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作品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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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時光你能找到我們嗎

作者:無邪的瓶子

文案

苗渺

那個天真的小苗渺,你只存在在夢裏,那樣幹淨明亮,可是長大後你就變成了我,變得連自己都嫌棄自己。我最好的朋友顧苡鹿,你呢?我這麽血肉模糊的樣子會不會驚吓到你?

苡鹿

未來的某一天,我們會在一名叫做時光的醫生手下漸漸記起對方最純真的面孔,原來心裏一直藏着一個最美好的你。

付言

她嫁人了,作為哥哥的我該是為她感到開心的,可是我騙不過自己,也懶得騙別人,我恨她。我記得,她問過我,她問我,付言,你有心嗎?我有,我當然有心,只是我不會告訴你我的心髒已經被你折磨的不堪入目。

路裏桁

南柯,我給你傷害我甚至毀掉我的機會,其實我沒有把握,這是一場必輸的賭局,但是我希望你不會那麽殘忍。

白馨

緣分是上蒼注定的,注定鐵石心腸的你遇到喪心病狂的我,所以這一輩子都別想把我忘記。

老貓

我永遠走不進你們的心裏,但是我以為至少我也可以在你們的生命裏做一輩子猖狂的過客,我要的僅此而已。

陌笙

我是陌笙,一個和陌路完全不同的人,她死了而我活着,這就是我們最大的不同,記住我的名字,我叫——陌笙。

內容标簽:

搜索關鍵字:主角:苗渺,顧苡鹿,路裏桁,付言,老貓 ┃ 配角:白馨,陌笙,路森,楚青,蘇棋棋 ┃ 其它:虐戀,青春,溫暖,孤單,陰謀裏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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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

苗渺篇

我們永遠無法預知未來的零星半點,而在未來的我們卻能清楚地回憶起過去的每一道傷痛。

終于回到這個所謂的家鄉,在父親的墓碑前放縱的哭着,想把所有的委屈都哭盡,然後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沉沉的睡下,直至醒來,原來一切都是一場夢,一場關于我急于長大的夢。回到六歲前,父親還活着,負責承擔起有我和媽媽的一個家,可冰冷的墓碑提醒我,眼前的父親只是一張相片,一塊石頭和一堆多年前混着我的淚水放進去的粉狀屍骸,現實這個殘忍的魔鬼,狠狠的潑了我一盆冷水,讓我不得不回來,回到它不堪入目的懷抱,并且越是掙紮越是狼狽。

帶着一種什麽樣的情感我想起了一個女孩,一個曾對着鏡子大聲哭,放肆喊着我沒有家,沒有親人,沒有懷念,沒有期待,終于變成什麽都沒有了的瘋子。

這樣子的女孩堅強的活着,活到足夠飛翔的年紀,帶着她的所有的絕望瘋狂的逃離。

坐在火車上,找出随身攜帶的小本子寫下:

櫥窗外雪懵懂,初春雨睡夢中,搖搖天空,純白音符挂在空中

寧夏夜螢火蟲,落葉燒映霓虹,薔薇花叢,玻璃花瓣搭起彩虹

眼淚凝結在風中,倔強碎成一地朦胧

故事似乎偏離了初衷,你不再是我的夢

黑夜妄想着與陽光相擁,黎明是永無盡頭的最終

高樓中,荊棘叢,從今往後的夜空

你不懂,我不痛,安靜燃燒的火種···

寫到這裏,思緒一下子被某種情緒堵住,急忙把本子塞回包裏,真心有一種想把自己的腦子挖出來在烈日下暴曬的心情。

“又在寫些什麽啊?大才女。”一旁的苡鹿又八卦了。

“寫些自欺欺人的東西呗!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沒有啦,只是怕你丢下我。渺渺,我們是最好的朋友,無論以後發生了什麽,你都一定要在我身邊,不要留我一個人去面對,對不起,我居然有一種就算要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想法,而你就是那個最合适我的墊背。”苡鹿緊緊地抱着我,淚水滲進了我的衣服,也滲進我的心裏,不知道是這個夏天太過燥熱,還是因為抵制不住腦海裏那個很深很深的地方,那裏有一個被關起來的噩夢,總是試圖沖破牢籠來禁锢我的美好,總之這個擁抱讓我透不過氣。

只是苡鹿,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我不會離開你,絕對不會,因為我比任何人都害怕一個人,一個人的時候我會想很多很多,多的就要把腦袋僅有的空間撐破,找不到安全的出口,而世界好像安靜的想把所有孤單的人一口吞噬。就算我根本不懂什麽是真實的友情,但我就想有一個人可以一直那樣緊緊的抓着我不放,哪怕我只是一個陪葬,但是對于你來說我也是唯一的。從不依賴別人的我卻那樣執着于別人對我的依賴,那樣的依賴讓我心安,即便是帶着罪孽逃離了那個生活了很多年的家鄉,但是沒關系,我還有你。

那個地方曾經有我沒有血緣的親人,有我捉摸不透的朋友,還有我剛萌芽就走向畸形的愛情,這樣的環境總讓我想起老舍說的:我要寫一個悲劇,裏面充滿無恥的笑聲。而我像是一只受傷的小野獸,永遠警惕的對待身邊的每一個人,沒有任何一個人的懷抱能讓它放心閉上眼睛,特別是在我闖禍之後居然找不到可以把自己藏起來的洞穴,似乎每個人都想抓住我的尾巴,然後把我狠狠的打入地獄,永不翻身,我受不了那麽狼狽的自己,所以拼盡全力的奔跑,沒有方向,沒有目的,只要沒有你們就可以。也許在逃離的途中我的青春被誰撕破了一個口子,然後在掙紮的旅途中一點點的變不見了,只剩下一個空空的行囊。因為在後來很長又很短的一段時間裏,我突然變成了一個遲暮的老人,總是微笑着看着天堂用雲彩遮掩的入口,然後掉下眼淚。

——苗渺

“渺渺,很快我們就可以回去的,很快。”苡鹿擡頭看我,發現了我臉上的淚水。“想家了吧?沒說一聲就走了,但是渺渺,那是意外,真的與我們無關,時間長了沒有人會記得的,我們就當是迷了路的孩子終于回家一樣的回到家人身邊就好了。”苡鹿不想記得那天是多麽慌張的離開,那場災難讓我們回不了家,那個讨厭的爛女人,活着讓人讨厭,死了還是讨厭。

“苡鹿,我一直以為那個我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不是我的家,可是我錯了,那麽多年,我早已習慣,雖然還是很想自己的媽媽,但是心裏卻也認可了那個不會說話的女人,她也是我母親,是一個比親生母親更愛我的女人,當然還有不守承諾的,哥哥,我其實很愛他,他們。而現在離開家的我們只有彼此了。”苡鹿的母親可能會一直單純的以為女兒在城市最好的大學學習着自己最喜愛的聲樂,開心且幸福,所有的母親都微笑着默默的承受所有的不幸,她們只希望孩子可以沒有憂愁而已。

也許我和苡鹿都只是上帝閑暇時候造就的一場悲劇,在父親死後6歲的我就被我的親生母親抛棄,那個女人的名字叫張秋眉,一個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對,我是私生女。更可笑的是後來收養我的女人是我父親的正牌老婆,她叫符靜,一個溫柔美麗會談鋼琴卻失去嗓音的啞巴,然而她的悉心照料卻讓我覺得自己更加悲涼,所以我固執的,幼稚的,排斥着她所有的好。而苡鹿有一個完整的家庭,只是那個父親是個無賴,基本見不到面,苡鹿也不希望見到父親那張惡心的嘴臉,每一次的見面都是一場空前的災難,家裏的一切都在母親的肩膀上。苡鹿曾經說過:寧可這個世界上沒有顧苡鹿的存在,也不願意自己是這樣一個惡魔的女兒。

而我們的相遇就是命中注定的,是上帝在重重打了一巴掌之後,給予的一小顆糖果,所以我們牢牢的抓住,不會讓這一點點的小恩惠再被搶走。

苡鹿替我擦掉淚水,微笑着給予力量,她說會好起來的,沒有人知道我們犯了一個多大的錯誤,逃離了家鄉,避開了所有一切的新聞消息,我們就像什麽都不知道一樣——重生。

苡鹿,你是真心的吧?至少我是真實的感受到了你的溫暖,所以我笑了,我喜歡你的簡單,就像是一束光,晴天雨天都真真實實的告訴了身邊的人,從不掩飾自己,這樣子的朋友讓我可以放下警惕,不用費心思去猜測,去琢磨,她就是這個樣子,帶着白羊的沖動,容易傷人,但那就是她。上一秒可能還是怨婦,下一秒她又是一個傻孩子。

“渺渺,我一定要當歌手,然後賺好多好多的錢,然後買一座像城堡一樣的房子,然後我媽媽就可以擺脫那個爛人和我一起生活了,渺渺 ,哼一段曲子給你聽哦,到時候勞煩你這個才女給我填歌詞,哈哈······”

苡鹿的聲音是愈合傷口的良藥,這是真的,那是一種可以把人的思緒帶到一個煙霧缭繞的地方的魔法,在我們心裏都藏有那麽一片溫暖的美好,我們一直固執守護的美好,也許僅僅只是一個奇怪的想法,可是卻讓我們不顧一切的在未來的洪流裏患得患失,鮮血淋漓,像個瘋子一樣,拼了命去追逐,去逃亡,去撕扯,去殺戮······

下了火車,找到了聽當地人說是比較便宜的房屋出租,先住下來,再找一份工作。出門的時候走的匆忙,只是簡單帶了一些換洗的衣服,還有所有可以加起來少得可憐的鈔票。

“迂回”,這是個有文化底蘊的古老小鎮,很多電影裏無盡蒼涼的悲傷就來自這裏。我覺得這個小鎮會讓命運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僅僅因為這小鎮的名字讓我有了想法,對,我是一個小說家,喜歡所有可以帶來文字靈感的東西,就像這個被年華洗劫過得地方,相信在這裏會有我想要的素材,更重要的是現在我現在需要在這樣的地方讓自己暫時麻木,像患上失憶症一樣的和苡鹿一起換上另一個角色來演繹新的生活

“渺渺 ,我怎麽覺得這個地方死氣騰騰的?”苡鹿讨厭這個地方,雖然這裏沒有大城市裏的喧嚣和難聞的汽車尾氣,可就是這種安靜讓苡鹿覺得恐慌,像在真空的環境下一樣,連身體內的氧氣似乎都要被強行憋出體外了。苡鹿喜歡熱鬧,喜歡光亮,喜歡所有美好的一切。而總有一天她将擁有這一切,因為恐懼,她不要活在這樣暗無天日的地方,只有大片大片的陽光才能讓她心安。

用力拉開窗簾,陽光瞬間填滿了這間像是快要發黴了的屋子。空氣裏揚起像冤魂一樣的灰塵,揮之不去。

苡鹿和我都立馬捂着鼻子,開始後悔自己剛才對這個小鎮所給予的厚望了。

“叔叔,你看這房間都沒整理過,都是之前的住客留下來的垃圾,一股味道,你就不能便宜點嘛?”皺着眉頭開始和房東讨價還價。

房東是個正兒八經的老頭,面無表情,樣子像是別人欠了他好幾百萬一樣的,我有一個壞念頭:覺得他最适合去類似太平間或者殡儀館那樣的地方工作。和他講價實在是再傷害自己的的自尊心,但一想如果自尊心可以賣錢的話這東西應該早就消失在生命的軌跡裏了吧!所以······

“叔叔,就少收我們五十嘛!我們剛從學校···畢業出來,也沒有工作······”兩個滑稽少女開始用自己最甜美的聲音和最無辜的眼神開始軟磨硬泡的想讓眼前這塊生了孫大聖的石頭大發慈悲,善哉善哉,可是···房東太太駕到。

“呦,沒工作哪,是沒白天的工作還是晚上的啊?現在晚上的工作是難做,因為那個禽流感哦民警一整治,雞都沒市場了,像你們這種大學生哦還好一點,嫌我們這個地方髒就去酒店呀,那裏開個房間就工作休息兩不誤了,努力點工作說不定還能刮到不少錢哦!”

眼前這個一看就內分泌失調,精神錯亂,常年被冷落,整天以和人家吵架為樂,滿臉油光的神經老女人就是死人臉房東的老婆。

“兩個人500塊一個月,要不要?”房東不耐煩的打斷了自家老婆的喋喋不休。

壓低了聲音問苡鹿:“為什麽這邊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要500?”

同樣的苡鹿也壓低了聲音在我耳邊回答道:“因為在距離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不遠處有一個各種鳥都會去覓食的城市,繁華的就像城堡。”

“哦······”意味深長的明白過來之後,苡鹿和我都有了一個成語來形容迂回小鎮和海盟市的關系:狐假虎威?借屍還魂?貌似差不多。

為了盡快結束這場像災難電影一樣的鬧劇,我和苡鹿像小雞啄米一樣的點頭,并且立馬交了500塊房租,開始收拾起這間可能曾是一個酒鬼住過的房間,因為這裏除了各色的酒瓶之外就是各種酒杯,只能說那是個還蠻有品位的酒鬼。

而對于房東太太的辱罵,我和苡鹿就像是在聽一部老電影裏的經典臺詞一樣,習以為常,并沒有太大的感覺,反而覺得好笑,誰讓我們是為了生存而長大的呢?

對于過去我們都害怕,害怕的要死,在過去看不見未來的牢房裏,我們只能辛苦的等待,等待刑期滿的那一天,所以我們努力的活着,盡量表現的沒有棱角,只為了在釋放的日子裏瘋狂的跑向沒有邊界的遠方,雖然不知道方向,看不見道路,眼睛是迷茫的,但是心中是那樣的暢快!僅僅忽略掉那些我們掩飾的傷感和沒有落腳點的不安!

兩個女孩放下行李,也放下了懸在空中的心,畢竟不想推着行李在這個類似荒村的小鎮亂晃,真的太悲哀!不管是好是壞總之我們是總算有了一個可以睡覺的地方,雖然在倒在床上之前還有一番戰鬥······

“好多酒瓶子,渺渺,我嚴重懷疑之前那個房客是酒精中毒然後胸腔內的無名之火一下子點燃身體裏的酒精,就這樣自燃死掉的!”苡鹿利落的收拾着一個個大大小小的瓶子,在這個燥熱的夏天,每個人都惡毒的詛咒着那些讓我們不痛快的人!以前老貓總擔心苡鹿會被我帶壞,後來老貓才承認苡鹿也絕對是毒舌界的一朵奇葩。

“呵呵呵,小心他晚上出來找你!”沒空調的夏天,只剩下冷笑話了!

房間漸漸的明亮了起來,輪廓也清晰了,四四方方的,有棱有角的,以後就放置着我們無處安放的青春。

躺在床上,兩個女孩開始适應這個新環境,聊着天,電扇呼啦呼啦的吹着!驕傲的欣賞着勞動3個小時的成果,朋友之間的小屋,12平方的小房間被整理的有模有樣,有一些淩亂,卻也溫馨,雖然溫暖溫馨這種詞彙在将近40度的夏天顯得那樣的不合時宜。

也許是累了,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不知過去了多久,聽到了門外漸漸清晰的吵鬧聲。

“三天兩頭的收房租,就這麽指甲蓋大的地方,幾百塊嘛!你以為老娘會稀罕欠你的幾百塊!老娘付得起!”貌似是隔壁房間的租客,一個嗓門特別尖的女人!

“哼!嫌地方小!有本事你搬到大的地方去呀!你男人不是在海盟市有套大房子嗎?你搬過去住呀!在這裏和我叫什麽叫!要麽給錢要麽就搬走,兒子都叫別人媽了,搬出去也是睡馬路的料!還不如死死掉幹淨!”是那個嘴賤的房東太的聲音。

“我老公只是在外面做生意,等條件好了就會接我回去的,我兒子在省重點上學,以後是要出國的,倒是你守着這些破房子死吧!還省了塊墓地呢!你當你老公多好,鬼知道有沒有和7號房的白骨精勾搭!”那個沒腦子的女人只是逞一時的口快,又或者那是她們之間習以為常的交流方式。

“人家是賣,你有資本你也賣,想想你這個幹屍樣子倒貼都沒人要,人家白小姐賺的錢再怎麽不幹淨,可是至少人家出門風風光光,給錢也爽快,不像你跟乞丐一樣的賴在我這裏,算了算了,明天這個時候要麽給錢,要麽我清理垃圾了,你有什麽值錢的垃圾就整理整理,死了也好有人憑遺物認領!雖然不一定有人記得曾經把一雙破鞋故意忘記在老娘的筒子樓裏了!”随着房東太太踢踏踢踏的拖鞋聲音,我醒了,苡鹿醒了,然後我們笑了,原來站在局外冷眼旁觀戰火硝煙是那樣的有趣!

······幾天之後

“苡鹿,快點,還有半小時就沒水了!”以為長大了就可以靠自己的能力活得精彩,但其實自己有什麽能力可言呢?會畫畫?會唱歌?會寫幾句矯情的句子?這個忙碌的幾乎混亂的世界根本沒有人會理會這些你自己引以為豪的特長,況且我們還是大學沒有畢業就背井離鄉逃到這個鬼地方的三無女青年,所以我們認命,低聲下氣的去争取一份自己根本看不上的工作。以為自己什麽都不怕,下定決心準備從底層開始一點一點的努力達到想要的高度,不去害怕那些困境,可是我們還是會覺得辛苦,覺得時間好漫長,覺得自己應該擁有更好的環境,所以我們抱怨,我們唠叨,我們詛咒着別人,卻依然裝作心平氣和的安慰着別人安慰着自己說現在的困境只是暫時的,我們會好好的,總會有出人頭地的機會的,多可笑,都一個月了,還是沒有找到合适的工作,錢包裏的百元大鈔眼看就要見底,無法想象沒錢交房租的日子該有多凄慘

“來了,工作找不到,洗個澡還要趕死趕活的,老娘火了!”苡鹿一邊挽起頭發一邊火急火燎的沖進淋浴房。

“親愛的,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會馬上讓你熄火的······沒熱水了······”話音剛落,燈也滅了······

“見鬼了,親愛的,我發誓我們上輩子一定搶了上帝的女人,然後被上帝詛咒,用他的大臭腳把我們踹下來受苦受難,善哉善哉!”神鬼佛曰都出來了,什麽世道?苦命的無業女青年啊~~

即使是夏天,冰涼的水沖在身上還是受不了,也許是被冷水沖走了夏季的浮躁,也許是因為時間,對于這個小鎮而言,這個時間就是安靜死去的最好時機。神經系統像是突然地敏銳了,這棟裝滿各式各樣黑白靈魂的樓房,在此刻像是活了,瓦斯的味道,女人的哭聲,心醉的音樂,還有···讓人心有餘悸的腳步聲和呼吸聲···或許我們天生呆滞,反應遲鈍,但是有些熟悉的恐懼感是會一下子讓人敏銳起來的,此刻我們都忐忑不安的想要看清楚窗外的那張臉。

故意的扯着嗓門喊着:“瘋掉了,什麽日子什麽鬼都跑出來了,啊——”

“你妹啊,人家都睡覺呢!叫屁屁屁屁屁屁呀——————”

如果當時只是兩個女孩粗俗的獨角戲,如果她們不是曾經經歷過,那麽現在她們還能期盼些什麽呢?希望只是錯覺,希望這個時候會有人願意扮演路人甲來把這一切演成一場鬧劇?就算是黑暗中,那雙陰森的眼睛仿佛被鑲在了窗戶上,該用什麽樣的符咒才能除掉那雙邪惡的偷窺者的眼睛,沒有人會在意,所以只能撕心裂肺的聊着天,恐慌的心像是要停止跳動,又或許正像個勇士,不停地撞着胸腔,想要和那個魔鬼一起滅亡,但是我們都不想死,即使曾經有想過結束這可悲的人生,但是現在我們只想活下去,所以我們努力的呼吸着,禱告着,扯着嗓子亂叫着。

但是生活就是一場無厘頭的鬧劇,一個人的死亡拯救了兩個女孩被束縛的靈魂,這棟房子裏的人都活了,因為漸漸濃烈的瓦斯味,漸漸熱鬧的走道裏有充斥着各種謾罵,沒有人注意發現浴室裏兩個剛剛得救的女孩,也沒有人發現那個混入人群的魔鬼,更沒有人去同情那個被所有人遺棄的錢太太。對,就是那個在昨天還和房東太太大吵的那個聲音尖銳的女人,因為絕望,狠狠的關上了房門,狠狠地結束了自己慘淡到墳墓的生命,也許她是真的失去了任何活下去的理由,有也許她只想用死亡來活在某些人心裏,但是無論理由是什麽,她都是一個傻瓜,一個卑賤的傻瓜

“哦呦,死也不選好時間地點的,明早還要上早班,作孽啊。”

“就是說呀,都是晦氣,屍體還不知道怎麽處理咧這麽熱的天,臭撒人了。”

都是厭惡的言論,每個人的心裏都只有自己,但問題是他們還有自我嗎?每天都像行屍走肉一樣的過着兩點一線的生活,斤斤計較的算着每天日常的開支,和同事比較着誰這個月多拿了幾百塊的獎金,炫耀着自己花幾十塊買回來的新鞋子,八卦着哪個風騷的小丫頭和老板有些什麽,然後用不屑的眼神諷刺的笑着,其實心裏是那樣的妒忌,那些回不去的青春年華現在卻在別人生命裏像花一樣的綻放,想想每天在鏡子前看見的那張标準黃臉婆的面容是該有多不甘心,所以才裝作清高的去排斥別人用美麗與青春換來的風光。

消防人員把整棟樓的人都從室內遣散,大家在巷子擁擠的走道裏,嘀嘀咕咕的念叨着,不斷地懷疑着自己剛剛出門時有沒有鎖門,那些貴重的物品會不會被人順手牽羊,而苡鹿和我的雙手緊緊的握着,我們只要彼此還在身邊就好,驚魂未定的警惕的觀察着周遭的一切事物,試圖找出那雙潛伏在黑暗中的眼睛,以為逃出了原先的牢籠,至少我們是自由的,可以肆無忌憚的活着,可是真的像苡鹿說的那樣嗎?我們被詛咒了,所以無論我們逃到哪裏都擺脫不掉那個夢魇嗎?

“渺,剛剛浴室外面是有人的吧!不是我的錯覺對嗎?對不對?”帶着哭腔,苡鹿覺得快要崩潰了,仿佛自己現在正□□裸的站着,四周擠滿了人,沒有人發現自己現在是有多害怕,那種揮之不去的恥辱感充斥着每個細胞。此刻無助的她像是瘋了一樣的想着一個人,好想好想,想着想着眼淚就掉下了,心髒疼得只剩下笑聲和眼淚了。而同一個問題,同樣的糾結在我,和苡鹿的心裏一樣,我們都有一樣的念頭:如果他在就好了,無論如何,我愛他沒有錯是嗎?

接下去的日子,戰戰兢兢的過着每一天,像是一本永遠翻不完的字典,無聊繁瑣,卻深刻的讓我們學會了很多,比如什麽叫虛度。

這個臨時安的小窩不夠光明,甚至裝滿了謊言,充斥着邪惡,每天每天看到的都是滿滿一屋子的黑,把手伸出去試圖拽出一道光明卻連手在哪裏都不知道了,像是融化在這樣的黑暗中了,于是匆忙的把手縮回藏進被窩,盡管室溫超過30度,但是總覺得所有在被子以外的肢體都會被黑暗吞噬,這樣子的黑讓人心慌,卻也讓我松了一口氣,苡鹿,雖然我看不到你的輪廓,感受不到你的存在,但是卻可以肆意的做我自己,任何誇張的表情,任何不出聲音的反駁,你都不會察覺了,是嗎?

只是一層層的汗水滲出,不知是什麽液體漸漸順着臉的弧度藏到耳朵後面,頭發,衣衫,都一點一點被浸透,然後黏黏的和皮膚貼在一起,就好像一輩子都離不開一樣,但是這種感覺真讓人惡心,原本幹淨明了的人生,簡單純粹的友情,究竟是做了什麽?才這樣令人生厭卻又難以割舍,我們都在對方心裏紮下了根,然後瘋狂的成長着,想把那顆小小的心髒都變成自己領土,可是自己的地盤總是希望由自己做主,有些秘密我們不願意讓對方知道,有些心虛我們不願意對方拆穿,有些地方我們是留給別人的,自己的空間被擠壓的越來越少,我們非常不爽,但是硬是把對方一點一點的擠掉,我們都會很痛,痛的失去所有表情,所以請原諒我常常在這樣的黑暗中用極度猙獰的面容來憎恨你,是的,有時我真的很恨你,當然我也恨這樣醜陋的自己。顧苡鹿,你常常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在日漸壓抑的情緒下變得猙獰的怪物,所以請在我發瘋的前一刻,毀掉我吧!至少那樣的結局比較悲壯,至少我不會在他面前變得那麽醜陋且卑微。

這個夜晚我哭了,苡鹿也哭了,但是連哭我們都壓抑着自己,不讓一點點聲音散落在這個房間裏,白天我們屬于彼此,但是黑夜我們只屬于自己。

帶着各自的心事我們漸漸進入夢鄉,夢裏面那個女人每天依依呀呀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她是個啞巴,一個對苗渺很好的啞巴,那種溫柔和媽媽的是一樣的。但是苗渺卻是那樣的排斥她,因為她不是自己的媽媽,她只是鬧鬧的媽媽,那個比啞巴更沉默的孩子付言,他有一個小名叫做鬧鬧,真好笑,一個安靜的好似不存在的孩子叫鬧鬧。苗渺讨厭他們一家人,她想找回自己的媽媽,那個找不到自己找不到女兒,現在一定像瘋子一樣一邊罵着各種難聽的話,一邊哭着到處找女兒的母親,在她身邊的日子不幸福,一點都不幸福,但是卻心安。無論她多世俗,多落魄,她都是自己唯一的母親,怨恨過,嫌棄過,但是更愛她。

可是有一天當重逢的喜悅被放在現實中,映入眼簾的是母親那張像是被打了石膏一樣的面孔,沒有笑容,沒有淚水,只有那張漠然的臉身後的另一種生活,她有了自己的家庭,那個蒼老的男人和一個看似天真的女孩,他們像是招待了一個不受歡迎的客人一樣,神情是那樣的不爽。就算苗渺可以不要尊嚴不要一切的賴在母親的身旁,但是作為一個愛着母親的的女兒可以忍受別人的一切,甚至可以忍受母親厭惡的神情和刺耳的謾罵聲,但是無法忍受那個男人和母親毫無顧忌的因為自己的到來而整天的吵架甚至打架,母親早已卸掉滿身銳氣,她不再年輕,不再霸道,她只想平和安逸的維系着一個真正屬于她的家庭。苗渺想是自己錯了,而且錯的很離譜。她打擾了母親原本安逸的生活,渺渺只是一個會給母親帶來黴運的女兒。10年,重逢的那一天苗渺盼了漫長的10年,而又是這僅僅10年的光景,就把這對母女親情變得面目全非。就像是睡着睡着突然墜入了谷底然後驚醒一樣,醒來鬧鬧在身邊,還是那個住了10年的房間,只是這一次苗渺不是被困在這裏,而是躲進了這裏然後保留了對母親所有美好的幻想,就像這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還是很愛很愛,很愛很愛她。

那個天真的小苗渺,你只存在在夢裏,那樣幹淨明亮,可是長大後你就變成了我,變得連自己都嫌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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