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
是沒用的。”冷眼旁觀的乞丐老人适時嘲諷一句。
神秀回頭看他一眼, 又轉過身靜靜的看向遠處。
數不清的棺木像是一個個黑色的盒子将活人和死人統統裝在裏頭。
月夜星華清冷,慘白的月色撒過地面,照射出一人的影子。
馮曉早早躲在黑暗處避免露出馬腳, 而乞丐老人也下意識往黑暗處挪挪的舉動就不是那麽好解釋了。
神秀低聲一嘆。
“慘象啊。”
也不知他看見了什麽, 他來到衆多棺材的前頭,靜坐下來。
幾聲禪聲過後,地藏菩薩本願經又一次在這個夜幕中回蕩開來。
原本以為這小子會有什麽本事的乞丐老人見狀, 眼中飛快略過一絲不屑, 再看向他的眼神中,已然有了志在必得的貪婪。
“若未來世, 有善男子、善女人, 聞是菩薩名字,或贊嘆、或瞻禮、或稱名、或供養, 乃至彩畫刻镂塑漆形像,是人當得百返生于三十三天,永不堕惡道。”
神秀接着前七日的段落默念下來,專心致志的忽略掉外界的事相。
對他們而言,這一場賭已經開始,勝負即将瀕臨高/潮, 但對馮曉來說,神秀因何目的來此,依然處于迷霧當中,而且從他和乞丐老人交談的過程中,他還發現幾分覃越澤的痕跡。
就在他自稱小僧的時候,這才給了他,神秀也是覃越澤的實感!
然後毛骨悚然的感覺就來了。
如果是覃越澤在這裏,他圖謀起來才不會像現在這麽不溫不火,神秀既然是覃越澤,那麽只剩下一個解釋。
Advertisement
他所圖極大!
大到必須掩人耳目行事!
果不其然,當馮曉反應過來,現場已然出現無法忽略的異變。
都說了這是一個靈氣匮乏的秘境,也不知鳳凰主宰是從哪裏得來的靈感,這裏的一切都對修士極為不利。
按理說,這種世界就該像凡間一樣,凡人努力通過武者氣血來打開自己通往修行的道路。
可是經過馮曉幾度查探,這個世界詭異的有鬼,有神,還有各家道場香火不斷。
靈力雖然稀薄,卻依舊有修行人士的痕跡。
像這處二八胡同,明顯出自邪修手筆!
這說明這個世界沒有表面上的那麽簡單,實際上也确實不簡單。
一時間,每具棺材裏面都傳來一聲聲碰撞的動靜,數以萬計的棺木裏面,好像有什麽活物在掙紮推打。
裏面的人醒過來了嗎?
先前看的時候明明睡的那麽沉。
而且這蘇醒的時機未免太相似了,就好像在同一時間被噩夢驚醒一樣。
更詭異的是,就算敲打的聲音已經這般激烈,也依舊沒有任何一個人開口出聲。
詭異的好像那些棺材裏居住的真的是一個個死者,他們不是不想說話,而是說不出來!
馮曉想到這裏時,汗毛倒豎,心裏一口涼意直上頭頂,下意識的就看向神秀的位置。
月光之下,佛門高徒幹淨的仿佛在發着光,眉心琉璃印閃爍五彩的光芒。
馮曉一愣,揉揉眼睛再去看,确定這不是錯覺。
神秀整個人都像是琉璃一樣散發着五彩的佛光,光影在地面上形成偌大的佛影。佛音連綿不斷,越來越多的合聲出現在空氣中。
馮曉再去看乞丐老人。
果不其然,他在這些佛唱中,面目猙獰可怕的猶如一頭披着人皮的厲鬼。
張開嘴,乞丐老人露出被切掉一半的舌頭。
神秀對周圍發生的一切不為所動,陰森鬼氛,惡靈邪獄,在他面前如白雪般消融逝去。
随着最後一聲落地。
“……一切衆會,俱複瞻禮,合掌而退。”
棺木中的聲響頓時悄無聲息。
夜風吹過,每個人心底都泛起一股涼意,好似有什麽被剝離人竅顯露出來,又像是什麽不祥之物消散在空氣中留下森森陰氣。
馮曉好奇的快要忍不住去偷偷打開棺材瞧瞧裏頭的狀況了。
幸好這時,神秀及時出聲制止。
“檀越,是貧僧贏了呢。”
一陣寒意襲來,月光灑在那個躺倒在地的老人身上,狼狽,邋遢,落魄,肮髒,頑固,和白天的時候一模一樣,只不過少了一個影子。
是活人。
但沒有影子。
神秀一點兒也不奇怪的悲憫道:“用惡鬼做影來讓勾留住自己的魂魄,何苦呢,衆生早就深陷苦海,檀越執迷不悟,不過是讓自己又陷入苦海當中,不得解脫。”
空氣安靜一瞬,一道蒼老的聲線透出深深的疲憊。
“小師傅,你不該多管閑事。”
語氣和躺倒在地的乞丐老人一模一樣。
風聲忽而停止,地上的老人直直的向天空伸出雙手,一副想将天空捏碎的模樣,然後肢體移動,有一種說不出的僵硬感。
因佛音驅散的陰森伴随着寒意重新回歸。
透過月光,能看見乞丐老人泛白的瞳孔,青白的臉色。
神秀低聲道:“檀越,有些事總有人要去做。”
乞丐老人:“你為他們解脫枷鎖,卻不過是為自己送上斷頭臺。”
神秀:“貧僧不會悔恨,如是我聞,一切有為法,如夢亦如幻。”
乞丐老人:“老頭子這輩子,下輩子,也永遠不能理解你們這些修佛修傻了的禿驢。”
神秀:“……”
乞丐老人目光複雜的掃向那些再也不會發出動靜的棺材,低低一嘆。
“也好,真好,你們解脫了,只留下我一個。”
神秀:“一切事了,我自然也會請檀越解脫。”
乞丐老人:“還請你說話算話。”
神秀:“阿彌陀佛,請檀越告知于我,這京城隐瞞的真相。”
乞丐老人頓了頓,“能告訴我你是從哪裏得知二八胡同的秘密的嗎?”
神秀搖頭:“這不難發現,白馬寺一直會為亡者超度。二八胡同這樣的‘地方’,其實一直在白馬寺的掌握之中。”
“原來如此,”乞丐老人低嘆一聲,“我就告訴你吧,這裏的‘人’都是死人。被活人的世界抛棄,又不願意就這麽去死,那我們就複雜把他們還活着的身體拆散,留下他的靈魂,再拿出很久之前留下的人皮給他們使用,而那具屍體就變成所有人的‘口糧’,支撐着我們在陽世行走的年月。”
“平日裏有人皮的緣故,我們能像活人一般作息,但到了晚上,就必須睡在棺材裏,防止被陰氣侵蝕。”
“這長安城內的東西越來越多,我們也怕……怕某一天就被吃掉,怕某一天就再也醒不過來。”
老人滄桑的聲音在夜幕中回蕩。
“不過我本以為我們這些活着的時候就不得好死,死後也肯定會下地獄的惡棍,居然有一天會被身懷佛寶的高僧超度,世事也是無常。”
被老人打量一眼的神秀垂下眼簾,安靜的開口:“長安城內的‘東西’是在最近的一百年間才增加的?”
乞丐老人:“差不多吧,我們對時間的概念不像是徹底變成鬼,喪失心智的家夥,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感應到的。”
神秀:“那就請告訴我,是誰制造了你們?”
“……”乞丐老人呼吸一頓,苦笑起來,腹語的腔調依舊那麽詭異的缺乏情緒波動,“你這還真是問到這座城內最可怕,最神秘的秘密。”
神秀平靜的望着他,等待着乞丐老人願意講出真相。
“我是個啞巴……”
終于,乞丐老人用一個不算是秘密的開頭開口了。
“但我不是一開始就是個啞巴,是在我活着的時候被割掉舌頭,防止我将一個秘密說出口我才會變成啞巴。”
“小師傅,”乞丐老人神色莫名的望向他,厚厚的皺紋下隐藏着一絲詭異,“你可知道這世界上殘疾人最多的地方是哪裏?”
“是宮裏!”
他斬釘截鐵的說道:“沒有比宮中秘密還多的地方,我年輕的時候就是因為和一件事情扯上關系,才會變成啞巴,然後被丢到這裏,生前死後都不得解脫!”
馮曉心驚的看着乞丐老人癫狂的模樣,愕然的在他和神秀之間不斷游移。
乞丐老人幹澀的笑道:“當年我也是一名英年俊才,可就這麽沒了……都沒了……陛下啊!!!!”
石破天驚的一聲大吼,混合着濃濃的怨恨,憎惡,還有膽怯。
馮曉一口涼氣呼出來,頓時在神秀面前露出破綻。
神秀不着痕跡的向他的方向瞥來一眼,馮曉尴尬的顯露身形。
“呃,偶然看見你就想過來看看,然後發現你神神秘秘的就……抱歉,我錯了!”
馮曉幹脆利落的向這個和自己弟弟長的幾乎一樣的二重身認錯。
他不擔心神秀對自己做什麽因為從目前的作為看來,人家比親弟弟還是偉光正,簡單說,人家是站在正義這一邊兒的!
神秀也如同他所想的那樣沒有什麽反應,見到他不過是點點頭,然後就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渾身抽搐的老人身上。
乞丐老人仿佛陷入莫大的悲恸之中,兩手無力的向着空氣抓撓。
“我被陛下下令割掉舌頭,被丢到這裏管理二八胡同,剛來時,我一無所知,但不過是三年!三年!我就變得不人不鬼!”
“這裏是死人住的地方,我們都是生活在棺材裏的屍體。陛下他想要一個真正的不老不死的怪物,我們就是那些怪物的餌食。”
“啊——!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現在宮裏沒有活人,這裏也沒有活人,整個京城都不會再有活人!”
馮曉心驚膽戰的看着他淚流滿面的發出絕望的嘶吼,不是很能理解的看向神秀的方向。
他覺得這種時候,大師應該是不會讓老人家繼續癫狂下去的。
神秀撚着佛珠,默默念誦一段經文,佛家大廣日經中恢弘浩然的正氣敲醒他的心智,仿佛晨鐘暮鼓一般令他從渾噩中回過神。
乞丐老人狼狽至極的顫抖着身體,無力的向神秀伸出手。
“陛下他在找玉佩,他需要玉佩,他要用那個玉佩讓怪物誕生!這座京城不會再有活人了……不會再有啦!!”
臨離開,馮曉耳旁還在回響乞丐老人的大吼。
雖然神秀已經在臨走時為他超度,送他入輪回,可馮曉還是怎麽想怎麽別扭,忍不住向身旁的大師詢問道:“請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過來是要幹什麽的?”
神秀瞥他一眼,淡淡道:“白馬寺是凡俗勢力,涉及謀逆叛國的俗事我們不會管。但是京城中卻有一股勢力在和邪道接觸,這我們就無法視而不見了。”
馮曉将他的話和剛才乞丐老人透露出的內容進行了一番聯想,他心驚的說道:“等會兒,你是說皇帝他勾結邪修?”
“難道還有第二個解釋嗎?”
神秀平靜道:“陛下還不至于年歲花甲,但卻已然走上秦始皇等諸位先王的老路,也是可悲可嘆。”
雖然神秀解釋的很清楚,但馮曉還是覺得有哪裏不對,不禁再次問道:“可是那個玉佩又是怎麽回事?還有那個怪物?”
神秀:“逆轉陰陽,煉屍之地,如果讓他的打算成功了,這裏最終會出現一頭僵王。傳說僵屍集天地怨氣而生,不老不死,身處三界外,不入輪回中,超脫五行六道,以人血為生。以京城中的人口數量,出現一頭僵王,這裏就不會再有活人了。”
神秀:“如果那位陛下想利用僵王統治天下,使自己長生不死,那他就一定需要龍鳳雙環佩。”
說到這裏,他頓了一頓,看向馮曉,目光幽深。
“傳說龍鳳佩擁有令人長生不死的能力……但看那位陛下另謀他法,對玉佩棄之不用,看來這不過是謠言。”
馮曉呆呆的回道:“謠言的話,他會那麽焦急的尋找玉佩嗎?”
而且龍鳳玉佩,那不是向君華手裏的那個玩意嗎?
神秀漠然:“或許是因為,他要擔心僵屍成型後的雷劫吧。”
天罰!
馮曉突然想到這一點兒,似僵屍王這等害世邪物一經出世,制造他的人必然躲不開天道制裁,天譴加身,任憑對方何等能耐都要被打成灰灰。
若是為了防止事态發展到這個地步,用來蒙蔽天機,那樣的話,确實也可以理解……
等等,龍鳳玉佩可以蒙蔽天機???
他突然對自己一直以來的行動感到恐懼。
難道他們其實都錯了?一開始就錯了?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猜是哪裏錯了?←v←
77、長安大墳場
八十一
他和向君華一開始以為程珺婳是女配, 流螢郡主是女主, 陳靖澤是主角,在這個基礎上,諸位修士受困在這廣大天機之中, 不能也無法以真身幹預這個世界。
所謂的靈氣匮乏, 所謂的劇情,所謂的秘境,全部都是鳳凰主宰用來剪除他們的爪牙, 打斷他們的脊梁的工具。
那麽龍鳳玉佩如果有蒙蔽天機的能力呢?
是不是意味着, 他們可以直接走上捷徑!
馮曉眼前一亮,只覺豁然開朗。
平心而論,他雖然不讨厭在秘境中慢慢找機會挖線索, 但不讨厭不代表喜歡。
任何一個秘境都是極為兇險的, 那麽目前的秘境尚未顯露出危機,但繼續沉淪下去, 難免某一天就出事了!
如此一來, 速戰速決,在有底氣和前提的情況下, 就是最好的選擇。
想到這裏,馮曉火速和神秀告辭,沒發現他凝視自己背影的詭異目光,急匆匆的就去找向君華通氣。
可是誰知,他把自己的想法說給向君華聽過之後,他掀起眼皮, 語氣淡淡,既沒有激動,也沒有更加動容的反應。
向君華淡定道:“馮曉,冷靜點兒。”
馮曉愕然:“這種時候還需要冷靜嗎?”
狂呼!大叫!這可是能領先所有人一步的大發現啊!
你要不是我的親友,我偷了玉佩就走你信不信?
向君華似笑非笑瞥他一眼,好像看穿他的想法,憐憫的低低一嘆。
“可這終究只是神秀的一種說法,誰知道這玉佩到底有沒有這個作用?所謂蒙蔽天機,蒙蔽的意思是,別人看不見,但現在是,我們怎麽知道別人看不看的見?”
“看看這偌大長安城吧,這裏的所有人都是天機編織好的傀儡,包括那些外來的修士也陷入各種各樣的困境當中。我們就相當于蜘蛛網上的小蟲,如何在不讓蜘蛛發現自己的情況下,盡快擺脫泥沼,然後站在高處俯瞰下去,不然我們無論如何也沒法看清全貌。”
馮曉默然。
“你準備怎樣做?”
向君華歪頭:“修煉。”
“修煉?”馮曉錯愕的重複道,看着向君華如同在看什麽怪物,“這種沒有靈氣的地方,你修煉什麽呢?”
“這你就不懂了。”
已經熬了七天的向君華感覺自己快成仙兒了。
也是有意思,旁的大能到他這個境界幾乎已經擺脫凡人的一切生理需求,事實上他也是,可也不知是不是修煉方式的緣故,生理作息,唯有睡覺這一項和正常人類一模一樣。
肉身明明已經擺脫凡人的限制,可精神依舊有猝死的風險。
如何不斷突破自己在意識層面的極限,将修仙的時間不斷延長,延長,繼續延長……這幾乎就是他修煉時的核心理論。
換言之,怎樣從一個正常人,變成七八年不睡覺的怪人,這就是向君華的金手指。
再加上那個幾乎沒有卵用的系統,他真心覺得自己這趟穿越真就是個坑。
坑的妥妥的!
一邊吐槽,一邊無意識的拉開系統頁面,表情頓時就凝滞了。
呦呵?
向君華看着系統上突然出現的東西,神情微妙了起來。
說實話,他一直覺得這個秘境相比起先前的苦海煉獄真的很克自己,因為他的定位從來不是什麽智者,而是——莽!
不要慫就是幹!
可惜至今沒有發揮餘地,唯一一次的小試身手也不過是幹掉幾十個黑衣人,除此以外就是宅和應付各種莫名其妙的宅鬥。
倒是馮曉,利用各種情報逐漸梳理出京城內正在發生的幾件大事,可是目前為止,他們還沒有找到通關的法子。
是的。
沒錯。
不知道怎樣離開這種詭異的地方,才是向君華迄今為止沒有拿出全部力氣來行動的原因,而且不出他所料,困在這個場景裏的其他修士八成也在打着這個主意。
經過接觸,這些人沒有一個不算人精,但這樣老老實實呆着……他們無疑是在等待某個機會。
什麽機會?
轉念一想就猜到了。
向君華看着系統屏幕上新出現的那一行字。
“地府門開,僵屍王現,輪回擺渡,送王入府。”
“龍鳳玉佩開天鎖,天命之子下九淵。”
“一夕成,則天地敗,一夕敗,則天地衰。”
“輪回往兮……”
還真是終于有用了啊!
向君華看着,也笑着。
自始至終他都沒忘,他還有他們都只因一件事出現在這裏。
“輪回。”
這裏又是怎樣一個輪回故事呢?
……
潭水之中,梅蘭不斷抽取靈線,突然之間,她握線的手仿佛被電打立即顫抖的松開。
與此同時,秘境中的溫池舟仿佛有所感應的看了眼天際,目光穿透規則的屏障與梅蘭那雙靜眼對視,兩人靜默的對峙了一陣,紛紛收回目光。
同一時間,豪俠,落客,水蓮,瘋魔,鳳凰主宰等人都将視線投入到秘境當中。
無數大能的目光加強這個秘境的時間流速,眨眼春節已至,年關來臨。
長安城內的各戶人家穿上喜氣洋洋的新衣服,孩子和年輕的女人也點上紅豔豔的胭脂,來往在人群當中。
在這熱鬧的景象底下,其實有過一番争吵。
流螢郡主将出事了的消息傳遞給隐藏在長安城中的南朝勢力,他們碰面後沒多有,另一個特別恐怖的消息傳來,使他們久久無法言語。
二八胡同消失了。
那個勢力雖然生存在夾角當中,但沒人敢小看他們。
不論是那些非人非鬼的胡同居民,還是他們和死人為伴的詭異癖好,沒有活人不會忌憚他們的。
南朝雖然打着圖謀不軌的心思,但不意味着他們不怕這些怪物!
然而就是這些怪物,不聲不響的消失的時候,居然沒有一個人發現。
覺不覺得他們的遭遇和南華山很像?
當這次陰謀的據點中有人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沒有一個人能給出準确的答案。
他們就像是一頭霧水的情況下,又被潑了一盆冷水。
大事将成的興奮冷靜下來,如無意外的都開始怯步,但他們已經來不及了——大勢所趨!
在這之前,他們所有行動都瞄準初一那天宮中宴請群臣的作秀,也只有那個時候是最合适的時機。
皇帝和朝中重臣都會出場,他們的謀劃也會順利進行。
可是準備中途幾乎發生了所有不該發生的意外,這讓他們不得不去考慮放棄計劃,以及他們已經暴露了的可能。
但是流螢郡主不願意。
自己好不容易才抓住的權利怎麽可能交出去?
她深知一旦放棄還是失敗自己都會變成被抛棄的棄子,所以她能做的就是無論如何也要讓這個計劃成功完成。
讓天地傾覆,讓廟堂重塑,唯有這樣,才有她自己的一線生機!
所以在流螢郡主的強力推動下,也可以說是一意孤行,她還是讓所有人點頭同意了。
沒辦法,還是大勢的問題,事到如今,也不是他們想撤離就撤離的了,無數人在他們背後等着消息,作為執行者,不去做就說不行,那麽等待他們的一定是最殘酷的結局。
就這樣在詭異的氣氛中,長安城迎來了年關。
二八胡同消失的消息也在極短時間裏被長安城各方勢力獲知。
溫池舟縮在宮中貓冬,聽到時淡淡一笑,眼神似笑非笑的望向皇宮深處。
通過天機筆和溫池舟自己的聰明才智,那位從未現身還将天衛放在自己身旁的皇帝陛下在他的梳理下,和所有角色都有着不小的糾葛。
比如男主角的父母是他的暗衛,程珺婳此時的嫡母也是他的棋子,比如女主流螢郡主根本就是他看着長大的,再比如說……程嫣兒作為他的五女兒可是在程家生活的很好。
自己這個身體從一開始就是個擋箭牌,用來讓所有人忽略掉“五皇子”生母的工具。
等到事态成熟,那位“宜妃娘娘”就會被變作僵屍從皇宮這座巨大的棺木中走出來,到時整座長安城都将是她的墳場。
二八胡同不過是個實驗地點,而僵屍王蘇醒之時,不出意外,就是今天晚上。
“把女兒送出去是當時已經瘋魔的皇帝在僅剩下的理智的情況下做出的決定,他深知未來的皇宮會變成活人的鬼蜮,所以女兒必須在宮外才能好好活下來,為此他特意派出暗衛守護在她身旁,可是就算如此,他也在不斷重複的複活過程與等待中失去理智,将所有人都卷入進來。”
“為此南朝也好,文武之争也好,還是天下人也好,他統統算計進去。”
“唯一的失策應該就是沒想到自己親手培養的棋子會背叛自己吧。”
想起五皇子的女兒身,如今到底誰算計了誰也是分不清了。
溫池舟眼中泛起一絲微不可查的譏诮,“我這具原身是真的不得了,偶然發現皇帝的意圖,便當機立斷将真相告知給最有人情味的玄衛首領,方氏夫婦。然後托他們的手把至關重要的玉佩送到宮外。皇帝不知真相,居然和他做出同樣的決定,只不過是讓玄衛去把玉佩找回來。”
“結果就是玄衛兩位頭領為了保守秘密和忠心選擇自我毀滅,原身不需要滅口就不用擔心自己的存在暴露,玉佩輾轉到程府大小姐和方家公子手裏,最後再到這一出戲劇的開場,可謂環環相扣。”
“不過到了如今這個地步,真相也到了該揭開的時候。”
在他的注視中,天機筆自己移動起來,随着字跡一個一個成型。
流螢郡主,神秀和尚,陳靖澤等人在今晚齊聚大豐王宮。
作者有話要說:大拇指)有人猜到嗎?
78、陰謀刺君架
八十二
王宮中張燈結彩, 和長安城的居民一樣, 所有人都在慶祝新年的第一天。
宮門口從太陽剛冒頭開始就不斷迎接車馬,有皇室貴胄,也有許多和宮中沾親帶故的大臣早早前來觐見。
到了晚上, 更是一片燈火通明, 文臣武将一個不少的齊聚宮中。
流螢郡主因鎮南王府出身,也有資格在此時出現,代表皇室與衆臣同樂, 後宮妃子各別受寵的幾人則分別落座在皇後下方。
值得一提的是, 今年的跨年宴皇帝大開恩典,三品以上的大臣可以攜帶家眷出現在此地。
所以郡主大人打眼一掃,就看見程珺婳還有程嫣兒的混跡在人群當中。
沈芳顏陪伴在程大人身旁, 其他程家的大臣也有各自的嬌妻相伴。
大豐不尚武, 所以武将倒是不像文臣一般張揚顯赫,而是不論地位高低的十分低調的啜飲着酒水, 小聲交談。
在這一片其樂融融當中, 神秀和尚,流螢仙子, 馮曉等人也已各就各位。
向君華老實的坐在沈夫人背後,和程嫣兒同一席位,實則已經将此地布置盡收眼底。
所有和劇情相關的主要人員盡數到場!
一場沒有幾人知曉的動亂正在醞釀,随着一聲。
“陛下駕到,衆卿行禮。”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拉開了序幕。
恭賀聲和全體人員叩首的肅然場景內,一模樣周正, 身材高大的男人身穿龍袍緩緩步入,然後當着所有人的面坐在龍椅上。
“衆卿家平身。”
“謝吾皇恩典。”
整個流程默契的跟拍練過無數次一樣,接下來還會有文武大臣之首致辭,皇帝也會應景的說上幾句。這在在場人眼中已經算是今天的頭號大事,新年新氣象嘛,在這個萬事萬物都因皇帝而運轉的年代,陛下好才是真的好。
然而總有人希望陛下不好。
就在文武大臣們退下,陛下為表重視走下皇位的那一刻。
“動手!”
不知是誰高喊一聲,數道劍芒從群臣的家屬中炸起。
來不及反應的皇帝愕然的看着一道寒光直刺自己胸口,然後持劍的人就像是被誰斬斷一樣,從頭到腳分成了兩半。
經過這個插曲,方家的老太爺才在做官的兒子的攙扶下反應過來,厲聲高喝:“救駕!救駕!有刺客!”
地面上躺着一具被幹淨利落劈開的屍體,但是這次執行行刺計劃的人卻沒有一個怕死的。他們前赴後繼,試圖用人數奪走狗皇帝的性命,宮中守衛且戰且退,最後硬生生将所有人逼的分散。
流螢郡主混在人群當中,不着痕跡的靠近皇帝的方向,趁着守衛圍攏時,一臉驚慌的混到皇後身側,垂下的眼簾一片寂然。
異動幾乎都發生在這一刻。
一個慌裏慌張的小黃門還沒來得及躲好就被一下從背後弄暈,向君華站在他身後,提起他的衣領将他丢到殿內的隐蔽處算是救他一命,然後就是看向混亂的現場。
不管是真是假,所有人臉上的神色都不輕松,簡直就好像這場刺殺令所有人都出乎意料一樣。
“演技真好。”
向君華不得不發自內心的感嘆一聲,仗着有實力自保,他表現出風一般的平靜,而就在這時,視線忽然和皇帝身旁的某個人相撞,對方和他齊齊一愣。
向君華揚眉,立刻回想起曾有過一面之緣的五殿下,眼下情況危急,殿內所有人都三三兩兩的聚集成群,唯有這位五殿下與衆不同,他一個人坐在原先的位置上,從安排上,似乎他并不受皇帝的重視,因而位置有些偏僻,但就是這份偏僻在此時讓所有混亂都沒有出現在他身旁,也是奇哉怪也。
一般人在這時候早就找機會逃出宮中,可這位殿下富有餘裕的模樣怎麽看怎麽和記憶中的某人格外相似。
五殿下他是怎樣想的,自己是不知道,但溫池舟為什麽會這樣做,相對來說,他還是比較能摸清楚的。
不外乎,游刃有餘。
眼下的這些人看似乖張危險,實則統統翻不出他的掌心。
不過……也是不可能的吧?
那麽黑心肝的人,有一個就是老天不長眼了,這會兒又出來一個……
正思索着,那名眉目秀氣,姿态溫婉書卷的五皇子沖他敬了杯酒。
別提這動作在此時此刻顯得有多麽不合時宜,但向君華莫名心動。
不覺得……不覺得正是此時此刻方有羽扇綸巾,天下豪傑論英雄的氣魄嗎?向君華心下激動,頻繁的眨了眨眼睛,勉力維持住一副高深的模樣,隔空吸來一杯薄酒,兩人虛敬。
一人坐在高處,專門為皇室中人安排出來的特殊位置,一人站在下方,周圍全是驚惶無措的宮人。
一動一靜,已然将畫面分隔開來。
異變就在這個微妙的時刻發生。
武将們可不是文人,反應過來後,各個兇悍的撲向那些不知死活的刺客。在場中人哪個不是生撕虎豹,舉得三百斤石鎖的主兒?當年他們馳聘沙場的時候,文官們說不定還窩在小妾懷裏看春宮!
一場激戰,武将們受傷了幾人,其中就有陳靖澤陳将軍,只見他目光深邃,從守衛那裏搶來的長槍背負身後,槍尖上甚至往下滴着血!一身勁裝英姿飒爽,和那些軟趴趴的文人比起來,帶給官員家眷們莫大的安全感。也不知此時此刻,他又成了多少人心目中的東床快婿。
然而陳将軍卻看也不看她們期許的目光,眼神銳利的掃過那些已經被平定的就剩下幾人的刺客,他高聲道:“留下幾個活的!”
動手的人不廢話,聽到他的命令直接狠辣的掰斷和自己戰鬥的刺客的手臂,咔嚓咔嚓幾下子,四肢盡斷的黑衣人就被丢棄到冰冷的地面上。
“注意別讓他們自盡!”
陳靖澤也是身經百戰的主兒,當然知道這些刺客的禀性,提醒一聲就轉身前去向皇帝告罪,眼角餘光小心的瞥過人群中安然無恙的向君華,眼神中有了一絲輕松。
自從在五皇子那裏聽到父母死亡的真相,失去複仇目标的他一度失魂落魄,很想頹廢下去,但是摸着腰間的鳳形玉佩,程珺婳在程府中的險惡處境令他再度堅持下來。
程府裏頭的水格外深,如果沒有他的保護,幹幹淨淨的珺婳可能堅持不到成年就會被那布置詭局的家夥在背地裏撕成粉碎!
最初他把人送進去是為了防止新夫人進門後的珺婳受欺負,然而事實比他想象中的更複雜。
那個沈夫人不知是何來歷,明明是大戶人家的女兒,偏偏和宮中似有牽扯,程家幾個兒子在家中宛若隐身,唯有二小姐程嫣兒備受寵愛,而這一切統統在程大人的縱容下發生。
以程珺婳的性子她實在不适合生活在這麽複雜的環境中,可是他缺乏将人接出來的立場。
一時心急,他向皇上求娶,現在想來自己還是莽撞了,可是沒有辦法,或許是男人的直覺,他的直覺告訴他,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