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孫秀才一驚，這只長得像是小麻雀的不知名雀鳥是他在進城趕考的路上碰到的，當時小麻雀在野外凍的瑟瑟發抖，是他心軟便給撿了回來，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也沒有想過要生吞活剝或者撒點鹽巴做個烤麻雀的念頭，只是單純地出于好心。

這麻雀也頗奇怪，雖然看起來是個普普通通，但是嘴巴嫩黃嫩黃的，頭頂上還有着小小的羽冠，顯然不是普通的麻雀。

它會說話。能夠模仿出它所聽到過得旁人的話語。

他開了靈智，經過孫秀才估算，他大約有着一兩歲孩童的智慧吧，有時口出驚人，有時會說些他聽不懂的話，那些大約是鳥語。

十兩是他和同窗交流時有人提出來的，願意出價十兩銀子買走雀兒，只是因為雀兒能夠清楚得被出來好幾首古詩詞，這可是讀書人最喜歡的寵物了，絕對能夠顯示出不同的品味來。

“你這雀兒，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孫秀才嘆息一聲，他覺得這肯定是雀兒聽到銀子而引發的回憶話語，恐怕根本就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

孫秀才堅信子不語怪力亂神，然而他也聽聞本朝國師頗有些神通，因此便當這是一只不同尋常的鳥，小心翼翼地照料，想着等他長大了便放生，如此一來也算是功德圓滿。

可是，卻是從來都沒有想過去賣掉它的。

但是，一想到前路遙遙，孫秀才便更加茫然了。

魏炔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這孫秀才看起來就是老實本分的淳樸樣子，讓他做出這種事實在有些強人所難，要是願意賣掉自己的話，早在此之前就已經這樣做了。

魏炔感覺自己沒有看錯人，因而心情更加激蕩起來，看在對方這麽誠懇的份上，他越發地想要回報一二。

因此，魏炔便自作主張地落到了一輛看起來就非常華貴的馬車上，通城本就是極為繁華的地方，這輛馬車看起來并不是最為耀眼的，但是憑借魏炔的眼光，卻知道這裏面是一種低調的奢華，因此就可以知道馬車上的人貴大于富，出手也不會太過寒碜，自然也不會斤斤計較，也更加方便魏炔行事。

主道上人來人往，馬車的速度便不由地慢了下來，這也是魏炔找到機會的原因，一只看起來沒有什麽特色的鳥雀落到了馬車上，自然是不應該引起什麽主意的，但是，魏炔卻覺得渾身一凜，感覺脖子上的絨毛都要炸起來了，這車不簡單，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不過，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回首的餘地了。

孫秀才見此情形，也是吃了一驚，他雖然是個讀書人，可卻還是第一次來到通城這樣的大地方呢，哪裏應對過這樣的場面，不過眼見着雀兒飛了過去，他也是必須硬着頭皮上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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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有等到他開口說話，魏炔便已經被壓抑的氣氛壓迫得忍受不住了，他大聲喊道：“十兩，十兩銀子。”

孫秀才此時也戰戰兢兢地上前來，“真是對不住，是小生疏于管教了。還請各位不要放在心上。”說着就要去捉住魏炔來。

魏炔也被吓到了，尤其是注意到駕駛馬車的人身上露出的刀柄，還有右手擺出的攻擊姿勢，此時自然是蹦跳着想要往孫秀才的身上過去。

一聲略顯低沉的少年的聲音從那厚重布簾後的馬車廂中傳出來，“十兩銀子就可以買了這個雀嗎？”

魏炔動作頓了一頓，這裏面的居然是個小孩子，真是要了命了，倘若裏面的是個小姑娘，他還可以安慰自己那是個喜愛動物的，會對自己很溫柔，但一想到是個小子，魏炔就要寒毛直豎了，會不會把自己買回去拼命虐待呢？

不，他堅決不會同意的。

還好孫秀才關鍵時刻發揮了他淳樸的本色，“不，這位少爺，我這雀兒頑劣，胡言亂語罷了。倘有得罪的地方，小生給您賠個不是。”

魏炔不由放心心來，豈料他這口氣還沒有咽下去呢，就聽到那聲音再次說道：“哦，原來是嫌棄價錢太低啊，說得也是，你這雀兒的确聰慧得緊，二十兩。”

魏炔不屑地扭頭過去，二十兩又能夠如何呢，太瞧不起鳥了。

果然，孫秀才還是堅決搖頭。

那聲音仿佛是被提起了興致，淡淡笑起來，“那就五十兩，如何？”

孫秀才的動作頓時僵硬了，他的呼吸也不由粗重起來，五十兩啊，他爹娘辛苦一輩子也沒有賺到過這麽多錢呢，但是一看到魏炔歪頭看着他的樣子，頓時又将這心思放下來。

不過，還沒有等到他張口，那道魔鬼一樣的聲音繼續說道：“看來，還是不滿意啊，一百兩，我看你行色匆匆，八成是落了榜，有了這一百兩你就可以租輛馬車回去了，哪裏還用得着步行呢，再說了，看你打扮，家中恐怕也不寬裕，除了盤纏，你剩下的還可以拿回去多買幾畝地，找幾個長工幫忙照看着，自然就可以安心讀書了。”

孫秀才的呼吸更加粗重了，他仿佛是被那聲音迷惑住了，是啊，有了一百兩，他就可以買上十幾二十畝地，光是收的租子就可以養活自己了，哪裏還用得着看嫂子的臉色呢。這樣一來，他就有了三年後重新進城的底氣。哪裏還用像現在這樣受着掌櫃的氣呢，少不得要買上兩個書童來。

這，這真是太好了。

魏炔憤恨的想着，這人真是說的太對了，完全說到了孫秀才的心坎裏去了，正是因為這樣，魏炔才覺得可怕，在這樣的人手裏，他如何能夠落得好呢。

他此時已經走到了孫秀才的旁邊，飛到他的手臂上，用着嘴巴蹭蹭他，想要讓他回憶起一點他們之前的美好時光。

自己主動提出來要賣身是一回事，但是孫秀才直接将他拱手送出，也是一件讓人無法接受的事情。

孫秀才動了，他用另外一只手握住了魏炔的身子，對着馬車說道：“這雀兒開了靈智，又跟着我讀了不少書，還希望少爺您能夠善待它。”

之後，他又對着魏炔說道：“實在是對不住了，你放心，等以後，我一定會回來贖你的。”

話雖如此，他的手勁卻沒有小過，應該是害怕魏炔會突然間飛走吧，任憑着魏炔如何掙紮，孫秀才都沒有放手。

車夫得到了命令，遞給了孫秀才一張銀票，随後結過魏炔，将其送進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