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天氣慢慢轉暖，街道上行人漸多。
唐頌開始喜歡上街購物。
林沈從前的衣服都是大學時和許江一起買的，日常生活用品也帶了些和許江同住時的習慣，唐頌早就看它們不順眼，于是等到林沈後知後覺發現什麽的時候，衣櫥裏已經全部是一式兩件的衣服，洗手臺上的物件也被換了個幹幹淨淨。
自然也是一模一樣的。
對于唐頌的小心思，林沈有些無奈，更多的還是隐約的欣喜。
唐頌在旁邊不動聲色觀察他的表情，看到他并沒有什麽抗拒後，眼眸緩下來，神情盡是溫柔。
細水長流最是溫暖，林沈很喜歡這樣的感覺。
他們的感情日篤，早上醒來互道早安，一起拿着相同的杯子刷牙，看着鏡子裏滿臉牙膏沫的對方笑，然後一起做飯，洗碗，最後唐頌送林沈上班，在臨別的時候親吻他的額頭，說一聲，我等你回家。
語氣和眼神，都是一眼就能看得到的溫柔和眷戀。
這年的五月二十，許江終于同周婷一起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胖子和一衆無良發小紛紛恭喜他們踏入婚姻墳墓，又嘆氣其實也不虧，兩人一起，說不上誰坑誰。
林沈坐在旁邊笑，胖子眯起眼睛，話題就引到了他身上：“林沈啊，你看看許江都結婚了，你啥時候找個對象帶回家啊。”
林沈就看他一眼：“你還是只單身狗，倒有心情關心別人的事。”
單身狗三字一出，胖子渾身的肉一僵。
一衆人就笑起來，有家室的就特意開始秀恩愛，沒心沒肺在胖子的心上再開無數槍。
喜聞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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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九點，一幹人陪許江一起出發去接新娘。
林沈是伴郎，原本應該全程跟着許江，無奈身邊有位大醋王，到最後，林沈沒和許江一輛車，而是被唐頌拐了過去。
唐頌人前一本正經，溫文爾雅的模樣，車門關上後就原形畢露，着林沈笑：“林林，你啥時候把我帶回家啊。”
林沈沒反應過來，茫然眨眨眼睛。
老流氓趁着等紅燈的時間湊過來，鼻息緩緩灑在林沈臉頰，聲音低沉：“我是說，你打算什麽時候，帶我去見見咱爸咱媽？”
咱爸咱媽。
林沈反應過來，再看到他這樣暧昧的姿态，有些窘迫的朝旁邊縮了縮。
流氓到骨子裏的人幹脆湊身上去，眉毛輕輕挑起，不語，看着他笑。
這樣的姿态其實最撩人，林沈別過頭去，內心默默數着。
十，九，八，七……
唐頌眼神越來越灼人。
六，五，四……
他輕輕挑起眉毛，慢慢靠近。
三，二……
林沈緊張的咽口水，垂下眸，睫毛微微顫抖。
一。
綠燈亮起。
唐頌笑起來，手指在呆萌臉頰輕輕滑過，聲音壓低：“你知道，我是以很認真的心情，想要和你一起生活的。”
林沈只覺得被他手指劃過的地方一陣發燙，稍稍愣怔，再擡頭，後者已經坐了回去，右手撐着方向盤，眉眼微微垂下，認真又溫柔。
林沈沉默着看他，許久，輕輕笑了。
半個小時後，婚車緩緩停下，新郎和伴郎團下車，要面對的就是伴娘團的刁難。
這個過程按道理來說十分讓人崩潰，但到了許江這裏，就不一樣了。
一衆人在來之前已經商量好了戰略，普通刁難讓許江來，智力刁難讓眼眼鏡，如若都過關之後還是不開門，那就簡單，直接讓胖子以體重優勢碾壓，百無禁忌萬夫莫敵。
此戰略全票通過，先禮後兵，十分文雅。
戰略之下，所向披靡。
最大的功臣是胖子。
林沈自小就文靜，胖子覺得他這般模樣不被對面妹子壓到就不錯，留着也是添亂，幹脆把他趕到一邊坐着，還沒忘記祝福唐頌看着點。
林沈坐在旁邊，看着胖子穿越人群仗着體重撐開了門，忍不住笑起來。
這天許江以很理想的時間成功帶走周婷，胖子作為大功臣，受到衆人一致稱贊。
一幹人簇擁新郎新娘浩浩蕩蕩離去，唐頌走在最後面，很是感嘆：“大殺器啊。”
林沈彎着眼睛笑。
唐頌最喜歡他這樣小愉悅的模樣，湊過去扮可憐：“将來咱倆結婚，你可讓胖子悠着點，我害怕。”
這次林沈沒窘迫，笑出聲來，眉眼彎成好看的弧度，熠熠生輝。
唐頌眼底光芒一閃，滿是溫柔。
林沈難得起了壞心思，擡起頭看他：“你放心，到時候我一定會特意關照胖子，他什麽也不用做，就朝着你往下壓就可以了。”
他向來安靜，偶爾用這樣肆意的神情說話，特別好看。
唐頌看着他，眼睛含着溫暖的笑意，聽到他的花也不惱，伸手摸摸下巴，嘆氣：“好狠的心。”
林沈笑着。
然後就看到老流氓靠過來，俯下身貼近他耳邊：“不過沒關系，晚上我在你身上壓回去，也是一樣的。”
“……”
林沈沉默三秒，耳根瞬間變紅，轉頭就走。
唐頌笑眯眯跟在他身後，嘴角微挑。
歲月在賦予他調情和撩人技能的同時，也将他的臉皮築成一道牆。
笑笑鬧鬧，到了正午。
婚禮正式開始。
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婚禮不像小說電視劇那樣浪漫別致，兩家親戚好友湊到一起，尋了酒店，請了司儀，歡喜笑鬧，彼此說說從前的時光，最後互相交換戒指，一生就從此定下。
不奢華，甚至有些粗糙，但這才是生活最真實的模樣。
林沈站在許江旁邊靜靜微笑，不久，是新娘送捧花的時候，其實這也個過場，捧花最終自然會被新娘着祝福送到伴娘的手上。
司儀将話筒遞給新娘。
周婷接過來，拿着捧花環視一圈，最終笑一笑，轉過身去，将捧花遞到了林沈面前。
林沈一愣。
周婷看着他：“我想将捧花送給林沈，祝你覓得良人，一生平安喜樂，還有……”
她壓低了聲音：“謝謝你……”
被精心包裝過的捧花就在面前。
林沈看着面前女孩子的眼睛，烏黑明亮，深處一片通透明澈。
林沈突然就明白，其實面前的女孩兒，心裏什麽都清楚。
他垂下眼眸，再擡起頭時，臉上已經是從前慣了的柔和笑容。林沈接過捧花，眼睛帶着細碎的光，看着面前處于人生最美瞬間的女孩子，一字一頓開了口。
“祝你幸福。”
這樣的事情只是婚禮的一個插曲，除了當事人，沒人會放在心上。
之後新娘新娘一同向兩家親朋好友敬酒，臉上皆是幸福溫暖的笑容。
林沈抱着捧花退到後面，唐頌站在他身後，伸手撐着他的肩膀，無聲給予他最大的勇氣。
這天一直鬧到了晚上，衆人才紛紛散去。
林沈拿着捧花，和唐頌一起下了樓去外面等車，走到拐角處的時候，他回頭，看到許江和周婷站在陽臺邊上看着他，眼角帶着笑意。
他抱緊了捧花，對他們笑笑，在回頭的時候，身邊的唐頌沉默靠過來，牽住他的手。
林沈沒動，任由他牽着，心裏前所未有的平靜。
再見了，林沈想。
從前七年的心酸和苦楚，從這一天開始，就真的是。
再也不見了。
晚上回去，唐頌做了林沈喜歡的排骨，二人一起吃完，刷了碗，肩膀靠着坐在床上，說了許多話，然後笑。
話大多都是關于未來。
他們要買一個屬于自己的小窩，養一只狗，在陽臺種滿花，偶爾要一起出去旅行，拍很多很多照片，然後給它們配上很好看的相框，貼在牆上，等到老了，就泡杯茶看着牆上的照片，互相對彼此說聲謝謝，謝謝你，陪我走過這麽多歲月。
這些太美好，只是說着，就忍不住傻笑起來。
多幸福。
這天的最後，他們躺在一片黑暗中，手隔着被子牽在一起，滿滿的全是喜悅。
外面風很緩，寂靜無聲，林沈靜靜躺着，許久，聽到唐頌低沉的聲音。
“林林。”
“嗯。”
“林林。”
“嗯？”
“林林。”
“……”
林沈偏過頭，在一片暗色中睜着眼睛看他。
不久，耳邊衣物摩挲聲響起，而後，微微冰涼的觸感落在眉間。
唐頌的聲音帶着很暖的眷戀。
“我想擁有體溫和心跳，想陪你一起老去。”
“所以，我要暫時離開一段時間，林林。”
林沈沒有說話。
唐頌低下眼睛，輕輕靠近他：“等我一年，好不好？”
被問的人睫毛輕輕顫動，卻沒有說話。
四周很靜，林沈低着頭，手被唐頌握着，冰涼的溫度源源不斷透過他的手心傳來，林沈咬着牙，心情很亂。
他不說話，唐頌也不繼續問，只是握着他的手，看着他。
直到帶着顫音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