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
相當的對手,溫池舟難免意興闌珊,重新坐回去擺弄起琴弦,心不在焉的回應着。
“棋子當然是在需要的時候才能起到用處,無事的時候不過是一石子。”
溫池舟指着他笑道:“不過你運氣不錯,正好是你出馬的時候。”
陳靖澤:“我……”
“臣服于我,我便賦予你真正的意義,往後你将宛若新生。”
溫言淺笑,不容拒絕。
陳靖澤從溫池舟身上竟是得出兩種極為矛盾的觀感。
到底要不要背叛一直以來的努力,将一切托付給眼前這個人呢?
“……”
陳靖澤慘然一笑,為複仇而生的自己,在得知真相的時候不就已經意識到自己的淺薄無知了嗎?
既然這個人願意賦予自己新生,那麽臣服在他腳下又如何,本來他就從未有稱王争霸的心思,從一開始,他僅僅只是想和心愛的人,攜手歸隐。
“屬下陳靖澤,拜見主上!”
他——俯首!
溫池舟笑了。
“不錯,你做出正确的決定。接下來我将告知你身處在怎樣的旋渦中,這浪潮可不比你先前生存的淺池,這是真正的海上暗潮,做好覺悟。”
陳靖澤也沒有讓他失望,立刻擺正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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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池舟溫聲道:“環繞你的勢力當中,唯有南朝對龍鳳玉佩的存在一無所知,所以我稱它跳梁小醜,實在是其行事看似缜密,其實完全是鬼蜮伎倆,難登大雅之堂。”
陳靖澤回想起對方的手段,無不是洗腦控制,威逼利誘,五殿下這般評價可謂精準!
溫池舟這時又道:“朝中文武不過一群蠢物,或許有驚天才識,但其作用統統用來捂住自己的眼睛,耳朵,誤以為這天下将會在他們的操控下變成太平盛世。對于這等人,你完全可以置之不理,需要的時候一支軍隊,幾名殺手就能将他們清理的幹幹淨淨,其後人打上亂臣賊子的名頭,科考全不錄用,不過十幾年就足夠他們銷聲匿跡。”
“真正棘手的不是這些小人,而是大盜!”
“盜天下,盜長生,意圖萬古不滅,永世長存,此等人物,才是真正的對手,豪傑。”
說到這裏,溫池舟輕笑兩聲,頗為莞爾。
“我打算将你培養成他的對手,你可敢啊?”
陳靖澤本來在聽到一半時就屏息靜氣,不敢說出一個字來提升存在感,可不想還是被溫池舟點明,還直接點出自己對他的重視程度。
這種重視,陳靖澤寧可不要,他不傻,當然聽出來他在暗指什麽。
苦笑一聲,他道:“殿下,你這不是想謀反嗎?”
這個天下,有資格盜取長生,萬古不滅還天經地義的,那不就唯有那一位,大豐國主,萬歲萬歲萬萬歲的至高皇權了嗎?
殿下,您這是在忽悠我進一個火坑啊!
陳靖澤一臉慘淡:“在下何德何能可做一國之君的對手?還請主上另擇賢明。”
溫池舟搖搖頭:“先不要急着怕,我說你先聽着,聽完了再做決定。”
幾句話的功夫将他的不滿敷衍過去,陳靖澤無奈,只能洗耳恭聽。
這一聽,他倏然一驚!
……
流螢郡主将消息傳遞出去後就躺下睡了,因為這幾天是多事之秋,她連睡夢中都緊緊皺着眉頭,仿佛有許多解不開的心事令她不得安寧。
在夢中,那些視作夢魇的景象又一次出現,夢境的穩固性在她顫抖的夢呓中變得更差了。
受困在這一方夢境之中的流螢仙子像個公主一樣躺在柔軟的大床上,憑空出現的酒杯落在她柔軟的素手中,帷帳珠簾,美若夢幻仙境般的景象和噩夢的場景泾渭分明。
喝了口酸甜的果汁,仙子翻過身,身段突顯的更為纖濃有度,意味深長的眼神經常略過對面那個和自己長的一模一樣的少女。
半晌,她嗤笑一聲。
“妾身什麽時候會被這麽欺負了?弄個假貨也不造的更精致點兒。”
手中酒杯輕輕搖晃,銀色的光面反射出她絕美的容顏,她思忖着時間,掰着手頭默默計算。
“還有多久,還有多久……妾身不會被忽悠了吧?”
這一次天啓境提前開啓确實有不少不安定因素,之後進到裏面發現的雷音山更好像故意印證這個看法。
幾處秘境,無不是驚險惡劣,有着許多說不出的危機隐藏在冰山炎海下,自己進來的那處七寶妙境,更隐隐有大羅金仙的影子在裏面。
自己會栽,她不意外,畢竟雷音山作為一件仙器半成品必有其特別之處。
她的境界多說不過剛入大乘,地境神通連領悟都來不及領悟,這次也算是趕鴨子上架,若非是為了陪伴覃郎,她才不喜到秘境之中和別人打打殺殺。
而且這麽久沒遇見覃郎了,他身邊不會又出現什麽小妖精了吧?
想到這裏,她就忍不住心情焦躁,眼帶殺機。
任何搶我男人的□□都要死!
偷吃的男人打斷兩條腿,留一根用來生活就夠了!
馮曉帶着覃岳澤的消息離開,半點兒不知自己名義上的弟媳已經有施展家暴的計劃,他還蠻高興自己能碰到那個失蹤幾十年的老弟。
說來他家也是修真界的一朵奇葩之樹,遍開奇葩之花。
老爸老媽自由戀愛生下兒子二人,後性情不合平靜分手。
老媽一人獨自帶着這對雙胞胎讨生活,日子過的是挺艱難的,主要是雙胞胎的資質不俗,浪費哪個都不合适。
就好像農村要讓兩個孩子上學,哪個不上都覺得對不起另一個。
最後老媽咬牙決定全都供,豁出去也要讓倆孩子走上仙途!
她的堅持在第一次給孩子啓蒙時收獲極大的感動,兩個孩子都有超人一等的資質,可以說未來絕對可期!
但是糟心事卻在這之後不斷到來,先是和平分手的前夫有了新夫人,那個新夫人不知道為什麽得知雙胞胎的存在,派人來幹掉這一家子。
此時為了孩子已經疏忽自身修為的母親不得不狼狽躲藏,數度在生死之間徘徊,然而一時失策,還是差點兒丢掉性命。
這一來,她雖然勉強活了下來,但境界大跌,連年輕貌美的容貌都維持不住,宛若一名八十多歲的枯朽老太,帶着兩個如同孫子一樣的兒子讨生活。
不過終歸是活了下來,兒子長大,可是不等老人家享享清福,小兒子離家出走,半日後帶着前夫和新夫人,還有他們這些年生下的孩子的腦袋一溜排的擺在家門口,老人家出門就被這死不瞑目的場面唬了一跳。
得知這都是自己兒子幹的之後,她差點兒沒氣暈過去。
偏偏小兒子對自己的生父極為不屑,指着那顆腦袋改名換姓,冷靜的半點兒沒有正常人該有的氣質。
這時要不是有路過的僧人出手教訓改名覃岳澤的小兒子,老人家可能親自動手請動家法,但就算如此,長歪的兒子也沒法要了。
僧人善心,直說由他帶回山門教導,嚴加看管其心性。
老人家年紀大,眼瞅沒多少年可活,也是無可奈何,只能答應那僧人。沒想到,僧人出身八寶菩提門,小兒子一入佛門就展現出非同尋常的資質,但心有魔念,貴為佛子,身帶佛寶,卻依然破門而出。
而最後得知這一切的老人家直接傻了眼。
都不知是該恨臭和尚忽悠自己兒子入佛門,還是該傻兒子說棄門而走就棄門而走。
最後老人家可能也是累了,幹脆連大兒子的教育也放手,之後才有了馮曉這個鬼靈精。
可是就看之前這倆兄弟的關系,說他對自家弟弟的事情一無所知那純粹就是瞎話。
要知道在覃岳澤拿自己親爹和異母弟弟妹妹們的腦袋擺出一盤仰望星空派的時候,他可就蹲在旁邊圍觀。
當時他對覃岳澤只說了一句話。
“等會跑快點兒,娘肯定抽你。”
看起來也是個不怎麽正常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這倆兄弟真心不怎麽正常,其實你們應該已經看出貓膩了吧?
74、燒屍人胡同
七十八
打從有個弟弟沒多久, 馮曉就意識到自己是個操心命。
少年時期操心老娘身體, 懂事後操心臭弟弟。
乖張不桀的覃岳澤總有辦法将自己搞的滿頭包,但終究是血緣親人,一母同胞, 娘胎裏就是兩個人, 出生後也還是兩個人。
就這麽兩個人,少了一個都不是味兒了不是?
哪怕臭弟弟心靈感應一般的在旁邊接話。
“哥,再接再厲, 我覺得你距離受虐癖不遠了。”
馮曉氣得心口疼的同時, 也還是愛他。
就這麽一個弟弟,還能換咋地?
可後來覃岳澤鬧的越來越大,終日徘徊在生死關頭, 他是快樂的不行, 可苦了馮曉,想盡辦法幫他收拾爛攤子。
在被追殺時送上補給, 在被重傷時偷偷撿屍回去, 等傷養好又是一條好漢,他回去就會發現, 那個臭弟弟又沒了,之後隔天聽說棄門而出覃大佛子将仇家滅門的驚駭消息。
馮曉到最後也佛了。
他覺得這個弟弟就是老天派來折磨他的,早晚自己會因為這貨四大皆空。
不過雖然因為弟弟的原因,對佛門有點莫名其妙的期望,可是會在這裏碰到他顯然出乎馮曉的意料。
馮曉分明記得自己問過他行程,他說正在北海觀光, 天啓境沒空回來。
現下當場打臉,他不禁懷疑自己當初為什麽會信了呢?
防火防盜防弟弟啊喂!
身心皆疲,還被臭弟弟重點打擊了女人緣的馮曉離開方家沒多久,其實是想回到向君華身旁做個報告。
別的不提,向君華對自己是真夠意思啊!和自己親弟弟一比,那兄弟情就跟注水了似的。
只是在他行動之前,馮曉忽然發現白馬寺佛子出現在二八胡同。
二八胡同是京城老人才清楚的地名,各方勢力心照不宣的留下這條胡同為的是幹什麽,以馮曉多年混跡九流的經驗,九成把握這地兒不是幹好事的地兒!
事實上,他想的沒錯。
經過幾番打探,他輕易得知這是一塊燒屍之地!
所謂“燒屍”,既是本地的土話,實際是焚燒罪大惡極的人的屍骸,不讓人死後入土為安,變相的毀屍滅跡。
不過本身在這裏居住的人就沒有一個好的,說他們腳底生瘡,頭頂流膿都是贊美,能被這些家夥奉為罪大惡極的……馮曉動腦子想想就猜到是怎麽回事。
終歸離不開“背叛”二字。
混過黑的人都清楚,在這條道上混的人不是不講規矩,而是太講規矩,心狠手辣,但也輕易不越過界限。
所謂的界限,不外乎人心相背,出賣兄弟。這樣的人一旦被發現,那原先的主人家肯定要嚴懲叛徒!
在入土為安的大觀念下,還有比挫骨揚灰分量更重的懲罰嗎?
殺雞給猴看,這只雞的死,絕對要讓所有人心中警醒!
如果是在別的地方,燒屍這項髒活是由燒屍匠專門拉到城外火焚,但是在長安這片大土地,二八胡同應運而生。
在京城沒人敢麻煩到京兆府的鐵騎,因為那代表着自己要被扒掉好幾層皮被老爺們蹭腳,還要笑呵呵的賣笑,終歸惹不起。
二八胡同這樣的地方,故而也是見不得人的。
久而久之,大家夥心照不宣,處理叛徒什麽的,往胡同裏一丢,隔天就會出現一張新鮮的人皮送回去。
足夠駭人,足夠震懾,也足夠窮兇極惡。
這裏歸根究底是屬于小人物,屬于惡人的地方,佛子這位身披袈裟的大善人跑來這裏,俨然兩個畫風相撞。
馮曉表情古怪的看着細皮嫩肉的神秀佛子就這麽消失肮髒的小巷裏頭,石磚地上一層厚厚的油膩,說不清是人油,還是別的什麽,被好奇心指示着跟蹤上來的馮曉一腳踩上去,那滑膩膩的觸感就令他惡心的蹭了蹭鞋底。
“怪了,誰家大和尚跑這種地方來修身養性?”
他詭異的瞧眼身後,确定沒人盯着自己,他仿佛一陣風般消失在門口。
為了不被發現,馮曉奢侈的用出了靈力。
術法隐藏之下,不會有人察覺到他的身份,這讓他得以安安靜靜的和神秀保持一定距離還不會被發現。
他們兩個會在這裏碰上,實在巧合,不過馮曉看着他,神色突然怪異,那是一種混合着想笑又非常幸災樂禍的古怪表情。
綜合來講,那就是沒想到某人就這麽綠了?喜大普奔!
以馮曉和他弟的聯系,當然有聽說過某個跟在他身邊的留仙派女人,若只是如此,他可能還會羨慕嫉妒恨一般,但回想起不久前,神秀和尚請求自己和向君華幫助受困流螢郡主夢中那位女修士的情景。
噗嗤!
這是二重身到連意識情感都繼承了嗎?
所以說,臭弟弟,你綠啦!
離離原上草,滿目皆青翠。
馮曉現在很是遺憾自己當初沒反應過來,不然一定能看到覃越澤臉色逐漸變綠的過程。
遺憾遺憾。
不過這二重身确實有意思啊?
分明各個都恨不得本體去死,卻在主動維持本體的人際關系。
對神秀和尚而言,流螢仙子是什麽?表面的那個流螢郡主又是什麽?
随着思考的逐漸深入,不知何時,馮曉望向神秀的目光中多出一絲探究。
比起那個年輕幼稚的流螢郡主,這位神秀佛子才讓人捉摸不透。
二八胡同因白衣僧人的踏入,引起一陣肉眼看不見的波瀾,一戶戶人家大門緊閉,僅是拉開一小點兒門縫觀察來人。
放眼所及,一個個黑黝黝的眼珠子像是鬼一樣從各種細小縫隙中冒出,配上褪色的牆壁背景,陰森的仿佛一幕大型鬼片。
陣陣陰風中,好像将有什麽怪物即将登場。
“阿彌陀佛!”
而神秀和尚就在這時,突然的念起佛號。
“貧僧神秀,特來拜見二八胡同的主人。還望檀越撥冗一見。”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從胡同各個角落裏傳來,以馮曉的視力,居然沒有發現任何一個人的影子。
此地就如廢棄許久一般到處都是破敗的屋子和荒涼的人氣。
沒有神秀領路,馮曉是絕對不喜歡在這種地方多呆一秒!可就因為神秀的神神秘秘,他才不得不維持隐身的姿态,靜靜當着一名不為人所知的旁觀者。
多看多聽少說,這樣才能活的更久。
這還是馮曉過去從一個雜耍藝人哪裏聽來的一句話,後來那個藝人也不知又活了多久,但已經踏上長生途的他,确實因為這句話保住許多次小命。
修真界中不乏各種常人難以想象的危機,這時不去多嘴有很大把握能夠全身而退。
但是馮曉四處打量一圈,後背上毛毛的。
一個又一個仿佛行屍走肉一般的人從胡同各個門後走出來,他們穿着破爛,表情陰冷,渾身上下透着一股森然死氣。
若不是就在青天白日之下,看到這群鬼影,他可能會懷疑自己又一次來到方家地宮那樣詭異的地方。
這些家夥一個個看起來都不像是活人啊!
只見這些死屍一般的家夥源源不斷的從各種地方冒出來,然後堵在他前方,神秀的表現依舊鎮定。
“阿彌陀佛,貧僧只為一見諸位的主人,還請各位不要為難。”
神秀掃過這些毫無人氣的活人,目光靜靜停留在一名坐在臺階上的老人身上。
這個老人看起來也是一副乞丐的邋遢樣兒,半張臉都被淹沒在蓬松的仿佛松獅一般的頭發下,手裏一個葫蘆裏冒出黃湯的酸味,扛過大包的人一聞就知道那是酒館裏一文錢一碗的烈酒,什麽滋味都沒有,唯有喝下去會感覺特別爽快,算是窮苦人家唯一的放松方式。
馮曉追随神秀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深知人不可貌相的道理,可也沒從他身上瞧出哪點兒不凡之處。
心中生出懷疑,他決定再看看神秀的來意,好歹是自家臭弟弟的二重身,不會放無的之矢,終歸會有個由頭。
然後在一陣靜默過後,老頭子掀開眼皮,昏聩無神的眼珠在一陣漫無目的的環顧之後停在神秀身上。
和在場人比起來,神秀的風格太特殊,太幹淨,好像全身上下都是寶貝,看的窮人不生出惡意才怪。
“和尚,你不該來。”
一聲仿佛含着濃痰的含混嗓音帶着不快出現,聽得馮曉簡直精神一震,連忙睜大眼睛看過去。
乞丐老人閉緊嘴巴,卻仍有那種難聽的聲音不斷回響,聽得人頭皮發麻,活似什麽妖物。
“二八胡同是燒屍的地方,這裏的人常年和屍體,人油為伴,你一個幹幹淨淨的活人,來這裏是做什麽?要是一不小心引出惡鬼,就算是佛祖也救不了你,還不快滾!”
低沉冷漠的嗓音說道最後依然是破口大罵,聲色俱厲,可詭異的是,乞丐老人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若不是神秀在看他,其他人也在看他,馮曉會懷疑說話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從頭到尾嘴都沒有張開,身上也沒有靈力流動……馮曉腦海中突然想到了腹語人!
雖然是凡人,但卻能不張嘴說話,人們将這種本事叫做腹語術,會這種本事的人是腹語人。
眼前這個乞丐老人,似乎就是一個活生生的腹語人!
真正的腹語人全都是啞巴,神秀找這麽一個殘疾人又是為什麽?
越來越多的疑點冒出來,馮曉的不禁緊張起來,兩眼一眨不眨的放在神秀平靜無波的臉上。
他有種預感,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可能會超出他已有的思考方式,帶他看清這個世界的真相!
作者有話要說:古代的啞巴,有很大一部分是人為的。
一些知道不該知道的秘密的人,僥幸沒死但會被弄斷舌頭讓他們再也無法将秘密說出去。
普遍使用這種方式保密的地方,多數都出現在宮裏。
求評論啊!沒評論好無聊,在這樣下去我又要抑郁的開始咕咕咕了。
感謝在2019-12-09 23:50:51~2019-12-10 23:50: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時光泅渡者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75、來打個賭吧
七十九
乞丐老人的污衣邋遢。
白衣僧人的纖塵不染。
這兩個從地位上截然不同的身份在此時相聚到同一副畫面中, 襯得風聲中吹蕩的枯寂愈發強烈。
好像這就是一副百鬼地獄圖的起筆, 他們正在描繪畫中那一個個在烈火中哭嚎的小鬼。
莫名的,馮曉用力吞了口唾沫,感覺背後涼飕飕的。
他一貫不是個正經人, 但眼前的情景容不得他不嚴肅。
髒兮兮的乞丐老人用不善的語氣驅逐着佛家弟子, 受他影響,周圍對他的敵意幾乎不加掩飾。
“阿彌陀佛。”
這個時候,神秀頌念一聲佛號, “讓鬼心中生出希望是貧僧的過錯, 但向地獄之中投下一根蜘蛛絲亦是我佛慈悲。貧僧這般前來是為助各位檀越擺脫苦海,絕非輕浮行事。”
乞丐老人冷着臉,含混不清的腹語之聲愈發森然冷酷。
“和尚, 都說了這裏沒有能得救的人, 你還在堅持什麽?自二八胡同成立以來,這裏不知來過多少和你一樣沒有自知之明的蠢輩, 他們現在都被我剝掉人皮, 燒成油脂。這個胡同就是一具棺材,這裏的大地就是一處墳場, 這裏生存的人非人非鬼,不需要什麽佛祖,也不需要什麽良善。”
腹語人呲牙一笑,牙齒之間隐隐可見血絲挂在上頭,枯槁落魄的老人一瞬間爆發出強烈的兇悍煞氣。
“滾回去!”
“滾回去!”
“滾回去!”
跟随腹語人一聲震耳發聩的怒吼,其他行屍走肉一般的居民突然好像活過來了, 他們推搡着向前,同聲大吼,伸出的一只只青白有力的手臂驅趕着這個不速之客。
乞丐老人見狀陰森森的怪笑:“看到了嗎?和尚,快滾!”
“貧僧不會走的。”
姿容俊秀昳麗的佛子輕輕阖目,原地盤坐下來,佛珠在指尖懸挂,合掌頌念經文。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忉利天,為母說法。爾時十方無量世界,不可說不可說一切諸佛及大菩薩摩诃薩,皆來集會。贊嘆釋迦牟尼佛,能于五濁惡世,現不可思議大智慧神通……”
不怕地面的油污髒掉雪白的僧衣,無懼眼前這幫惡鬼是否會将毫無防備的自己拆吃入腹,地藏菩薩本願經中的大慈悲自他身上顯化。
也不知是否佛祖保佑,那些兇狠的宛若厲鬼一般的居民居然無法再靠近他身前。
無措的人向乞丐老人投去求助的眼神,老人陰晴不定的冷冷審視他片刻,輕嗤道:“理他做什麽?一個年輕不懂事的和尚,将地獄當做佛家淨土,他想呆就呆,正好讓他看看人間煉獄是什麽樣子!你,還有你們快滾去幹活,再多幾具發臭的屍體,看我弄不死你們!”
“那邊兒的蠢貨,去路口看看,別再有什麽莫名其妙之徒跑來開老頭子的涮!”
……
一番吆喝,所有人很快各歸各位。
老人們打開家門,年輕人跑跑走走,擡着厚重的棺材往小巷深處磨蹭。
孔武有力的中年人擡着石磨來到廣場前的空地。
婦人們拿出自家的東西蹲在小巷口晾曬。
光這一副場景,就覺得和其他小巷的景致沒有差別,只不過要忽略,婦人手裏的衣物是人皮,中年人擡來的石磨是為了碾壓骨頭,擠出骨髓,年輕人負責處置的棺材即将被送入小巷深處的“屠宰場”……
經過一陣觀察,馮曉看出這個小巷其實別有洞天。
通往外界的直道仿佛葫蘆的嘴口,往裏走氣被吸進來,地方立刻就變大,敞亮了,眼前一下子豁然開朗!
這要居住的人如果換成一戶戶普通人家,說不定還是什麽風水寶地,但眼下倒是就差被用來養屍了。
馮曉一邊打量,一邊啧啧有聲的感嘆着。
走南闖北這麽些年,他的眼力不差,最重要的是他不缺常識!
一群活人和死人代代攪合到一起這麽久,體內的陽氣早就消耗的幹幹淨淨,現在支撐他們行走的,已經不是活人的生氣,而是死者的陰力!
陰者,穢也。
食人肉,喝骨血,以骨灰為煙,魂魄為火,久居棺木,締造人世墳場。
天長地久,自有僵王應世而出!
這裏的布置怎麽看怎麽是邪修的手筆,因為這煉屍場的頭一步就是逆轉陰陽,将對活人有益的風水福地轉為給活人用的陰世洞天。
不知是何人在這京中弄出如此手筆,在靈氣稀少的此境,不在五行,不入輪回,天地不容的僵屍确實是極好的戰力,可……
馮曉目光複雜,真當天地不容是說說的嗎?
僵王出世,那是蒼生的一場浩劫,到時老天自有天譴雷罰,主謀者永墜無間地獄,生不能,死不能,永恒受業火焚炙,生不如死!
那體感光是想想他就毛骨悚然,難以想象有人會如此想不開。
老老實實走正道修仙不好嗎?
天大地大,總搞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作甚?
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
在佛子神秀眼中,這塊天地中的一切是那般不堪入目,合該我佛慈悲,超然普渡!
維持雙掌合十的動作到夜晚,又從夜晚堅持到清晨,露水沾衣,光溜溜的腦袋上覆蓋潮濕涼意。
有乞丐老人的放話在前,沒人理他,仿佛他就是二八胡同的一個幽靈,不僅沒有像其他僧人那樣,在鄉野間備受尊重,還被無所顧忌的打壓,無視。
說實話,看了這一整夜,馮曉硬是看不出他在圖啥。
這神秀的行事風格,真真和自家那個弟弟一模一樣,要說有哪裏不同,那就是浪減一,皮減一,正經過頭順帶吃錯藥後的模樣。
嗯,一看就是正經人,良家佛子,和自家那個又皮又浪還有女朋友的弟弟實在很不一樣。
要是覃越澤在八寶菩提門就這個樣子,那幾位九世佛尊能痛哭流涕,感念我佛慈悲!
有心思八卦的馮曉看起來很閑的樣子,其實他也确實很閑。
神秀不行動,二八胡同裏也沒什麽事情做,只剩下胡思亂想一途。
如果說他可以就這麽轉身離開,但他不樂意啊!
處男的直覺提醒他這回神秀要搞波大的,離開不是做好的選擇。這個直覺動物仔細考慮,想了想還是沒熬過好奇心的支配。他留下來,陪神秀靜坐數日。
幸虧這地方陰氣極重,沒什麽蚊子,不然就馮曉那個細皮嫩肉,沒幾個時辰就會被咬成傻逼。
靜坐第七日。
京城上空的銀河黯淡無光,圓月高挂,卻有遠處而來的浮雲擋住光亮。
一片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神秀毫無預兆的睜開那雙緊閉七日的雙眼。
眉心琉璃印閃爍佛寶的華彩,他起身,行動,毫無預兆,看得馮曉心驚肉跳。
馮曉:終于要幹活了嗎?!
謹慎的尾随在他身後,利用靈力消除掉自己可能制造出的任何痕跡,跟随他走入胡同深處。
穿過兩個葫蘆腹一樣的廣場,他們的前往的位置越來越偏,越來越偏,最後來到幾乎就是城牆的位置,神秀才停下腳步。
馮曉跟着停下來,張頭張腦的四下張望。
恰在這時,一陣涼風将浮雲吹散,萬千銀色光華灑滿大地。
馮曉看到眼前景象之時,只敢寒意從後背襲來,頭頂發涼,牙齒咯咯作響,忍不住向後踉跄倒退。
只見在神秀前方,一排排,數以千計,數以萬計的黑木棺材塵封在地表。
這豈止是沒有入土為安啊?
這簡直就是在和活人混居!
“阿彌陀佛,修羅地府,人世煉獄,檀越們如此做了,可想過後果?”
這将馮曉震驚的一幕,似乎沒有吓到神秀。
佛家弟子轉過身,眉目慈悲的有着一派高人風範,不自覺的就令人忽略掉他的年齡和細皮嫩肉的表象。
黑暗之中,陰影深處,腹語人仿佛啃噬腐肉屍骸的蟲子一樣蹒跚現身,那張蒼老過頭的老臉上麻木僵硬的好似一具屍體勉強活在世上。
乞丐老人冷漠道:“都叫你不要多管閑事。”
神秀悲憫的望着他。
“此地活人住棺材,死人居人家。天長地久,陰陽颠倒,你讓貧僧如何棄之不顧?”
乞丐老人張開嘴,無聲大笑。
“和尚,你能阻止的了制造這人間煉獄的魔鬼嗎?你不能,高高在上,自持清高才是你們這些佛門中人的禀性。你們的佛,說白的只是你們的佛,他對我們這些惡鬼毫無作用,只不過是泥胎木塑!”
神秀淡笑:“檀越願意與我說這些,我的佛已然不再是泥胎木塑。”
“呵,強詞奪理!”老人漠然的說道。
神秀搖搖頭,經過七日的跌坐,他身上卻仍舊幹淨的發着光,在這陰暗的地方,格格不入。
“檀越不信嗎?何方來打個賭?”
乞丐老人誇張的陰笑道:“賭?這個字眼老頭子喜歡,你想賭什麽?如果我不賭,你又能怎麽樣?”
神秀:“當然不會怎樣,這不過是貧僧代表心中的佛,與諸位心中的魔鬼一較高下,若小僧勝,定助各位入土為安!若小僧敗,區區一具皮囊,送與各位又何妨?”
“……”
一席話說的乞丐老人啞口無言,陰晴不定的盯着他。
神秀的大度使他生出不祥的預感,可他又不想放棄這具難得的“屍體”。
靜坐七日仍不然塵土,這是一具難得的好“屍”,就這樣放棄,不是乞丐老人的風格。
咬咬牙,他下定決心。
乞丐老人:“好!你想賭什麽?”
神秀輕笑:“就賭,貧僧能否在下一個日出來臨時,超度諸位檀越。”
乞丐老人陰沉道:“和尚,你是在說笑嗎?”
神秀搖頭:“貧僧不善委婉,一向走直線。”
乞丐老人放心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好,既然你這麽有信心,我就坐在這裏看你怎樣成功!”
“阿彌陀佛,多謝檀越。”神秀輕聲細語,秀氣的仿佛女孩子一樣,白淨的臉蛋在望向那數不清的棺木之時,絲毫不掩飾眸中悲憫,“阿彌陀佛……”
他走向第一具棺材,費力的挪開沉重的棺材蓋,看向棺材裏面那個沉睡不醒的人。
額頭有一顆長着毛的小痣,皮膚青白冰冷,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
這個容貌普通的年輕人在這七天裏,經常會背着沉重的包裹路過跌坐在路口的神秀和尚。
偷偷來到神秀旁邊沖棺材裏面張望的馮曉如是想道。
瞧起來就是個死人啊!
作者有話要說:我好困!!!!又睡了十八個小時還是困,服了,喵的,碼字碼字!!
76、身在三界外
八十
在他在心裏嘀咕的這會兒功夫, 神秀又去打開幾具棺材, 裏面的人無一不是白日裏到處活動的那些二八胡同的居民。
神秀見狀,目光中的慈悲深處不禁多出一絲憐憫。
“阿彌陀佛。”
“呵,小和尚, 在這裏你叫你的佛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