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祝融和赤松子爺爺這種前輩的前輩比起來,自然是毫無反抗之力,這一拳下去就被打得沒知覺了。而赤松子爺爺卻沒解氣一樣又摁着他打了兩巴掌,聲音脆響。
“哎這是什麽回事?!”
“你在幹什麽?!!”
“我的天吶!快看看祝融怎麽樣了!”
“……”
打鬥得聲音引來了周圍的鄰居,因為祝融從小就喜歡在外面野着,又是個孩子王,所以村裏所有人都認識他,而赤松子爺爺深居淺出,唯一相熟的人只有後土,所以只有住得近的人才知道他,但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平時都只稱“赤松子爺爺”,現在這種情況下,竟都紛紛不顧晚輩之禮,直接稱“你”,還把他晾在一邊。
赤松子爺爺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急忙回頭看赤松子。
赤松子爺爺剛剛那一掌少說也用了六成功力,赤松子沒被他直接打死都不錯了,此時趴在地上咳血不止,眼睛卻還死死盯着奄奄一息的祝融,好像少看一秒鐘,就會發生很可怕的事。
“松子兒!松子兒別怕!爺爺這就帶你回去!”赤松子爺爺踉跄地跑到赤松子身邊将其抱起,赤松子無力反抗,但他知道,這一分離,下次再見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聲嘶力竭地大喊:“我不!我不要和你回去!你放開我!!”
“閉嘴!”赤松子爺爺抱緊了他,腳下一蹬躍上了二樓房檐,又行雲流水地翻進自家窗戶,“哐!”一聲帶上了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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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赤松子又過回了沒遇到祝融時的日子,不,應該比以前還要無趣。
以前好歹還能出去練練法術,現在爺爺和後土二人合力将他的房間從外面封印起來,除了施封印的人以外誰都打不開。現在他每天除了看書就是睡覺,連飯都不吃了。
啊,還有他幹的最多的事,就是打開窗子往外看,外面來來回回的人很多,可就是沒有他等的人。
原來你也會害怕嗎?赤松子想。
祝融當然不害怕,他也每天都想着出去呢,可惜剛開始那幾天,因為傷勢太重,昏迷了兩天,醒來也不能下床,就一直被父母逼着養傷,後來有一天,赤松子爺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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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祝融自然還是想着偷偷摸摸出去,一路上都沒被氣勢洶洶的霞光或者神出鬼沒的空風逮着,正奇怪呢,走到堂屋門口的時候,突然聽到談話聲。
赤松子爺爺:“真是對不起,我當時腦子一熱,就什麽都不想了,孩子沒事吧。”
祝融聽他語氣,不禁想:“嘿!這老頭兒竟然也能這麽低聲下氣,真是奇了。”
空風:“不打緊,這孩子從小無法無天慣了,也是該被教訓教訓。”
祝融:……
霞光:“哎,誰知道他這麽長時間以來都在幹什麽呢,不過話說回來,恕晚輩冒昧問一句,前輩為何不想讓自己的孫子與外人多接觸呢?”
祝融也好奇這個問題已久,趕忙屏氣凝神,細聽起來。
赤松子爺爺也是因為把人家的孩子打個半死,心中有愧,才把這事說出來,要是平時,別人一問他估計就要怒了。
他先緩緩舒了口氣,每每一想到這件事,他都覺得自己立刻老了十歲。
“我有個兒子,他叫共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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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工天性開朗,朋友很多,但交往卻都不深,只除了一個人。
沒有人知道那人的來歷,也沒有人知道他什麽時候住在了海底世界。他無父無母,人們只知道,他叫玄冥,法力高強,掌管水、冬天與北方。
原本如此神秘又強大的一個人,卻因為共工成為衆矢之的。
那件事發生的沒有任何預兆,就在赤松子爺爺第三次勸共工娶他的青梅竹馬煙的時候,他說:“爹,煙是個好女孩,我配不上她。”
“怎麽會呢?”赤松子爺爺只當他對于談婚論嫁之事沒經驗,所以緊張,便笑道,“你出去問問,誰不說你們倆金童玉女,又從小一起長大,簡直是天造地設地一對啊!”
“我……”曾經他們父子也曾無話不談,如今,卻只剩閃躲,“爹,我對不起你。”
“怎麽了?”赤松子爺爺自然是摸不着頭腦,但看到共工的欲言又止,他心底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地東西,他試探着問道:“共工,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共工幾番糾結,最終咬牙道:“爹,我有喜歡的人了。”
赤松子爺爺正要開口,共工卻仿佛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麽,又道:“是個男人。”
後面的事自不必說,共工不願說出那人是誰,赤松子爺爺便每天都偷偷跟蹤他,他防不勝防,最終還是被撞見了他和玄冥在一起的場景。
共工早就有心理準備,早在他承認自己喜歡的是男人的時候,他就決定了,不管爹的态度如何,他都不會離開玄冥。
可惜他低估了他爹的固執和對他的期望,他被他爹和後土封在自己房間裏,像如今的赤松子一般,過起了犯人一樣的生活。
這日子沒有持續多久,在一個适宜婚嫁的日子,煙被送到他的房間,穿着大紅嫁衣,還被灌了藥。
共工雖不知道他爹是怎麽說服煙的家人同意的,不過也能猜到一二,無非就是騙他們說自己同意了,人來了之後就騙她喝酒。
共工看着煙緋紅的臉和渙散的眼神,心中慢慢地漲滿了一種名叫“荒唐”的情緒。
他只好控水幫煙壓制欲|望,可他爹是下死了決心,竟在他晚飯裏也下了藥。
一夜之後,他感覺世界都變了,從此抑郁不堪,一病不起。
共工和玄冥的事還是傳開了,全村的人都對玄離反目成仇,每天都聚衆到他家門口,讓他離開海底世界,別再禍害人。
看到村民們是這樣的反應,赤松子爺爺更加覺得自己做得是對的,對共工的态度便也越發理直氣壯了,看着兒子對自己的怨,只當是他太年輕,不明白自己這麽做是為他好。
最後,共工死在了自己父親的偏執下,玄離跟着去了,連煙也在生下赤松子之後郁郁而終。
自此之後,赤松子爺爺變得更加極端,依然不覺得自己錯了,抱着還在襁褓裏的赤松子,他暗暗發誓,絕對不會讓同樣的事發生第二次,他要從根本上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清除。
于是他從赤松子小時候起就禁止他出門,不讓他與外人接觸。
他到現在也沒想通,共工和玄冥到底是怎麽有交集的,所以當他發現赤松子背着他偷偷和別人交往時,才會這麽憤怒。
這種情況與當年,何其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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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神已經開起了小酒館,而且因為新奇的酒和藥很多,生意很是不錯,他爹娘幾次阻止未果,也就随他了,于是鹿神的小日子過得那是十分的滋潤。
有人歡喜有人愁,祝融又逃出來到酒館喝酒了。
自從上次赤松子爺爺來過他家之後,他就覺得爹娘有意無意地放了水,稍微小心一些地偷跑出來,他們都不會發現。
因為他們幾個從小就常常喝酒,品嘗自己釀出來的酒,所以酒量沒有底,以前怕喝多了回家被發現,如今卻是想也喝不醉了。
“這黯然銷|魂酒也不過如此,有沒有更烈的了?”祝融敲敲桌面道。
“喝酒誤事,”鹿神一邊擦酒碗一邊道,“有什麽事,不妨和我說說,說出來,便好受些。”
“沒什麽事,想不通而已,”祝融又悶頭灌了一口酒,靜默一會兒,又道:“夫諸,你一直我們幾個裏面最明白的人。”
他擡起清明的眼睛,問道:“真的,越是禁忌,就越是忍不住想碰嗎?”
鹿神也看着他,了然道:“如果那禁忌本不是禁忌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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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當年共工與玄離的事現在沒人知道?因為那老一輩的人都明白過來,他們自己的一時之氣與人雲亦雲,輕易地毀了三個人的人生,所以,他們閉口不言。
祝融在這段日子裏無數次問過自己,他的感情是種錯誤嗎?
對于自然規律來說,确實不對,所以他們這群掌握自然規律的人才覺得這樣是錯的嗎?
愛情是以繁衍為目的的嗎?那如果以繁衍為目的,又為什麽要有愛情的存在呢?
思來想去,祝融還是覺得自己沒錯,自己只是喜歡一個人罷了。
這樣一來,共工和玄冥也是沒錯的,那他們為什麽又落得如此下場?總歸是有人錯了,那是誰呢?赤松子爺爺嗎?祝融不敢斷言,但他确實不認為他當年做得對。
他必須做點什麽,不然總覺得這件事将重蹈覆轍。
祝融來到後土爺爺家門口,敲了幾下門:“後土爺爺!你在家嗎?”
不一會兒門便開了,後土一見是祝融,便知道他要來幹什麽,馬上就想關門,祝融飛快地把半個身子錯進門:“哎別啊!後土爺爺,你先聽我把話說完。”
後土爺爺是全村公認的老好人,最是為別人着想,對小輩也沒一句重話,又心軟,此時果然還是讓祝融進來了。
“後土爺爺,以前發生的那些事,我都已經知道了。”祝融開門見山道。
後土先是看了他一眼,無力地嘆了口氣道:“罷了,我也不問你是怎麽知道的,我也直說吧,那件事,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
祝融急切地插嘴:“既然後悔,那為什麽您現在又這麽做了?”
“我沒辦法,我勸過他很多次了,可他就算是以死相逼,也不願意放過赤松子,真是老糊塗啊!”後土也不贊同赤松子爺爺的做法,奈何多年好友情誼,只好同意再施封印之法,但其實內心并不堅定,只要有個人來勸一勸,他就會動搖。
這個人顯然就是祝融了。
“那您也知道,這麽下去,跟以前又有什麽區別呢?既然您後悔了,那你現在就不能再錯第二次了,對吧?”祝融期待地看着後土。
後土閉上了眼,眉頭緊鎖,最後深深地嘆了口氣,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