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追逐

只有他能安撫我煎熬的靈魂。

——Y的來信

不知對方是誰,不知目的如何,自打出杜嘉的地盤開始,有輛車一直不遠不近地跟着,顧培風提速他也提速,顧培風減速他也減速。

那車應該很古舊,基本都換上氙氣燈和LED燈的時代,一對發黃的鹵素燈尤其招眼。

一開始,他還以為這是巧合。

宴會廳在城郊,路上是一大片工業區,工業區的道路空曠的很,夜裏除了倒班加工的聲音,路上一只麻雀都看不見。

顧培風刻意往工廠拐了拐,這種偏門地方,如果對方也跟了進來,是巧合的可能性就低了很多。

後視鏡裏黑了一會兒,看起來似乎是沒跟進來。

“我太緊張了?”他自嘲地說了一句。

顧培風擡手換擋,剛打算掉頭出工業園區,漆黑的後視鏡裏忽然飄進來兩盞昏黃的光點,那對熟悉的鹵素燈好像一對眼睛,死死盯着你。

它又跟了上來。

不是巧合。

顧培風猛地拍了下方向盤,而後他立即冷靜下來,對手機下語言指令:“給‘炸彈’打電話。”

電話響到讓人快沒耐心的時候才被接起來,裏面傳來一聲:“不需要!”

咔噠挂斷。

顧培風:“……”

電話再度撥過去,這回接起來快了很多,對方沒好氣地說:“你也太特麽敬業了吧,知道現在幾點了麽?!”

啪,又挂。

第三次接通的時候,顧培風在他開口前搶先說:“我是你領導!”

對方冷笑一下:“我還特沒譜呢!”

顧培風:“……”

顧培風瞥了一眼後車,它暫時還沒有過激舉動,趁着這個空檔,他再次撥通了炸彈的電話,剛一接通,立即連珠炮般說:“易燃你外號炸彈,咱倆在西藏認識的,你喊着自己能打着吊瓶蹦迪,完了第二天燒成傻逼,多虧我疼愛你一天一夜,才把命撈回來!”

一口氣說完,顧培風當即撂了電話。

易燃的回電馬上撥了進來,剛接通,裏面遲遲疑疑傳出一句:“老大?”

“嗯。”

“真是你?!”

“炸彈你還來勁我馬上在群裏發你的小名叫妞妞!”

易燃一個激靈,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別!別別!求放過!卧槽……真是老大?不是你好好的換個150的手機號幹啥啊,我還以為騙子呢……”

“換號有點事。不說這個了,我車被人跟蹤了。”

易燃愣了一會兒,噗呲笑出來:“瞎扯淡。”

“我甩了他三四次,刻意繞路十幾次,有幾次我确定把他們甩出很遠了,沒多久又再次跟了上來。我懷疑,車上可能安的有跟蹤器。”

“卧槽,真的啊?誰跟你,吃了熊心豹子膽麽?”

“不知道。”顧培風簡短答,“現在他們還沒什麽過激舉動。我現在住在別處,怕暴露位置,正在和他們兜圈子。我在月城S306道路金港工業園往北方向3公裏,預計繼續往北行駛,往前是望月山,你趕緊爬起來,到那接我。”

“收到!你開車小點心,你不散光麽,晚上看不清。”

“知道。”

顧培風一腳油門,車子如離弦的箭,立即沖了出去:“我戴着眼鏡。”

“哦克!”

電話挂斷,顧培風坐在駕駛室裏思索了一陣,路燈的光迅速游過他結實的胳膊,理智和沖動在他心中糾結了片刻,最終沖動占了上風。

“撥‘蘇齊雲’的電話。”

“嘟……”

聽筒裏傳來等待忙音。

剛才和炸彈的通話試了那麽多次,他都沒有焦慮,蘇齊雲的等待音只響了一聲,他就像等了一萬年那麽長。

接,快接。

哪怕只是迷糊地一句“誰”。

電話那頭,蘇齊雲窩在沙發上,睡得頭疼。

他身上的灰藍綢衣有些亂,扣子也不知怎麽開了兩顆,露着一截利落漂亮的鎖骨。

不知什麽動靜驚醒了他,他曳起身子,柔軟的毛毯從肩頭剝落,順着背,落到凹下的腰窩。

蘇齊雲憑着記憶去摸索茶幾抽屜裏的注射器。

他在裏面悉悉索索翻了很久,最終什麽都沒摸到。

他這才想起來:培風來了,他怕培風發現這個不能見人的秘密,把家裏所有相關的東西都收起來了。

難怪他什麽都沒摸索到。

蘇齊雲重重摔回沙發當中,身體沉的要命,一點也不想去書房拿。他躺着,忽然品出點不對來。

他的睡眠一向很輕,有時候還整夜整夜睡不着。

今天回家路上,陶子還像往常一樣給他買了杯咖啡,耶加雪菲冷萃,三倍濃縮,按道理說,這時候他不說亢奮,怎麽也不會昏沉成這樣。

室內只點了一盞落地燈,蘇齊雲莫名覺得有些晃眼,擡起胳膊,擋住了眼睛。

老員工背叛,病情也越來越難控制,再加上他媽媽莫名其妙塞來一個顧培風,可能最近真的太累了吧

不遠處,撥到靜音的手機屏幕再度亮起,通話請求像在無聲地吶喊一般。

通話請求終于挂斷,鎖屏上跳出幾條訊息:

黃詠(37未接來電)

[短信]黃詠:雲哥,接一下我的電話吧!

[短信]黃詠:雲哥,我們能見一面麽?

[短信]黃詠:我有事情和你說,關于Nebula和杜氏的。

[短信]黃詠:求求你,雲哥。

鎖屏最頂端,是一行陌生號碼:

150XXXXXXXX(1未接來電)

客廳角落的一團黑影,忽然動了動。

嘎吱——

顧培風一腳急剎停在路邊。

顧培風整個人幾乎趴在方向盤上面,他盯着手機屏幕最頂上“蘇齊雲”三個未接紅字,雙手将方向盤攥得死緊。

身後狂追的車輛閃避不及,險些撞了上來,緊要關頭,後車猛地一偏,貼着他的車門擦過,扯着尖銳的急剎聲音,停在顧培風車斜前方的暗處。

一陣車門開關聲音之後,車上走下來幾個黑影,暗地裏有什麽白森森的東西一閃,顧培風心中當下一緊——是刀!

車上下來的三四個人,人人手裏都是幾十厘米的長刀。

“操。”

無數個念頭飛速掠過,有一瞬間,他回想起在西藏死人溝那天的經歷。那天的夜一樣昏暗,他也是一樣的天地不應,直到一條短信,救了他的命。

他再度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的那三個紅字,好像能得些勇氣一樣。

“就這輛車是吧?”一個帶刀的問。

“對,就這個車主。”

一個更可怕的想法轟地闖進他腦海。

追蹤器裝在車上,這群亡命徒盯着的是車主,而這輛铑銀帕納梅拉……是蘇齊雲的!

他們的目标,原來壓根不是自己!

要不是今天同路,送他來會場,現在坐在車上被追逐的,将會是……蘇齊雲!

銀絲眼鏡後,顧培風的眼神變得尤其寒冷。

他轟地發動車子,吓得幾團黑影一愣,很快他們猛地朝顧培風的車沖來,顧培風一掌拍在喇叭上,震天的聲音逼着他們停了片刻,趁着這個機會,顧培風一腳油門,怒哮的車輛嗡一聲發怒,直接加速遠去。

“追!”

那幾個人再度跳上車,跟着追了上去。

望月山上,一輛銀色轎跑閃電般上行。

顧培風急打方向盤,汽車轟鳴着,跟着他的操控漂亮切入肘子彎。

過彎之後,他瞥了眼手機發紅的電量,和易燃聯系之後,他一直在共享自己的位置,結果這個功能掉電跟飛一樣,半截電量沒多久就要見底。

顧培風當機立斷,迅速點開易燃的通話記錄,一聲忙音都沒響,對方幾乎立刻接起:“老大!你怎麽樣!”

“別說廢話。”顧培風的聲音格外冷靜,“我手機快沒電了,現在在望月山五連夾肘彎附近,預計還往上走,你趕緊!對方有刀,最好報警——”

他話還沒說完,屏幕忽然一黑。

這下手機徹底沒電,顧培風和外界唯一的聯系也被徹底斬斷。

後視鏡裏,昏黃的鹵素燈剛拐過彎道,如影随形。他剛要挪開目光,赫然發現,又一輛同款老舊鹵素燈的車,出現在後視鏡裏。

跟着他的車,多了一輛。

“媽的。”

他暗罵了一句,眼前忽然刺來一道白灼亮光,緊接着尖銳的鳴笛聲呼嘯而過,顧培風完全是憑着下意識反應右打方向盤,依舊躲閃不及,對向的一輛來車“哐”的一聲撞上他的左車頭。

混亂之中他看到了撞向他的來車——裝着一樣的鹵素大燈!

那輛車撞上他後毫不減速,在側面拉擦出一長條火花,呼嘯而過。身後遠遠地傳來流裏流氣的怪叫,還有嘲諷的大笑聲。

劇烈震蕩中,他的眼鏡不知道摔到了什麽地方,視野裏,精致的線條邊沿轟地炸開,變成一團團朦胧的色塊和光暈。

等視野逐漸恢複,他才發現眼前是圍着山路的鐵護欄,再有一秒,他就要沖出護欄,直朝着山下而去!

顧培風連剎車都顧不上踩,當即偏轉方向盤,車子像個醉漢,急急轉向,又險些撞上內彎,擰了好幾把,才平穩下來。

他現在很想停下來,抽根煙。

左前大燈徹底壞了。

右大燈閃跳不停。

眼鏡掉了。

車門估計也拉擦花了。

還不知道別的地方還有什麽損傷。

前方是望月山的五連夾肘彎,連老司機都避之不及的事故多發地段。

山道上黑黢黢的,似乎全世界只剩下顧培風一個人。

後視鏡裏飄來兩團光暈。顧培風完全看不清楚,只能憑着昏黃的顏色确認——那兩輛車,居然還跟着!

顧培風咬緊了牙。

他一腳油門,帶着轎跑嘶鳴着進了五連夾肘彎,剛過第二個Z字形銳角彎道,後車如他所料,緊緊跟了上來。

顧培風在心裏估算了下第三輛車過彎的時間。

他忽然一腳剎車,铑銀的車輛宛如複仇利刃,在一片瘋狂的鳴笛聲中,直戳在道路中央。

作者有話要說:  顧顧:小狼不啊嗚真把我當小羊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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