菲死了。”林沉歡講話接了過去,想起嚴屹說的那些話,将猜測說了出來。
“不是這樣的,不是的。”李嫂慌忙辯解。“少爺最後答應了。”
“那為什蘇菲還是死了?”
“那些綁匪用蘇菲做誘餌,一定要讓少爺先将財産交出來才肯放了,少爺擔心他們沒有誠信,這樣的話,不僅将父親一手打下的天下拱手讓了人不說,蘇菲也沒救回來,他猶豫了片刻,所以就……”
說道這裏,李嫂将頭低了下去,想起多年前的那個雨夜,所有痛苦悲劇被雨水籠罩着。
“所以蘇菲因他的猶豫,而死了……”林沉歡将李嫂沒有說出口的話說了出來。
但是這些事,和嚴屹有什麽關系。
兩個情投意合的人,因家族戰亂,一個為情而死,一個活在後悔和痛苦中,怎麽看,讀牽扯不禁嚴屹來。
“那跟嚴屹有什麽關系?”
林沉歡想起嚴屹曾跟她講的有關蘇菲的那些過去,他一心愛慕着蘇菲,可蘇菲好像一直都沒有喜歡過他啊。
李嫂不再說下去了,起身收拾了碗筷。
“時間不早了,太太早些休息吧,剩下的事,以後先生自然會告訴你的。”
說完李嫂便出去了,林沉歡也到衛生間裏簡單沖了一個熱水澡。
肚子越來越大了,行動上許多事情也開始出現了不便。
以往她洗澡的時候嚴屹都會為她準備好一切,還時時刻刻守着她,生怕她出一點小意外,但今天,所有的她都要自己去做,心理上不免覺得落寞。
躺在床上聽着早教音樂,也沒有在旁邊再叨叨着評論。
想到這些的時候林沉歡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
“林沉歡呀林沉歡,你能不能給我有點出息,睡覺。”
她自己自語了一番,摸了摸肚子裏的寶寶,不再胡思亂想的進入了夢想。
第二日天還沒亮她便睡醒了,從來沒有想過,嚴屹突然不在身邊,竟會如此的不習慣,原來無形中,真的如此依賴她。
伸了伸懶腰,起床去衛生管間裏洗漱,聽到樓下好似有開門的動作,她心裏歡喜了一番,糾結着要不要到樓下去迎接他。
夫妻吵架本沒有是什麽深仇大恨,看在他前段時間表現不錯的樣子,林沉歡擦了一把臉便扭捏着下了樓。
李嫂拿着剛送過來的牛奶放到廚房,看到林沉歡下樓,便關切的問候:“太太今日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身體還是不舒服嗎?”
看到空蕩蕩的客廳裏根本沒有嚴屹的影子,失望了搖了搖頭,又上了樓。
照例打開音樂做着晨操,活動筋骨,滿腦子都是嚴屹陪着她的影子。
索性也關了音樂,繼續躺着去,睡着了,便不想了。
剛躺到床上,又聽的樓下有動作。
這次,也顧不上扭捏作态,慌慌張張的便朝着樓下走去。
李嫂手裏拿着剛送過來的報紙進來放到客廳裏,看到她又下樓來,搖了搖手中的報紙:“太太要看報嗎?”
“原來是報紙。”林沉歡又是失望的搖了搖頭,轉身落寞的向樓上走去。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一整天就這麽過去,嚴屹還是沒有回來。
晚上下樓吃飯的時候,忍不住又問了李嫂一遍:“他回來了嗎?”
李嫂無奈的搖了搖頭,轉身幹別的事去了。
一個人過一天,像過一年,沒有嚴屹在身邊,日子變的難熬了許多。
神經兮兮了一整天,很想找點事情轉移注意了,可不管她幹什麽,總能看到兩人的影子。
孕婦本來就喜歡胡思亂想,情緒化的看待事情,還特別容易生氣。
感情的世界傷害在所難免,深深的夜裏吹來清冷的風。
從什麽時候,林沉歡變成了這個樣子。
她的心裏倒先看不起了自己。
蒙着被子逼自己硬睡,可一百只養都數完了,還是毫無睡意。
論耐心、信心、愛心等等是怎麽消失的?就是在這無盡的、漫長的自我等待中,逐漸被自己的意志力給消失殆盡的。
一天、兩天過去,每天早上她都滿懷期待的去下來迎接,最後,卻都只是牛奶、報紙,每天晚上,她都坐在餐桌前問李嫂她回來了嗎?李嫂都是略帶抱歉的搖搖頭。
這樣的日子,重複一天又一天。
這樣的煩惱,重複一遍又一遍。
不行,決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一定要振作起來了。
“既然你不回來,那我自己守在這空房子裏也沒什麽用了。”
這天早上醒來,看着身邊空空的床榻,她開始自我鼓勵,自我解決,說着,便到衣帽間裏收拾衣服,挺着個大肚子将東西一件一件的放到箱子裏。
每放一件,心裏就痛一下,漸漸的,眼淚開始打轉,越來越覺得孤獨、恐懼,好幾天了,他還是沒有回來。
“他一定是不要我了,不要我和孩子了。”
這段時間,她總是自言自語,心情時好時壞,這都是嚴屹的願意,都是嚴屹把她便成裏這個樣子。
李嫂進來看到她蹲在地上一邊抽泣,一邊收拾行裝,慌忙的将她擡起來,為她擦幹臉上的眼淚。
“太太,你這是幹什麽呀?”
“我要走,我要回國去,我再也不等他了。”
“太太,你這是說什麽胡話呢,先生他回來了。”
“回來了?”林沉歡不可置信的擡起頭來看着李嫂,又搖了搖頭:“不,你肯定是在騙我,我要回國去。”
嚴屹的腳步停在門口,聽着屋內林沉歡的撒鬧,嘴角上揚歪頭輕笑了一下。
“真回來了,你不信自己去看看,還給你帶着禮物呢。”李嫂像安慰三歲小孩一樣的哄着她,說着,偏攙扶着她朝外面走去。
嚴屹早就站在門口等了許久,看到林沉歡淚雨帶花的面容,心疼的為她擦了擦臉,然後緊緊的擁進懷裏。
被他看到自己丢人的這一面,林沉歡忍不住握着小拳頭捶他胸口,嚴屹也忍受着她的撒嬌,滿臉寵溺的看着她。
“你還回來幹什麽?”林沉歡生氣的說道。
“我不回來,小寶寶想我了怎麽辦。”
說着,便蹲下了身子,雙手捧着她的大肚子,側臉靠着耳朵聽。
“小寶寶說他想我了,你聽。”嚴屹溫柔的說着。
“哼,果真心裏只有孩子。”林沉歡失落的将他的手拿開,越過他的身體,朝着床上走去。
看到她的不開心,嚴屹心裏越發安慰,看來此時此刻,林沉歡是真的付出愛上他了。
站起身來也跟了過去。
溫厚有力的雙手将她的肩膀握的緊緊的,眼神堅定的望着她。
兩人雙眸對上,相互注視着彼此,臉靠的越來越近,彼此的呼吸,彼此的心跳,好似在這時都交融到了一起。
林沉歡的心髒開始狂跳,心髒劇烈的起伏着,嚴屹一張火熱的嘴便吻了上來。
這一刻,林沉歡的眼淚劃過臉頰,嬌小的雙手也緊緊環繞起嚴屹的脖頸,配合着她的呼吸,與他融為一體。
嚴屹小聲的在她的耳邊低語:“對不起,對不起,以後早再也不會丢下你不管了。”
林沉歡使勁的點着頭,雙手将他抱得緊緊的。
過了一會,嚴屹又嚴肅的雙手撐着她的肩膀,“我給你帶了一件禮物,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什麽禮物啊?這麽神秘?”林沉歡緩和好了心情詢問。
待會你就知道了,快,換件衣服,打扮打扮。
看個禮物還需要打扮,至于這麽隆重嘛。林沉歡的心裏苦惱,但還是照做了。
禮物
懷着強烈的好奇心,林沉歡被嚴屹攙扶着一步一步向樓下走去。
“到底什麽呀?這麽神秘?”看着嚴屹臉上稍顯不安的神态,林沉歡別着腦袋詢問。
腳輕踩在木制的樓梯上,踏過沙沙的聲響,心也跳動的越發張狂。
拐過走廊後,陽光明媚的灑落在客廳裏,和煦的微風吹蕩起白色的窗簾,一切都美好的一如往常。
只是柔軟的沙發上多出一個中年婦女,她不停扭動的坐态和不斷張望的神态,顯得格外急躁和不安。
一身素色的衣服不合身的裹在身上,穿着明顯不搭配的皮鞋,兩鬓斑白的花發零零散散的皮落在肩頭,臉上一道道深邃的皺紋,眼睛凹陷進去,顯得十分老态。
這樣一個婦人,這樣的出現在林沉歡的眼前。
忽然她的眼眶濕潤,淚水簌簌的留下。
林沉歡的心被這低落的淚水沖刷的疼痛,好像炙熱的火焰燃燒一般,空氣也變的稀薄,呼吸開始困難。
她愣在原地,雙腳不聽使喚,一步也邁不動。
顫抖着的雙手被嚴屹緊緊握着,抖動的身體靠在嚴屹的懷裏瑟瑟發冷。
婦人站了起來,單薄的身軀朝着她的方向步步靠了過來。
“不,不,不。”林沉歡搖着頭,在眼眶裏打轉的眼淚始終倔強的不讓它掉落,這一幕她期待了多久,等待了多久,卻從來沒有想過,是在這種時候。
婦人越是靠近,她就越是害怕,腳步也開始一步一步的後退,腦海裏無法忘記的雨夜狠狠的打擊着她的頭腦。
很快,她恢複了意識,轉身就朝着樓上跑去,晃動的身體掙脫開嚴屹的雙手,步履踉跄的跨着每一節樓底。
嚴屹擔心的緊緊跟了上去,雙手支撐起她不安的身軀。
“沉歡。”婦人沙啞又熟悉的聲音在身後呼喊着她的名字,很快,變成了絕望的嘶吼,透徹的回蕩在空氣裏,形成無色無味的悲痛。
她等了又等,盼了又盼,終于到了這個時候,沒想到,心裏居然是如此的懼怕。
林沉歡停下了腳步。嚴屹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緩和她激動心動。
“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努力控制的哽咽讓聲音顯得猶為顫抖,林沉歡始終不敢相信,就這樣,她出現了,她來了。
“難道你不想見見她嗎?”
嚴屹柔和的聲音輕輕在她耳邊低問,眼睛裏滿是期許的等待。
“不想,當初,她抛棄了我。”林沉歡的眼神裏閃過一絲怨恨,卻又是那麽的虛妄。
她怎麽能不想,她整個人生裏,最期待,最愛的,都是那個給了她生命的女人,只是她也怨恨,也痛苦,在那麽匆忙的人生裏,她怎麽舍得,離開她,抛下她?
“沉歡,媽媽對不起你。”
那婦人站在樓梯下悔過的說着,雙手撐着地板,無力的腿緩緩的跪在清冷的木地板上。
李嫂看到婦人如此的做法,趕忙上前扶起她,“大姐,您這是何必呢。”
林沉歡轉過身來看到伏地而跪的母親,心裏翻江倒海的淚水一湧而下,心跟着那雙腿柔軟了下去。
“媽,你這是幹什麽。”
林沉歡彎身要扶起跪在地上的母親。
“沉歡,媽媽對不起你,你一定要原諒媽媽,昂?”
婦人還是那麽悲憫的聲音,夾在着淚水的臉龐,誠懇的擡頭望着她。
“媽,您趕緊起來吧,您再不起來,我也跪着陪您。”
林沉歡這話一出,衆人都跟着緊張了起來,嚴屹連忙扶着她要跪下的身體,李嫂也将婦人攙扶起來,嘴裏還叨叨着:“太太,這可使不得呀,你還有這身孕呢。”
看着那副老态的面容和疏松稀少的頭發,林沉歡的心裏很不是滋味,看來,她這些年應該過得很不好才是。
她的變化太大了,跟多年前記憶裏的人已經完全變了模樣,當時的她,臉上沒有一道皺紋,眉目清秀較好的樣貌,清澈透亮着的眼睛,于現在低垂的眉目,有那麽大的變化。
婦人看着她挺着的孕肚,臉上浮現起安慰的笑容。
“歡兒,你長大了,如今也要當媽媽了。”
雖然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但林沉歡還是不願與她過多交談,心裏的坎還是邁不過去。
幾人扶扶搭搭的朝着客廳裏走去,陽光好似便的更加溫暖了一般,溫度上升的更高了。
“你們先聊着,我去準備午飯了。”
李嫂很識趣的離開了這裏,嚴屹在一旁觀察着這母女二人。
兩人默默的坐在沙發上,林沉歡低着頭撫摸肚子,而那婦人便遙遠的望着她,一動不動。
“你們先聊,我也上樓去忙工作了。”
看着他們有話說不出的樣子,應該是需要一個獨立的空間,嚴屹便也走開,為二人留下單獨相處的時間。
這麽多年
時間好似靜止着一般,呼吸聲在安靜的房間裏清晰而又明顯。
過了許久,那婦人微微垂了一下眼眸,張了張嘴,卻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出口。
反倒林沉歡先打破了平靜:“這些年,您過的好嗎?”
婦人聽到她竟開口詢問,心裏十分激動:“好,好着呢,你呢?有沒有受苦?”
林沉歡長長的睫毛上沾染着淚水,一眨一眨的望向了那婦人,臉上飄乎的表情卻難以讓人捉摸。
“我?我也好的很。”
生活的不如意在這一刻誰都無法說的出口,你好嗎?我很好。除了這樣的回答,兩人編入陌生人相逢般的毫不親切。
空氣流通着花香和清新的味道,灑落在人的心裏,夢裏。
那些難過的時候,也猶如被大雨沖刷般的淌過了痕跡,被日光照的幹涸而滾燙。
兩人顯然說着慌話,倒不是為了安慰對方,只是不願在陌生人前卑微一般的姿态。
時間又停頓了許久,李嫂帶着從超市裏買回來的食物叮呤當啷的穿過客廳向廚房走去。
看到這母女二人誰都不搭理誰的樣子很是着急,血濃于水的親情,再加上這分離多年的相思,怎會無話可說。
現在,也不過是兩人互相端着,被深深的誤會所阻礙着罷了。
好心的李嫂有心想要幫忙卻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洗好了水果,站在廚房裏假裝咳嗽吸引目光。
很快婦人便朝那邊望了過去。
眼神一交會便明白了意思,站起來朝廚房走去。
“大姐,太太是個心地善良的人,你們這麽冷着也不是辦法呀,想想她跟你有沒有什麽特別的記憶,說一說她就心軟了。”
李嫂悄聲的跟那婦人說着。
“特別的記憶?”那婦人沉思了片刻,苦惱的搖了搖頭,“她八歲的啥時候我就離開了,如今這都快過去十七八年了,恐怕她早就忘了吧。”
婦人很失落的将眼神低垂下來。
“不會的,再仔細想想,一定有的。”李嫂仍不放棄的勸說。
也在這時,那婦人瞅見了廚房裏剛買回來的新鮮肉食蔬菜,想到在她還小的時候,家裏條件不好,她又體弱多病,每次她一生病,就給她抓野雞炖湯補身體,當年的味道,不知現在她是否還記得。
“我給她炖個湯吧,不知她還能不能記得。”
“好、好、好。”李嫂連忙在一邊附和,趕緊在旁打起下手,說幹就幹。
很快湯便煮好了,婦人顫巍巍的端着,緊張的站在廚房門口不知如何向前邁去步子。
在客廳的林沉歡早就聞到了味道,闊別十八年,味道竟一如既往,香氣飄散進客廳裏,随着鼻息的呼吸,回到多年前的童年時光裏。
“快去啊。”李嫂在身後催促着。
婦人這才走了出來。
“歡兒啊,你還記得你小時候生病的時候最喜歡喝媽媽炖的雞湯嗎?那個時候,家裏條件不好,想吃什麽不能滿足你,現在好了,日子變好了。”
林沉歡看着那碗冒着熱氣的濃湯在母親的手裏顫巍巍的端着,而母親期待的眼神又是那麽的真誠,心裏十分疼惜。
伸手接了過來,默不作聲的喝了起來。
李嫂早就囑托過了婦人,讓她乘勝追擊,打鐵趁熱,多年的誤會和積壓的矛盾,不能在一時之間解決,也不能不去解決。
“當年,我決然離開,不是沒有想過你,只是……”說着,婦人的眼淚便又要出來。
“你也知道,我一介婦人,還是個鄉下人,自己都沒什麽生活能力,更別提養你了,況且,那幾年你爸爸事業正在上升,把你留在他的身邊是最好的選擇,除此之外,我別無他法。”
林沉歡手裏的動作停了下來,盡管一直在避諱着這件事,可既然已經袒露出來,也便沒有再可以躲藏的餘地。
“那你為什麽一定要離開,陪着我長大不好嗎?”
婦人的臉上漂浮過一絲為難的表情,這些年裏她一直在苦苦追尋的事和尋找的人還是沒有找到。
鎮靜了片刻後,她決定将所有的真相都告知與她。
隐藏了許多年,現在,也是時候揭開真相了。
身世揭開
時間回到二十六年前。
那日,一個苗族少女看上了一位外鄉而來的小商人,他生意失敗,窮困潦倒,但臉上英俊的帥氣和向上樂觀的精神深深的吸引着少女。
兩人在河邊相識,男孩坐在碼頭上與她講外面的世界,為她揭開大山後的故事,她聽的心曠神怡,跑回家去跟阿爹說,要去外面闖蕩。
阿爹聽後十分生氣,她當時已經到了婚嫁的年齡,阿爹已經為她許配好人家,她突然說要離開,阿爹怎肯應允。
後來,她很是傷心,去河邊告知了男孩,便落寞的朝着大山裏走去。
男孩緊跟随身後,采了一路的野花送給女孩,并向女孩表白了心聲。
女孩便義務反顧的跟着她踩上了船,劃起了雙槳,往後,再也沒有回過大山。
那男孩很是珍惜她,因為生命裏多了她的存在,變得更加勤奮,日日起早貪黑的工作,掙錢,想要給她一個好日子和溫暖的家。
兩人闖南闖北,奔馳了大半個江山,來到A市,做起了小買賣。
日子也一天天天好了起來,他們搭建了小屋,有了穩定的收入,這個時候,女孩懷孕了,男孩十分歡喜。
只是好景不長,生意場上,輸贏乃兵家常事,男孩遭到小人暗害,不僅生意虧空,還欠下了一屁股外債。
臨近生産的女孩也為她忙于奔波,整日苦惱的想解決辦法。
男孩受此打擊,一震不絕,整日流連于花田酒肉,女孩很是傷心,也導致了生産提前,生下了一對不足月的雙胞胎姐妹。
由于早産,兩個嬰兒身體十分虛弱,常常生病,可家裏窮的根本買不起藥,也買不起一些好的食材讓女孩養身體。
一日,追債的人追到家裏來。
他們威脅,說再不還錢便要把孩子抱走去買了。
兩人慌裏慌張的開始湊錢,可貧困的生活根本沒有人願意幫助他們,與其讓這些人把孩子買了,倒不如……
男孩的心裏開始出現極端的想法,也正因此,男孩和女孩的感情,徹底破裂。
男孩将女孩從大山裏出來時身上帶着的所有首飾都放在了其中一個女孩的身上,他自知這樣有愧于心,但還是去做了。
他找到一對可靠但不能生育的夫妻,他将孩子交給了他們,換回了金錢。
這樣回去以後,就可以留下另一個孩子。
孩子還沒有過滿月,就這樣,永遠的離開了母親的身邊。
後來,男孩為此而慚愧,又重新得到了動力,為了求得女孩的原諒,他又開始自己創業,但女孩再也沒有原諒男孩。
在一個下着大雨的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