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9)
無限放大的幻境中,洛昭言驚愕地發現她竟然在雀躍。
只是,不管她的情緒如何,洛昭言依然不由自主地繼續記憶中的話:“我只是将寒拾當妹妹。”
心底有個聲音嗤笑着說:你不過是在自欺欺人。
接着,周圍的人都不見了,她面前只站着另一個洛昭言,臉上帶着嘲諷的嗤笑,開口的聲音竟然和她一模一樣:“原來,你一直都在觊觎寒拾。”
“不、我沒有……”洛昭言不由退後一步,她發現自己已經能動了,刀華也回到她的手中。
“沒有?你的心在說什麽?我可是聽得一清二楚。”“洛昭言”步步緊逼,“你希望她能一直陪着你,你不願意她去關注別人,更不願意別人觊觎她!”
“不……”洛昭言的聲音越來越弱,她搖着頭想拒絕聽對方的話,可那些話像針一樣刺入她雙耳。
“你還想否認什麽?哈哈,洛昭言,你自诩正義,可你卻悄悄地觊觎着一手養大的孩子,而且還是一個女孩,你真以為自己是男人了嗎?!”
“洛昭言”的每一句話,都像重錘一般砸在洛昭言胸口。
“你還心安理得地享受寒拾對你的依賴!”一聲聲控訴猶如炸雷,響徹耳畔。
“閉嘴!”洛昭言重重地劃出一刀,鋒利的刀華将面前的“洛昭言”劈成兩半。
周圍安靜下來,洛昭言卻喘着粗氣,臉色慘白慘白,額頭沁出豆大的汗珠,一雙綠色的眼眸透着慌亂。
“洛昭言”被劈開,卻很快又重新組合在一起,畫面一晃,竟然變成了“寒拾”。
“寒拾”眨了眨雙眼,眼巴巴地擡頭看着洛昭言:“昭言,你喜歡我?”
洛昭言大駭,手中的刀華險些落地。
一陣風突然吹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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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拾”的神情突然變成扭曲的憤怒:“該死的,怎麽會?!”那聲音變成了歸墟界督的。
接着,周圍的景色全如化水了一般扭曲,不過一會兒,洛昭言發現她已經回到歸墟的臺子,而寒拾就在不遠處。
“昭言,太好了,你沒事吧?!”當洛昭言看到寒拾的那一刻,寒拾臉上的神情也從憤怒焦慮變成開心喜悅,一邊喊着一邊跑過來。
洛昭言手一顫,下意識踏出一步,看似無意地避開寒拾的撲抱,蹩腳地引開寒拾的注意力:“沒事,你也進幻境了嗎?”
寒拾看了眼自己的雙手,藏起心底隐約的古怪感,搖搖頭:“是幻境嗎?我只知道那片黑霧之後,你們全都消失了。我好不容易才在臺子上發現一條不自然的靈力縫隙!”
原來,從幻境出來是因為寒拾的破壞。
洛昭言心中想,可是方才那些對她來說沖擊太大,她甚至不敢去看寒拾,滿滿的罪惡感充斥她的內心。
這時,暮青等人也一個個回到了臺子。
寒拾撕扯開幻境,影響到了歸墟界督的布置。其他人也從幻境中脫離出來,只是或多或少都顯露出一些情緒。
不管怎麽樣,不再是她和寒拾獨處,洛昭言悄悄松了口氣。
第 58 章
沒有人去詢問他人在幻境中經歷了什麽。
葛清霏最年長,她很快便緩過神,看上去像是什麽都沒發生,往前走到了盤龍柱處:“不管怎麽樣,歸墟界督沒有出現,我們還是前往龍潭吧。”
是的,不知道寒拾到底對歸墟界督造成了什麽樣的傷害。
它就這麽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随着葛清霏觸碰盤龍柱,頭頂突然傳來一聲悠揚的龍吟。
衆人擡頭看去,之間萬丈高空有金色的巨龍盤旋而下,直到近了,才發現那巨龍竟然比周圍漂浮的任何一處龍骨都要大許多,以極快的速度張大口沖她們直沖而下。
完全沒有反應的時間,巨龍吞噬了臺子。
金色光芒閃過,衆人再次睜眼,發現到了另一處臺子。
臺子周圍便是洶湧的下墜的水流,邊緣有留個吞吐着水流的龍子石雕。
整個臺子懸浮着,沒有任何可以出入的地方。
“這裏,就是龍潭?”暮青走到邊緣往外一看,水流如瀑布般下墜,底下一片漆黑,仿佛随時能将人整個吸入。
她連忙退後兩步,這才晃過神。
周圍一直伴随着她們的記憶中的對話和聲響已經全數消失,很快,中央出現了一個戴着面具的白發男子。
“又一個衛戍?”暮青第一反應是這個。
男子搖頭,聲線平緩得沒有任何人類的情緒:“吾并非衛戍,吾名宿何,吾乃龍潭。”
“聽聞泉眼有各種形貌,沒想到龍潭竟是人形。”聞所未聞之事讓洛昭言得以轉開注意力。
“确切說,吾乃龍潭中記憶之具象。你們的來意,吾已自記憶之流知曉。”宿何以陳述的語調簡單說明,他幹脆利落地不像話,“既然你們能到達此地,記憶之流予原主看也無妨。”說話間,他伸出右手手掌朝上,一柄銀白色的短杖出現。
将短杖握在手中放下右手,宿何朝着子諸伸出左手:“過來。”
子諸看了眼暮青,點頭走出人群,伸手握住宿何的手。
一股帶着淡金光芒的水流在二人身周出現并快速環繞,子諸不由得閉上雙眼,腦中各種畫面紛飛。
不過一會兒,那小股記憶之流徹底融入子諸體內,而宿何也已收回手。
因為記憶的一齊湧入,子諸緊閉雙目站在那兒,暮青有些擔憂地上前一步,卻被明繡及時拉住,沖她微微搖頭。
等待了一會兒,子諸睜開雙眼,失去的記憶回來,可那記憶中帶着太多痛苦和悲傷。
她轉過頭,對上暮青擔憂的視線,長嘆口氣走了回去:“待離開此地,我再與你們說。”她知道這些記憶對暮青幾人很重要,她們要去安陵之山解決那些該死的蟅落,而她的這些記憶至少能提供一些警告。
“宿何大神,既然這裏彙聚了天下所有記憶,那可否将安陵之山發生之事告訴我們?”葛清霏想得更多一些。
雖然宿何只将記憶展現給子諸這一點,似乎是有其中的原則,但葛清霏不會放過這一捷徑。至少她必須要問一問。
果然,宿何淡然搖頭:“吾只能将記憶予以原主,法則在上,支配記憶者只能是記憶之主人。”
這分明是拒絕了。
葛清霏雖然有些遺憾,但也沒有不滿,攤手對着同來的人說:“既然如此,我們此行已達到目的,是該回去再做商議了。”
沒有人反對,洛昭言上前一步抱拳:“請告知我們離開之法。”
宿何短暫地沉默片刻,手中的法則短杖騰空轉動,淡金色的光芒籠罩幾人,不過一小會兒,臺子上只剩下白衣宿何,以及被他特意留下的寒拾。
發現自己被留下,昭言不見了蹤影,寒拾立刻看向宿何。
她并沒有像在昭言跟前是表現出的那樣單純沖動,而是眨眨眼看着宿何。
若說之前,明繡身上讓她感覺到一絲有些熟悉的味道,那麽眼前的宿何更加明顯,她覺得,她應該是認識宿何的。
可是,宿何是龍潭,是九泉之一,她為什麽會認識?
“你過來。”和面對洛昭言等人時不一樣,龍潭的聲調雖然依舊平緩到沒有任何波瀾,但卻有了一絲遲疑的感覺。
寒拾想了想,終于還是走到宿何面前:“你也要把記憶還給我?”
宿何反問:“莫非你并不想知曉?”
寒拾搖頭:“若說記憶,如果我是人類,嬰兒時被豹子撫養直到被撿回洛家,這期間沒有深刻記憶是人類的常态,不算丢失了記憶。”她将早就反複想過的事情說了出來,若是洛昭言在此,定會驚訝于寒拾的分析。
“但是我肯定不是人類,不然不會知道那麽多從沒見過的東西。”寒拾說得很肯定,從最開始的地蠍,到那次幾乎讓腦子炸開的各種聞所未聞的兇獸意識,“我想,說不定我是什麽上古兇獸的。”她笑眯眯地看着宿何,“不過我已經确定了,不管我是什麽,我總是要跟着昭言的,我是寒拾。”
宿何沉默了好一會兒。終于還是搖頭:“你并非兇獸。”
寒拾想了想,看着宿何:“若是我找回記憶,會不會變強?”
“會。”宿何這一次回答的很快,這個問題有确定的答案。
“比安陵之山的罪魁禍首還要強嗎?”寒拾又問,安陵之山為止的險境,一直以來都讓寒拾不安。
“自然。”宿何的回答依舊很幹脆。
“那就告訴我吧。”寒拾點點頭,朝宿何伸出手。
宿何低頭,若是他的臉上沒有面具,大約能看到他雙眼看向寒拾的手。
然後,他同樣伸出手,卻是将法則短杖放在了寒拾的頭頂,才将寒拾的手握住。
記憶之流洶湧而來,和子諸完全不同,四周傾斜的瀑布上都不斷有水流湧向寒拾,大量的記憶一股腦沖入寒拾小小的身體當中,寒拾的臉上流露出一絲不适的難耐。
洛家莊的後院,洛昭言等人一眨眼,便被送到了這兒。
還沒來得及因為回來的地點熟悉而慶幸,洛昭言便發現寒拾不見了。
一行六人,有五人都回到了這兒,唯獨不見寒拾,這個認知讓洛昭言徹底慌了神。
還是明繡說話暫時穩住了洛昭言:“神農九泉應該不會出錯,也許寒拾因為什麽原因比我們晚了一步。我們先暫時等待一刻,若是仍不見寒拾,大不了再闖一次龍潭。”
知道明繡說得沒錯,慌亂沒有任何用處,洛昭言只能點頭認可。
而葛清霏看了看現下的情況,說明了先回馭界樞報信,待找回寒拾,再齊聚馭界樞繼續商議,乘飛行器先行離開。
離開之前,她還看了眼着急的洛昭言,想着來之前大哥贏旭危所說,心中暗自嘆氣。接下來這裏要發生的事,她确實不适合摻和其中。
一刻鐘還未過去,空氣中便出現細微波動,寒拾完好無損地出現了。
洛昭言立刻拉過寒拾上上下下好生看了一番,這才詢問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也找宿何要了記憶。”寒拾看上去沒有任何不同,眨眨眼看着洛昭言笑眯眯地說,“昭言,我比想象得還要厲害呢!”她拉着洛昭言的手臂,炫耀般說道。
見寒拾沒事,洛昭言放心之餘,又因為寒拾的親昵想到之前幻境中發現的內心。
寒拾是妹妹,應該是妹妹啊。
洛昭言反複在心中對自己說,想把這罪惡的念頭壓下去,面上雖然努力控制着沒有表現出來,只是身子還是不自覺有些僵硬。
寒拾疑惑地看了眼洛昭言,她對她最是熟悉,這一點點異樣,她注意到了。
此時,藏鋒出現在院門口,看了幾人一眼,朝着洛昭言轉達埋名的安排:“家主,主人吩咐,請家主和客人異步大書庫。”
洛昭言順勢朝着藏鋒走了兩步,拉開和寒拾的距離,這才說出疑問:“埋名是有何事?”
藏鋒搖了搖頭閉口不言。
洛昭言只當埋名沒說,藏鋒并不知道,思索片刻轉頭看向暮青三人:“或許是埋名那兒有了什麽線索,也不知道我們在龍潭到底過去了多長時間,就先去一趟書庫吧。”
暮青明繡當然沒有意見。
幾人跟着洛昭言走出院子,經過藏鋒時,寒拾卻被藏鋒攔下。
面對洛昭言詢問的目光,藏鋒只是簡單地說:“主人命屬下将寒拾帶去小院。”
洛昭言現在也多少有着躲避寒拾的心思,她害怕自己不堪的念頭被寒拾看破,不希望因此讓寒拾疏遠自己,故而沒有多問:“那寒拾便去找埋名吧。”
她也好趁着分開的這點時間整理一下心情。
作者有話要說: 白夜進入完結前亢奮期——不過明天跟朋友約好了出去吃海底撈~
第 59 章
寒拾被藏鋒帶走,而洛昭言則帶着暮青幾人來到大書庫。
當四人全都進了屋子,門突然在她們身後關上。
洛昭言心覺不對,想要轉身開門,可伸出的手還未觸碰到門框,那門就這樣眼睜睜地在她們面前扭曲着消失了。
“怎麽回事!”洛昭言大驚,刀華已然握在手中,再轉身,發現整間屋子都已經變得詭異萬分。
原本擺放齊整的桌椅全都漂浮在空中,颠三倒四地,甚至連屋頂都翻了個個兒,橫梁出現在身側不遠處。
如此異變,讓明繡和暮青也立刻屏息凝神,四人齊聚在洛昭言身邊,洛昭言的力量最大,先前打鬥也是以洛昭言為最前,抗住敵方的襲擊,暮青與明繡分別以法術和鞭子予以攻擊。
“我們想辦法闖出去!”洛昭言幾乎是低吼出這句話。
大書庫突然變成這樣,是埋名那邊發生了什麽?還是洛家莊被什麽人闖入了?!寒拾被藏鋒帶去見埋名,會不會是以埋名為陷阱?寒拾會不會有危險?!
想到這,洛昭言幾乎無法忍耐片刻。
她環顧四周,注意到西北側有個不太一樣的虛影,當即走了過去。
才剛到那虛影面前,一道光芒閃過,虛影突然變成靈體撲了過來,洛昭言立刻舉刀擋住靈體的撲擊,打鬥即刻開始。
在書庫外,寒拾不知道洛昭言被困在了大書庫當中。
她雖然疑惑洛埋名為什麽會單獨喊她,但是聯想到從宿何那兒拿回的“記憶”,再想從來到洛家開始洛埋名的一些态度和言語,寒拾幾乎能确定洛埋名從一開始就知道她的身份。
也因此,在當初昭言請求洛望平留下她這個有攻擊性的“豹孩”時,洛埋名難得開口把人留下。
這一次,藏鋒沒有将寒拾帶往洛埋名的小院,而是一路到了先前那座上鎖的高塔。
寒拾從一開始就厭惡從塔頂散發出來的氣息,夾雜着血腥味和腐朽的貪婪——是的,寒拾再次來到塔頂,已經能确定她先前無法明确說出的氣息到底是什麽,洛家就是在這座塔頂刻下陣法,血祭洛埋名為樁,血縛游走于天下的熱海。
洛埋名就站在塔頂,背對着她們上來的階梯,俯瞰整個洛家莊的景象。
聽到她們的腳步聲,感受到寒拾投注過來的視線,洛埋名輕聲笑了,寒拾第一次聽到他的笑聲中帶着那麽真實的愉悅。
可是,他口中說出的話卻無比殘忍:“呵,真實一副安樂景象呢。只可惜,”他擡手朝着遠方一筆,“片刻之後便将不存于世。”
藏鋒停下了腳步,沉默着。而寒拾則往洛埋名走了兩步,順着他的視線朝下看。
整個洛家莊中人來人往。
待傍晚,大祭便要開始,所有人都進出着做最後的忙碌準備,人人臉上帶着笑容,這都是富足的生活給予他們的。
“都是托您的福。”藏鋒看了若有所思的寒拾一眼,接了洛埋名的話。
他們二人名為主仆,但平日說話卻并無上下規矩,洛埋名似乎享受有人能這樣與他說話,甚至也知道自己因為長期被困和這長久的詛咒容易失控瘋狂,而藏鋒能阻止他。
“你似是不忍?”洛埋名問得很認真。
“你會在乎別人如何想嗎?”藏鋒回答得理所當然,從一開始就知道洛埋名此行無人可阻。
“自然不會。”洛埋名微笑着回答,轉過身看着斑駁的地面,“當年機緣巧合得到熱海鑰環成為熱海守護,他們便是在此将我血祭,定住熱海。熱海所在,便有無限水源,而在沙漠中最珍貴的便是水。”
說到這裏,他越發笑了,仿佛是聽說了讓他樂不可支的好玩事兒:“想起來,當初我還是笑着走上祭臺的。以我一人性命換取一方安樂,何其偉大。”
“可惜,身死之後我才發現,與熱海一并被束縛的,還有我的魂魄。我依舊是熱海守護,卻無法離開熱海境內,更無法轉世輪回。”洛埋名的聲音冷了下來,“而且,尋常活人自不必說,可竟連一般鬼魂都無法察覺我的存在,呵呵呵。”他用折扇敲擊着自己的手掌,“呵呵,如我這般,才是真正的孤魂野鬼啊。”
縱使是寒拾,也是第一次真正聽說了當年洛埋名血縛熱海後的經歷。她恢複了以往所有的“記憶”,自然能想象出洛埋名那樣的狀态,将會是多麽痛苦無助。
可是,寒拾沒想到,更痛苦的還在後面。
“十數年後,洛家有人懷了一對雙生子,其一為死胎。我發現竟然能占據其軀體,借命重生。”洛埋名的聲音此刻冷得就像是在講他人的故事,“原本我還曾擔心死嬰的軀體無法正常為我所用,誰知自奪舍的那一刻起,雙子中另一人的生命力便不斷流入我的體內。而且從那時開始,許是天道報應,洛家血脈但凡有人所懷為雙子,其一多半為死胎,呵呵。”
“我在發現這熱海詛咒時,曾經與洛家長輩道出事實,并且希望他們尋找解除血縛的方法,可是結果呢?我第一世奪舍的兄長,親手殺了我。哈哈哈,不過是我一人被永恒禁锢在此地,對他們來說,水源更加重要。我不斷地奪舍,看着那些兄弟因為這個詛咒懼怕、憤怒、痛恨,甚至動手想殺我,哈哈哈哈哈!”
這一次,洛埋名笑了好一會兒,再繼續時甚至多了幾分扭曲的痛快:“當初我身為熱海守護,監守自盜,我的‘不死’與洛家雙子的‘早逝’,便是我們違逆天道所遭受的天譴。今日,我解縛熱海,可謂迷途知返啊。至于洛家的這些人,自然也要歸還天道,不是嗎?呵呵哈哈哈哈哈!”
說着,洛埋名走向塔頂的中央。
藏鋒看着狂笑着的洛埋名,不禁說出了一聲:“瘋子。”
洛埋名全不在意。
走到最中心,洛埋名将手擡起,卻又轉頭看向一旁的寒拾。
“寒拾,此番前往龍潭,你應該知道自己是什麽了吧。”他說得極其篤定,甚至不等寒拾回答,“來,看着洛家莊,看着底下的那些人!”
洛埋名手腕上的熱海鑰環閃現,雙手手心開始發出血紅色的不祥光芒。
“睜開眼,看着他們,那些人身上将要發生的一切!”洛埋名非常激動,臉上滿是快意的笑,“這就是人性與天譴!”那些事情,他是刻意說給寒拾聽的,“而這,是我要教你的最後一件事。”
巨大的血紅色法陣在塔頂張開,透着妖異的美。
寒拾低頭,洛家莊的街道上,有幾個人發現了法陣,正擡頭對着這邊指指點點,議論着什麽。
緊接着,距離這座塔最近的兩人身上突然發出和法陣一樣的妖異紅光,不過一息時間,兩人到底沒了氣息,紅色的光夾帶着他的全部生命力飛入塔頂的法陣。
死人的事實讓目睹了這一幕的人驚慌失措地發出驚恐的叫聲。
有的人腿軟倒地不知所措,也有人轉身朝着莊子外面奔跑,試圖逃離這裏。
可是,轉眼間幾乎所有人的身體都發出這妖異的紅色光芒。
寒拾猛地轉頭看向洛埋名。
他勾起一絲嘲諷的笑容:“怎麽,不忍?當初第一次見到你,我幾乎是在狂喜。”他沒有看寒拾,而是擡頭看着頭頂的法陣,“可惜,在你身上我依舊沒能找到解縛之法。不過……”
洛埋名突然頓住,沒有将後半句說出,反而一轉話頭,聲音也透着冷酷:“只有解除血縛,破除詛咒,昭言才不會繼續失去生命力。”
一句話,讓寒拾的手重新放下。
洛埋名滿意地笑了:“昭言總是那麽天真,希望全天下所有人都能平安康樂。”他的語氣難得地不再詭谲或者冷嘲,反而帶上了一抹無奈,卻轉瞬即逝,“既然她高興,便随她去吧,可是你不能。既然你心念昭言,那就當以昭言為重,至于那些天真的玩意兒,不過消遣而已。”
莊子上越來越多的人倒地而亡,紅色的光點不斷飛入法陣,而法陣釋放出光芒籠罩住洛埋名。
寒拾聽了洛埋名所說,綠色的眸子微微眯起,重又移回底下的人們。
在這一刻,正如不少人曾經說過的,寒拾像極了洛埋名。
直到寒拾的目光掃過洛家莊老宅的一角,雙眼重新又睜大,仿佛看到了最可怕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洛埋名的從前都在這一章了,等正文完結不會專門給埋名安排人物補完的番外~至于洛埋名對寒拾,一直就是強行灌輸“三觀”的對待方式
以及,三更上!過瘾不~
第 60 章
“家主出來了!”藏鋒一直默默看着兩人動靜,順着寒拾的視線看去,也不禁一陣心驚。
洛昭言不知何時竟然已經出了幻境,身上也散發着洛家莊上各洛家族人一樣的紅色光芒,已經因力量不支半跪在地上。
對洛昭言來說這感覺并不陌生,體內的生命力正在快速流逝,連帶着全身都疼痛起來,只是那速度比以往任何一次“發病”都更快更痛苦。
她覺得全身發冷。
幾乎在這一瞬間,寒拾抽出短刀直撲陣法當中的洛埋名。
“珰——”
藏鋒及時行動,擋下寒拾對洛埋名毫不猶豫的殺招。
不過一息功夫,寒拾和藏鋒接了不下十招,藏鋒越打越心驚,寒拾什麽時候變得那麽強了?而且這身子的反應和回轉根本不像是人能用出的。
藏鋒只能竭盡全力防守住小小的一方,哪怕身上已經被劃出兩三道傷痕。
“呵呵呵。”洛埋名笑了起來,空中的血紅法陣突然碎裂。
地面上閃爍的紅光也緊接着盡數消失,但大多數洛家族人都已死亡,遍地皆是屍首,臉上還殘留着無措、不解和驚恐,在西域沙漠中如同一汪明珠的洛家莊淪為修羅之境。
洛昭言的危機解除,寒拾毫不留戀地從戰局中退出,連看都不看洛埋名一眼,直接從高塔躍下,幾個起落到了洛昭言身旁。
“昭言,你怎麽樣了?!”寒拾擔心地問,見洛昭言還清醒着,心底的殺意才漸漸平息。
洛昭言一把抓住寒拾的手,轉頭硬撐着問:“埋名、他、在做什麽?!”
他們還在洛家老宅內,不知道外面已經成了什麽樣。那些并非洛家族人未受影響的外人也已經逃出洛家莊,外面安靜得可怕。
沒等寒拾回答,洛昭言說完話便脫力暈了過去。
寒拾着急大喊,還是暮青和明繡鎮定一些,一個拉住寒拾,另一個幫着将昏迷的洛昭言扶去最近的房間,讓她得以躺在床上休息。
“看樣子家主沒事。”藏鋒和洛埋名站在高塔邊緣看着下面的動靜。
洛埋名微微眯眼,輕笑一聲:“呵,學得還真快。”這說的當然是寒拾。
幾乎在知道洛昭言出陣的瞬間,寒拾便直接判斷要阻止陣法。她不打算寄希望于和洛埋名溝通讓他主動中斷解縛,所以最好的辦法是——殺了他。
“咳咳咳——”說完,洛埋名猛烈咳嗽幾聲,嘴角溢出血跡。
“主人!”藏鋒向前一步,陣法這類玄術一旦開始,中斷必然會對施法者有反噬。
“無妨,反正,血縛已經解了,我不必再被困在此地。”洛埋名臉色蒼白,擡頭看着藍天,露出的是舒心的笑容。
“可是,術法并未完成。”藏鋒還是有些擔心,她不懂這些,只知道術法未完成必然有問題。
“最糟也不過是命不久矣、魂飛魄散,對于永恒的禁锢來說好了太多。”洛埋名輕笑着,見暮青幾人帶着洛昭言進屋,轉過身,竟然召喚出禦界樞的飛行器,“走吧,我們還有最後幾件事要做。”
至于在洛家莊,等幾人安置好洛昭言,确認她沒有生命危險後,見寒拾一言不發只坐在床邊陪着洛昭言,暮青和明繡便分頭離開老宅查看情況。
洛家莊遍地的屍體讓她們心驚,在外面走了一圈,立刻回到屋裏交換信息。
造成這些的,顯然是洛埋名,但她們對洛家的情況了解并不深,雖然知道此刻最好是早些離開洛家莊,但還是得先等待洛昭言醒來。
她們還不知道,從洛家莊逃出去的人正倉皇通過金翠洲,跑向盈輝堡傳遞消息。那些人看到了洛家莊那座只有洛家家主擁有鑰匙的高塔頂上,一名男子用可怕的陣法殺死了數百人。
——“洛昭言殺人了!”
與此同時,飲馬河上也有一批人聚集。
贏旭危帶着禦界樞大多數人都到達此地,包括葛清霏、扁絡桓和绮裏小媛。而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站着一批人身海馬尾的奇特人群——禹族。
禹族的領頭人祝敔也到達此地,此刻正看着天空,雙眸古井無波,她活了太多年,也習慣漫長而寂靜的時間。這是她第一次覺得時間過得真慢。
“你們來得真早。”洛埋名帶着笑意,看上去一派輕松自得。
一方禹族希望盡早得到熱海中的生命力來恢複族人生機,一方禦界樞希望能盡快讓祝敔解開霧魂血縛,也只有洛埋名這熱海守護完全不趕時間了。
“既然人到齊了,那便開始吧。”贏旭危默默看了眼洛埋名,沒有接他的話,而是直奔主題。
這件事之後,還有安陵之山需要解決。葛清霏已經将子諸找回記憶的事告訴他,而洛埋名出現在此地,說明洛家莊現在應該是遍地死人,想必能吸引不少注意過去。
随着贏旭危的話音落下,他身後的禦界樞衆很快分散四處,包括此空曠河灘的半面入口,扁絡桓也帶着绮裏小媛,與葛清霏分別監管兩側。
祝敔同樣微微側頭示意身後的二人。那一男一女立刻分別帶領一批禹族族人守住另外兩個方向。
除了那兩人,其餘禹族都有一個巨大的水泡籠罩,是祝敔給他們釋的法術,讓他們得以在離開水的環境中存活。
洛埋名饒有興致地看着這群人行動。
直到所有人都站好位置,他才上前幾步,與贏旭危、祝敔呈三角之勢,擡起手腕。在那只手腕上,金色的鑰環閃現,他微笑着說:“熱海已經游走到此處。”
這是他和贏旭危之前就已經測算好的時辰和方位。
熱海與其他泉眼不同,它司掌的是生命之流,掌控天下的水,沿着靈脈游走不定。洛埋名為了交換解除血縛之法,答應贏旭危開放熱海的生命力給祝敔,讓她得以獲得足夠的生命力給禹族重傷族人療傷,而祝敔相應要答應解除霧魂的束縛,讓霧魂也回歸天道。從施法到熱海解除束縛重新游走靈脈,洛埋名和贏旭危經過測算,這才定在這個時辰,飲馬河。
不需要多說,洛埋名很快催動熱海鑰環召喚熱海。
不過一會兒,地面上出現金色的粼粼波光,飽含着生命之力的水流從地底湧出。
祝敔也緊跟着動了起來。
她張開雙手,全身散發出淡藍色的光芒,轉眼間化出了她的本體,停滞在洛埋名和贏旭危頭頂。
鲲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
幾乎所有人都被鲲龐大的身軀籠罩在陰影當中,好在周圍鮮有人跡,這是贏旭危選定此處的最大原因。
“嗚——”
鲲發出一聲悠揚的鳴聲,洛埋名将戴着熱海鑰環的手按在地面,大量的金色水流沖天而起,直沖向頭頂的鲲體。
一時間,鲲全身也散發出熱海的金光。
遠遠地看去,那就是一道金色的天柱連接天地。
“來了!”葛清霏沒有沉迷于這震撼的景象,第一時間察覺到周圍正在快速朝這邊聚攏的力量。
她的聲音借着靈力向四周傳遞,所有人都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防禦圈的更外圍,黑壓壓的蟲群嗡嗡地沖了過來。
戰線瞬間相接,大量的蟅落被早已準備的防禦圈擊落,尤其是禹族那一方全有水泡包圍保護,蟅落一時間很難沖進水泡接觸到禹族的軀體。
但是,蟅落的數量太多,而且它們的目标并不是這些人,有零零散散的蟅落沖進防禦圈,直撲金色的熱海水流,大口飲用帶着純粹靈力的生命之泉,身體以可見速度膨脹了一圈,再轉身反撲防禦圈的人們。
痛呼聲不斷響起,有被蟅落咬住的人,第一時間就是砍下那塊肢體或者肉塊,一點點不及時就會讓蟅落迅速游走于血脈直奔心髒或者大腦,接着成為一具具行屍走肉。
這些情況,贏旭危已經與衆人都說清楚了,他們都有所準備,一旦那些“同伴”反手攻向自己,只能狠心下手刺穿心髒、砍下腦袋。
蟅落的攻勢太強,投去熱海之力的舉動讓局勢變得更糟。
緊密關注鲲吸收熱海之力程度的贏旭危眉心緊蹙,終于還是說了一句:“速度再加快三成。”若是速度太快,九泉與靈脈失衡,容易造成天下間萬物動亂。這個平衡就是贏旭危現在最需要掌控的。
可是,機會只有這一次,眼看蟅落不斷殺戮,贏旭危權衡下只能選擇加快一部分速度。
洛埋名輕哼一聲,毫不遲疑地加大開放熱海。他來此地只是兌現交換的承諾,之後還有事要做,他樂得快些結束。
何況,那些蟲子也不是好玩的。
兩只有腦袋大小的蟅落沖破防禦圈撲向洛埋名。
它們憑借成長了的智力判斷出這磅礴的生命力和這個男人有關,如果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