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在午夜來臨之前(下)

“嘶啦”一聲,靠在牆角上的人形動了!

林覺像是受驚的兔子一樣跳了起來,這種突如其來的變故勝過任何一部隔着熒幕的恐怖片,因為這一切都是真的,那只怪物就在他幾米之外!

在這種巨大的恐懼和壓力之下,普通人可能立刻就崩潰了,但林覺已經經歷過兩輪恐怖游戲,雖然被猝不及防地吓一跳,卻不至于喪失鬥志,無數次生死一線的經驗告訴他,在這個恐怖的游戲中,後退就等于死。

拘束衣裏的怪物直挺挺地站着,開始奮力掙紮,拼命想要掙脫拘束衣的束縛,可是那件厚實的拘束衣将它牢牢困死在裏面,它嚎叫了起來,狂怒的聲音穿透布料,宛如一只垂死掙紮的野獸發出憤怒的悲鳴。

“別發愣了,動手!”宋寒章的聲音驚醒了林覺,林覺應聲而起,手中的長槍直刺怪物!

又是一聲布料崩裂的聲音,怪物被束縛着的雙手終于掙脫了拘束衣,兩只血淋淋的手臂重獲自由,這雙手臂渾然不顧刺入肌肉的長槍,反而硬扛着向前跳了一步——反震之下林覺手中的武器差點脫手,踉跄了一步,竟然被這只怪物的巨力頂得坐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怪物再次要跳撲,千鈞一發之際宋寒章拉住他的手臂往旁邊一拽,兩人順勢滾出了怪物的撲殺範圍,撲落在地的怪物匍匐在地面上,鮮血直流的手臂撐着地面,好像姿勢怪異地做着俯卧撐。

這看起來應該是極其可笑的,可是死裏逃生躲過一劫的林覺卻沒有一絲一毫想笑的心情,他驚魂未定地看着這只怪物用手臂一撐,直挺挺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就好像有人在它的脖子上拴着一根繩子,從身後将它拉直站好。

真是筆直筆直的,連膝蓋都不彎曲一下,活像是只剛從棺材裏跳出來的僵屍。

牆角的壁燈還亮着,昏暗的光線讓僵持的兩人一怪在地上投下了影子,每一次呼吸都帶來影子的顫動。

“你來引開它,注意它的手,撲殺前它的手會先舉起來。”宋寒章在林覺的耳邊輕聲道,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耳朵上掠過,高度的緊張中林覺分不清那是聲音還是嘴唇的溫度。

兩人在這一刻默契十足,一左一右地翻滾起身,林覺手中的長槍占據着距離的優勢,被包裹在拘束衣中的怪物被他的騷擾弄得不勝其煩,幾次僵硬地起跳向他撲來,每每被林覺驚險躲開。

林覺再一次毫無預兆地進入到戰鬥的狀态中,視野明亮了,目之所及的地方只剩下眼前的怪物,它的動作在他的眼中變得緩慢,它每一次舉起手臂,直挺挺地向他撲來的時候,他甚至能預判到它在空中的軌跡乃至落點,這樣的閃避當然沒有問題。

唯一一次危險出現在他不小心被逼入牆角的時候,當後背靠上堅硬的牆壁的一瞬間,林覺孤注一擲地緊握長槍,怒吼着向撲來的怪物刺去——人類的爆發力和怪物的爆發力撞擊在了一起,長槍刺入了那件帆布制作的拘束衣,怪物的手臂伸在半空中瘋狂地揮舞,它還想向前,可是無論如何努力,被拘束衣緊緊束縛的它都無法攻擊到林覺。

它在怒吼,在咆哮,在發洩它的痛苦掙紮,那雙伸長到極限的手臂距離林覺握槍的雙手還有一只手掌的距離。

那雙手還在流血,淅瀝瀝的黏稠液體随着手臂的揮舞四處飛濺,林覺緊握着長槍的手上濺滿了怪物的血液,外套上也暈開了一攤又一攤的濕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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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經是耐力和毅力的比拼了,林覺咬緊牙關死不松手,怪物終于筋疲力竭,緩緩地停止了掙紮,那雙帶血的手臂垂落在了身側,昂起的頭顱也一并垂下,連同拘束衣的頭部一起折成了一個怪異的弧度。

一絲疑惑湧上了林覺的心頭,只是槍頭刺入了怪物的身體,還不是致命部位,它就這麽死了?

黑暗死寂之中,突然傳來刀刃向外拔出的聲音,被身軀龐大的怪物擋住的宋寒章往旁邊邁出一步,林覺這才從戰鬥狀态中恢複過來,注意到了他,和他手上的匕首。

怪物的血液正從匕首的血槽中往下流淌,滴滴答答地濺落在地上。

林覺順勢收槍,怪物的身軀失去了最後的支撐,直挺挺地倒在了林覺眼前,哪怕死亡的時候它依舊僵硬得像是一棵倒下的樹,而它背後心髒的位置已經被人準确地刺穿。

林覺竟然沒有發現宋寒章是什麽時候逼近到怪物的身後下手的,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看着地上的怪物,因為鏡片反光的關系,林覺看不清他的眼睛,卻感覺到他似乎心情複雜。

“怎麽了?”林覺問道。

宋寒章久久地凝視着地上的怪物:“……沒什麽。”

林覺撓了撓頭發,有點苦惱:“算了,先出去再說吧,這裏空氣太悶了,渾身難受。”

說着,林覺向大門的方向走去,想要拉開那扇狹小的鐵門。

“別開門!”宋寒章突然大喊一聲。

林覺愣住了,茫然地回過頭。背對着壁燈的宋寒章的表情被模糊在陰影之中,可即使看不清,他身上那種如有實質的壓抑感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從他進入這間沒有窗戶的房間開始就是這樣。

林覺忽然意識到,他并沒有見過這個房間,可是宋寒章呢?

這間沒有窗戶,只有一扇鐵門的房間,簡直像是……禁閉室一樣。

——明明是你挨餓的機會比較多,比如關禁閉的時候。陸刃對宋寒章說的話再一次浮現在了林覺的腦海中,讓他覺得寒冷,覺得恐懼。

林覺再一次看向被宋寒章深深地審視過的怪物——這只被囚禁在拘束衣裏的怪物。

“如果你現在開門,你會再看到一只怪物。”宋寒章靜靜地看着那扇低矮的鐵門說道。

“你怎麽知道?”林覺奇怪地問道,明明之前他們都只遇到一只怪物,開門後也都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宋寒章笑了,微小的弧度,森冷的笑意,他平靜的聲音像是從幽冷的井中傳來:“我當然知道,因為構造出這個幻境的,是我的厭憎和恐懼。我讨厭被束縛得無法動彈的自己,更讨厭那個人……”

就像是要印證他的話,那扇矮小的鐵門後傳來了由遠至近的腳步聲,沉重拖沓,每一步都好似被擂響的大鼓,驚雷一般穿過這扇鐵門。

光是聽着這個聲音就讓人膽寒,林覺握着槍的手汗津津的,他的腦中已經勾勒出了這個怪物的身形,它一定比這個穿着拘束服的怪物更龐大、更強壯、更兇猛。

腳步聲停住了,就在鐵門外!

“咚——!”一聲驚天巨響砸在了門上,鐵門瞬間被刺出了一個凹陷,門邊的牆漆雪花一般碎裂剝落。

林覺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本能地後退了半步。

“聽着,這只怪物不好對付,待會兒我們還是打配合,這次我負責引開它,你負責攻擊。記住,它的弱點在頭部,顱骨頂部。”宋寒章的聲音又快又急,可就在這麽短短幾秒鐘的時間裏,第二下攻擊已經剖開了鐵門,一柄鐵尺一般的武器插在鐵門的上方,像是切豆腐一般在鐵門上扯開了一道從頭到尾的縫隙。

林覺來不及問宋寒章他是怎麽知道的,因為那只怪物的手已經伸入了被撕開的鐵門,在巨力前不堪一擊的鐵門已經完全淪為了一塊廢鐵,被整個兒從門框上扯了下來,露出門後那只巨大怪物的身形。

鐵門只到怪物的肩膀那麽高,它一矮身才走進了房間。

直到現在,林覺才看清了它的全貌,它有兩米多高,穿着一身整齊筆挺的制服,手上握着一把一米多長的巨型鐵尺——就是這把鐵尺在鐵門上劈開了一道縫隙。詭異的是它的頭顱,它被割去了耳朵,眼睛也被剜去,留下兩個流着血的窟窿,嘴巴更是被人用線牢牢地縫住。

這只目不能視、耳不能聽、嘴不能言的怪物站在兩人面前,壓迫感有如山岳一般。

突然,它的頭動了一動,原本“直視着”正前方的頭低了下來,竟直勾勾地看向站在它不遠處的宋寒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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