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6歲
26歲不好,抓不住過去,夠不着将來。
姜珩拎了個小巧的蛋糕,曲奇碎屑裹上蛋液打底,蜜桃切了薄片包層,姜珩買它是因為懸挂在它上方的名牌,一塊精致誘人的蜜桃芝士蛋糕,這店裏給起了個飛揚跋扈的名字,祝你不幸。
祝你不幸,姜珩失笑,這世上恐怕沒有比這更有趣的生日祝福了。
最可笑的是,因這四個字掏了錢的姜珩在打算離開甜品店的時候,看見老板娘撕下了那張卡片,并抓住了一個小男孩,叫了聲兒子,罵他瞎搗亂。
蛋糕在透明的盒子裏随着姜珩的步伐輕微擺動,她沒有要吃掉它的意圖,只是想帶它回家,擺在面前喝兩盅酒,以昭示她的26歲,就這麽悄無聲息的來了。
這是她回江城的第三天,再過三天,是尤朵的婚宴。
“生日快樂!”尤朵的聲音有藏不住的興奮和期待,姜珩知道,那與她生日這件事無關。
她回到濱江路春景花園,家裏阿姨來打掃過,開了門撲出一股幽幽的清潔劑味道。
“婚禮準備的怎麽樣?”她脫了高跟鞋進去,将蛋糕放在了小吧臺上,聽見那頭委屈的嗚咽了一聲,便問,“怎麽了朵朵?”
“你為什麽不做我伴娘呢,”尤朵說,“我想留捧花給你。”
姜珩溫和的笑,“我想就在臺下看着你。”
“才怪,你就是沒想過結婚是不是?”尤朵說着,語速緩下來,又問,“還是,你不想見我哥?”
姜珩倒水的動作滞住,那張清冷的臉閃回眼前,叫她險些脫口而出一句“是”。
“沒有,”她說,“朵朵,早點休息,婚禮那天我會準時到。”
挂斷電話,姜珩将剛倒滿的水倒進了水槽裏,反身開了酒櫃,拿了一瓶威士忌,另一只手抓了只空杯,回到客廳,窩在了沙發轉角的位置。
短訊來的時候酒瓶裏的液體高度降了一半,她如今的酒量已經是喝到這個程度還未達微醺,屏幕上顯示了一串陌生號碼,內容很簡單,兩個字,開門。
姜珩撐起身子看了眼門口,那扇緊閉的門外一定站着一個怒意橫生的男人,許久未見,她沒精力吵架,于是輕飄飄的回了個“滾”字,再然後,她趴倒在沙發上,昏沉睡了過去。
人是不會變的,你改頭換面看起來不似當年,可拿刀開膛破肚,扒開那堆花花腸子,你還是你,下作又卑賤。
姜珩這一覺睡得很死,手機上除了昨晚那條信息外什麽動靜也沒有,上午醒來,洗漱完出了門,餘光掃到門邊靠牆放在地上的盒子,伸手探了探,豆漿油條,還是熱的。
她今天要回趟總部彙報工作,沒心思搭理,盒子擺在原地,高跟鞋走遠,成了模糊的背景。
姜珩大學畢業就來了這家公司,短短四年爬上大區經理的位置,多少人眼紅她不是不知道,只不過她向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有人使了絆子就有人無果而歸。
但這一次,她什麽也沒做,上級拿了她南區所有客戶移交別手,又一紙調令叫她回來開發新的客戶,所有人脈關系被挖斷甚至瓦解,像林清說的,公司這一舉措,無疑是把她打回了畢業實習的狀态。
林清要她走,消息放出去,多少獵頭摩拳擦掌,可她還是沒有。
“給你放這麽大指标,你想在飯桌上把自己喝死嗎?”從公司出來,林清跟在她身邊,看樣子比她還焦急。
“特殊時期,特殊手段,不喝也可以拿點大單子,別操心我了。”
她和林清,一個南區,一個北區,雖然業務無往來,但關系好的沒話說,林清見她不願多談,便也及時收了聲,轉而爬上她車子副駕駛,一邊系安全帶一邊說,“給你請的那個家政阿姨還滿意嗎?”
“還行,”姜珩鼻腔中仿佛聞到昨晚開門時的味道,發動了車子,随口道,“不過,她應該學着處理一下空氣。”
林清嘁了一聲,“回頭給你換一個。”
“不用,就這樣吧,我們去買瓶香水。”
買香水是輔,挑禮物是主,尤朵新婚,帶上林清巧妙的心思,她只需掏錢就好。
林清最後替她挑了一雙高跟鞋和一套首飾,精巧也昂貴,林清說,唯有奢侈最得女人心。
也好,姜珩想,越是這種正式的場合,她越不想矯情。
買單的時候,姜珩特地問了櫃姐購買名單上有沒有尤朵的名字,答案是沒有,姜珩便希望婚禮那天的晚宴,能看見尤朵穿上這雙鞋。
“只是前兩天有位男士也拿走了一雙,”櫃姐說,“我想他和您問的姑娘應該認識……他叫尤信。”
“不要了,”林清說,“還有別的款嗎,拿出來我們再看看。”
姜珩摁住她,将卡遞了過去,“結賬吧,沒事,我自己留着穿,我跟尤朵尺寸一樣。”
“他怎麽陰魂不散的……”林清說。
“江城就這麽大,中國就這麽大,他能去哪?”
這是時隔一年,姜珩第一次聽到“尤信”這兩個字,盡管昨晚這個叫尤信的男人就在她門外,還不知道是不是等了她一宿,姜珩失神,她有些矯情的問自己,怎麽到現在聽到這兩個字,還是會湧起一陣莫名的心悸。
她還會想起尤信的臉,尤信的味道,尤信數落她時的眼神,還有,尤信矛盾至極的溫柔。
“吃點東西去?”林清打斷她的思緒問。
尤朵婚禮這天,姜珩穿了件裸粉色的西裝,內搭一條米色的長裙,腳踝裸露在外,高跟鞋是那天和林清一起買的,耳墜挑了銀色長款,隐在黑色柔順的發絲中,與她這個人一樣,既不搶風頭,也無法被忽略。
現場布置在酒店後湖邊的花園,她進去的時候被禮儀小姐攔下來簽名,剛躬下.身子,長發從背上滑落,手擡起來打算撫開,指尖卻碰到了另一只手的手背,那只手強勢的攬走了她的頭發,默不作聲,也未見收手。
姜珩知道是誰,她甚至沒回頭看一眼,簽完名字跟禮儀小姐道了謝才直起身,背對着那個人往裏走。
剛走了兩步,便被握住了手腕,他用蠻橫的背影告誡她別說話,別掙紮,姜珩看懂了,被他徑直帶進了一個小包間。
“尤信,”姜珩平靜的收回手,輕揉着被捏痛的手腕,“今天是你妹妹婚禮,我不想跟你吵架。”
男人也不碰她,只是步步逼近,停在她面前幾公分的距離居高臨下的與她對視,“你腳上穿的什麽?”
“高跟鞋。”姜珩說。
“姜珩。”
“打住,”姜珩退了一步,滿眼都是不屑,“我知道你給尤朵買了一雙,抱歉我就是那麽碰巧的和你看中了同一雙,我本來也想送給她,但你已經送了那這雙我就自己留着,這跟你沒什麽關系吧?”
尤信還要說什麽,姜珩退到門邊開了門,“尤總,我們已經分手了,單獨相處讓別人看了會笑話,”離開之前,她說,“大家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