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7(二合一)

天更冷一些的時候,狄人龜縮回了蒼莽的草原。

夏朝生和穆如歸在嘉興關過了年。

邊關的新年過得不熱鬧,只是風裏多了一抹肉香。

夏朝生早早起身,讓夏花為自己換了身幹淨利落的勁裝。

“小侯爺瘦了。”夏花一邊替他穿衣服,一邊吸鼻子。

這身衣服還是夏朝生未生病時做的,如今自然有些寬大。

夏朝生對着銅鏡挑眉,依稀在模糊的影子裏分辨出昔年自己張揚的神情,然後勾起唇角,有些無奈地搖頭。

身為鎮國侯府的小侯爺,這身衣服自然做得漂亮。

衣料是宮裏禦用的,上面繡着的祥雲紋路,精細一如天邊的雲霞。

只是再好看的衣服,穿在現在的他身上,都成了擺設。

夏玉将衣帶系好後,做得第一件事,就是用披風将他裹起來,然後着急忙慌地遞來手爐:“小侯爺,快抱着,千萬別凍着。”

夏朝生張嘴,想要說“怎麽會凍着”,結果舌頭都來不及動,就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小侯爺,您這樣真的能出門嗎?”夏花心疼地拍着他的脊背,不顧夏朝生的抗議,又拿了條雪白的銀狐皮,圍在他的脖子上,“王爺也真是的,不該答應您……年節裏,居然還陪您一起胡鬧!”

“九叔也是問過大夫,才答應陪我去騎馬的。”夏朝生用帕子掩住唇,眉宇間浮現出一層喜色,“九叔在上京,就答應過我……他從不食言。”

“騎馬,騎馬。”夏花幽幽嘆息,“以前可沒見您這麽喜歡騎馬。”

是啊,以前的夏朝生騎馬到厭煩,累的時候,恨不能在馬車內癱成一灘爛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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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今非昔比。

已經不是那個能輕輕松松馴服烈馬的夏朝生了。

“小侯爺,王爺已經在外面等着了。”他們正說着話,秋蟬搓着手從院外走了進來。她先站在門前将衣擺上的碎雪抖去,抱怨幾句“真冷”,然後仰起頭,一邊對着暖爐暖手,一邊望夏朝生,“小侯爺……”

她剛開口,就嗚咽得說不出話來。

無論是夏花還是秋蟬,都太久沒見到這樣的夏朝生——他着赤色連雲錦的勁裝,腰間一抹墨色犀角帶,連塊玉牌都沒墜,就這麽幹幹淨淨地站在銅鏡前,與以前那個鮮衣怒馬的小侯爺近乎沒有分別。

“咳咳。”夏朝生用帕子捂住嘴,咳嗽着回頭,“看花了眼?”

秋蟬鼻子一酸,知道過去的那個夏朝生終究是回不來了,搖着頭不敢開口,生怕一張嘴,忍不住的抽泣就會被他聽見。

夏朝生眼神一黯,假裝沒察覺到秋蟬的失态,擡頭向院中看去。

披着黑色大氅的穆如歸果然已經站在了雪地裏。

他獨自撐着傘,在滿天飛雪中一動不動地等待。

夏朝生那顆被酸澀填滿、不斷加速跳動的心,很快平靜下來。

他扶了扶發間的玉簪,腳步輕快地跑過去:“九叔。”

穆如歸垂眸望進夏朝生的眼睛。

幹淨,濕軟,一如他的人。

穆如歸心中微澀,卻沒有多說什麽,只将他的五指攥在掌心,輕聲道:“慢點。”

夏朝生屈起手指,撓了撓穆如歸的掌心,笑眼彎彎:“嗯。”

朔風呼嘯,卷起了穆如歸肩頭紋着金色流雲的大氅。

夏朝生不着痕跡地倚靠過去,目光落在領先自己半步的九叔身上,心一點一點燙起來。

不論看幾回,他都看不夠。

原來重活一回,是這樣的暢快。

哪怕邊關苦寒都掩蓋不了那一絲甜蜜。

“王爺。”

走出院子,夏朝生瞧見了等候多時的紅五。

“這是……”他看清紅五牽來的烏雲踏雪後,詫異得忘記了說話。

直到穆如歸翻身上馬,又對他伸出手後,夏朝生才尋回神志:“我以為……”

“以為什麽?”穆如歸鋒利的眉上落了一片雪花。

他抿唇發了會兒呆,然後斂去眼中的水霧,将手遞到了九叔的掌心裏。

風再次在夏朝生的耳畔呼嘯,但這一回,他穩穩地落在了穆如歸的懷裏。

夏朝生以為,穆如歸顧及他對身體,會尋一匹溫馴的馬,或者幹脆找一匹小馬駒,哄着他玩兒。

他怎麽也沒想到,穆如歸會抱着他,騎着自己的戰馬,在嘉興關內飛馳。

風雪模糊了夏朝生的眼睛,但他不覺得冷。

恰恰相反,他凝結的血液仿佛又在血管中流淌起來。

——怦,怦怦!

不知是誰的心在胸腔中重重地跳動。

夏朝生額角沁出了細密的汗珠,雙手不由自主地搭在了穆如歸的手上。

穆如歸心有所感,将手中缰繩遞了過去。

“九叔?”夏朝生眼裏閃着光。

穆如歸将他摟得更緊些,低沉的嗓音被風攪散,聽起來格外溫柔:“跑吧。”

跑吧,像你心中所想一樣,也想以前一樣。

夏朝生抓着缰繩的手猛地攥緊,笑聲淹沒在狂風裏。

他雖身體羸弱,內裏卻藏着一顆火熱的芯子。

他是侯府的小侯爺,不是什麽只能生長在旁人羽翼下的嬌嫩花朵。

傍晚,他才被穆如歸抱回嘉興關的別院。

夏朝生精疲力竭地窩在溫暖的懷抱中,眼裏的光卻比穆如歸每一次見到他,都強烈,頗有些初遇時的味道。

穆如歸心想,這個年,自己沒讓朝生失望。

他們走進別院的時候,夏花和秋蟬在院中監督紅五搬爆竹。

穆如歸抱着夏朝生停下腳步,沒有急着現身。

“九叔,你以後也要陪我過年。”一片喧鬧聲裏,夾雜着一道細弱的懇求,“好不好?”

穆如歸摟在夏朝生腰間的手驟然收緊,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聽見的聲音,承諾:“好。”

——啪!

火光映亮了夏朝生的眼睛。

穆如歸在澄澈的光裏,尋到了自己的身影。

“九叔……”他的聲音變了,帶着一絲讓人耳紅心跳的嬌軟。

穆如歸的喉結上下滾動着,啞着嗓子扶住夏朝生的臉。

那些澄澈的光全變成了萬家燈火,暖得穆如歸心裏發漲。

若他們只是凡世中最普通的一對夫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該有多好?

可惜,他們不是。

榮華富貴何嘗不是一種枷鎖?

穆如歸忍不住用拇指憐惜地撫摸着夏朝生雪白的面頰。

許是今日騎了馬的緣故,他的臉頰上帶着一絲醉酒似的紅潮。

夏朝生羞澀地閉上了眼睛,靜靜地等着即将到來的親吻。

“王爺!”

誰知,平地響起了一聲驚雷。

不知從哪裏蹿出來的秦軒朗,拎着一封信,焦急地跑來。

夏朝生愣了會兒,面色迅速漲紅,在穆如歸回神前,慌張地跑進了屋裏。

穆如歸望着空落落的懷抱,面沉似水。

秦軒朗還不知道自己攪了王爺和王妃的好事,念念叨叨地擺弄手裏的信封:“王爺,狄人好像有所行動。”

“拿來。”穆如歸冷冷地攤手。

秦軒朗不疑有他。

反正九王爺平日裏待他就在這樣,有什麽好奇怪的?

再說,他更喜歡穆如歸對待他的方式,比起陰陽怪氣的太子,不知要好多少倍。

就在秦軒朗美滋滋地回憶過去時,穆如歸發話了:“紅五,給他一桶水。”

紅五領命,跑到院外,打了一桶尚未結冰的井水,交到滿頭霧水的秦軒朗手裏:“保重。”

“什麽……”秦軒朗茫然地拎着桶,繼而被重量直接拉回地面,努力半天,也沒能将水桶再次拎起來。

紅五默默搖頭。

細皮嫩肉的世家公子怎麽挨得過去王爺的刑罰呢?

拎着一桶井水,直到水全部結冰才能松手,這是專門用來對付那些在軍中嚼舌根的油頭的法子。

這倒黴的秦家小公子肯定說了什麽話,惹王爺生氣了。

紅五一邊搖頭,一邊拉走了看熱鬧的夏花和秋蟬。

秦軒朗有苦難言,想走,又覺得王爺讓他拎着水桶,此舉大有深意,不敢擅自挪動,愣是在寒風中哆嗦了半柱香的時間,才意識到,自己怕是犯了大錯,被罰了。

可他做錯了什麽?

低低的咳嗽聲将秦軒朗從困惑中拉了出來。

夏朝生從屋內走了出來。

他已經換上了厚實的冬衣,裹着雪白的披風,站在風雪裏,一副随時會被風吹走的模樣。

“進來吧。”只消一眼,夏朝生就明白秦軒朗為何受罰,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氣是氣穆如歸就這麽把人留在了他的屋前,笑是他知道,穆如歸了解他,才把秦軒朗不管不顧地丢下——只要夏朝生看見了,就不會忍心讓人繼續杵在院子裏挨凍。

“王妃。”秦軒朗暈乎乎地跟着夏朝生走到屋內,撲面而來的暖意逐漸融化着他凍僵的思緒,“王妃,王爺此舉何意?”

夏朝生将手放在暖爐上,面不改色道:“去一去你身上的浮華氣。”

秦軒朗渾身一凜。

“這可不是上京。”他又适時地添了一句,“王爺是為你好。”

秦軒朗差點感激得五體投地。

“你可有寄信?”眼見糊弄過去,夏朝生話鋒一轉,“今日該是你寄信的日子。”

迄今為止,秦軒朗已經往上京寄回了三封信,今日該是他寄第四封信的日子。

“尚未。”說起正事,秦軒朗神情微肅,“不過,屬下已經大致猜出王妃的計策了。”

……就在他給九王爺送信的剎那,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心頭浮現了出來。

不會吧。

當時的秦軒朗迅速搖頭,覺得夏朝生不會想那麽多。

可一個念頭一旦冒出頭,輕易不會消散。

秦軒朗拎着水桶的時候,都在情不自禁地想,自己所想,和王妃所想,究竟一不一樣。

倘若一樣,那真是一舉扭轉九王爺的名聲,同時将秦家貶低到塵土裏的絕世之法。

可王妃尚未弱冠,當真能想出這麽一環扣一環的法子嗎?

且此法實行起來,格外危險。

王爺……王爺會配合嗎?

想得頭暈腦脹的秦軒朗被夏朝生帶進了屋,他茫然地仰起頭,對上了夏朝生清亮的眼睛,一個激靈,醒了。

夏朝生笑吟吟地打量着秦軒朗的神情:“不錯,遲幾日寄才好。”

秦軒朗聞言,懸起的心重重落下,意識到自己的猜測是正确的。

王爺和王妃當真兵行險招,準備向秦家下手了。

“過幾日嘉興關怕是要亂,你莫要慌亂。”夏朝生不管秦軒朗在想些什麽,靜靜地注視着暖爐裏的炭火,“看見什麽,便寫什麽,務必要讓你爹,讓陛下,以及上京城的百姓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明白了嗎?”

秦軒朗額角滾落一滴冷汗,跪在地上,啞着嗓子說:“明白了,但憑王妃吩咐。”

夏朝生盯着他瞧了片刻,收回視線,疲憊地咳嗽。

候在一旁的夏花會意,上前一步:“秦公子,請。”

自從被夏花卸了一次手腕,秦軒朗就不敢怠慢夏朝生身邊的侍女,聞言,立刻對她欠身行禮:“有勞。”

繼而,頭也不回地離去。

夏花将人送出去後,秋蟬湊上來,替夏朝生更衣。

他恹恹地換上寝衣,窩在榻上,等穆如歸回來。

自從那次,夏朝生在浴室中使壞後,穆如歸警惕了不少,連沐浴都不和他在一處,每每帶着一身水汽回來,都不肯告訴他,究竟去了哪裏。

夏朝生不是沒抗議過,只是每次抗議到最後,穆如歸都會板起臉,道:“傷身。”

他瞬間失去了争吵的理由。

九叔是為他好。

他不能再讓九叔擔心。

但夏朝生活了兩世,第一次和人有了相對親密的接觸,一開始當然羞澀,不過很快,殘留在心間的,就只剩下回味了。

兩團火在他的身體裏熊熊燃燒,一團在心裏,一團……在不能說的地方。

夏朝生不信九叔沒有感覺,夜裏總是小心翼翼地試探。

他不知道,自己的試探在穆如歸眼裏,猶如飛蛾撲火,若不是火焰硬着頭皮收住不斷往外冒的火苗,他早就被燒得粉身碎骨了。

夏朝生只當穆如歸冷淡。

他翻了個身,癡癡地盯着不斷飄出火星的暖爐,壓下紛亂的情緒,開始反複推敲自己的計謀。

夏朝生沒有發現,卧房的門被人從外推開,又飛速關上。

冷冽的風吹到榻前就被暖爐裏的熱氣轟走。

夏朝生裹着被褥,蜷縮在榻上,念念有詞:“秦通達看見信,肯定慌亂……就是不知道爹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了……”

正喃喃着,面頰微涼。

夏朝生仰起頭,一聲“九叔”卡在喉嚨裏,化為了羞惱的喘息。

穆如歸脫下外袍後,裏面居然只有一件沾了水,近乎變成透明的裏衣。

他窸窸窣窣地拱到床裏側:“不冷嗎?”

穆如歸想到夏朝生,心裏就暖意融融,哪裏會冷?但還是将手遞過去,給他摸。

夏朝生抓着九叔的手,哈了口氣:“好涼啊……九叔,我知道你腿上的傷是用蠱蟲弄出來的,可流出血是真的。”

“以後沐浴完,多穿些。”

穆如歸安安靜靜地聽着夏朝生的囑咐,目光越來越溫和。

“對了,你怎麽把秦軒朗留在我這兒了?”他說着說着,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小聲抱怨,“九叔是知道我見不得人受罰吧?”

穆如歸但笑不語,伸手撩起夏朝生垂在肩頭的碎發,細細地拈動。

“不過将他留下也好。”他呼出一口氣,被穆如歸身上的熱氣烘得有些困倦,閉上眼睛,毫不猶豫地向熱源栽過去——穆如歸順勢摟住了夏朝生的腰,将人牢牢按在了懷裏。

他心滿意足地打了個哈欠。

穆如歸也将榻前的燭火吹熄:“歇息吧。”

黑暗中傳來夏朝生迷糊的呢喃:“九叔,我之前和你說的事……”

“很好,不會出差錯。”穆如歸蹙眉捂住他的嘴,直到他呼吸平穩,才收手。

修長的手指微微顫動,夏朝生呼吸的殘留在那裏,暖暖的,潮潮的,像三月的春雨。

穆如歸輕輕“咝”了一聲,壓下身體裏的躁動,閉上眼睛,學着夏朝生之前做的那樣,琢磨着埋好的一道道引線。

将秦氏拖下水的法子,絕大部分是夏朝生想出來的。

穆如歸還記得當時他剛睡醒,蹑手蹑腳地起身,生怕驚醒懷裏的夏朝生,卻不料,夏朝生兀地睜開雙眼:“九叔,我有個法子!”

穆如歸一驚,俯身仔細打量夏朝生眼下的青色,臉色逐漸陰沉。

夏朝生尚不知自己觸怒了穆如歸,躊躇了一個晚上,終是忍不住,硬着頭皮将想好的計劃說了一遍,言罷,惴惴不安道:“九叔,我需要你的配合,你……”

“不妥。”穆如歸想也沒想,冷着臉,将他重新壓回榻上。

夏朝生滿耳都是熟悉的心跳聲,呆了呆,反問:“為何不妥?”

“你不歇息。”

“……”紅潮爬上夏朝生的耳根,他不言不語地拎起被褥,将發紅的面頰遮住了大半。

後來,夏朝生睡醒後,又将心中所想重新講給穆如歸聽。

這回,穆如歸毫不猶豫地點頭:“剩下的,交給我。”

他說交給自己,當真攬下了全部的事。

夏朝生只需和秦軒朗推敲,如何往上京寫信即可。

一條一條暗線,埋在嘉興關平靜的外表下,直到幾日後,徹底炸響——

狄人居然趁着梁人過新年,偷偷渡過了天塹堯山,直接出現在大梁境內。

堯山矗立在嘉興關與幽雲十六洲之間,山峰巍峨高聳,山上終年都在下雪。

若只是一座山,倒也不足為奇。

偏偏堯山半山腰上還有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将山體硬生生劈成兩半。

如此一來,梁人無法翻過堯山,狄人也沒法從堯山偷偷潛入大梁。

多年來,堯山作為一道天然的防禦線,既保護了梁人,某種程度上,也保護了狄人。

誰曾想,狄人居然會跨過這道天塹,直接出現在大梁境內?

嘉興關一下子空了,穆如歸帶領着玄甲鐵騎奔赴戰場,而遠在上京的秦通達,沒過幾日,也收到了秦軒朗的信。

這封信和往常不同,字跡潦草,信紙上盡是折皺,而送信之人,眼中也盡是慌亂。

秦通達的心沒由來一沉:“怎麽回事?”

送信之人卻只是磕頭,渾身哆嗦着,說不出話來,最後直接雙眼一閉,暈死過去。

秦家登時亂做一團。

秦通達只得讓人将送信之人擡下去醫治,自己按捺住滿心的驚懼,将信拆開。

一炷香的時間後,他砸碎了手裏的茶碗,時常帶着和煦微笑的臉上血色盡褪,獨留驚懼:“來人……來人,快給我更衣,快給我更衣!”

他捏着信的手止不住地哆嗦,扶着侍從的手一步一軟地走出書房,卻又癱軟在花園裏。

“陛下……陛下啊!”堂堂宰相跪在地上,哭成了一團爛泥,“陛下,嘉興關若是失守,大梁……大梁就要完了啊!”

他手中的信封飄飄悠悠落在地上,瞬間沾上了地上肮髒的淤泥。

但上面屬于秦軒朗的字跡還是殘留了一些。

“狄人翻過堯山,九王爺……墜馬……傷重,大梁危矣……”

很快,消息像是長了翅膀,傳遍了上京城。

在後宮中享樂的梁王,倉惶滾到地上,推開想要上前攙扶的長忠,瞪着血紅的眼睛,怒喝:“再說一遍,你給朕再說一遍!”

金吾衛跪在地上,低沉的嗓音在宮殿內回蕩:“啓禀陛下,前線來報,狄人翻過了堯山,九王爺重傷,嘉興關許是……許是……”

“混賬!”梁王将尚未來得及穿的龍靴砸了過去,“狄人怎麽可能翻過堯山?朕不信,朕……朕不信!”

“陛下!”

梁王的咆哮被一聲更凄慘的嗚咽打斷。

秦通達跪在殿外,哭嚎道:“陛下,我兒從嘉興關寫信來報,九王爺……九王爺怕是……”

他嚎得真情實感。

一來,秦通達比誰都明白,沒了九王爺的玄甲鐵騎,根本支撐不了多久。

二來,若是嘉興關失守,大梁就徹徹底底暴露在了狄人的鐵騎下,少則三日,多則五天,上京危矣!

“朕的九弟如何了?”梁王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爬起來,“朕的九弟怎麽會出事?!”

梁王雖然忌憚穆如歸,卻又深深地依賴着玄甲鐵騎,此刻竟然不信秦通達的話,無頭蒼蠅似的在殿內打轉,某一刻,忽然頓住:“夏榮山……快把夏榮山給朕叫來!”

就算沒了玄甲鐵騎,他還有鎮國侯啊!

長忠領命而去,很快白着臉回來:“陛下,鎮國侯三日前離京了!”

“什麽?!”梁王目眦欲裂。

“陛下,三日前,是鎮國侯帶兵換防的日子。”跪在殿前的金吾衛忽然出聲,“您……應該知道的。”

面色慘白的梁王跌坐在地上,喃喃道:“朕知道,朕自然知道。”

三日前,梁王嫌整日為兒子上奏章彈劾穆如歸的夏榮山太煩,随便尋了個換防的借口,将他打發出了上京。

“陛下,現在派人去追……”長忠壓低聲音提醒,“或許還來得及。”

梁王如夢方醒,哆嗦着下旨:“快,讓言裕華帶人去追……不,不要言裕華,他得留在上京保護朕!”

佝偻的老皇帝徹底亂了陣腳。

“你去……對,就是你。”梁王指着跪在地上的金吾衛,“快把夏榮山給朕追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時間改回晚上十點啦_(:з」∠)_

下一篇要寫個真的能打(但還是時不時吐血)的小将軍,嘿嘿,就是預收啦

感謝在2020-08-26 19:42:04~2020-08-27 21:33: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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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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