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住的凹凸有致,而是疏朗玉顏,溫秀的眉目之中遮不住的榮華風度。
“程珺婳,陳靖澤,流螢郡主……”
她嘴裏吐出一個個将會影響天下大勢的名字,然後飒然一笑。
“也是有趣。”
從石臺上起身,沿着一條從黑暗中開始的通道來到整個暗室的出口,回身之際,衣袂翩翩,實則動手極快的壓下玉瓶上方的開關,一陣細不可聞的機關轉動聲,便有書櫃緩緩移動将她來時的暗道藏的結結實實。
“看樣子鳳凰主宰委派之人,并不打算将此地塑造成一副家長裏短的無趣戲碼……也好,不然我插手進來豈不是毫無意義?”
原來此人正是耐不住心思,特意僞裝進來的溫池舟!
他有心攪亂這一盤大局,讓鳳凰主宰無功而返,所以在選擇角色時,特意找了一個看似無關緊要,實則和天下大勢緊密相關的角色,皇室五殿下——朱顏白。
按照朱顏白在皇室之中擁有的能量,他明顯擁有其他皇子求而不得的,來自皇帝的信任!只看她身旁有天字號暗衛協助,便可從中管中窺豹。堂堂一位大豐公主,不得不女扮男裝委屈自己過日子,一不小心還有可能演變成欺君大罪,如此險峻的形勢,這位“五殿下”在無頂級心機謀略的輔佐下,踏踏實實的安穩這麽些年……
以溫池舟的城府,懷疑這其中有八成和那位皇帝有關。
說不定,五殿下實則是個公主的秘密他早就知曉,不過是有意暗中謀劃。
若自己的想法為真,那皇帝這些年的栽培很有可能是為了成全另一個人。
指尖拂過那串作為媒介幫助自己入駐到這副身體內的鈴铛,靈寶“七魂珍”可是修真界內求而不得的好法器,被溫池舟用在偷渡上實在大材小用。
他拿着鈴铛在指尖一聲一聲回響,屋外不知何時已經度過了一整夜。
夜晚的星光褪去最後一點明亮,窗外一縷朝陽灑在朱顏白的臉上,略顯孱弱的眉目在此時竟是有一種驚心的動人風華。此女的面貌本不出色,但因此時仿佛換了個人的內秀,連那貧弱的身姿亦是有種高人般超脫的風骨。
“來人。”随意的喚了聲,溫池舟沖第一個趕來的宮女說道:“為本宮備馬。”
Advertisement
此身雖然在衆兄弟之間沒什麽存在感,但畢竟是皇子,宮內上下,他有所吩咐,必有專人有所答複。
溫池舟多少也是混過宮闱的人,不和平日伺候自己的仆從廢話,幹脆利落的提出自己的要求,接下來便是看他們用多少時間完成自己的命令。
這算是他初步整頓自己麾下的動作,看似不大,其實頃刻便可将宮內上下對五殿下的态度探個一清二楚。
茶蓋撥弄着湯花,這是一位貼身宮女見他氣定神閑的等在桌前深覺不妥送來的東西,他看對方那副強裝冷靜的模樣也不為難她,換做平時他可能會有意收服這位頗有眼力見的宮女當個眼線,只因比起一旁渾渾噩噩的同僚,她靈秀的反應說明她頗有在宮中生存的天賦,然而眼下自己有正事要做,也就只能等回來後再着手布局。
将散發着溫度的茶杯放下,溫池舟狀似無意的提道:“有些慢啊。”
周圍的人大氣不敢喘,想來這位皇子殿下不是多麽耐心的人。溫池舟平靜一笑,絲毫不感到意外。
女扮男裝,還能受皇帝信賴到将自己手下的天字第一號暗衛安排到她手裏,這位五皇子殿下絕不像表面上那麽簡單。只是在他将這個“五皇子”的秘密挖掘的差不多過後,倒是有必要對一位公主必須裝作皇子虛與委蛇的原委查探清楚。
溫池舟做過不少客大欺主的跋扈事,但鳳凰主宰畢竟不同于一般人,這許多年,也就只有這位錦雞成鳳的天啓鐘離,能上千年如一日的找自己麻煩。
交手的次數多了,哪怕此次都是自己一巴掌糊在他臉上,卻不代表對方就沒有長進,鐘離這人就好對付。
不做好萬全的準備,萬一在他這裏翻車……恐怕這麽一個黑歷史就收不回來了。
溫池舟考慮妥當,絕不願意讓那只錦雞輕易得逞,故而譏諷的弧度自唇邊一閃而過,放在旁人眼裏,便是往日沉靜的五殿下突然多了幾分高深莫測,他越鎮定,宮內各方的氣氛也就越詭異。
相信再過不久,五殿下今早突然大張旗鼓的要出宮一時,立刻就會傳到各宮主子的耳朵裏,而這也正是溫池舟想要的!
等了有一段時間,安排馬匹的太監才用滾的跑了進來。
矮小的身子來到門口時猝不及防的被高高的門檻拌了腳,一路用滾的來到溫池舟腳下,這個叫小塵子的太監用袖子擋住自己鼻青臉腫的醜态,以免污了貴人的眼睛,一面口齒清晰的将禦馬監的傳話帶到。
上好的青骢馬已經準備妥當,只要五殿下願意随時可策馬奔馳。
這太監足夠機靈,就是運氣不太好。
溫池舟看看他,突然嘆了口氣,然後便起身離開了。
他這一走,,額頭腫了一圈的小太監立馬跌坐在地,眼露絕望。
拿着宮牌給守門的禁衛看過,他淡然的牽着馬離開,一身便服輕易僞裝成了宮中某位伴讀公子。
馬匹性烈,剛到他手裏時還想着掙紮,但溫池舟不過是拍拍它的頸子,便安靜下來,然後他回頭看眼這巍峨的宮門,面上神色不由微妙幾分。
若說他不知那名小太監的處境,那絕對是假話,但他為何又置之不理?
答案清晰明了。
他為何要救?
左右犯下錯的人是他,在宮內生存不謹言慎行,毛毛躁躁,沒有這一次也會有下一次,溫池舟在代國沒少碰到類似的情況,但無一例外,或命不長久,或別有機遇。
宮裏人都說這是看命的,溫池舟漸漸的也就順其自然了。
一如他曾對向君華說的,你若把我當做純粹的大善人,我才要可惱。
善人?
他溫池舟從來不是。
長安清晨的大路上,一匹白馬穿行而過,看方向,似是正要去往方家。
通過水鏡看到這一幕的幾人啞然。
他們想過溫池舟會入局,但沒想到他居然會就這麽入局。
論壇裏面的幾個人不約而同的在同一張帖子裏冒泡,帖子名——《我沒看錯吧?他也變成女兒身啦?》
洛天晴第一個給出響應。
小落客:吓得寶寶我都不敢睜開眼睛了!
豪俠:顫抖着手,默默的截圖。
瘋魔:+1!
小落客:卧槽,你們兩個不要命啦?回頭讓文客他知道,你們兩個也就完蛋了!
水蓮:我大致猜測一下他們的想法,估計是覺得,好不容易抓住文客黑歷史的機會,怎麽想都血賺不虧?
瘋魔:水蓮知我!
豪俠:你太懂了!
水蓮:←_←你們太好懂了。
小落客:你們真是……讓我說什麽好?
瘋魔:算啦算啦!你不說,我不說,文客上哪裏知道?
小落客:容我提醒你這帖子是有記錄功能的嗎?文客他一回來看眼後臺不就一清二楚了嗎?
瘋魔:………………默默删掉。
豪俠:………………默默删掉。
小落客:看樓上二人的眼神仿佛看智障。
水蓮:智障+1
瘋魔:QAQ
豪俠:QAQ
小落客:不管那倆智障,水蓮,你先前和文客談什麽了,之後都不見你的影子?
水蓮:沒什麽,一些職責範圍內的小事,比起這個,劇情進展到哪裏了?
小落客:為什麽你一表現的雲淡風輕,我就感到背後發涼?每次你這麽說,總容易連着蘿蔔拉出坑,然後拽出一堆麻煩事!
豪俠:不過一般這種麻煩事都牽扯不到你身上,小落客你還是不要多問了。
小落客:為什麽?紀錄者好欺負嗎?看着你們身陷塵劫,我難不成只可以袖手旁觀?
瘋魔:紀錄者就是這麽回事,歷代紀錄者都有将隕落的管理者記錄下來的義務,因這義務的重要性,所以紀錄者必須做到不沾因果,當你決定做為紀錄者生存下去,那袖手旁觀就已經成為你的人生常态。
小落客:……太過分了T^T,如果只是陌生人還好,大家混得都這麽熟了,我怎麽笑着看你們去死?
豪俠:呸!你才會死呢!
瘋魔:笑着看我們去死是什麽操作,你是魔鬼嗎?
小落客:略略略!!!
水蓮:大力挽尊,你們樓歪了。
瘋魔:=_=不是,我說真的,文客他怎麽想的,還是說被下黑手了?
水蓮:一看就是被鐘離下黑手了,畢竟天啓境是他的境界,有什麽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的眼睛,其次雷音山還是他煉制中的仙器,文客縱使有通天的本事,想混入其中多少還是要付出些代價的。
瘋魔:所以女裝?
水蓮:準确說,外表形象變成了女子,與向君華的表象一樣。
小落客:偷偷的搓手手)鐘離這把玩的挺大,明年的今日我還能看見他嗎?
水蓮:鳳凰主宰多少還是有兩把刷子的,最重要的是,溫池舟沒那麽記仇。
小落客:這話我就當前半句是真的。
瘋魔:後半句真實程度微妙。
豪俠:別廢話,誰給我分析一下這算是怎麽回事,文客為什麽要去方家?
小落客:這個時候我們就需要——掌聲歡迎!水蓮大大出馬啦!
水蓮:這是我的榮幸,感謝各位的信賴,然後我粗略分析一下。
這些天我們站在俯瞰的角度基本洞悉了所有人的動向,流螢郡主和陳靖澤各懷鬼胎,後者試圖利用程珺婳的身份擺脫控制,前者則利用程珺婳警告對方,在這裏我生出一個小小的疑問,在盯上自己的全不是一般人的情況下,“程珺婳”又特殊在哪裏呢?
在這裏值得注意的,應該就是“方家未婚妻”這個前綴了。
然後我試着總結了一下。
程珺婳自幼喪母,做父親的程大人對她不算關心,但也不算忽視,從後母入家門這麽多年,程珺婳還維持着大小姐的體面就可以看出來,她仿佛就是一位平常的大家閨秀。
可是偏偏就是這麽一位大小姐,偏偏圍繞她的幾件事都算不上尋常。
首先是未婚夫方懷玉下山事件。
這位傳聞中沉迷修仙的浪蕩子還沒下山就引得大小姐的貼身侍女春心蕩漾,以至于幹出玷污自己小姐清白的蠢事。當然從上帝視角看去的我們都知道,那個方公子是個假貨,真正的方公子是陳靖澤。那麽我們可以大膽猜測,這個貼身侍女或許是陳靖澤的耳目?
那名侍女究竟犯了什麽錯,至今還是個秘密。可若是将侍女聯想成陳靖澤身邊的人,這起事件裏許多人的反常也就有了解釋。
首先是程大人和沈夫人對此的不聞不問,仿佛那個婢女死了此事就了結了,沒人再去考慮整件事的前因後果,明明每個細節都充斥着不合理,可偏偏所有人都視而不見。
但若将這一切和陳靖澤聯系到一起,自小與府內大小姐一起長大的丫頭是別人的人,程府無知無覺被監視了這麽久,以程大人身為朝廷大員的謹慎,很有可能會按下此事,囑咐夫人将影響收縮到後院,防止波及到前朝。
因為在他看來,陳靖澤是皇帝的人,而前不久陳靖澤向皇上求婚已經觸動到文武兩方的利益。自己女兒身陷流言蜚語,有很大可能是因為這個男人的關系。準确說,是他背後的皇帝不樂見文武兩派聯合,這其實是皇帝的警告,自己女兒不得不為此做出犧牲!
從程大人的角度,這麽理解很是合理,然而我們這些人一開始就站在另一個角度看待事件全貌,發現此事并非如此。
陳靖澤不只是程大人以為的皇帝的人,他還是另一股勢力掌握在手中的傀儡,這股勢力連王爺府都能滲透,甚至連郡主都變成了他們操控長安各方形勢的棋子,由此可見,對方的目的絕對不簡單!
從流螢郡主等人的言談間,這個名為南朝的勢力有意颠覆大豐,而且最近一次行動正是在年初!
因此流螢郡主不得不在時限逼近前,先着手處理好野心勃勃的陳靖澤。
在這個過程中,程珺婳再次淪落為雙方角力的中心。
……
小落客:……好厲害,我都沒看出這麽多。
水蓮:我喝口水繼續。
瘋魔:你又不說話,喝什麽水?
水蓮:莫名感覺自己說了很多話。
瘋魔:事多。那麽接下來呢?別怪我沒提醒你,你這一切推測都建立在程珺婳的貼身侍女是陳靖澤的人這個基礎上,一旦這個觀點被推翻,你的理論瞬間變得一文不值。
水蓮:多謝你提醒,但是除此以外你沒發現,有一個觀點實際已經被證實好了嗎?
瘋魔:你是說南朝?
水蓮:陳靖澤,流螢郡主,目前出現的這兩個主要角色都和南朝有關,而南朝的野心早已昭然若揭,從這個角度上考慮,陳靖澤在程珺婳身旁安排人手再合理不過。
瘋魔:解釋。
水蓮:啊呀,瘋魔猜不出來嗎?
瘋魔:←_←我一個寫升級流的,怎麽可能和你們這些陰謀家比腦子?
水蓮:瘋魔謙虛了,誰不知閣下也是布局的一把好手?
小落客:先別吹逼了,快把後文接下去!平時寫文斷章也就算了,在帖子裏誰斷章誰是狗!
瘋魔:……
水蓮:咳咳,好吧,那我就接着說了。
在我看來,以陳靖澤目前對程珺婳展露出的情深,和他至今為止的所作所為可是一點兒不相符。
他既然視程珺婳為心頭明月,不管有幾分真幾分假,這份關注注定會引來南朝內部人士的注意。這注意不論好壞,都有可能如流螢郡主一般威脅到程珺婳的安危。
可他的做法有哪一件特意避開過程珺婳?
用腦子想想,不論是賜婚,還是和流螢郡主硬碰硬,都只是讓程珺婳逐漸變成這個組織的眼中釘,而他倒是借此試探出流螢郡主對他的底線在哪裏。
而且從流螢郡主的表現看來,陳靖澤對他們有用,一時半刻就算是郡主這位長安行動的負責人也動不了他,但是動不了他還動不了深受愛慕的程珺婳嗎?
想要打擊陳靖澤的人,在看到這麽個柔弱好期的軟肋時,柿子都會挑軟的捏吧?
若他其實心懷叵測,有意利用,程珺婳這位從小便是他未婚妻的女子,在有心人眼裏确實是個再好用不過的棋子,也包括陳靖澤他自己!
而且若陳靖澤一開始就圖謀不軌,那麽在程珺婳身邊安排人簡直是再合理不過的舉動,因為他安排的越早對他而言越是有利!
他只需要派幾個人潛入到程府,接近程珺婳,表現出自己重視她,暗中派人保護的樣子,就自然而然的在南朝那裏留下一個“弱點”來打消他人的防備心。
有弱點的棋子,總比沒有破綻的氣質更容易讓人放心?
而這個有心暴露出來的小動作,卻足以隐瞞起他真正做出的安排!
若這一切都發生在他年紀小小時,就變成了無懈可擊的陽謀。
因為陳靖澤身世坎坷,在他作為方家二房公子的時候,父母雙方具是死在大房請來的刺客手下,血海深仇叫人不會懷疑他針對自己家的初衷,而且他被送上南華山時,又剛經逢過大變。
這個年紀的孩子将父母安排給自己的未婚妻視作最後親人的做法沒人會去懷疑,若他再趁機火上添油,往程珺婳身旁安排些人,那麽一切表現都會變得順理成章。
水蓮:說不定在旁人眼裏,陳靖澤小小年紀就對他人懷有戒心,那麽往心中唯一的淨土·程珺婳身旁安排自己人已經是富有心機手段的表現,不會去想,他實則另有謀劃。正是這種理所當然,會讓人潛意識的忽略掉許多通往真相的細節。
瘋魔:你是說?
水蓮:陳靖澤是男主角,還是劇本中唯一的男主,以梅蘭慣來的筆觸,她不會寫出一個廢物。
小落客:細思極恐啊!
水蓮:若我的猜想是真的,那麽這位男主角後頭肯定憋了一波大的。
豪俠:可是說來說去,程珺婳這位女主的戲份是不是太單薄了些?你看人家流螢郡主,人設多豐富,亦正亦邪,還美豔絕倫,在長安有着不低的名聲,還是男主陳靖澤的競争對手,有勇有謀還有魅力,怎麽比程珺婳都輸完了。光是這些也就算了,偏偏程珺婳現在變成了另一個版本的男·程珺婳,身上最後那點兒女人氣被消耗個幹淨,走出門都沒人覺得這是個母的。就這資本,怎麽和人家比啊?
水蓮:要不怎麽說是女配?
豪俠:……對哦。
程珺婳是女配啊!
因為所有人都是代入向君華的角度來觀劇,一不小心——大家都期待起了被棄閨秀逆襲記,醒醒,這不是女主文!
作者有話要說:前一陣子我不是身體不好嗎?這次大姨媽一來我就起不來了,一個上午褲子透了三條,坐十分鐘腰疼三十分鐘,揮手,頭兩天基本已經死了,後面就開始拼死趕文,今天先丢六千字上來,我接着再寫六千多,這幾天你們可以看文看到飽了_(:з」∠)_心疼,這破身體沒救了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沅有芷兮澧有蘭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56、流螢夢中夢
五十八
突然起來的明悟, 讓論壇裏的幾位讀者全都傻了眼。他們懵逼的看着正在和陳靖澤你來我往, 狀若悠閑的向君華,再看看藏身枯園,翹首以盼的流螢郡主, 最後把視線投注到溫池舟身上……
你瞧中的人果然不一般!
此時此刻, 向君華雖未出手,但已有攪亂風雨的架勢。
用最後的三言兩語打發走陳靖澤,馮曉慌慌張張的走出來, 沒等張口就被他用一指頭崩了回去。
“從現在開始注意, 有人盯上我了。”
原本想說什麽的馮曉目瞪口呆,捂住被彈了個腦瓜崩的位置,傻兮兮的回道:“你怎麽知道有人算計你的?”
向君華嗤笑一聲, 悠然自若的神态竟和代國文丞相頗有幾分相似。
“魚都上鈎了, 那麽養魚的人怎麽坐視不管?”
馮曉驚愣的睜大眼睛。
“你好聰明啊!”
向君華微笑着自謙:“過獎過獎。”
“那你知不知道,流螢郡主正在這間寺院了, 你想釣魚, 但是上鈎的好像不只是一條?”
“哦?”向君華眉梢上挑,若有所思的神色在臉上一閃而過, “說說看,怎麽回事。”
馮曉此人別看不聲不響,但卻是個合格的幫手,短短幾句話就将流螢郡主與那些黑衣人的交談描述的活靈活現,順帶連那些人偶爾出現的幾次語氣變化都用他特有的演技在向君華面前表現的原汁原味,看得他嘆為觀止。
“你這本事不得了。”
馮曉哂笑:“吃飯的本事, 可不是怎麽熟練怎麽來?”
短短一句話裏道不盡的心酸。
向君華多少察覺到馮曉的過去沒有那麽簡單,但若無其事的提及不免沒心沒肺,想了想,他決定将此事往後延,先從這詭異的幻境中出去再說。
“京城雙姝嗎?”
馮曉精神一震,饒有興趣的問道:“你有什麽想法了?”
向君華否定道:“不是,我只是在想,我這個身份是女配,你是我的丫鬟,那麽流螢郡主是怎樣個戲份?”
馮曉:“……路人?”
“這話你信?”向君華無奈的搖搖頭,“陳靖澤是男主的身份基本可以确定,按照女主和男主間一定會攪合到一起的言情法則,我可以大膽推測——她就是女主!”
馮曉鼓掌:“啪啪啪——然後呢?你确定程珺婳這位大家閨秀是女配,是因為此女在那座古怪洞穴裏的壁畫中出現次數頗多。我們之所以來到這裏,也是由于這名女子的壁畫出現異變,你将之當作線索我不反對,但是別的人呢?他們的身份可沒有其他标簽!”
“你在擔心什麽?”
向君華用那雙在馮曉眼裏風情萬種的眉目瞄了他一眼,看得他癡迷兩秒,然後想起這殼子底下是個摳腳大漢,立時将自己膈應的冷顫連連。
“別!停!別這麽看我!有話好好說!”
向君華撇嘴,翻個白眼破口大罵。
“廢話那麽多,痛快的,別啰嗦!”
馮曉委屈,但他還是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兒。
“誰讓你頂着這麽個殼子?”
向君華作勢抄起手,馮曉立刻正色。
“其實我是這樣想的,男配在哪裏?”
“咦?”向君華一愣,手指托起下巴。
這還真是觸及到盲點啦。
馮曉豎起一根手指強調:“我也不是沒看過小說的人,在男配身份不明的情況下,男主的身份也并非穩固如山。”
不是馮曉瞎說,而是寫言情的人都有這個尿性。一旦男配的呼聲高了起來,現在的男主随時有可能面臨下崗危機。
這種傾向在女主言情中經常可見,因為作者也是要恰飯的,讀者層面的大需求他們沒法無視。
如此一來,陳靖澤是男主還是男配,還要看他是否得女主喜愛,也就是得讀者喜愛。
“馮曉。”
“在!”
向君華“嫣然一笑”,贊賞的道:“幹得漂亮,你提醒我了!”
馮曉“害羞”的低下頭,連道不敢。
當然他們的這個表現是做給外人看的。
偷偷用神通觀察這一方“表象”的人輕聲一嘆,放棄繼續觀察是否能從那位貴女臉上看出端倪的心思。
佛前木魚無聲自響,震耳發聩。
那名跌坐在木犢前的年輕和尚低喃一聲佛號,便說道:“師弟,你着相了。”
“阿彌陀佛。”
被喚者雙手合十,燭光搖曳下,一張蒼老的面孔暴露出來,居然是那名指點陳靖澤的布衣僧侶!
“神秀師兄,此事事關佛家大統,我又如何能安下心來?”
“不安心又何用,佛祖慈悲,總會眷顧我等。”
前不久還能游刃有餘的與程府閨秀舌燦蓮花,宛若一名身披袈裟的風流公子,但此時跌坐在佛前,年輕和尚的一身氣息卻比誰人都來的神聖高深。
眉心琉璃印反射煙火的光芒,靜視的久了,便好似看見萬千佛陀齊聲頌念,敬拜我佛。
此等異象,老和尚根本不敢在神秀面前自持身份,對他比對上一輩祖師還要來得謙卑,心中已經認定他是我佛化身,乃這一代白馬佛子。
“阿彌陀佛,貧僧心中不安,愧對我佛慈悲。”
神秀聞言淡淡一笑,仿若佛家故事中,佛祖拈花一笑時的心領神會。
“不必憂心,且看吧,這京中将會風起雲湧,我等到時派僧兵輔助明主便是。”
老和尚臉色大變:“這、這是已經無法挽回了嗎?師兄,大豐朝已經如此無可救藥?”
神秀道:“有藥可救,但那非要天宮神方,有神人下山輔佐才是。”
老和尚眼睛一亮,連忙說道:“那不正是師兄嗎?師兄生來有佛寶,乃神人妙相,若出山輔佐,想來那大豐皇帝定然會願意以國師之禮侍奉!”
“然,師弟,你以為我輩中人所求為何?”神秀衣衫頗為簡潔,連串象征性的念珠佛牌都沒有,若非頭上無發,兼面目榮華,說他是高僧,恐怕都沒人相信,一如他在向君華等人面前表現出的那般。
與女施主舌燦蓮花,他之心仍如琉璃,閃耀七色法相,他之性,無垢皎潔,仿若明月中人。
七寶妙相,本就不拘泥于世俗淺見中的一種,世人無量,我佛自然無量。
故而,神秀其人相當百變。
這位師弟曾有過的彪悍戰績讓老和尚不敢多言。
他不懂,所以無法回答。
神秀懂,所以教之曰:“唯普渡,方有大慈悲。如今大豐紫薇不眷,正因無天命之子出世,此國看似繁榮,實則危如累卵,若我出山,倒是可保一時太平,但天長地久,此時因庇護得來的安寧,終會釀成更大的災禍。到時因果業力加身,哪怕是我,也唯有身入阿鼻地獄,方能洗清這滔天的罪孽。”
“阿彌陀佛!”老和尚受驚的下意識口喚佛名,“怎會如此嚴重?”
神秀斷然:“正是如此嚴肅之事。我等清修之人,順勢而為尚可,逆水行舟,絕非我輩中人行事作風。出山之事你不必再提,大豐朝崇道抑佛必不長久,這因果,天下人也将有一個了斷。”
事情的嚴重性神秀已經說的明明白白,縱使老和尚再不忍也只能閉起眼睛,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只是這心裏卻久久無法安寧。
“師弟。”
就在這時,神秀突然喚他一聲,心懷愧疚的老和尚反應稍慢的回了聲。
“何事,師兄?”
神秀:“陳施主可是早就走了?”
老和尚睜着昏聩的老眼看向窗外,天色早已暮暮沉沉,再過一陣,可能白星連天,遍是銀河。
“是。”
“你的神通尚不熟練,只能看,無得聽,更不懂唇語,想來那兩位女施主說了什麽你也不曾聽見。”
老和尚的表情愈發不解,他想不通神秀這是想告知自己什麽?
前不久才出言調戲過向君華,因而對對方的性子稍微有些了解的神秀見老和尚這副愚鈍的樣子,不禁搖了搖頭。
“也罷,多注意些那兩位女施主的安危吧,想來這白馬寺從今日往後也無法太平。”
此話一出,老和尚再難安穩,心急如焚的向前撲去,隔着一張桌子拉住神秀的衣袖,一臉的焦急。
“師兄!師兄!您說清楚,難不成我做錯了什麽,以至于為本寺招來如此禍患?”
見識過神秀擁有的神通偉力,他在老和尚心中早就拔高到僅次于佛祖的地位,若對方不是佛子,怎有本事将那神通法力傳授給一介老朽之身的自己?
正因信任,所以依賴。
他對神秀的每句話全都深信不疑,此時更是惶恐起自己一時之舉,會不會将白馬寺百年聲譽付諸流水。
而且老和尚還是經歷過佛難的人,他年輕的時候就是白馬寺的和尚,但皇帝滅佛,號令天下人共誅這些整日呆在山上吃齋念佛的可憐人。他清楚的記得自己的師傅,師兄,滿寺的僧人都是因此而死。他僥幸逃過一劫,整整用了二十年才使白馬寺恢複昔日香火,若因他犯下大錯致使這一切努力煙消雲散,那麽他怕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接受的。
神秀安靜的注視這名死死抓住自己衣袖的老人,從他的眼神中他看出一股不下于修士問道之心的執念。
本是平凡身,奈何卻有一顆不甘于平凡的心靈。
“放開。”
曲指在老和尚額心一點,本攥握的指尖泛白的老和尚不知怎麽就松開了手,愕然的盯着神秀不放。
神秀淡聲:“無礙,不過是一些庸碌算計,傷不得本寺毫毛。”
老和尚:“那……”
神秀看眼窗外,估計那幾位身在局中之人已經踏上自己選擇的道路,他便說道:“明日所有人不得外出,有事直接禀報于我。”
老和尚沒有啰嗦的應下來,只是心中仍有驚懼和迷惑使他一直用不解的目光凝視着神秀,然而神秀并不理他,他看着窗外,感慨一聲風雨欲來就把窗子關緊。
而這一晚如同他所說,大雨瓢潑,滿天星稀混入滾滾烏雲中,豆大的雨滴敲打着窗沿,屋頂,留下密集的痕跡,小股的水流順着排水口快速在石階下彙成一條汪澤。若非白馬寺年初就整頓過地面,可能明日出門時,積蓄的雨水連讓人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屋外的風雨大的驚人,已經有睡不安穩的禪房點起燈火,些微燭光透過窗縫灑滿地面,搖曳的影子代表一顆顆不安的心靈。
“幹嘛點燈?”
但是也有人對此不以為意,甚至想再睡一覺。
打個哈欠,馮曉縮在被窩裏沖點燈的向君華投以怨念的眼神,然後被對方施施然的白回來一眼。
“該幹活了,你還睡?”
馮曉清醒了兩三秒才聽出他話裏的意思,一個咕嚕滾起來,赤着腳跳下軟塌。
白馬寺給女施主們安排的禪房算是周道,除了主卧的陳設,還有安排給婢女的小間,這等連通着主卧的屋子放有燒水的爐子,暖碳,還有一張足夠一名身量嬌小的女子睡卧的床榻,馮曉就是縮在這上面呼呼大睡,再被向君華吵醒。
兩間屋子相隔不過一紙,這邊有點兒動靜,另一間屋子裏的人就別想睡安穩。
馮曉光着腳走進來,向君華正将頭發梳起,換上偷偷帶出來的那身男裝。
向君華還是頭一次做此打扮,不由的令他露出驚容。
向君華白眼:“我平時穿女裝的時候你怎麽不吃驚?”
馮曉磕磕巴巴:“不、不是,你在我看來就是個胸大腰細的女人,穿女裝我不奇怪,反正我承認自己是視覺系動物,但你這回穿男裝我就不得不驚訝一下啦!”
向君華:“原因?”
馮曉:“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