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難辨人心(四)

程璐平日裏待在宋府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這并不表示她不知曉外面所發生的事,風雲将變,總會露些淺碎異樣,發現的人自然早有準備提早避禍。

可惜有這種敏銳性的人太少了,普通人只有在大亂的那一刻意識到,而此時早已失了先機。

最讓人愁的是這些話她不知道該怎麽和在意的親人說,良久才搖頭說:“興許孟家和王家有過節?亦或是孟家良善之家,是非黑白非要理個明白。”

嚴歌搖了搖頭,毫不猶豫地說出最後可能的猜想,戳破了表面的平靜。

“據說這位孟夫人十分疼兒子,向來是要什麽給什麽,就說當年孟獻帶着媒人上門到咱們家提親,聽說他壓根沒和孟家老爺和夫人提起過,終生大事都能這般縱着,還有什麽做不出來?莫不是那孟獻還未死心,愛屋及烏,孟夫人才要幫你出這口氣吧?”

程璐有些尴尬,微微動了下身子又是一陣鑽心的疼,抽着氣道:“大嫂,這話可不能亂說。”

嚴歌也被自己的這番猜想給逗樂了,捂着嘴往外看了一眼,确定外面沒人這才繼續說:“你和大嫂說真話,真的後悔嫁給宋一成嗎?早知今日,倒不如早些聽爹的話。孟獻溫潤有禮,年紀輕輕有此大成,實乃人中龍鳳。可你別忘了宋一成再如何不濟,終究是你兒子的爹,宋老爺最疼這個孫子,這是宋家的根,你帶不走的。”

程璐眼皮垂下來,久久無話,她雖沒有經歷過生産之痛,但是這具身體與宋學進有着割不斷的血脈關聯,她做不到丢下兒子一人離開。

只是讓她此生繼續和這個男人糾纏,她也不願,她好不容易才能重新活一次,擁有了上輩子渴求而不得的一切,也許這是老天賜給她的完美人生,她不想被這個男人給破壞。

這個時候她真的陷入兩難。

嚴歌拍了拍她的手背,勸道:“事情往好處想,也許妹夫開竅了,往後不在胡來,這些事不都迎刃而解?”

姑嫂說話間下人來傳話說是宋夫人帶着姜小姐來探病了。

到底不好攆人,心中雖不喜,還是将人請進來。

程璐原以為宋夫人不管如何都會顧及娘家顏面幫這個妹妹說好話,倒不想竟是毫不客氣地痛斥數落,更為奇怪的是向來嬌氣野蠻的姜玉寶居然半身不吭,由着跟仇敵一樣的姐姐罵。

不過也是一時驚訝,程璐早之前就知曉當中緣故,此時倒是不得不佩服姜玉寶,為了留在宋家,可真是能忍。

不過此人臉皮倒也是厚得很,程璐明眼看到是她故意推了王岚往她身上撞,居然能說出這般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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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好端端地沖我發脾氣,說什麽不許我勾引孟大人,我連人都沒見過,談何勾引,一時氣不過便同她理論了兩句,她便和我動手。”

程璐在心裏冷笑一聲,看來是對自己的刻意行為并不打算承認,想要雲淡風輕地當做沒有發生過。

是吃準了她不會說什麽嗎?

程璐看着那張漂亮的臉作出委屈的神情,水汪汪的大眼升騰起一陣水霧,任誰見了只覺得楚楚可憐,無法不相信她。

如果換做以前,在職場上這種人早已經被她教訓的媽都不認識了,但是此刻這個人對她還有用,所以這個虧她暫時是可以吞下去的,賬可以慢慢算,不過也得看姜玉寶能做到什麽程度。

宋老爺為了家中太平,在兒子長大之後才娶了繼室,為了防止麻煩,甚至将延續宋家血脈的希望放在兒子身上。

程璐留下這個人肯定讓宋家不再那麽風平浪靜,但是為了将藏在暗處更大的隐患剔除這方池水勢必是要便渾濁的。

宋夫人最看不得她這副逃避問題時慣用的伎倆,斥責道:“你理她做什麽?既然說不過她,離她遠些就成,今天那麽多有頭臉的大戶人家家眷都在,鬧這一出也不怕人笑話?你以為這裏離家裏有多遠?盤根錯節的關系是你能想明白的?別等到最後讓所有人都知道姜家的小女兒不知輕重,到時候耽誤了親事,看你到哪兒哭去。”

宋夫人臨末還不忘接一句:“給孟夫人留下這麽差的印象,想進孟家的門是沒指望了,你自己回去和爹娘好好解釋。”

姜玉寶對這位姐姐的教誨從沒放在心上,有父母疼愛的她可以為所欲為,而且就算孟獻再怎麽好,也入不了她的眼,她又何必費心去在意那個人怎麽看?

原先還以為這個程璐會因為委屈而胡言亂語,不想和她想的差不多,就是個沒用的廢物,連這種事都能忍,看來以後等她進了宋家的門也不會有什麽麻煩。

“我看那位孟大人是個嚴肅又無趣的人,即便他們家能瞧上我,我也和他過不下去。”

一旁的嚴歌聽罷轉頭看了眼自家小妹,這都是什麽親戚,這話怎麽能當着外人的面說?萬一要是有過節,說出去這不是給宋家招惹麻煩?

程璐也不想聽這兩人的聲音,忍着痛客氣地說:“大夫說只要養幾天就好了,也不是什麽大事,過幾天人們就忘了。”

姜玉寶也跟着說:“就是,又不是什麽大事,過幾天就忘了。這天底下每天要發生那麽多事,誰有閑工夫記這些?姐姐太小題大做,還不如少夫人端得穩。消雪最冷,在外面那一陣可把我凍壞了,既然少夫人沒事,那我先回去了。”

也不等衆人反應,她直接就離開,剛走兩步,想起什麽回頭說:“差點忘了,今天看到有位小姐穿了淺綠色的料子,我瞧着挺喜歡的,得空找裁縫來一趟,我也要做一身。”

嚴歌臉上閃過一抹錯愕,不可置信地看着程璐,一臉哪兒有客人這般理直氣壯朝主人家要東西的?還是頭一回見這樣的客人。

宋夫人将嚴歌的表情看入眼中,臉上也有些難堪,說了兩句讓程璐好好養傷,留下空間給她們姑嫂兩聊。

屋子裏恢複安靜,程璐嗤笑一聲:“畢竟是客人,加上年紀小,還真同她計較嗎?不過這位還真不是什麽善茬,天底下只怕沒什麽東西是她不敢想的。在宋家住舒坦了,看來不樂意走了。”

嚴歌只覺得一言難盡,什麽樣的人家才能養出這般沒分寸的小姐,好在方才讓紅玉帶着女兒去別的屋子玩了。

“這人不能留,又對妹夫有那種心思,到時候只怕要鬧得全府上下不得安寧。要是傳出去不得讓別人笑死?不為妹夫,就當為了學進,現在他年紀小,跟着先生啓蒙在家裏讀書無妨,但是再大些是要到學堂去的,到時候身邊是整個寧城的少爺們,孩子不如大人有分寸,什麽能說什麽不該說他們從不會在意,萬一傷到了學進怎麽辦?”

程璐頓時沉默下來,因為在她心裏她和學進未來的日子不是在宋府過的,而且姜玉寶存在的唯一用處就是壓死宋夫人。

古代女人在夫家能不能挺直腰杆靠得是的娘家,宋夫人能在宋家站穩腳也無非是因為姜家足夠強大。

但是如果姜家此後污跡斑斑,成為宋夫人的拖累,往後會發生什麽動動手指就能猜得到。

她巴不得姜玉寶多花些銀子,到時候再給她搬幾只箱子,也好讓宋夫人心裏有個底數,宋家可沒虧待她,如果心裏不舒坦,大可去找她的妹妹發作。

“嫂子,我心裏有分寸。”

說話間紅玉急匆匆地從外面進來,喘着粗氣回話:“少夫人,少爺将王小姐給抓來了府裏,說什麽要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這會兒正往夫人那兒去。”

程璐咬了咬牙,掙紮着起身,牽動傷處疼的她臉色發白,指着外面道:“去,攔住他,讓他來見我,快!”

嚴歌一臉不解,趕緊扶着她躺下來,勸道:“他估計是要給你讨個說法去,說明他心裏有你,你這是做什麽?你拿那個嬌滴滴的大小姐沒法子,男人不同,說什麽她們都得聽着,以後或多或少收斂一點。”

程璐搖頭:“我不許他壞我的事。”

好在沒多久宋一成從外面進來,俊臉上滿是急切,快步走到床邊:“怎麽了?還疼的厲害嗎?”

程璐黑亮的眼睛裏綻放出逼人的光,嬌脆的聲音裏帶着質問:“你帶着王小姐去做什麽?說話。”

宋一成笑起來:“還能做什麽,給你出了這口惡氣,也好讓她走人。咱們宋家是和睦之家,容不得她一個外人在這裏嚣張胡鬧。”

“不成,我不許你去找她,她愛住就在這裏住着。”

宋一成不可置信地看着程璐,聲音都止不住拔高:“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她什麽心思你不清楚?我宋一成再如何混賬也不屑沾染這些惡心事。你當真要這般待我?是不是就算她整日裏纏着我不放,你也無動于衷?”

程璐看了眼大嫂,到底拉不下臉,梗着脖子道:“随你喜歡。”

她沒有看到宋一成眼睛裏跳動的火焰瞬時暗淡下去,直到消失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昨天感冒頭疼就沒有補上來,哎,自己作死,開窗戶吹大發了。

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兩百收藏,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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