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提起了這事兒,心思便飄蕩起來。
于成鈞看她不答話,扯唇一笑,原本握着劍戟的粗糙大掌,此刻掐着那楊柳一般窈窕纖細的腰肢。
衫子輕薄的布料,礙不住他什麽,隔着衣衫,他也能體味到其下肌膚的細膩與溫潤。
于成鈞仰頭,看着陳婉兮那張清麗的臉。
天色已晚,她早已卸了殘妝,現出自己那天然的肌膚來,如玉如瓷,水潤的唇似極了春日裏的櫻花。
于成鈞深切的記得那唇的滋味兒,甜美誘人,比他嘗過的所有糖果,都令他難以忘懷。
那句話怎麽說來着——延頸秀項,皓質呈露。
然而用于成鈞自己的話,他的王妃小臉像剝了殼的蛋,細白光潤,含了水般的眸子,映着他的影子,讓他滿心都癢了起來。
陳婉兮被他看的渾身不自在,想躲卻又被他困在炕的死角裏,動彈不得。
她嗫嚅着唇,輕輕說道:“王爺……還沒吃飯呢……”
于成鈞似是全不曾聽見,他沙啞着嗓音,低低問道:“婉兒,你中意我麽?”
陳婉兮卻不知如何回答,她反問道:“中意什麽?”
于成鈞摟緊了她的腰,更近一步的欺上來,言道:“我這個人,還有昨晚上的事。”
這是他一貫的拿手好戲,再怎麽狡詐難鬥的敵人,只要死死纏住了他,耗盡他所有的氣力,再把他逼入死角,發起猛力一擊,便可一舉拿下。
對付沙場上的敵人,如此百戰百勝。
對付他府中的妻子,如此亦是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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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交鋒了許久,到如今他終于看見勝利的曙光了,怎會再讓她逃竄呢?
今兒放過了她,想聽的話只怕又不知要等多久才能聽到了。
于成鈞見她不答,攫着她的眸光,湊上前去,正想吻她,卻忽覺肩上一陣刺痛。
他不得不停了下來,轉頭瞧去,只見一枚亮閃閃的繡花針正立在自己肩上。
陳婉兮滿臉訝異自慚之色,連聲道:“王爺,妾身正做針線,你湊上來,妾身一時失手。你快放開妾身,妾身吩咐人取藥……唔……”
于成鈞沒有放過她,還是撲了上去。
笑話!
他是刀鋒口鬼門關滾過來的人,小小的繡花針豈能擋得住他?!
兩個人正在炕上纏着,豆寶卻忽然跑了進來,嘴裏喊着“娘親、娘親!”。
早在于成鈞脫靴上炕,屋中服侍的丫鬟們便被梁嬷嬷盡數叫了出去。又不敢在左近聽觑,生恐王妃察覺,臊起來責罰她們,都躲得遠遠的。是以,小世子闖進內室,無人阻攔。
豆寶跑進屋中,一眼瞧見他爹在炕上抱着他娘,不知做些什麽。
他那小小的心裏,自然是不懂的,小腿一擡就往炕上爬去,把小身子朝自己娘親身上一壓:“我也要抱抱!”
陳婉兮聽見兒子的聲音,身為母親的意識頓時蘇醒過來。她用力推開了于成鈞,攏了一下鬓發,紅着臉問道:“寶兒怎麽過來了?”
豆寶卻沒有說話,他爬到娘親身側,摟着她的脖頸,仰起小臉,學着他爹方才的樣子,在她臉上“吧唧”親了一口,便唧唧咯咯的笑了起來。
陳婉兮的臉便越發紅了,适才的情形必定是被這孩子看去了。
她剜了于成鈞一眼,清了清喉嚨,沉聲責備道:“寶兒,以後不許這個樣子!”
豆寶似聽非聽的,搖頭晃腦。
于成鈞被他兒子打斷了好事,頗有幾分悻悻然。他将那枚繡花針自肩拔了下來,插在針線筐裏的石榴針插上,說道:“這有什麽,他也是個男娃子,少不得要習學習學,将來好讨媳婦。免得跟他老子一樣……”
話未說完,他便看陳婉兮一臉不善的瞪着他,餘下的話就全咽了回去。
豆寶便将手裏的草螞蚱獻寶也似的送到陳婉兮跟前,嘻嘻笑着:“蟲蟲給娘親。”
陳婉兮乍見了那東西,幾乎吓了一跳,當真以為是一只草蟲蹦到炕上來了。聽了豆寶的話,她心神微定,仔細一看,卻是一只草編的螞蚱。
因是長葉草編就的,這螞蚱周身碧翠,細枝末節都一一照應到了,就同真螞蚱一般,栩栩如生。
陳婉兮将這草螞蚱拾在手心中,仔細打量了一番,不由心中贊嘆,這倒也是一項巧奪天工的技藝。
她看了一會兒,問豆寶道:“這是哪裏來的?”
豆寶說:“是姨姨給的。”
陳婉兮訝然不已,白日她是有聽琴娘對豆寶說要做草螞蚱給他,卻不曾想,她的手藝如此精妙。這般新奇有趣的玩意兒,京城市面上還從未見過。草葉編的,單從這個意思上來講,就透着風雅。
豆寶摟着她的脖頸,哼哼唧唧道:“娘,一起睡覺覺……”
陳婉兮看着兒子委屈的小模樣,心裏也有些酸楚。
這孩子打從生下來,就一直跟着她,猛然離了母親,定然是不慣的。
她正要開口答應,于成鈞卻從旁喝道:“不成!”
豆寶小嘴一癟,就想哭。
陳婉兮擡眼看他,目光便有了幾分不悅,她說道:“王爺做什麽吓唬孩子?”
這男人若要只是為了貪圖床笫歡樂,就把孩子往外攆,那便休想再上她的床了。
于成鈞清了清嗓子,擡起大手,摸着豆寶的頭,說道:“寶兒,你是男孩子。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怎能一直纏着娘?”
豆寶呆愣愣的看着他爹,似乎不能明白男子漢大丈夫是什麽意思。
他撓了撓頭,說道:“我就要娘……”
陳婉兮将豆寶摟在了懷中,睨了于成鈞一眼,微微斥責道:“王爺,孩子還這樣小。你同他說這個,他怎麽能懂?”言罷,将那布金魚拿來給豆寶,向懷中的孩子低頭笑道:“寶兒瞧,喜不喜歡?是小魚魚。”
豆寶一瞧,眼睛頓時閃閃發亮,将布金魚搶到了手中,揮舞起來,小嘴裏不住嚷嚷着:“小魚魚,飛咯!”
于成鈞冷眼瞧着豆寶那興高采烈的樣子,滿心酸溜溜的,他總覺得這小子是在自己面前炫耀。
雖說這念頭自己都覺得可笑,但他依然忍不住的發酸。
王妃花了足足一日的時光與無數心血精力,給這小子做布金魚,在他身上卻吝惜的一針一線也不想動。
昨兒兩人才親熱過,本想着今日趁熱打鐵,這小子跑來一陣掴混就哄得他娘答應夜裏讓他過來睡,那自己豈不什麽也別想了?
這個小兔崽子!
老天為何如此厚待他,讓他這般早就有了兒子?!
陳婉兮哪裏知道這男人心裏叨叨些什麽,她哄了豆寶一陣,便覺得腹中實在饑餓,遂揚聲換了丫鬟進來,将豆寶帶了出去,請于成鈞上桌用飯。
今兒晚上廚房做了蟹肉粉盒,這點心是以蟹肉混了姜汁、鹽、酒、醋、脂油一道炒熟,包了米粉上鍋蒸制而成,味道鮮美至極。于成鈞自幼好食此物,今日見了,頓時便吃了三大塊。
陳婉兮瞧着他的吃相,微微淺笑,喝着魚湯。
昨日于成鈞吩咐人在河上漁船之中采購黃辣丁,這魚是野物,不大好找,玉寶問了幾條船,倒也得了六尾,使木桶提回王府。今日便由掌廚的老劉施展廚藝,烹成了一碗黃辣丁魚炖豆腐。
果然如于成鈞所說,這魚極鮮極嫩,與嫩嫩的白玉豆腐,相得益彰。湯裏放了些許胡椒,既壓住了魚腥,又添了幾分辛辣,令人胃口振奮。
陳婉兮掃了一眼桌上的飯菜,于成鈞吃的蟹肉粉盒每一塊都足足有盤子大,在盤中壘的許高;自己吃的魚湯,烹煮之物,原也是不上臺面的野魚;至于旁的,紅焖八寶肉、水晶溜丸子、雜拌火腿絲、雞冠油炸卷子、蒜蓉小青菜,湯飯亦換了蔥油酥餅、白米棗兒粥。
她一面吃,一面禁不住的笑着搖頭。
于成鈞看她笑裏有話,好奇問道:“王妃笑什麽?”
陳婉兮說道:“妾身是笑,王爺歸府這半月不足的功夫,妾身這飯桌就換了個樣。你瞧這滿桌子的飯菜,盡是和雅意精致不沾邊的。”
于成鈞笑了兩聲,說道:“這才是正理,咱們吃到一口鍋裏,睡到一張床上,才算是夫妻。再說,你太瘦弱了,爺看你往日裏吃的那些東西,全都不頂饑。你若不多吃些,多存些力氣,夜裏又先爺一步睡着,那可沒趣兒極了。”
陳婉兮原本聽着他的說辭,直到最末一句出來,幾乎嗆了。
她咳嗽了兩聲,先睨了一旁侍奉的兩個丫鬟一眼,好在紅纓與菊英都是沉穩的性子,并未顯露出什麽異樣的神色。
陳婉兮心中安定,又看向于成鈞,曉得嘴上實在贏不過這男人,橫豎他臉皮厚,什麽話都說得口。心中又不肯忍了這口氣,便在桌下暗中朝他足上狠狠踩了一記。
于成鈞皮糙肉厚,倒不覺得疼,只是微微有些吃驚。
他擡頭看了一眼陳婉兮,見她低頭吃飯,眸光輕轉,頰上淺紅,便會意過來,不由一笑——既是來了,那便不要走了。
不等她撤走,他便将她的足牢牢扣住,令她不能再動分毫。
陳婉兮真是沒有想到,這男人的憊賴真是遠超她的預料。若要翻臉,那不是讓丫頭們看了笑話?
她這一遭,可真是啞巴吃黃連了。
怎麽碰上這個男人,她就毫無辦法呢?
不想被他拖着走,陳婉兮開口問道:“王爺,再過幾日,就是去清和園赴宴的日子。這幾年王爺不在京中,妾身并不曾去過這等場合。可有什麽需留神注意之處麽?”
于成鈞自丫鬟手裏接了帕子,擦了擦嘴角,說道:“并沒什麽特別的,你是世家出身,自幼的教養,嫁過來時,宮中教儀姑姑已教導過你,不會出什麽亂子。”
陳婉兮說道:“妾身說的不是這個,而是那些人,可有需留神的?”
于成鈞看着她,忽地一笑道:“也沒什麽,你便放心赴宴游玩便是。有什麽,也都有爺在呢。”
陳婉兮并不放心,但聽了于成鈞這話,便也說不出什麽來了,只點頭附和。
吃過了飯,時候已實在晚了。
陳婉兮洗漱之後,便抱了豆寶在炕上,拍哄他睡覺。
于成鈞在旁,看着妻子懷中的小子,橫眉豎眼,恨不得取而代之,卻一毫辦法也無。
豆寶早已困了,在母親懷裏只片刻就睡了過去。
陳婉兮瞧着懷中孩子安睡的祥和模樣,不由甜蜜一笑。
于成鈞看了半晌,起身涼涼說道:“成啦,爺都曉得了。今兒晚上,爺還去書房,把床和媳婦都讓給他。”嘴裏說着,卻又待走不走。
陳婉兮瞧了他一眼,朱唇輕勾,沒有言語。
于成鈞見她不理會,一步一步晃到門邊,又咳嗽了兩聲,見妻子依舊無言,遂大聲道:“爺要走了!”
陳婉兮只覺得滿心好笑,她将孩子交給了乳母,輕輕吩咐道:“把小世子抱過去吧,他睡了,夜裏該不會再鬧。”
乳娘答應着,抱着豆寶,快步走了。
陳婉兮便緩步走到于成鈞面前,微微一笑:“王爺,打算去哪兒?”
于成鈞負手,卻又仔細睨着她,說道:“自然是回書房。”
陳婉兮瞧着他這大模大樣,笑道:“王爺,這是等着妾身來挽留你吧?”
于成鈞當即便道:“瞎說,爺說走就走,要留就留,怎會這等婆婆媽媽,還耍心眼兒?”
陳婉兮臉上笑意漸深,擡頭一字一句道:“若是如此,王爺适才就要走了,卻耽擱到這會兒,可不是等妾身過來,求着王爺別去麽?”說着,她伸出小手,筍尖兒般纖細的手指勾住了于成鈞的腰帶,搖了一搖。
她慵懶一笑:“王爺,堂堂男子漢,行事當光明磊落,如何做這等妒婦行徑?”
于成鈞瞧着她的臉,精致的五官在燭光下越發柔和妩媚,眉眼含笑,眸光輕轉,唇角微勾,似是在瞧自己的笑話。
她身段原本高挑,可立在自己面前,卻依舊是個嬌小玲珑的女人。
于成鈞只覺得身上一陣燥熱,那地方頓時就擡頭了。
這可真是,糟糕透頂。
從沒有過這樣的女人,只朝他笑笑,就把他勾的神魂颠倒,不能自已。
然而,有什麽不能呢?
他就算沉溺閨房,貪戀女色,那也只是貪戀她一人的美色,有何不可?
于成鈞從來就不是個拖泥帶水,猶豫不決的男人。既然想了,那就去做。
他突然一個彎腰,竟将陳婉兮扛了起來。
陳婉兮雙足離地,眼前天地倒轉,禁不住驚叫起來。
于成鈞更大步朝着床鋪走去。
屋中服侍的人,連忙退了出去,将門也帶上了。
于成鈞走到床畔,将陳婉兮丢下,一面扯着自己的衣帶,一面磨着後糟牙道:“婉兒,還有多少刻薄話,盡管說。待會兒,爺要跟你慢慢兒的算總賬。”
陳婉兮将身撐起,但看到男人逐漸顯露在面前的精壯身軀,目光卻又迷離起來,便躺了下去。
梁嬷嬷的話,纏在她心頭一整日了。
她承認,今夜她是蓄意的勾引了他。
她已弄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并不是什麽為了多生子嗣,為了争奪男人的寵愛,為了穩固地位。她想他,很想很想。
大約是一個人太久了,久到了以為孤獨是一件平常事。
這個男人,不溫柔不風雅不俊俏,粗魯莽撞,簡直就像個強賊。但他就這樣,把她搶到了他身邊,直闖進了她心中,硬是霸占了一塊地方再不肯離開。
起初她不舒坦,可用盡了所有法子也攆不走他,而後她卻覺得心裏有這樣一個人挂念,也是一件不錯的事。
躺在枕上,陳婉兮朝着于成鈞笑了笑:“王爺,來。”
于成鈞喉嚨裏悶悶的哼了一聲,将最後一件褂子狠狠的擲在地下,精悍的身軀便壓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他們為什麽會相愛呢?
因為都是孤獨的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